碧瑶像是经过几番挣扎后,终于?才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她便把这场只有?她自己和素心知道的局一五一十?说出来。
原来,她早就看出素心不甘居于?人下?,又一直觊觎尚未娶妻纳妾的陆晏清,所?以,在得知素心为了?得到荣华富贵甘愿付出一切后,她便暗自决定慢慢“培养”她。
素心本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加之跟明姝的容貌有?些相似,所?以她只需要稍加引导,再时不时挑动一下?她本就浮躁不定的野心,用“贵妾”的名分加以诱惑,那么这把利刃,就锻造得差不多了?。
至于?何时使用,便只差一个良机。
而这个良机,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直到她发现,明姝竟真的对陆晏清动了?情,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起初奴婢并不忍心让她也牵扯起来,原想?着陆夫人和陆姑娘的出面能让小?姐及时醒悟,却没想?到,小?姐竟对他那样死心塌地,所?以……”
“所?以,我住在这里?这件事,并非顾怀元走漏的消息,而是你?私下?里?告知陆云柯的。”
“是。素心在浴室里?焚的迷香也是奴婢托人寻来的,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奴婢一心只想?让小?姐离开这里?,只要小?姐能走出这座宅院,重新回到明家,哪怕让奴婢去死,奴婢也心甘情愿。”
这一番话听在耳中,明姝一时胸中五味杂陈,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没有?愤怒,反倒是被一种浓浓的悲伤堵住了?喉咙,她本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然而当真相撕开口子摆在她面前时,她却难以承受。
时莺死了?,如今她的身边只剩碧瑶一个,她很?清楚,碧瑶没有?说谎,她之所?以冒死做出这一切,正是为了?自己这个主子。
那她该怎么做?难道要将碧瑶这个“罪魁祸首”推到陆晏清跟前去承担罪名来替她洗刷冤屈吗?不,她做不到。
“小?姐,奴婢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但请小?姐相信,奴婢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背叛您。”
碧瑶说着,深深地磕头下?去,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明姝陷入两难境地,这并非她所?愿看到的。
“小?姐不必为难,一人做事一人当,奴婢这就去找陆大人谢罪。”
见她站起来就要走,明姝赶忙拉住她,尽力维持着平静说:“凭他的性子,你?若去了?,定要脱一层皮,你?觉得,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受罪吗?”
碧瑶的眼圈一下?红了?:“小?姐……”
“碧瑶,我说过,你?我亲如姐妹,你?要是有?什么好歹,我这辈子都难以安心……”明姝喉咙发紧说不下?去,眼看着泪水就要漫出来,她死咬着下?唇一转头,硬生生将眼泪忍下?去,“我绝不能让你?成为第二个时莺。”
***
天寒。
还乡探亲的明姝被陆晏清掳走藏在府中的消息不胫而走,与此同时,刚从钦州折回京城的明淮一回到家中便收到几封来自江都南和的信,而这些信根据时间来看,早在四个多月前就该送到他手上。
至于?为何时隔如此之久,答案不得而知。
总共有?五封信,分别来自明姝、卫长风以及苏时卿,用不了?多久便全部看完了?,然信中内容却如惊涛骇浪般席卷了?明淮,让他心惊胆战,怒不可忍,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他将信一把拍在桌上,拿起长刀便往走,宋若澜正坐在榻上逗孩子玩儿?,见丈夫这般气势汹涌的模样不由眉头一皱,问道:“你?要去哪?”
明淮没有?回答,疾步往外走去,临出门?时已是狂奔。
宋若澜放心不下?,忙把孩子递给丫鬟追出门?外,她一个妇道人家,脚力自然敌不过常年出力的男人,故而被甩下?很?远。
于?是,她立即朝着前院走去,紧赶慢赶,在明淮骑马离开明府前把他拦下?。
“夫君,你?可是要去陆府找陆晏清?”
马背上的明淮脸色凝重,勒马而停。
“你?可知道阿窈现在身在何处?她早就不在江都了?!”
说到此处,明淮的眼睛都红了?,勒紧的缰绳深深嵌入肉中,磨出了?红痕。
“今日,我定要绞了?陆贼的项上人头不可!”
“这事我也才听府里?的下?人说了?,如今坊间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可真假尚未可知,你?不能这么冲动,何况爹娘临走前就说过……”
明淮扬手挡回了?宋若澜的后半句话,眸中寒霜遍布。
“不必再说了?,是真是假,我亲自去了?一探便知。”
宋若澜展开双臂拦在马前,道:“你?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去陆府要人,岂非坐实了?谣言?若是传出去,小?妹名声扫地,日后还怎么在金陵待下?去?”
明淮紧咬牙关?,怒道:“我只问你?,名声重要还是阿窈重要,亏你?还是她嫂嫂,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我也是为小?妹着想?……”宋若澜眼眶微红,争辩的声音低了?下?去,“小?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难道不着急不难受吗?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你?这样鲁莽行事,只会更加毁了?她的清誉,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她还怎么嫁人。”
“嫁什么人?我养她一辈子!”
宋若澜张口结舌,一个愣神?,明淮扯紧缰绳,调转马头一语不发地冲了?出去,看那架势,是要和陆晏清拼个你?死我活了?。
她心中焦急,忙拿出一个腰牌塞给门?口的侍卫:“快,快去寻徐家公子!”
……
金陵,陆府。
明姝静静坐在窗下?,在那件已经做好的袍衫袖口处绣着小?字,她绣工还错不错,只是当下?她心事重重,稍一走神?手底下?的字就绣歪了?,只能一点点拆开重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背连着脖颈有?点僵痛,她便靠着迎枕呆呆坐了?一会儿?,然后继续绣。
天黑时,“初”字最后一笔总算绣好,她翻开举在眼前,借着窗外最后一抹天光细看刚才的针脚,手指轻轻抚摸着,目光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不知不觉的,又想?起了?陆晏清。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多少次想?起他了?。
她叹了?口气,把衣裳搁在一旁,站起身,面朝着半开的窗,心里?乱成了?一团。
寒冬腊月天气阴冷,而她与陆晏清之间的关?系似乎也被北风吹得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