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反向证明了身体进化的过程其实相当缓慢,大脑却在以超越身体数千倍的速度不断进化,以至于身体根本来不及跟上大脑的进化速度,就步入了基因支撑细胞寿命的极限。身体随即绑架了大脑,双方一同步入死亡。”穆纯说,“所以,直接窃取认知层面的时间来满足大脑的需求,会比使用身体经历同样的时间要容易得多,也不用等到身体腐朽就能达到大脑所期望的结果向上进化。”
“向上?”宣爻终于出声,“进化?”
穆纯颔首:“无论它是好是坏,终归是会向上。这是天性。就像营养剂的诞生,就是源于人类懒惰的天性。
“为了满足自身的愿望,无论是多么微不足道的愿望,过程无论好坏,都会被大脑视作理所当然,同时也会得到超出我们预估的附加结果。而那些彻底破坏了身体与大脑之间互惠协议的人,在精神层面上就是一种极端化,他们连记忆和人格都会处于混乱状态,根本注意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自然也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任何东西。”
“愿望,进化,天性……”宣爻重复着咀嚼了几个词,嘴巴却跟不上脑子,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
“放慢语速,”穆纯用拇指刮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分走对方过渡集中于思考的注意力,“阐述自己脑中的想法是个极为复杂的过程。对于那些不想听你说话的人,你着急也没用。但我想听你说,所以我会耐心等待,你也不用催促自己。先深呼吸,放慢语速,用词浅显一些。”
宣爻不断“唔”地点头,深呼吸过后成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位队长在彻底压制自己的食欲后,患上了通常层面所认知的暴食症,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患病,反而继续压抑自己的食欲,导致过渡膨胀的食欲挣脱出了意识层面,来到了现实之中。
“原本她不吞噬时间,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她也不可能变成那个巨大的嘴巴,可逆转的互惠协议却让她本能地选择了继续吞噬,导致她彻底失去了人的外表。
“就好像一切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都就会被视作虚构一样,她在认知层面也把异化视作了普通的日常,无法意识到这种饥饿与变化……可是,那个东西真的是嘴吗?”
穆纯耐心地听对方说完,饶有兴味地反问,“如果不是嘴,你觉得是什么?”
“如果是嘴,愿望层面的互惠逻辑就自相矛盾了,”宣爻专注于思考和剖析,丝毫没有注意到穆纯所说的“放慢语速”已经帮自己解决了结巴问题,“吃东西对嘴巴不会有直接影响,因为它只是食物经过的入口,用眼睛所看到的结果才……我说错了吗?”
穆纯用揉对方脸颊的方式打断,问:“你是怎么联想到眼睛的?”
“真的错了吗?”宣爻执着且忐忑地看着对方。
“你先告诉我得出这个理由的过程。”穆纯不答反问。
“就……很普通,”宣爻更为小心翼翼了,“大部分的人吃太多就会变胖,如果变化太过明显,就会引人注意。瘦也是同样。身体受到食物的影响必须有一个经由时间来呈现的过程,而且是阶段式的过程,就像减肥和增重,不可能瞬间就胖或瘦。对于在乎外表的人来说,眼睛是看到一切的关键,是真正会对认知造成影响的部分,所以可能不是嘴巴,而是眼睛。不过也可能既是眼睛又是嘴巴……”
穆纯没有说话,宣爻因此越发忐忑,最后甚至不敢再继续说了。
“你果然很有天赋。”穆纯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才出声,“我更看好你了。”
“……”
宣爻僵住,依旧不知道该对如何面对直白地夸赞,好在他只噤声了片刻就因为好奇心而开口追问:“那她为什么要吞地球?行星至少拥有数十亿年的时间,肯定超出了人对时间的认知,不是人能驾驭的范畴,只用文物的时间就足够了,完全可以不去吞那个‘糖球’……而且地球是怎么装进那个糖球里的?”
“关于糖球,”穆纯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就算我用最容易理解的方式讲给你听,你目前依旧无法理解。”
“为什么?”宣爻更好奇了。
既然对方想听,穆纯也不介意说:“更为原始的阶段里,地球的确是一个天文学上的行星。但我们所处的这个阶段中,通常认知层面的地球已经不是一个实际存在的天体了。反而在更复杂也更不可或缺的层面,反向对认知有一定作用,使其成为了一种:认知现象。就像炸药需要起爆器才能引爆,现象则可以作为同类型物体的雷管,只要拥有了地球,就能引爆作为其同类的行星。而且会比打个喷嚏还容易。”
宣爻虽然只听懂了后半段,却已经足够他惊讶得瞪大双眼。
“换个更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说,”对方半张着嘴的惊讶表情让穆纯露出了笑容,忍不住揉了下对方僵住的脸,“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但这种独立必须维持在某种限度之内。当一个人过于特立独行,就会成为旁人眼中的异类。这就是异化。也是你认知里巨大的嘴巴或眼睛出现的原因。”
宣爻像是听懂了,其实又没能完全听懂,直到他想起对方说过的话。
“所以你才说‘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异能者’?”他问。
穆纯颔首:“有天赋并不代表有实力。先天和后天都是不可或缺的部分,拥有也不等于会使用。这些都是互惠协议。”
“必须达到特殊的精神条件才会异化,否则终其一生都只是普通人。”宣爻再度复述出对方之前说过的话。
“你看。”穆纯道,“我说过一遍的话你都能记住,这就是在变相证明我看人很准。”
夸赞再度让宣爻手忙脚乱。但相比刚才,他已经有所进步,至少没缩成一团。
“更进一步说,”穆纯体贴地帮对方跳过了无法自处的环节,“当大脑或者说是精神强度跟不上身体所需要的强度,异化后获得的能力就只能停留在意识里,成为想象力的一部分,永远也不可能展现在我们日常生活中。那些与物理现实完全无关的东西,自然对现实起不到任何负面作用,只是意识的一部分罢了。”
穆纯指向了自己的鼻子,道:“就像每个人都有嗅觉,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精准地分辨出上万种气味。即便能做到,也必须从小就进行不间断地训练,才能帮助大脑构建出可识别的信号,否则就只能分辨出常见的那些味道。”
“如果提高精神强度,”宣爻试着问,“是不是就能……?”
“很难。”穆纯摇头。
“只能是真正意义上天生的才行?”宣爻问。
“不止是天生,后天还必须不断练习,”穆纯说,“否则随着年龄的增长会逐渐退化,最终彻底消失,即便有天赋也没用。”
“那意识永寂是跟异化正好相反的情况吗?”宣爻又问。
“……”
对方的问题不足以让穆纯变脸,却能使他陡然且彻底地噤声。
即便宣爻想知道与“意识永寂”有关的一切,可对方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却足以使他重新忐忑起来,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而惹对方生气。
“怎么了?”宣爻试着碰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好意思,”穆纯不分先后的回神,抛出毫不相干的话,“我睡着了。”
宣爻:“……”
“睁着眼睛?”他不信。
“我的特技之一。”穆纯坦然。
宣爻:“……”
“想学吗?”穆纯问。
宣爻飞快摇头。
“困了。”穆纯夸张地伸了个拦腰,说话时已经跨出了浴缸,“我们就先不聊这些无聊的理论了,不然我又会睡着的,而且我也泡得够久了。”
宣爻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是什么情况,双手飞快捂脸,简直在替对方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