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血之前,大家填了自己的信息,被抽了一点血去检查,有医护人员还端来了糖水给他们喝。
等候的时候,李萌在旁边看着正在抽血的人,小幅度地往后退了退,脸上是极不自然的表情,想来昨天说自己不害怕也是假的了。
反而是昨天犹豫的温凉竟然表现得十分淡定。
“萌萌,你可别怂啊。”乔烁拍了拍李萌的肩膀。
“什么话呀,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吗?”李萌挺了挺胸膛。
乔烁笑了笑,并不相信李萌,但看在他壮着胆献血的份上,还是给他留了面子没有拆穿他。
要抽血的时候,三个人还互相“谦让”了一番。最终还是李萌被先推了上去。
针扎在胳膊上的时候,李萌几乎是反射性地哀嚎起来,在他差点弹起来的时候,一旁的江川及时地摁住了他,车内的人全都憋着笑。
恰好在李萌抽血的时候,对面座位上的人抽好了,乔烁也过去准备抽血了。
李萌抽完血之后都快哭了,问室友:“我是不是脸色惨白?我是不是要晕倒了?”
江川看着他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脸,怼了一句:“我看你还能再抽一回血。”
温凉坐在李萌献血的那个座位上了,恰好在乔烁的对面。乔烁胳膊上抽血的管连着下面的血袋,乔烁冲他挑眉笑了笑。
护士过来了,温凉把右边的袖子拉了上去,把胳膊摆在了桌子上。
护士很和蔼,看了看他的右胳膊,说:“抽左边的吧。”
温凉犹豫了一下,问:“能抽右胳膊的吗?”
“你们这些学生还要用右手写字的吧?”护士笑道。
“没事的,右边吧。”温凉恳切地看着护士。
“你右边胳膊不好扎。”护士说。
温凉沉默地垂下眼睛看了看左手手腕的位置,又抬头看了护士一眼,还是拉起了左边的袖子。
护士看到他左手手腕的时候,笑容明显顿了一下,温凉都看在眼里,他皱着眉,无声地叹了口气。但好在护士当做没看见一样,并没有问什么。
大多数人总习惯在针扎进皮肤的时候移开目光,温凉却直直地看着那针扎进去的,一瞬间略微有些疼痛,温凉却感觉很喜欢这种感觉,像是忽然察觉到自己麻木的身体还活着一样。
血液从透明的管中迅速地流出去,把管内染成红色。他失神地想着,自己的血液大概是冷的吧。
对面的乔烁已经抽完了血,胳膊上贴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大创可贴,他看起来挺高兴的,优哉游哉地走过来站在了温凉旁边。
温凉看了一眼自己左手手腕上的伤疤,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在被公开处刑一样,偏偏胳膊上还扎着献血的管,不能动胳膊。伤口就这么暴露在其他人的眼中了,好在江川还在旁边安抚李萌,两人并没有过来。
乔烁自然也是看到了温凉的左手手腕,那个被温凉称作是纹身的神秘兮兮的东西。他一直特别好奇,但感觉温凉不太想提起这个东西,这次总算是有机会能看到了。
看着看着,乔烁觉得这个纹身简直太像伤疤了,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白色的线条,像是被锋利的东西划出来的一样。
怎么会有人把伤疤一样的纹身弄在这个地方呢?有特殊含义吗?这家伙以前难道为情所伤?
不简单啊!乔烁在心里感叹道。
温凉这个时候把脸朝向了另一边,乔烁愣是压下了心中想要发问的冲动。
献完血之后,三个人都收到了献血证和一些小礼物,李萌收到了一个电子秤,而别的礼物被人挑走了,乔烁和温凉收到了超大号的红色保温杯。
三个人倒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李萌惨兮兮的大概也只是心理作用。
乔烁借着献血这个理由,想跟罗老师请假不去训练,他觉得怎么说也得请个一周的假,而老师非常吝啬的只准了两天假。乔烁骂骂咧咧,但能睡两天懒觉也特别感动了。
冬季长跑月的活动还在进行中,温凉跟班长请假不跑操的时候倒是特别的顺利,班长直接就同意了,也没问他要请几天。
乔烁觉得这段时间以来,温凉好像更沉默了,一回宿舍就拉上床帘一言不发,有时候还以为床帘里面根本没人。
有时候乔烁好奇掀开温凉的床帘,就看到温凉正在皱着眉愣愣地看手机,或者在写什么东西,看到他之后,会一瞬间收起脸上并不怎么开心的表情,朝他笑一笑。
乔烁是真的有点佩服温凉这个表情管理能力。他其实能感觉出来温凉这段时间很消沉,脸上总是挂着黑眼圈,有时候眼睛肿得双眼皮都快没了,而且上课也不大精神的样子。但是问起来的时候,温凉就是一副轻松的样子,说他什么事都没。
什么都问不到,乔烁觉得温凉这演技不去上表演系真是浪费了。
温凉总是控制不住地一直想陈芸心,上课的时候会想到,躺下睡觉的时候会想到,有时候突然见到某个场景、某个词语,也都会想到她,像是洪水一般难以控制。
他跟陈芸心两人还在像之前一样偶尔发条消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大概那个男生在用陈芸心的手机跟他聊过之后,就真的删除了那些聊天记录,陈芸心什么都不知道。
陈芸心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时候亲自跟他说清楚,温凉不知道这个“合适”究竟指的是什么时候,他现在的状态像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很欣慰,陈芸心大概是有替他考虑过的吧,所以才要挑个时间。
他不想去争取什么,反正从小到大他所珍惜的东西最后都会失去,已经见惯了。
知道了结果,却又迟迟到不了那个结果。心情在每分每秒之中一点一点地崩溃。
有时候温凉去上课不再跟室友坐在一起了,他说自己不想听讲,想在后排自己安安静静地复习期末考试。实际上却是因为他忍不住掉眼泪实在是太难堪了,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这个样子。
温凉跟艺术团一起排练的乐器表演已经初具雏形了,宋元成有一天过去看看他们排练,但看完之后脸上没有任何满意的表情,他把温凉一个人叫到旁边去,问他为什么《克罗地亚狂想曲》这么奔放的曲子,温凉竟然弹不出任何热烈的感觉。
温凉除了道歉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宋元成简直气得够呛,甚至还说出了“不想上台别上了,排的什么玩意”这样的气话。
一个人弹奏钢琴的效果确实是会受心情影响。《克罗地亚狂想曲》本来表达了战乱之后重生的希望,而温凉感受不到任何的希望。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看到高楼就会想到自己头朝下跳下去的画面,看到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就会想到自己被撞出去被车轮碾压的样子。而爸妈打过来的电话、室友和朋友对他的好意,都变成了无形的压力,让他对这样消极的自己更加的厌恶。
仿佛是走进了一个死循环。他想,没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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