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佟泽生怕卿月改了主意,赶紧冲上前接话:“太太,这个您放心。小江先生受了枪伤,到时候多花点钱,上头找点人,最多判个防卫过当,过失杀人什么的。之后再办个保外就医,也就是委屈小江先生一些时日,我保证!我跟您保证绝对不会别的问题。”

说完,他不敢多待,侧身越过晏沉拉开门就跑出了病房。

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卿月蔫蔫的哭声。

“你真的想好了吗?”晏沉的手轻轻颤抖着,手背上的针口和腰侧的伤口同时往外冒着血,一滴滴落在脚边。“决定了就不能改了,卿月,你想明白了吗?”

如果这次,她选择了他。那么从此以后,春去秋来,这漫长的一生,她都将陪伴他左右,他再也不会放开她。

这是他给她与江竹影的,最后一次机会。

卿月的脸贴在他都手臂上,眼泪将衣服浸透,湿热的温度仿佛要将他灼伤。她轻轻拉过晏沉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

晏沉闭上眼睛,铺天的喜悦感过后是巨大的空虚悔恨,无力的悲哀由心底泛起。他还是凭着她的心软,将她困住了。

他的自私在两人之间砸出了一道骇人的血痕,从此以后他都只能守着这道伤疤修补余生了。

一整晚没有休息,卿月不一会就睡着了,晏沉抱着她,看着她入睡后依旧还在低低啜泣。他心酸地将她抱紧了一些,擦掉她眼角的眼泪,贴着她的脸颊开口:“以后我会对你好的,不会再让你不高兴了,也不会再让你哭着睡觉了。”

两人浑浑噩噩睡到下午,晏沉中途惊醒了好几次,看到卿月还在怀中,他才安下心来继续睡觉。

卿月睡醒后没有再哭,只是情绪不太好,晏沉见她这模样,开口宽慰:“他不会有事的,只是走个流程。”

见卿月呆呆地躺在自己怀里不说话,晏沉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说:“等事情结束,他许是得有几年不能回京。云雾环境好,我选一处好地方让他住,也会安排人照顾他。风头过去后,你若是想,也是可以常来看他的。”

他知道她心中放不下江竹影,可他实在难以容忍卿月与其他男人日日相伴。所以他将江竹影丢得远远的,留在云雾,虽说坐飞机也就几个小时的机程,可终归是不在眼前了。

这是晏沉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他允她可以常来看他,可到时候孩子出生,晏沉有的是办法让卿月乖乖留在身边。

“我刚刚……做了个梦。”卿月的声音低哑,吐字很慢,似乎在回忆。“我梦到,棠风……”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棠风了,他靠在我们高中操场的梧桐树下,和别人有说有笑,可是一看见我,就冷起脸来。他鲜少那样沉默寡言,我怎么和他说话都不搭理我,最后我哭着问他原因,他才说……他等了我好久,我却放他鸽子,是不是心中有了别人。”

晏沉身子一僵,呼吸都变得局促起来。

“逾近十三载,他还能来我梦中,我已经很知足了。”卿月叹了一口气,露出浅笑。“若按基督,他应该已上天堂。若是佛教,他如今应该十二三岁。若是按唯物主义来说,他不过是黄土之下一捧青灰。”

“可不变的是,他始终在我心里。我愿意相信因果轮回,人就是在不断的轮回转世中与曾经失去的人相遇重逢。他怨怪我心中有了别人,是我不好。”

“阿沉。”卿月轻握住他的手唤他。“事情结束后,送他出国吧。”

南方多雨,他们于一个寂寥的春日启程返京。

车子在如雾的春雨中行驶着,卿月望向窗外,路边的绿化带种满了山茶。玫红的,粉白的,这花不需要过多打理,又易成活,花开时极尽绚丽夺目,凋谢时也与其他花不同。

山茶别名又叫“断头花”,只因为它凋谢不如别的花一般花瓣一片片落下,而是连着花萼一起整头花落地。在最美的时刻赴死,甚是悲壮。

车内实在安静,佟泽坐在副驾驶时不时朝后视镜望去,见后座的两人各自倚窗而坐,中间仿佛隔了一条看不见的山壑,他只能无声叹气。

“其实,不是一定要送他出国不可。”晏沉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他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努力压抑自己声音中的颤抖。“虽然麻烦,也就是多花些钱和时间的事儿罢了,等风头过去,再让他回京也可以的。”

晏沉实在是被卿月那日的话吓着了,他担心卿月因为那个梦一时想岔了。

卿月沉默地望着窗外,如丝的细雨泱泱而下,全部落进了她心里。

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名分,地位,孩子,立于阳光之下,甚至全部的爱,她都没有办法给他。除了物质生活,其他的她都给不了。

她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她可以将他留在身边。可她怎么舍得,让喜欢的人永远当一个见不得光,养在外面无名无分的情人?

竹影,他是迎风而上生生不息的竹,而不是被私养在温房的花。

那迟早会毁了他,亦会毁了他们彼此。

“过些日子就是清明了,帮我订两束花吧。回京后,我想先去看看他。”卿月语速很慢,没有接过晏沉的话题。

晏沉心中一凉,他是不太愿意卿月去的,可是他没有理由阻止她。

第56章 | 0056 56.放他走

两个小时的机程,北京的天气阴沉得厉害。乌压压的天空,让人喘不上气,晏沉将外套披在卿月的身上轻声开口:“这一路回来也累了,先回家休息,明日再去好不好?”

卿月乖顺地点点头,两人回了城中的住处,俩家的长辈知道后竟破天荒地未责怪打扰,只嘱咐晏沉好好照顾卿月。想来是晏沉在其中做了周旋,才免了追究。

晚上卿月躺在床上,辛巴趁着晏沉没注意,偷偷溜进了卧室。它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卿月的手背,凉凉的触感让卿月一愣。辛巴许久不见妈妈,圆溜溜的眼睛露出温柔又眷恋的神情,喉咙里发出克制的嘤嘤声,许是怕被晏沉发现它偷跑进来,又不敢哼得太大声。

“辛巴......”卿月抬手摸了摸它的头,有些愧疚。“对不起,辛巴,总是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她往床中心挪了挪,在身侧的空位拍了拍示意辛巴上来。

辛巴很老道地四处打量了一下,确认晏沉不在,前腿扒在床边,后腿用力一蹬爬上了床。

晏沉进房间时,刚好看见辛巴露着肚皮躺在卿月怀里撒娇,他蹙眉低声道:“辛巴,下来,别打扰妈妈休息。”

卿月看着辛巴乖乖的跳下床,站在晏沉身后谄媚的摇头摆尾,又乖乖跟着晏沉走出房间。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面,归程劳累加上孕期反应让她嗜睡,精神状态也一直欠佳。

刚酝酿了一会睡意,晏沉就伸手将她抱起,托着她的腰将她翻了个身:“别趴着睡,对心脏不好。而且你肺本来就不太好,这样容易缺氧。”

卿月抬眸看着他,晏沉被她盯得有些疑惑,揉了揉她的脸:“怎么了?”

“你应该查到了我去巴黎的机票,可是不到一天的时间,你是怎么知道我转程去了云雾。”沉思良久,卿月还是提出了困扰她多天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