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阁不管后面的人出任何高价,一律加价十樾,直到对方败阵为止。立璎阁设立至今,通阁次数屈指可数,虽然都不缺钱,但谁也不是傻子,不会为了个玩物把钱当纸用。更不会去哄抬价格,能进立璎阁的玩家都不简单,谁都不知道面具下的人到底是谁,大都不会去犯忌讳得罪人。
竹影转头寻着声音望去,一位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子,穿着一条酒红的真丝长裙,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水貂绒披肩,黑色的面具上点缀着一簇红色的玫瑰。
她翘着二郎腿,手搭在贵妃榻的扶手上,半撑着脑袋,执着折扇的手在胸前一搭一搭地轻扇着,微微翘起的唇在面具流苏下若隐若现,有些玩味地瞧着台上的两人。
“恭喜这位玩家中标,套房已经准备好了。”主持的男子开口,弯腰鞠躬。
女人起身,收拢手中的折扇,路过台前时将折扇轻轻扔在了竹影身上道:“你穿红色很好看。”
见竹影有些错愕,女人忍不住勾起嘴角,便随着服务生出了门。
“还不去收拾收拾,别让玩家久等。”主持男子冷声道。
竹影赶忙爬起身,拾起折扇便下台梳洗换衣服了。
站在套房门前时,竹影免不了有些紧张。
她丢给他的扇子他研究了一会,这是一把紫皮香檀扇,扇子不大,一看就是给女子用的,小巧精美,质感沉手,隐隐透着檀香。扇面画着两支出墙的红梅,旁边提了句诗: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扇柄上挂着一块平安扣,坠着红色的穗子。
见他许久不进门,一旁的男人开口提醒道:“玩家在等你。”
竹影推开门走进去,套房卧室里开着暖黄色的灯,落地窗的窗帘开着,山下是繁华错落的夜景,仿佛繁星落满了尘世。
女人已经拿掉了面具,脱去外套,只穿着那件吊带的真丝长裙趴在床尾撑着脑袋慢悠悠地翻着书,两只白嫩的脚翘着晃来晃去,黑色的大波浪垂在床上,慵懒又风情。
竹影见状忙低下头,未经客人允许,他们是不可以看见客人真容的。
“我很丑吗?”
女人听见门口的声音,抬头望去,却瞧见男孩垂着头站在卧室门口,于是开口问道。
他换了件白底的长衫,印着落满雪的红梅。长衫的盘扣也雕成了朵朵精巧的梅花,他猜想她应该是喜欢梅花的。
“不是。”竹影连忙否认,却依旧不敢抬起头。
女人笑着坐起身:“那怎么不敢抬头看我。”
竹影听罢,慢慢抬起头。只见她侧着腿坐在床上,两只手往后撑着身子,黑色的波浪卷发垂到腰间,低领的吊带裙露出丰满诱人的弧度,圆圆的小脸带着些婴儿肥,一笑起来有两个圆圆的酒窝,如此风情的身材搭配这样幼态的脸却不显得突兀,反而透着一股纯欲的色气感。
竹影盯着她出神,好半天没有说话。女人对他痴神的表情很受用,她抬手在身旁拍了拍示意他坐过来。竹影垂下头,走到床边坐下。
“你多大了?”她抚着竹影的头发,像在摸一只小狗一样。
竹影不敢看她:“今天满十七。”
女人有些惊讶:“按道理应该是满十八岁才能上台的,怎么?”
“今天本来是我师姐的台,但是她出了点事情,不能上台了,所以换了我上台。”竹影老实的回答。
“我听说前段时间陆家哥儿在这临了一雏儿,是你师姐吧。”女人一下一下顺着竹影的头发。
竹影点了点头,心中尤得升起一股悲戚与愤懑来。师姐被那畜生染指就算了,偏那畜生还是个心狠手辣的东西,师姐推拒间,竟生生折了师姐的拇指。身体有缺者,阁里是不会要的,只能去最下等的场所。余生也算是毁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边问边躺了下去,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两条腿搭在一起。
竹影有些纳闷,他以为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因为扇子上的诗,所以她才会选了他。没想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我叫竹影,江竹影。”
“竹影,竹摇轻影照幽窗,好名字。”她侧身躺着,抬起一条腿搭在竹影身上,“躺下,陪我说说话吧。”
他们是有学习怎么取悦客人,怎么样让客人开心。可此刻的竹影脑子一片空白,调情的话语动作一概记不得了,他有些僵硬地躺下,眼睛一直垂着瞧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不敢看她。
“我叫卿月,明月的月。”她挪了挪身子,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脖颈耳垂处,令他一阵颤抖,耳垂立马变得通红,卿月见状继续逗他,“莫将闲事恼卿卿的卿。”
竹影羞赧得不行,卿月觉得有趣极了,刚要继续下去,就见竹影猛地一抬头,用他那湿漉漉眸子盯着她,大抵是因为害羞的缘故,那乌黑的如同小鹿一样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雾气,仿若一只不谙世事的小兽,卿月承认,她被这双眼睛迷住了。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白朴杂剧全录》递给竹影:“我去洗澡,你先看会,等会睡觉读给我听。”
竹影有些诧异,自己今晚只需要给她读书就行了?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热情,不会来事儿?竹影有些害怕,想遇到一个性格好癖好正常的客人不容易,卿月再怎么样也比那些男人强得多。
“你……不喜欢我吗?”卿月刚起身下床,竹影就爬起抓住了她的手腕,有些急切又害羞。“我是……第一次,你别嫌弃我,别不要我……”
卿月一愣,见他那表情,立马就了然了,她摸摸他的脸:“我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为了你通阁呢?你今天也很累吧,乖,时间还很长的,慢慢来。”
竹影愣住了,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温柔的话,他歪着头用脸去蹭卿月的手掌,像一只努力汲取温暖抚摸的小狗。
浴室门关上了,竹影“砰砰”的心跳声才渐渐隐于水流声中。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嘴里似乎回味般念到 ? :
“莫将…闲事恼……卿卿。”
读到《唐明皇秋夜梧桐雨》第二折时,卿月穿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竹影赶忙放下书,站起身,有些羞赧地开口道:“我给您吹头发吧。”
卿月点点头,坐在了梳妆桌前。竹影不敢怠慢,走到她身边,拿起吹风机对着自己手试了试温度,慢慢给她吹起头发来。
她的头发很长,波浪卷应该是今天吹的发型,洗完头吹干梳完后变的又黑又直,竹影把护发精油倒在手里搓热,轻轻给她顺起头发来。
栀子花香气的精油在体温的发酵下,愈来愈醉人,竹影摸到了她的耳后,她轻声嘤咛了一下,抬手握住了他的手。
竹影有些不知所措:“弄得您不舒服了吗?”
卿月抬头瞧着镜子里的他,笑道:“你别老那么紧张嘛,我又不会吃人。我怕痒,耳朵最敏感。”
见他害羞,卿月回头朝他扬起手:“抱我。”
竹影俯身,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一只手托着她的背,任由她双手盘住自己的脖颈,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向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