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条不紊道:“田泰,你率一小队人原路进发,你们快一些;李畴,我们绕山路而行,两方于口岸回合。”
几乎没多耗其余的功夫,一声令下,崔净空适才转过身,冯玉贞的指尖紧张地扣着窗台:“可是有人要来杀我们?”
“不。”崔净空淡声道:“是来杀我的。你定会平安无事。”
他将生死脱口得太轻易,浑然不在乎。冯玉贞心口一沉,齿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不成,你也要平安无事。”
她言语难得强硬,崔净空眉眼舒展,从善如流改口道:“好。”
你要我活,我便全力活下来。
马车又重新走起来,冯玉贞却提起十二分精神,按照崔净空的提醒,将车帘掖得很紧,不露出一点可疑的空隙。
他们一行人往西绕行,道路盘旋陡峭,车里的人都扶稳了车座。路途沉默,撇开不提本就敏锐的冯喜安,就连许清晏也察觉气氛凝重,闭紧了嘴。
接下来的路径几乎顺利地出奇,照着这个架势,只要再走上一晚,便能顺利抵达岭南了。
然而越是顺利,冯玉贞越是不安,她自从晌午那时起便心悸得厉害。冯玉贞垂下眼皮,面上覆着一层浅淡的阴影。思及放才崔净空那句话,又觉得委实晦气,替他在心里很是恳切地呸了三声。
很快便日薄西山,光线逐渐黯淡下来。两个孩子一整日没有出去放过风,只得在车厢里偶尔站起,抻抻胳膊和膝盖,冯玉贞也揉了揉肩膀,自嘲大抵是没见过大场面,以至于杞人忧天,过虑了。
恰在她放松警惕的这时,外头骤然嘈杂起来,咻咻的破空声密集传来,冯玉贞只听到“笃”的几声消失在车侧和车前,其上多了几支直愣愣的羽箭。
马的嘶鸣,刀剑击打,乃至没入血肉的闷声,劈里啪啦全数灌进耳膜。冯玉贞一手兜住一个,叫两个小孩蹲在地上,很听话地捂着耳朵,一声也不能吭。
她内心焦灼,极想掀起帘子,去看战况如何,被刺的人是不是他。可崔净空之前却叮嘱过,无论发生什么,除非到了险境,都绝不要自己开窗或是下车。她手无缚鸡之力,贸然暴露,无异于一个活靶子。
崔净空将剑从一人胸口处拔出,剑尖儿一路滴血,他退至车旁,背身对着她,像是知晓她心急如焚。
他脸上沾着点点喷溅的血珠,宛若玉面修罗,神情却很镇静,对车里的女人安慰道:“别怕,我在。”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因为卡文又通宵了呜呜呜
感谢在2022-12-11 02:19:51~2022-12-12 08:2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啾啾啾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星星 2个;虾爬子滚开、富贵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邮递员 49瓶;三园 40瓶;粉蒸排的骨、月亮 20瓶;张艺兴的小娇妻、我的大刀砍向你、木木、对方正在输入中...、芝士居居、为啥要删评论呢、的冬、小爷在此、甜甜、富贵鱼、啊波有疾、小圆喆 10瓶;易烊千玺的老婆、九九久 6瓶;摸鱼大王、纳兹咩是我的我的我的、桃芝梨梨、乔乔、停停的奶黄包、楊慎、我真的什么也不会 5瓶;21127644、冰山小火锅 4瓶;俩秋天、饿了想好好吃饭、螺蛳粉多放花生木耳 2瓶;Gill、度、奈菲尔塔利、豌豆、Ann、药丸要玩要完、周瑜妹妹996、呀雅雅呀、小兔耳朵跳跳跳、Holes、fkdym、玛陆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4 ? 114、坠崖 ◇
◎谢谢你来救我◎
“外面怎么了?怎么了?”许清晏慌乱地叫喊着, 冯喜安早就机灵地躲进座椅下面了。冯玉贞来不及和他细细解释。
她面色肃然,极力地保持冷静,嗓音急促道:“乖, 等一会儿就好了, 我们都会平安无事。”
刀剑铮然之声不绝于耳, 侍卫听令将马车寸步不离地严密围住, 崔净空身旁的人手反倒寥寥无几。
好在对面或许是没料到崔净空半道调换路线,因而看得出匆匆抽调了一些人马赶赴此地。攻势后劲不足, 两拨私兵窜出被杀尽后,剩下的多是些只敢躲在树上岩后放箭的弓箭手。
一直隐秘跟随的暗卫很快顺藤摸瓜,寻到些人身后,一刀在喉咙上放了血。不过一柱香的功夫, 山林重新恢复了寂静。
浴血斑驳的剑刃将雪白的棉布蹭上几道鲜红,崔净空粗略地擦干血迹, 抬肘反手收入腰后的剑鞘里。
暮色四合, 他命人点起火把, 瞥过那些歪七竖八的尸首上, 转身打起窗幔。
冯玉贞蜷缩蹲在车里, 车厢里暗昏昏的,外头尖厉的哀嚎令她心若擂鼓,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一束火光射入, 照亮了四壁。
她僵硬地抬起脖颈, 男人映着暖光的脸闯入视野中, 悬空的心忽而稳稳落地, “劫后余生”四个字跃然心头。他对她道:“没事了。”
大抵是被方才的阵仗吓住了, 冯玉贞仰着脑袋, 一动不动。崔净空便探进一只胳膊,欲图借力撑她一把。
没有冯玉贞手心粘腻腻的,她搭着宽大的手掌站起身。她没有立刻去叫起两个孩子,反倒是下意识地取出随身的帕子,为身前的男人轻轻擦去了面上的血点。
这回轮到崔净空发怔了。冯玉贞的脸近在咫尺,她忧心地蹙起秀眉,指尖隔了一层柔软的布料点在他脸侧,她再稍稍靠近一些,身上清淡的苦桔香就要把他整个埋没了。
崔净空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乌沉的眼珠黏在冯玉贞脸上。他的手划过女人细巧的腕骨,一路顺延至掌心,将帕子摸进自己手里,继而垂眸道:“我自己来罢。”
冯玉贞也跟大梦初醒似的,她一下将手收回去,仓促地回身将两个爬出来的孩子安抚好,好似为了遮掩方才那件不对场合的亲昵一般。不过所幸周遭杂乱,随从忙着休整待发,并没有什么人特意瞧着他们。
“我们连夜赶路回去,你再忍一忍,最多三个时辰便到了。”崔净空将灌满水的竹筒和一截蜡烛送进来,冯玉贞接过,她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什么力气都没出,是你们辛苦了才对。”
糕点零零碎碎就水吃完了,冯喜安扒着窗台往外瞧,许清晏反而消停了许多,眼角还挂着泪痕,被吓得不轻便是了。
冯玉贞哪儿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她把眼巴巴的冯喜安拽下来,掖牢窗幔,板起脸道:“安安,不能乱动。”冯喜安才乖乖坐在位置上。
歇息的时候不长,众人预备出发,李畴正要走到车前驾车,此时却异变陡生,一只羽箭飞速穿过长空,离崔净空的腰侧不过几寸之遥,他眼睁睁瞧着这只箭越过他,歪打正着射中了那批拉载车厢的马。
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箭矢穿透马肚,马匹受惊,发出吃痛的嘶鸣,它扬起前蹄,带着身后的车厢向前奔去山路曲折蜿蜒,一直往前,等待冯玉贞他们的只能是坠崖而死。
这恐怖的预想令崔净空瞳孔紧缩,他纵身扑过去,两手拾起垂落在地的缰绳,压低身子奋力向后拉拽。
然而发疯的马力道奇大无比,它疾驰向前,连带着崔净空也被拖拽在地,眼见就要被卷入马蹄下被踩得肠穿肚烂,掌心火辣辣的作疼,可他丝毫顾不上自己的安危。
侍卫们尚且没有就在车前的崔净空反应迅速,可面对发狂的马,光是赶上都费劲儿,施加伤害也只能更加刺激它。
几个侍卫抽鞭策马赶上,其中一个抽出剑,欲图斩断连接马匹与车舆的车辕,然而两根车辕粗大结实,一刀砍下只能留个浅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