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贤打哈哈:“我也没想到会有狗仔偷拍我。至于杜悦,爸的事我不好插手。”
陈枫嗤笑:“英贤,你这么说就太看不起妈妈了。”
陈枫怡然坐到沙发上,说:“你从小到大就没出过差错,怎么可能突然失误到这种地步?以前不敢拍的狗仔现在就敢拍了?谁给了他们底气?是你。你先像只花蝴蝶似的到处跑场,弄得照片满天飞,给了他们胆子。还有杜悦,我看是你成心放水。”
“妈,我”
“你当我不知道她几斤几两重?”陈枫摆手,不听她诡辩,“她那脑子,算计你?重新投胎比较快。”
英贤咬死不放:“妈,那都是爸的意思。”
陈枫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没有一丝皱纹的眼睛目光平静,却透着压迫感,犹如无底深海:“所以说,你连你爸也算计进去了。之前那么高调,一是为给狗仔机会,二是为了让你爸以为你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要是英齐做出这种得意忘形的事,我信,但是你,英贤,你不会。”陈枫轻笑一声,带着嘲弄意味,说不清在嘲讽谁。
英贤沉默以对。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以及烟火气。
陈枫也嗅到了,转头看了看厨房,问:“有客人?”她这个女儿肯定不会有那闲情雅致自己开火。
“嗯。”英贤含混应了一声。
陈枫恍然明白了什么,完美仪态出现了一丝裂痕,看向英贤的目光先是狐疑,而后变成不可置信:“英贤,你……搞这么多事情,是想让沈家退婚?”
什么人能被她邀请来这里,还在家做饭?陈枫是过来人,一想就懂。
英贤与陈枫对视,不承认,也不否认。
31 上限
31 上限
31
上限
陈枫兀自惊愕着,久久不能相信。英贤,这是英贤啊!她最得意的孩子,怎么可能为爱情昏了头?
陈枫问:“是谁?”
英贤不作声。就在陈枫以为她不会说时,她开口了:“傅城。”
“谁?”陈枫脑中快闪过所有傅姓家族,并没有找到这么个人。
“我之前的保镖。”
话既然说出了口,英贤反倒放松下来,缓了缓气,说:“二姐害我出车祸那次,是他救的我。还有在力尼亚,将军府遭袭的时候,其实我就在现场,和手榴弹只有一车之隔。后来司机扔下我们自己跑了,我和柯蕊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柯蕊的腿中了枪,跑不动,正好他在附近协助维和部队执行任务,是他找到我们,把我们带回了营地。”
英贤镇定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妈,如果没有他,我现在不会坐在这里。”
陈枫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这些她都不知道,英贤不提,她便也不问,如此想来,她作为母亲何其失格!
酝酿许久,陈枫叹息一声,道:“英贤,妈明白你的感情。可是你想过没有?这就是他的工作。即便不是你,随便换一个张英贤、李英贤,他都会救。他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你,是职责所在。你也说了,他在力尼亚执行任务,那就是说,只要是个中国人,他都会救。”
陈枫难得露出慈爱的神色,仿佛一个寻常的母亲。
英贤看着她,说:“是。”
陈枫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你是聪”
“妈,这就是我爱他的理由。”
自己声音传入耳朵,英贤也愣了。在傅城面前难以启齿的字眼,在陈枫面前就这么轻易脱口而出了。
目睹陈枫的惊讶,英贤弯唇笑道:“妈,你觉得你女儿会被一个对全世界铁石心肠,唯独对我温柔深情的人迷住吗?”
陈枫面露不解,难道不是?爱情不就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英贤说:“任何人在荷尔蒙的支配下,都可以暂时变成一个优秀的爱人,那是表演,或者说是人的上限。我没那么浪漫,比起上限,我更愿意相信人的下限。”
陈枫倏地僵住,只觉后脑有凉风吹过。三十年了,她终于明白,蒋震对她,何尝不是在表演?
陈枫闭了闭眼,敛掉万千情绪,再开口时已恢复一贯的仪态:“英贤,你说得有道理。可是爱情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等到激情退去,你会发现伴侣能提供给你的最大价值不是感情,而是生活,他能带给你什么样的生活。你从小到大没缺过、少过,你不知道那种滋味,但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你应该知道。”
“沈东扬才是那个能帮你站稳、站好的人,他或许不能帮你更上一层楼,但他能保证你不会掉下来。”
英贤笑了:“妈,你这些话是以母亲的身份对女儿说的,还是以董事长夫人的身份对继任者说的?”
陈枫:“什么意思?”
英贤笑着摇头,跳过这个话题,改口问:“妈,你觉得我能拿下整个蒋氏吗?”
陈枫反问:“为什么不能?”
“因为爸有六个孩子,除非其他人都死了,不然蒋氏不可能是我一个人的。”
英贤坦然说:“妈,蒋氏已经不是你和爸当年一起开疆拓土的那个公司了,现在蒋氏旗下有三家上市公司、八家私有公司,这些公司没有一家真的叫蒋氏,所谓蒋氏,只是一个概念,等到爸不在了,这个概念也将消失。”
“现在的分配已经是极限,我相信这是爸深思熟虑,甚至反复试探过我们的反应后的安排,给我再多,只会引起无休止的官司。算上蒋英独,我们六个人,你咬我,我咬你,能耗上一二十年。多少家族企业就是这么垮的。”
这是所有二代都要面临的困境,除非自立门户或是独生子女,否则就要与兄弟姐妹分羹,很难获得父辈那般的一言堂地位。
陈枫说:“英贤,不要偷换概念,我们现在说的是沈东扬能帮你走得更快、更高。”
“被你发现了。”英贤耸肩,笑得坦荡又狡猾,像个恶作剧被抓的小女孩。
陈枫感到一阵无力,隐约感觉自己正被女儿牵着鼻子走,话题绕来绕去,始终落不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