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全文完】(1 / 1)

番外四(1)

If线

梅雨季,小雨淅淅沥沥落了四五日,天阴沉沉的一直不肯放晴。

入夜,雨总算停了。

李蘅带着婢女春妍,在甜香居填饱了肚子,提着玉霜小方糕,进了婆母韩氏的玉堂院。

她单手在腰间揉了揉,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压下心中的烦闷。连日阴雨,潮湿黏腻,身上衣裳似乎也沾了水汽,很是不爽利。

李蘅吃了一惊,忙扶她:“三婶娘,你这是做什么?”

刘宏丽跪着不肯起来:“娍儿,从前都是我对不起你,你三叔他一直向着你的。

是我太自私了,不让他管你的事,如今我真是无颜面对你……”

“都是一家人,三婶娘快起来,别折煞我了。”李蘅扶她:“我这就去处理这件事。

三婶娘帮我和母亲一起照顾小葫芦吧。”

这些,都是她至亲的人,上辈子到最后,三婶娘到底也没有独善其身,为了平南侯府,明知道告状是送死,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最后被朱曜仪的人砍杀在路边。

想起那些事,家里的这点小事又能算做什么?

“你可敢与我去找那青官人对峙?”李蘅盯着她,徐徐问了一句。

温娉婷对她恨之入骨,如今只能依附朱曜仪,对朱曜仪自然是死心塌地,这件事,这样问温娉婷是不会承认的。

她得想法子捉了温娉婷。

这宁王府门口,这么多侍卫,不是动手的地方。她得将温娉婷骗走,才好下手。

“与我无关的事,我为什么要去对峙?”温娉婷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她说着,抱着小葫芦进了屋子,口中问李蘅:“你回来怎么不派人说一声?我也好早些接你。”

李蘅抱着小葫芦,询问那小厮。

小厮低下头:“没,没有。”

“说。”李蘅蹙眉。

“小的不敢胡言。”小厮道:“国公夫人进去问过大夫人便知。”

“又不是外面的人。”李蘅笑起来:“咱们母女,不用那么客气。”

钟氏回头,笑看了她一眼,坐下来逗着小葫芦说了一会儿话。

李蘅在旁边陪着,也没急着问家里的事。

直到糖果糕点端上来,她才吩咐奶娘带着小葫芦,到一旁玩去了。

“母亲,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李蘅这才看着钟氏问。

钟氏与她对视了一眼,转开了目光:“没有,家里能有什么事?”

“母亲别骗我了。”李蘅蹙眉:“我都看出来了,您不说,我出去找下人问。”

钟氏叹了口气:“你在镇国公府日子不好过,明日镇国公又要娶平妻,我怎么忍心在叫你操心家里的事?”

她说着,忍不住擦起眼泪来:“镇国公真是欺人太

“是。”云燕只好答应了。

晌午时,前面放鞭炮了,应当是新娘子进门了。

李蘅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估摸着门口的人都进去看新嫁娘了,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她从来没有计较过。

“你放心。”刘宏丽握着她手:“小葫芦就交给我们,你出远门多久都行。”

李蘅正要说话,边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侧眸,那马儿被急促的勒住,一阵嘶鸣。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是赵昱,他提着剑,从马上跃了下来。

温娉婷笑起来,面纱下脸上的疤绷的很痛,她还是忍不住笑:“李蘅,我忘了恭喜你了,恭喜你夫君再得佳人啊!”

报应,这就是李蘅的报应,李蘅早晚会死在赵昱手里的!

平南侯府,赵廷义将她和她母亲赶出来,她母亲落的病死的凄惨下场,都是拜平南侯府所赐,她要平南侯府覆灭,再也不复存在!

赵昱不紧不慢地上前,站在李蘅身侧,看着温娉婷。

“见过国公爷。”

门口的侍卫纷纷行礼。

赵昱颔首。

“妾身见过国公爷。”温娉婷对着赵昱盈盈一拜:“恭喜国公爷明天又办喜事了。”

赵昱偏头看着她,眸色如刀:“嗯?你是在嘲讽我?”

“妾身不敢,妾身是真心实意恭喜国公爷。”温娉婷心颤了一下,定了定神继续道:“妾身当时就觉得,表姐配不上您,毕竟她身上发生过那些事,还生了别人的孩子,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国公爷如今再得佳人,妾身听说了,那是您的表妹,素来……”

她说得顺口,一副为赵昱高兴的样子,却不曾察觉赵昱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你在质疑我的眼光?”他往前迈了一步,乌浓的眸红了,目光凌冽阴鸷,像一把利刃刮在温娉婷脸上,碾压四方的杀气显露无疑。

“不,不是,妾身只是说实话而已。”温娉婷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想往后退一步,却已经吓得腿软,那脚好像钉在了地上一般,半分也抬不起来:“表姐她确实配不上……噗……呃……”

话未说完,她忽然张口吐了一口鲜血,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腹部的长剑,鲜血缓缓渗出,染红了她的衣裳。

李蘅惊的后退了一步,宁王府的侍卫们目瞪口呆,都听说赵昱说翻脸就翻脸,此刻却谁都没有料到他说动手就动手。

“我的人,岂容你置喙?”

赵昱将剑抽了回来。

血喷涌而出,温娉婷“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身下的鲜血四下流动,宛如一道道鲜红的小溪。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圆睁着,死不瞑目。

赵昱将剑举到李蘅跟前。

李蘅不敢怠慢,取出帕子替他擦拭剑上的血迹。

“姨娘!”

半晌,温娉婷的婢女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

宁王府的侍卫反应过来,面面相觑,照理说,赵昱伤了宁王的妾室,他们应该上前捉拿才对。

可谁敢捉拿赵昱这个杀神?

“二郎,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万氏带着万慧,出现在拐角处。那处还有些围观之人,远远的探头探脑。

赵昱将剑插回剑鞘,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李蘅看着他的背影,她的过去让赵昱不痛快,但是他要娶她的,她又没想嫁给他。

“夫人,要不要去警告他们不要乱说话?”云燕上前小声询问,眼神落在那些围观之人身上。

李蘅朝那边看过去,冷哼了一声:“去告诉他们,夫君为了来帮我,抛下了万慧在半路上。

另外,让人去给那个青官说一说温娉婷的下场。”

万慧怎么对她,她就这么对万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温娉婷死了,那青官也掀不起风浪了,这件事算解决了。

“是。”云燕转身去了。

李蘅上了马车:“去集市。”

她要去采买些小葫芦平日吃惯了用惯了的东西,给小葫芦送过去。

入夜,赵昱没有回来,她早早吃了晚饭便睡下了,在镇国公府没有家的感觉,也不在意什么节不节的了。往后这几日,随时都有可能动身,她要养精蓄锐。

清早起来,也不曾看见赵昱,昨夜约莫是没有回来。

赵昱终于想起她从前的遭遇了吗?当初成亲之前,她和他说过的,现在计较也不嫌晚。

她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鸡丝粥出神。

“夫人,前面挂起彩了。”云蓉忍不住道:“他们欺人太甚,还要在明月院门口挂彩,奴婢把他们骂走了。”

“随他们。”李蘅回过神,嘱咐道:“你们记得嘱咐院子里的人,今日没事不要出去。”

免得碍了赵昱的眼,遭了无妄之灾。

“是。”云蔓和云蓉齐声应下。佛个乖乖回家看看没看过发然后分分合合结婚换个方法飞鱼服凤凰城踢脚线诶结果刚刚到家别的房间号VV电话BC发红包对方过后宝贝疙瘩哈哈v大哥好好规划和。

“夫人。”云燕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十三他们在收拾东西,奴婢问了一下,前几日您长兄的调令就发出去了。”

今日竟然牵着她,陪她慢慢走?

这人到底是不是赵昱?

“我和你一起。”

赵昱垂眸低语。

李蘅只能强压心中的疑惑,跟着他一路回了院子。

在赵昱查看她腰间旧伤,并要给她擦药时,她心中的疑惑到达了顶点。

赵昱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番外四(2)

If线

“腰痛怎么不请大夫来看看?”赵昱忽然出言。

李蘅怔住,抬眸望他。

长廊下,灯笼照起的一片亮光朦朦胧胧,只能模糊瞧见赵昱的侧脸。

赵昱样貌生得极好,乌浓的眸,陡峭挺拔的鼻梁,唇瓣不薄不厚。即便在黑夜中看不清,也让人惊叹他的好颜色。

赵昱怎知她腰痛?她似乎从未对赵昱提及过?更要紧的是,赵昱竟然会关心她?

中秋这一日,赵昱休沐,也不曾歇着,而是被万氏叫着,出门去预备各种东西。

毕竟,明日就是万慧进门的日子了。

李蘅这两日将手头的东西都预备好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小葫芦留在镇国公府。

她倒不是信不过赵昱,但赵昱不会时时刻刻在府中,万氏原本就对他们母女不喜,万慧更是个不会手软的。她的小葫芦若是落在这俩人手中,她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李蘅也不曾为难他,直奔主院去了。

钟氏听闻婢女禀报,说李蘅带孩子回来了,亲自起身迎到门口。

武德司所的人,也都看着李蘅。

他们几乎都没有见过李蘅,但在武德司所做事,自然清楚李蘅之前的那些事。有不少人一直想不明白,他们英明神武的统领大人,怎么就要了李蘅做妻子。

此刻见了李蘅,才有些明白了赵昱,李蘅生的这样倾国倾城,谁见了不喜欢?有这样的绝色,名声差一点,似乎也没什么。

看看赵昱,再看看李蘅,他们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一对璧人”、“珠联璧合”,单从容貌上说,这两人实在是太般配了。

“娘子做什么来了?”赵昱阴沉的眉眼肉眼可见的明亮起来,唇角也抑制不住的勾起,瞥了一眼樊正学那处。

“给夫君送饭来了。”

李蘅抬手示意提着食盒的云蔓、云蓉上前。

她恨不得对赵昱翻个白眼,不是他叫她送饭来的吗?又何必明知故问?

但留意到赵昱的眼神,她顺着看过去,看到了樊正学夫妇。她忽然明白过来,赵昱是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比不上下属在家里的地位,所以才特意让她送饭来?

幼不幼稚啊?

“摆上去吧。”

她吩咐。

云蔓和云蓉上前,将食盒里的菜式一样一样取出来,摆在了赵昱跟前的桌上。

“娘子辛苦了。”赵昱牵过李蘅:“坐下一起吃吧。”

李蘅也没客气,她正好饿了,赵昱的东西又好吃,那就吃点。

在镇国公府,要是赵昱回去吃饭,那饭菜必然样样精致,丝毫挑不出错处。要是只有她和小葫芦吃饭,那口味也不是说不好,肯定和赵昱在是比不了的。

谁不喜欢吃好吃的?她也喜欢吃赵昱的饭。

她捧着饭碗,如同在家中一般,不言不语,细嚼慢咽。

既然不能去酒坊,李蘅索性就多睡了一会儿。

一觉醒来,已是晌午时分。

“夫人。”云蔓伺候她穿戴:“后面有两缸酒,已经到日子了。”

“你安排人,运到酒坊去。”李蘅吩咐。

“是。”云蔓问:“夫人今日不去酒坊么?”

“嗯。”李蘅摇摇头:“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准备国公爷的午饭,用食盒装好了,送到明月院来。”

昨日在厨房学了半日做菜,她早待的够够的了。

虽然答应赵昱指挥婢女做饭送到武德司所去,但她可不打算真的去厨房指挥。

云蔓愣了一下:“奴婢记下了。”

云蓉也觉得奇怪,两人对视了一眼,难道说夫人和国公爷说真的要好了?

“夫人。”

云燕走了进来。

李蘅朝她看过去。

“奴婢今日下午想告半日假。”云燕低下头道:“奴婢的有几个朋友要去南疆,奴婢去为他们辞行。”

“去南疆?”李蘅顿时想起父兄。

“是。”云燕犹豫了一下道:“好像南疆的战事有点吃紧。”

李蘅心提了起来:“怎么说?”

“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云燕摇摇头:“只是陛下在调遣人往那边去。”

“有没有听说我长兄那边,陛下可有调令?”李蘅回忆着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她当然不会留意嘉元帝何时调兵遣将的,所以也不记得眼前这回事。但她知道父兄出事,是在大哥被调去南疆之后。

所以现在还不用太过紧张,不过,大哥只要有所调动,她就得尽快赶到边关去。

云燕想了想,摇摇头:“没有。陛下调用的都是帝京附近的人,夫人的长兄在东北边关吧?”

“嗯。”李蘅望了她片刻,忽然道:“你是国公爷的人吧?”

云燕愣了愣,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奴婢……”

去了一趟菜市,赵昱骑马带着李蘅回镇国公府了。

十三十四的马上,挂满了买的各样食材,驮着一路送进了明月院。

明月院原本是没有小厨房的,镇国公府人口简单,一个大厨房足够用了。

但小葫芦年纪小,吃东西口味与大人不同,又时不时的就要吃,有时候生病了,也要食疗。全都依赖大厨房,不太方便。所以,赵昱就让人在明月院开了小厨房。

李蘅看着堆了一地的食材,一阵头疼,这些东西她从来没有碰过,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你们两个。”赵昱指了两个厨娘:“负责教夫人如何做。”

“是。”

两个厨娘连声答应。

李蘅在小厨房忙碌了一下午,终于在废了一大半食材之后,端出两荤两素四道菜,还有一道羹汤。

虽然没有做过,但她胜在天生聪慧,菜式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的。

两个厨娘将菜放在了桌上,到旁边候着了。

“夫君,尝尝。”李蘅将筷子递给赵昱,坐下来擦了擦汗。

幸好已经进了八月,要是夏日里赵昱提这样的要求,只怕是要将她热死在厨房里。

赵昱看了看桌上的几道菜,捏着筷子看了许久,终于夹了一筷子醋鱼,放进口中。

李蘅期待地看着他,毕竟是第一次做饭,她觉得还是能入口的。

谁知道下一刻,赵昱便将鱼吐了出来,皱着眉头一脸嫌弃:“鱼腥味太重了,醋放多了,汤熬的太久,又酸又苦。”

李蘅蹙眉,这鱼她尝过了的,跟厨娘做的自然是没法比,但也不至于像赵昱说的这么难吃。

她怀疑赵昱是故意的。

赵昱漱了口,又尝了一块官保鸡,同样入口就吐了:“鸡肉炒太久了,又老又柴,辣椒也放多了。”

他说着放下筷子:“不吃了。”

“大人……”樊正学见他不说话,期期艾艾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送什么饭?”赵昱大手一挥:“一起去酒楼。”

他不痛快,李蘅不给他送饭,樊正学一个下属凭什么吃妻子送的饭?

不许。

樊正学意外地看他,犹豫了一下道:“是属下的妻子亲自做的饭,属下要是不吃……”

“你去他家。”赵昱随意指了个人:“叫他夫人不必来了。”

“大人,属下派人去吧。”樊正学也不敢和他争辩,老老实实的派人去了。

赵昱这才算是满意了,靠在椅背上随意应了一声,手搁在桌上,垂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樊正学满头的问号,之前他妻子也常来送饭,统领也没这样过。这是怎么了?

“你们去吃。”赵昱忽然起身,往外走去:“账我让人去结。”

众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统领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统领从没管过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大家都有些奇怪,倒是没有人不安,赵昱虽然“杀神”的名声传遍了全大夏,但他们在赵昱手下也有许久了,赵昱对手底下的人,一向是极好的。

想想也是,若是对下属不好,他如何能在大战时对手下的几十万大军如指臂使?

十三看着赵昱走了出去,脸上有了意味深长的笑,上前拍了拍樊正学的肩:“副统领,以后别和你妻子总在主子面前现。”

他说罢笑着去了。

十四面无表情的跟了上去。

樊正学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人离去,询问其他人:“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众人都摇头。

“统领心思难测,副统领就别猜了,照着十三的意思来就是了。”

有人劝他。

樊正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蘅在什么地方?”

出了武德司所,赵昱侧眸询问。

“这个时辰,夫人应当在酒坊里。”十四抬头看了看天。

赵昱没有说话,接过他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驾!”

十三看着赵昱策马而去,侧身撞了撞十四,笑着道:“诶,我怎么看主子对夫人上心的很,好像是动真格的了。”

十四瞥了他一眼,牵过一旁的马,追了上去。

十三撇嘴,也去牵马,口中嘀咕:“无趣。”

无忧酒坊。

李蘅坐在柜台前,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拨着算盘,盘算着账目。

一只修长的手搁在了柜台上。

“客官,打酒?”李蘅放下账本笑脸相迎,抬眸便见是赵昱立在眼前,眉目乌浓如墨,垂着眸子望着她,抿着唇似乎很不高兴。

“夫君。”

她面上笑意不由收了,垂眸唤了一声,心里直犯嘀咕。

从前赵昱是不来酒坊的,如今怎么见天的往这跑?

“怎么不笑了?”赵昱盯着她:“看见我不高兴?”

“怎么会?”李蘅含笑看他:“那是对外人客套的笑,夫君是自家人。”

这话赵昱听着很受用,侧身懒散地靠在柜台上,偏头看着她,似笑非笑,也不说话。

李蘅被他看的如坐针毡:“那个……我给夫君点盏茶吃?”

“不吃茶。”赵昱一口回绝了。

李蘅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一时为难极了。若非必要,她是不想和赵昱共处一室的。

赵昱长指叩了叩柜台,掩下心里的不自在,低声道:“你做饭给我吃。”

李蘅闻言怔了一下,瑞凤眼睁大看着他,摇摇头:“我不会做饭。”

让她做饭?赵昱今日这是什么病症?之前没有见他发作过?

难道是那个“年年”从前给他做过饭,他忽然想起来了,想让她更像“年年”一点,给他做饭?

她倒是想配合,讨好了赵昱对她来说只有好处。

但她虽然是庶出,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做饭?

“你会。”赵昱笃定地望着她。

李蘅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学,但我做的不好吃,夫君不要怪罪我。”

听赵昱的意思,是要她不会也得会。她除了妥协,也没有别的法子应对赵昱突如其来的无理要求。

“回家。”

赵昱牵过她。

“你去外面,将方才的事情散播出去。”李蘅吩咐她,又道:“如果可以的话,查看一下外面那些传言到底说了些什么,又都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是。”云燕应声去了。

李蘅沉吟了片刻,又道:“云蓉,你回家一趟,跟奶娘说这几日都别让小葫芦出门,也别让别人带她。”

小葫芦毕竟年纪小,听了那些不该听的话,对她不好。

云蓉应声去了。

李蘅将事情仔仔细细想了一遍,便安心做事了。

嘉元帝什么时候召她进宫都行,这件事她应付起来还是有把握的。

她如今是赵昱的妻子,父亲和兄长在南疆为大夏拼命,于情于理,嘉元帝应当都不会发落她,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就是乐仙公主的错,是乐仙公主主动登门挑衅的……

李蘅一时没有说话,嘉元帝没有叫她进宫去问话,是因为跟赵昱说过了吗?

赵昱吃了一口茶,舒坦靠回椅背上,拉过李蘅的手:“打得好,这才像我的妻。”

“陛下没有说什么吗?”李蘅不想听他说下去,她不要和赵昱相提并论。

赵昱是疯子,是狗东西,她才不是。

“本来就是朱雪云的错,陛下说什么?”赵昱又端起茶盏吃了一口:“不过,我看朱雪云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打都打了,你下手怎么不重一些?白白担了个名声。”

李蘅说不出话来。赵昱说的轻松,她是在焦急之下仓促做的决定,哪里顾得上打的轻还是打的重?

“流言的事情,我听说了。”赵昱注视着她:“云燕那里,我已经派人去帮她了,你也不必追究是谁做的了。”

李蘅略略思量了一下:“是万慧?”

温雅琴在庵里养伤,做不来这样的事。

最近,对她敌意最大的人,应该就是万慧了。

赵昱又是这种态度,她随随便便也能想到。

“嗯。”赵昱颔首:“母亲执意如此,你不必理会她们。”

“她对我有敌意也寻常。”李蘅笑了笑,低眉顺眼:“等以后相处的日子长了,自然就好了。”

她既不争又不抢,万慧总不能还纠缠着她不放吧?

“你胸怀还真宽广。”李行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他不知怎的就想起一个下属的妻子,因为跟妾室争风吃醋,闹过许多次,常被他们拿来笑话。李蘅怎么就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李蘅看着他阴翳的眉眼不知所措,不是赵昱叫她不理会她们吗?怎么又生气了?

“回家。”

赵昱起身,气呼呼的往外走,茶也不吃了。

李蘅不敢多言,生怕说错了话彻底惹恼了他,只能低头跟了上去。

赵昱忽然站住脚。

李蘅一门心思往前走,一头撞在了他后背上,鼻子撞的酸痛,几乎流出泪来,真不知这人后背是什么做的,石头一样!

“她中秋后一天进门。”赵昱转头,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李蘅捂着鼻子,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赵昱说的是婚期。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到那天我会在明月院,不出来的,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赵昱听了这话更生气,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花瓶,怒气冲冲:“你最好是。”

他说罢了出门,策马而去,也没等李蘅。

“疯子!无缘无故,撒什么癔症!”

李蘅气得骂了他几句,招呼酒坊的人将地上收拾了,这才上马车回家了。

等她沐浴完了出来,拉开床幔,赵昱已经靠在床头了,看也不看她。

李蘅没有说话,上床小心的从他身上跨了过去,贴着床最里侧,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身后没有动静,她舒了口气,闭上眼睛,身子还没好透,劳累一天,实在疲乏。

赵昱靠在床头,等着李蘅和他说话,谁料这女子上床就自己躺下了,竟然就这样将他晾在这了?

“中间空这么大,你想留给谁睡?”他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李蘅正要睡过去,被他一句话给吵醒了,她也没多想,便往后睡了,多占了一些地方。

赵昱见她又没动静了,有些气急败坏:“还不滚过来?”

简直莫名其妙!李蘅忍着气,挪到他身边。

赵昱不等她贴上来,便将人捞进了怀中,紧紧抱着。

李蘅莫名想到两个字——猴急。

抱到李蘅,嗅到熟悉的鸢尾花香,赵昱舒爽的喟叹了一声:“李蘅,我警告你,不许有别的想法,你要是真敢和人私奔,我就将你捉回来,把你腿打折。”

李蘅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回他:“夫君待我极好,我不会对不起夫君的。”

外面的流言,果真还是影响了赵昱,幸好她当机立断,斩了那些流言蜚语。

“算你识相。”赵昱满意了,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让你睡了。”

李蘅这才得以安稳的睡了过去。

得益于昨晚李蘅所说的话,清早起身,赵昱心情还颇好,伸着懒腰出了明月院的门。

前些日子,为了找李蘅,武德司堆积了不少事务。

赵昱和副统领樊正学几人,在武德司所无意间便忙到了中午。

“等会儿我做东,你们忙完手头的事,便随我去会仙酒楼吃酒。”赵昱放下手中的笔。

“谢统领大人。”

众人欢喜,齐声致谢。

“大人恕罪,属下就不去了。”樊正学起身告罪。

“你有什么事?”赵昱看过去。

樊正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贱内早上说,要是属下中午不回去,她便给属下送饭过来。”

赵昱听他这话,也不知怎的就想起李蘅来,李蘅怎么不像樊正学的妻子一样体贴贤惠?别说送饭了,她都没来武德司所看过他,一次都没有!

李蘅想从柜台一侧绕出来,哪知赵昱不耐烦等,双手捉着她细腰,便将人从里头抱了出来。

牵出门,抱上马,一气呵成,又不得李蘅不自在。

赵昱双手握住缰绳,将李蘅圈在怀中,也不催着马儿跑了,任由马儿踱着步向前。

他垂眸看着李蘅的头顶,心情甚是愉悦。

李蘅僵着身子坐在他怀中,面前有人走过去。

他们二人容貌都极盛,路人不免回头多看。

李蘅不自在极了:“夫君,放我下来吧。”

“为什么?”赵昱凑到前头,唇几乎贴着她脸颊。

李蘅往边上让了让:“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又如何?”赵昱笑了:“你我夫妻,天经地义。”

李蘅拗不过他,但又不想一直这样,这简直跟游街似的。

“这个时候,家里的午饭恐怕已经做过了。”她斟酌着道:“不如,我们去菜市?”

没有菜,还做什么饭?她本就不会做饭,更别说无米之炊了。

“好。”赵昱应了。

“表哥!”

两人到了热闹的东市。后头,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李蘅和赵昱齐齐回头,便见万慧提着裙摆,站在一家首饰铺子的门楼下。

万慧穿着素白的十二破裙,绾着高髻,素净典雅的妆容与李蘅秾艳稠丽的容颜截然相反,万慧看着素雅高洁,不染尘埃似的,面上的笑意却又平易近人。

这个时候,在首饰铺子门前,李蘅想也不用想,便知道万慧是来预备成亲时用的首饰了。

赵昱没有说话,勒住了马儿。

李蘅动了动,想从马上下来,赵昱手臂收紧,将她禁锢在怀中。

万慧走上前。

李蘅垂眸看着万慧,万慧散播那样的谣言,她对万慧自然笑不出来,而且她很不喜欢现在这样面对万慧。

整个画面看起来,就好像她坐在赵昱怀里,向万慧示威一样。

赵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有些心烦,他是嫌万慧对她的敌意不够多么?

“表哥,姐姐。”万慧对他们露出亲热的笑:“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赵昱回了两个字。

“上回说了,你叫我李蘅便可。”李蘅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万慧自顾自地道:“以后是一家人了,我不叫‘姐姐’,好似对姐姐不太敬重。”

“她不喜欢。”赵昱开口:“以后别叫了。”

“是。”万慧维持着面上的笑意:“昨日商量着来买首饰,姑母说表哥近日公务繁忙,我就没有叫表哥。

早知道表哥今日有空,我就叫表哥一起来了。”

“我没空。”赵昱抖了抖缰绳:“先走了。”

他说着,也不等万慧再说话,便催马走了。

万慧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捏着衣摆,气得几乎要不顾形象的跺脚了。

“小姐。”

燕子上前扶着她手臂,心疼地看着她,心里很是愤怒。

万慧回过神来,面上的愤怒和不甘心消散了,又是一副素雅的模样。

“呸。”燕子对着李蘅他们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晴天白昼的靠在国公爷怀里招摇过市,真是不要个脸,说是正妻,做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

“燕子,别说了。”万慧笑对着好奇驻足的人们:“方才那是平南侯府的李蘅,我这婢女口无遮拦,大家见笑了。”

她这话,只是说婢女“口无遮拦”,并不是说婢女说的不对,等于变相承认了燕子所说的话。

说起李蘅,围观的人自然议论纷纷,慢慢散开了去。

万慧看着李蘅他们离去的方向,眼底藏着恨意和志在必得。

她从小就是个记仇的,家中姐姐不小心将她养的兔子碰上了墨,她隔日便将对方的一只小猫拧死了。妹妹抢了她喜欢的衣裳,她得了机会便将那衣裳绞破了……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

李蘅敢在她面前如此的耀武扬威,且等着吧!

李蘅看着他拿着帕子擦嘴,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她想起来之前温雅琴和她说过,赵昱吃东西嘴巴极刁,每一样菜都要专人做。

早知道她做了他也不会吃,为什么还要逼着她做?

癔症!

“夫人是头一回做饭,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以后再摸索,慢慢的会合国公爷的口味的。”其中一个厨娘走出来,笑着行礼:“奴婢们去重新准备晚饭?”

他们这些下人,也不愿意在赵昱面前待着,总觉得压抑的很。

“去吧。”

赵昱随意挥手。

李蘅一肚子气,坐在一旁不说话。

“阿娘,爹爹。”

小葫芦牵着奶娘的手,走了进来。

“乖女儿,过来。”

赵昱朝小葫芦抬手。

小葫芦便扑进了他怀里。

李蘅不满地看了赵昱一眼,转过脸去,心里更闷了。

有赵昱在,小葫芦和她都不亲了。

“阿娘,怎么了?”

小孩子敏感,小葫芦觉得自家阿娘有点不对劲,偏着小脑袋担忧地看着她。

“阿娘没事。”李蘅不想影响女儿,转而对她露出笑意。

“奶娘说,阿娘做了好吃的。”小葫芦凑过去看桌上的菜,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哇,这是阿娘做的吗?”

“嗯。”李蘅看着她软萌乖巧的模样,不禁笑了。

“我要吃阿娘做的菜。”小葫芦拉过赵昱的手:“爹爹喂我。”

赵昱笑起来,看了李蘅一眼,提起筷子给她喂了一口醋鱼。

李蘅气闷,赵昱笑什么?是要让小葫芦再嫌弃她一遍吗?

小葫芦酸的眯了眯眼睛。

“好吃吗?”赵昱偏头笑看着她。

小葫芦快快的将鱼肉咽了下去,用力的点头:“好吃,阿娘做的好好吃哦!我还要吃其他的。”

其实不是很好吃,但是阿娘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如果说不好吃,阿娘会难过的。

李蘅心里的气一下就消了,不愧是她的女儿,知道心疼体贴她。

“好,再尝尝这个。”赵昱笑着舀了一勺银鱼羹喂她。

小葫芦吃下去,又乖乖巧巧的弯着眉眼夸李蘅做得好吃。

“别吃了。”李蘅心疼她,起身将她抱了起来:“阿娘才学着做,做的不好吃,等会儿就吃晚饭了。”

她说着,示意云蔓几人将桌上收拾了。

赵昱嫌弃她做的饭菜不好吃也好,以后就再也不会烦她,让她做饭了。

这不是坏事。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舒服了。

谁知道晚上入睡时,赵昱又提这件事了。

“明日你别去酒坊了。”赵昱侧身,撑着半边身子看她,拇指摩挲着她的脸:“在家做饭,中午送去武德司所。”

李蘅累了一日,早困乏了,闻言瞌睡都惊醒了:“可是,我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

武德司所不是有饭吗?赵昱又是要唱哪一出?

“你指挥厨娘做。”赵昱漫不经心。

“厨娘哪里需要我指挥?”李蘅不明白。

“别废话,你能不能做到?”赵昱脸沉了下去,乌浓的眉目泛起点点阴翳。

樊正学的妻子都上赶着去武德司所给樊正学送饭。到他这里,他都说到这地步了,李蘅还不乐意?

“能。”李蘅见他脸色可怖,顿时不敢再多言。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赵昱到底犯的什么病?这怎么还没完没了的了?

上次,主子吩咐她了,如果夫人问起来,让她承认是他的人便可。她一直没有想好要如何跟李蘅解释,好在李蘅也没有问起来,她也就把事放在心里了。

谁知道这话说的好好的,李蘅忽然来这么一句,她又慌乱又羞愧,迟迟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李蘅垂眸看着她:“你不必自责,我难道还不知道他的性子吗?你作为他的手下,自然身不由己。”

她对云燕,一直有防备心,但这么久以来,云燕虽然和她不亲近,做事却还是尽职尽责的,也算忠心耿耿。

而且,云燕是赵昱的人这件事,她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

她原本没打算戳破,想着以后或许能利用上。但现在,她要让云燕打听大哥的事,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谢夫人体谅。”云燕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连连磕头。

她每日跟着夫人,能看出来,夫人并不喜欢主子,她还以为夫人知道了这件事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夫人这么宽宏大量。

她心里更愧疚了。

“先起来吧。”李蘅吩咐。

云燕站起身来。

“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李蘅望着她开口。

云燕犹豫了一下道:“只要不是背叛主子,夫人的吩咐,奴婢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我与他夫妇一体,我要你背叛他做什么?”李蘅斟酌着道:“你也知道,平南侯府是武将世家,我父亲、大哥、三哥都在边关。

我大哥带着全家在东北,我一直不太放心。

你是国公爷的人,消息必然比我快,你若是得了我大哥调动的消息,能不能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夫人这是人之常情。”云燕没有犹豫:“奴婢记得了。”

“劳烦你了,那你去吧。”李蘅摆摆手。

“夫人太客气了。”云燕行礼,退了出去。

李蘅站在原地,盘算了片刻,吩咐道:“云蔓,取笔墨来。”

估摸着,离去边关的日子不远了,她要出远门,酒坊这边必须要留人经营,她要将注意事项写下来,交给他们。

一个上午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夫人。”

云蓉在门口探头。

李蘅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怎么了?”

“厨房的人来催了两遍了,您什么时候动身去给国公爷送饭?”云蓉道:“他们说了,国公爷嘴刁,那些菜稍稍放久一些,国公爷就要嫌弃的。”

“毛病。”李蘅嘀咕了一句,起身:“这就去,让他们套马车。”

“奴婢早让他们准备了。”云蓉转身在前面带路。

马车晃晃悠悠快到武德司所门口时,李蘅才想起来,她自己还没吃午饭。

只能等回去再吃了。

武德司所。

赵昱捏着笔,一手支着额头,盯着眼前的文书,那文书半晌也没翻一页。

“大人。”副统领樊正学上前,小心地唤他。

这几日,大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奇奇怪怪的。

赵昱回过神来:“嗯?”

“快到午饭时辰了,大家手里的事务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樊正学解释道:“是不是可以回去吃午饭了?”

赵昱抬眸扫了一眼,下面一众下属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妻子今日不给你送饭来?”他眼神最后落在了樊正学身上。

樊正学愣了愣:“属下若是过了饭点不回去,她约莫会来。”

“哦。”赵昱勾唇笑了笑:“都不必回去了,我让酒楼送了吃的来。”

“谢大人。”

众人起身谢过,又都互相交换眼神。

大人最近怎么回事?好像心情很好,总是请客?

樊正学回了自己的位置,疑惑的回头看赵昱。却见赵昱朝他露齿一笑。

他坐了下来,惴惴不安,大人最近总是关心他妻子来不来做什么?是不是人来的太频繁了,大人看不下去了?

今日回去得和丽梅说一声,叫她以后没事不要来武德司所了。

酒楼很快送了饭来。

“大人,您的。”

下属送了一份饭菜,到赵昱跟前。

“你们分了吧。”赵昱挥挥手。

“那大人呢?”那下属问。

“不必管我。”赵昱扫了一眼门口,眸底隐着几许笑意。

下属从未见他如此平易近人过,受宠若惊的谢过,捧着饭去了。

过了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手中提着食盒。

赵昱眼睛一亮,下意识朝那道身影看过去,下一刻,他眸色沉了下去。

进来的人不是李蘅,而是樊正学的妻子邹丽梅。

他今日是临时起意,留了樊正学他们在武德司所,樊正学的妻子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还比李蘅来得早。

李蘅实在不像话!

“夫君。”邹丽梅招呼樊正学。

其他人只是抬头看了看,有都埋头吃饭了。

邹丽梅时常来武德司所送饭,大家早都习惯了。

“大人,我先出去。”樊正学一见妻子,忙起身拉过她要往外去。

“不必,就在这吃。”赵昱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他。

樊正学心惊肉跳的,大人看见丽梅来,脸色就这么难看,果然是不喜欢丽梅时常来,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丽梅来这里了。

他拉着妻子,到自己的位置才坐下,门口又有人进来了。

李蘅提着裙摆,跨过高高的门槛,看向上首的赵昱:“夫君。”

她了环顾一圈,禁不住感慨,赵昱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这满屋子的人,就属他惹眼,端坐在主位,浑身宛如散发着光芒,叫人想忽视都难。

赵昱的眼神落在不远处樊正学夫妇的身上,邹丽梅正夹起一片藕,喂给樊正学。

樊正学左右看看,没有人留意,才一口吃了。

赵昱再看回来,李蘅垂着长睫,抿唇细细咀嚼,看都不看他一眼。

“咳。”

他咳嗽了一声。

李蘅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吃饭。

“咳咳。”赵昱又咳嗽。

李蘅终于抬眸看他了,见他看过来,顺手将桌上的茶盏递给他。

李蘅怎么会这么笨!赵昱俯身凑近了,低声道:“给我布菜。”

矫情!李蘅又在心里骂了他一句,抬起筷子,夹了一只虾丸,预备放到他跟前的碟子里。

“喂我。”赵昱小声命令。

李蘅左右看了看,见还有不少人看过来,就有些不愿意。

但看眼前,赵昱逐渐黑下来的脸,又不敢违拗他,便抬起筷子,将虾丸喂到了他口中。

赵昱脸色瞬间转晴,眉心舒展,入口的虾丸似乎都比从前鲜美不少。

李蘅看他脸色好看了,松了口气,准备继续吃饭,就听他道:“还要。”

李蘅真想问他自己是不是没长手!

好在赵昱不算过分,闹了三四次之后,也就放过她了。

这一顿饭可算是熬过去了。

“我让她们收拾东西回去,就不打扰夫君办公了。”李蘅起身,语调温软。

赵昱看邹丽梅也在收拾东西,点点头:“去吧。”

邹丽梅和李蘅一起出了门,扭头笑看着她:“国公夫人。”

李蘅认不得她,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遂笑着朝她点点头。

邹丽梅回头看了看:“真是想不到,国公夫人也会送饭过来。

我以为,国公爷那样的人不苟言笑,也不愿意理会旁人,是个不解风情的呢。”

“他还好。”李蘅抿唇笑了笑,心里却骂道,他本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还是个狗脾气,烦的很。

邹丽梅又与她闲说了几句,两人各自上了马车,回家去了。

入夜。

云燕拿了一张烫金的请帖进门:“夫人,万府给您送了请帖。”

“什么请帖?”李蘅伸手接过。

“似乎是万小姐办什么宴会。”云燕道:“日子是明日,八月十四。”

李蘅展开请帖瞧了,是万慧办的花园宴。大夏女子成亲前办的宴会,请些个亲近的闺中密友聚一下,也算是个热闹。

“去回了。”李蘅将请帖递了回去:“我不去。”

万慧对她的所作所为,她都知晓,她没有报复并不等同于不计较。

这种明明互相厌恶还要有所往来,彼此坐在一起虚与委蛇,她觉得没什么必要。

云燕接过请帖道:“可是,奴婢接帖子的时候,素嬷嬷也在。

素嬷嬷说,老夫人让您务必要去。”

“什么事情务必要去?”赵昱从外头走了进来。

李蘅垂了眸子,没有说话。这些都是赵昱给她找的麻烦。

云燕将手里的请帖递了上去:“是万小姐办的宴会。”

“不想去?”赵昱翻看了一眼,看向李蘅。

“去做什么?”李蘅斜靠在床头:“去被她们评头论足羞辱一番,再被传一阵风言风语?”

她也没有察觉,自己在生气。

赵昱反而不生气,笑着将请帖递回给云燕:“那就不去。”

“老夫人那里……”云燕害怕无法交代。

“就说是我的意思。”赵昱在李蘅身旁坐了下来:“你先下去吧。”

“是。”云燕退了出去。

赵昱侧眸,含笑看着李蘅。

李蘅被他看得发毛,心里瘆得慌,赵昱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好似很宠溺……不不不,她想什么呢?赵昱怎么可能宠溺她?

她能生出这种想法,一定是被赵昱传染了,她也疯了。

赵昱执过她的手,握在手心:“今日做的不错,以后我中午不回来,你都送饭去吧。”

李蘅听的眉心直跳,这怎么还来了个长期的活?就说赵昱的眼神不正常,真的好麻烦!

“听到没有?”赵昱捏着她下巴。

“可是,我怎么知道夫君回不回来?”李蘅卷翘的长睫垂着,小声问了一句。

“进了午时我还没回来,那就是不回来了。”赵昱松开手。

“我知道了。”李蘅揉了揉下巴,得,她这是又多了个差事。

“主子。”

十四在外面敲门。

“什么事?”

赵昱问。

“主子,您请出来。”十四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

李蘅知道,大概是她不能听的事。

赵昱起身走了出去。

“主子。”十四压低声音道:“陛下开始调遣外地的人往南疆去了,您的人,有不少被调过去了。”

赵昱颔首,沉吟了片刻问:“赵玉樟有没有收到调令?”

李蘅跟他说过,赵玉樟会被调去南疆,朱曜仪会趁这个机会对平南侯府动手,现在是验证的时候了。

十四想了想,点点头:“夫人的大哥,是在调任名册内的。”

赵昱心头微凛:“准备一下,过了十六动身去南疆。先不要透露消息出去。”

“是。”十四应下。

“母亲。”李蘅招呼她,又看向小葫芦:“叫人。”

“外祖母。”小葫芦脆生生到唤了一声。

“好孩子,外祖母抱抱。”钟氏抬手抱过小葫芦,吩咐婢女:“去取些小葫芦爱吃的糖果糕点来。”

甚,自古正经人家,哪有娶平妻的道理?

他就是欺负你父亲你大哥他们不在家,才敢如此肆意行事。

我那日听说这件事,和你二婶娘打算带人去他家质问,谁知叫你祖母得了信,说什么也不让我和你二婶娘去,还将我们训斥了一顿。”

“母亲,这件事情您不必放在心上,我并不在意的。”李蘅拉过她的手劝慰:“我嫁给他,只是因为他对平南侯府有用,他要娶几个,我都无所谓。”

“话是这样说,可到底不好……”钟氏看着她越发难过。

“母亲放心,等父亲和哥哥他们平安归来,我与他和离就是了。”李蘅语气平和而坚定。

这一次,只要父亲和兄长们能平安,那朱曜仪必然会遭到反噬,她的仇也就报了一半了。

朱曜仪死了,接下来就是嘉元帝。想要嘉元帝死,不是容易的事,赵昱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赵昱能这么耀武扬威的,全靠嘉元帝撑腰。

嘉元帝驾崩,赵昱也就倒台了,如果不和离,否则到时候赵昱只怕会报复她。

钟氏惊讶:“孩子,你是这么打算的?”

“嗯。”李蘅期盼地看她:“母亲,可以吗?”

她想要家人的支持。

钟氏叹了口气:“那当然是最好的,咱们不受这份屈辱,只是不知道你父亲和哥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急的。”李蘅拍了拍她的手:“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钟氏又叹气,也不掩饰了,一脸的愁云惨淡:“是你四哥……”

“娍儿,你回来了!”

钟氏才说了几个字,门口,便有人进来了。

李蘅和钟氏齐齐抬头看。

“三叔?”

李蘅有些意外,来的人是她的三叔赵廷福。

三叔和三婶娘向来不管她的事,也不怎么参与家里的事,只管着自家亲生的四哥和七哥。

赵廷福脸色憔悴,他是文官,一向注重形象,李蘅从未见过他穿戴如此潦草过。

“娍儿,你帮帮你四哥吧。”赵廷福几乎老泪纵横:“你三婶娘平日不肯多关照你,到了这个关头,她也没有脸来求你,只有三叔我,厚着脸皮来求你了。”

他很羞愧。

其实,李蘅是平南侯府唯一的女儿,他怎会不爱?

只是,他的妻子向来利己,从前李蘅还没出事的时候还好,从李蘅带着小葫芦回来之后,他妻子就不让他再管李蘅的事了。

“三叔别说这样的话,咱们是一家人。”李蘅扶着他劝慰他:“若是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您先坐下,先说说什么事吧。”

三叔三婶娘对她是不怎么样,但也没有害过她,没有落井下石过。

更何况,四哥对她向来维护又疼爱,她怎会不管四哥?

赵廷福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原来赵玉柳前日从外地回来了,与几个好友小聚,找了几个青官弹唱。青官也是青楼女子,只是卖艺不卖身。

赵玉柳吃了些酒,不知怎么便与其中一个青官睡到一处去了。

“你四哥吃多了酒,睡得很死,很肯定的说没有碰过那女子。原本想着,只是个青官而已,为她赎身安排在后院中就是了。”赵廷福道:“谁知道,那青官背后似乎有人,说你四哥坏了规矩,咬死了要做正妻,否则便要与平南侯府斗到底。”

“别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正经过日子的老百姓,谁家会娶这样的女子做正妻?”钟氏唉声叹气。

李蘅在赵廷福说话时,想起上辈子也发生过一样的事。

上辈子,这件事背后指使的人是温娉婷。

这辈子,温娉婷都落到毁容又无处可去的地步了,竟然还能操纵这件事。

当然,温娉婷不是主谋,主谋是朱曜仪。朱曜仪这是打算在边关对她的父亲和兄长们动手了,故意让温娉婷给平南侯府搞出一些事情来,好让平南侯府这些人无暇分心顾及边关那里的事。

“我想着你和赵昱到底有夫妻情分。”赵廷福斟酌着道:“他要娶平妻,对你总该有些愧疚,你能不能……”

他说到后来,说不下去了,他对李蘅没有丝毫的贡献,这话实在难以启齿。

“三叔是想查那女子背后的人是谁吗?”李蘅问他。

赵廷福难堪的点了点头:“知道是谁,我才好去协商。”

“这件事情,协商不了。”李蘅思量着道:“我去办吧,三叔你们不用管了。”

“你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赵廷福惊讶。

“嗯。”李蘅点头,没有多说:“母亲,我过几日要出一趟远门,想把小葫芦放在你这里。”

“你要去哪里?”钟氏不由关切。

“出去游玩。”李蘅弯起眸子,笑着回她。

她自然不会说出实话,母亲他们得知了实情,除了跟着担心,没有别的任何好处。

“那好。”钟氏自然应了:“你只管去,小葫芦在我这儿,你就放心吧。”

“我先去处理这件事。”李蘅起身出门。

钟氏和赵廷福跟出来送她,三人便见李蘅的三婶娘刘宏丽站门口,眼睛红红肿肿的。

“三婶娘。”李蘅招呼她。

“娍儿。”

刘宏丽看着她,忽然朝她跪了下来。

暖黄色的烛火轻晃,在二人之间平添了几分暧昧。

他离得太近了,李蘅已然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松雪香气,她脸开始发烫。

赵昱垂眸望着她,乌浓的眸底燃起了两簇小火苗。他很想她,很想很想很想。

番外四(3)

If线

赵昱心中了然,她说“腹痛”,是骗他的,她不想和他亲近。

上辈子,他后知后觉,从归来第一夜便缠着她,直至她来葵水才肯让她歇几日。

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如那般。

“在这睡,我给你用汤婆子敷一敷。”

他顺着她的话说,扶着她在床沿上坐下,目光落在她白皙明艳的脸上,瞧见她乌眸转了转,便知她在想法子敷衍自己呢。

等了大半日,都没见嘉元帝派人来传她。

眼看着天要黑了,李蘅盘算着时候不早了,该回府陪陪小葫芦了。正思量间,便见赵昱执着剑,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见过国公爷。”

忙提醒。

几个婢女都住了口,转身齐齐对李蘅行礼:“奴婢拜见国公夫人。”

“嗯。”李蘅浅浅的点了个头,眼神在她们脸上转了转,没有言语。

这些婢女看她的神情不对。

她也懒得搭理,没有多问,便走过去了。

那几个婢女看着她走远了,又互相使眼色,推搡着走了。

隔日。

李蘅照常在酒坊里忙碌着。

如今酒坊有了些生意,已经有不少人家家里宴客会从她这里定酒。

她也起了多雇些人回来酿酒的心思。

“国公夫人。”

云燕小声提醒她。

李蘅抬头,便见乐仙公主朱雪云站在大堂内。

“公主殿下。”

李蘅不卑不亢的朝她福了福。

万慧红着脸,朝他行礼:“表哥。”

她悄悄看赵昱。

因着两家是亲戚,她时常能看见赵昱,情窦初开时,她心里就有了赵昱。

不为别的,就是觉得赵昱俊美无俦,又气宇轩昂,顶天立地的,可谓世无其二。

所以不管外面有多少说赵昱杀人如麻的传言,多少说赵昱草菅人命的流言蜚语,她的心思从未动摇过。

只不过,赵昱娶了李蘅,她原本以为没有机会了。

在万氏提出让她给赵昱做平妻之前,她其实已经相看过好几个儿郎了,但都没有她相中的。

那些儿郎,没有一个能和赵昱相提并论的。

还好,姑母帮了她,否则她这辈子恐怕很难相中其他人。

“客气了。”赵昱随意摆摆手,在一旁坐了下来。

“表妹来给我做平妻,都是母亲的安排,是为了掌管镇国公府中馈和陪伴母亲,这些我没有异议。”赵昱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我……”

十四衣衫上沾着鲜血,走了进来。

李蘅三人都朝他看过去。

十四没有看任何人,公事公办的对着赵昱拱手:“外面的人,已经尽数除掉了。”

李蘅咽了咽口水,什么主子带什么手下,朱平焕安排在外面的人不少,十四就这么全都杀了?

“福王殿下。”赵昱手中的剑往前送了送,偏头笑看着他:“还要拦我么?”

朱平焕的眼神从他的脸上,转到李蘅脸上。

李蘅哀求地朝他摇头,她真不想再生事端了。

朱平焕深吸了一口气,紧咬着牙关,往边上让了一步。

赵昱将剑插回剑鞘之中,俯身抱起李蘅,大跨步往外而去。

朱平焕死死盯着赵昱的背影,眸底燃烧着仇恨,似乎要将赵昱的后背洞穿。

回到镇国公府,已是入夜时分。

“夫人。”

云蔓和云蓉见到李蘅,均是欢喜不已。

云燕看着赵昱抱着李蘅走进来,目光停顿了片刻,转而看向别处。

“小葫芦呢?”

李蘅询问。

“姑娘染了风寒,方才哭了一阵子,已经睡了。”云蔓开口回她。

“我想去看看小葫芦。”李蘅抬头看赵昱。

从她的角度看,能看到赵昱漂亮的下颚线,这几日他好似不那么讲究了,向来干净清爽的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密密麻麻。

赵昱没有说话,抱着她进了小葫芦的房间。

赵昱眸带嘲讽地看着下面有商有量的甥舅二人,眼看朱平焕出去,正要跟上去。

下面,沈朝在送走朱平焕之后,立刻招来了自己的心腹,他嫡亲的侄子沈平进屋子。

“殿下答应争夺皇位了。”沈朝吩咐道:“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得罪赵昱。

平儿,你跟着殿下去,将那个女人接回来,暗中送回镇国公府。

另外,先派个人去和赵昱说一声,让他知道我们的诚意。”

沈平犹豫道:“伯父,殿下好不容易点了头。

他愿意将人放在我们这儿,也是因为信任您。

您就这么将人送回去,殿下万一不能接受,又反悔了怎么办?”

“人一旦有求而不得的东西,自然会往那个位置上看的。”沈朝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沈平照着他的安排去了。

赵昱跟上了朱平焕,沿途给十四留了记号。

他随着朱平焕的马车,拐进了离北城墙不远的院落。

这院落很不起眼,看着似乎许久没有人居住了,里头的布置也平平无奇。

搜寻这种毫无特点的地方,搜寻的人难免会疏忽,加上朱平焕的设计,难怪都这么几日了,他们还找不到李蘅。

马车进了一个院子。

赵昱跟进去才发现,外面看着老旧的院墙,里面刷的雪白,且种了满院子的向日葵。

晌午,镇国公府书房。

赵昱抱着睡着的小葫芦,坐在书案前,乌浓的眸子染着点点猩红,面色有几许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迫人。

十四低着头禀报:“十一带着人,日夜盯着福王府。

福王于昨日入夜时分,从外面归来,好像受了伤,十一看到他胸口处渗了血迹,行动也有些不便。”

“他从何处归来?”赵昱问。

“这个,并没有查出来。”十四不敢看他:“今日清晨,福王府的人去了雁来坊,暗中买走了镇国公府预定的所有血燕窝。”

“血燕窝?”赵昱略略思索了一下:“是李蘅一直在吃的?”

他记得,江茂鹏嘱咐过让李蘅多吃燕窝滋补,当时他便派人去雁来坊盯着了。

“是。”十四点头:“主子吩咐,咱们府上人和雁来坊说好了,无论雁来坊来多少血燕窝,都留给镇国公府。

这几日夫人不在府中,大家都忙着寻找夫人,便不曾去雁来坊取了。”

“朱平焕要血燕窝做什么?”赵昱轻拍怀里的小葫芦,此事,莫非与李蘅有关?

“属下不知。”十四道:“十一盘问过了雁来坊的掌柜和伙计,雁来坊因为和镇国公府有约定,起初是不想将血燕窝卖给福王府的。

但福王府的人出了大价钱,态度又很坚决,雁来坊不敢得罪福王府,这才偷偷卖了血燕窝给他们。”

赵昱抱着小葫芦起身:“叫奶娘进来。”

奶娘就守在门口,很快便进来了:“国公爷。”

“小心抱好,我去去就回。”赵昱将小葫芦交给了她。

“是。”奶娘应了。

赵昱出了门:“牵马来。”

“主子要去何处?”十四招手。

有人牵了马上前。

赵昱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去福王府。”

“主子。”十四劝道:“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福王殿下掳走了夫人,您贸然前去,只怕不好……”

若真是朱平焕,就这样毫无证据的去了,怕是会打草惊蛇。

若不是,那就更不好了。

赵昱回头看他。

十四低下头:“属下觉得,还是先派人去福王府,暗中查看一番再说。”

“我亲自去。”赵昱语气坚决,毫无回旋的余地。

“是。”十四道:“那手下跟着主子去,就不带其他人了,人多了容易惊动。”

“嗯。”赵昱颔首应下。

两人策马,一前一后绝尘而去。

十三有些无语的站在原地,大白天的去福王府里查看,主子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十四的身手是一流的,赵昱更胜他一筹,即使是白日,两人也没有丝毫阻碍的将整个福王府里里外外仔细搜寻了一遍。

并没有看到李蘅的身影。

赵昱进了园子,干脆不隐藏身形,领着十四大摇大摆的逛起来。

这一下,自然会被人发现。

没多大会儿,朱平焕便来了。

“镇国公不请自来,所为何事?”朱平焕面色苍白,穿着一身皇子的规制服,皱着眉头,眸底带着厌恶,脸色虽然苍白,却也无损威严。

“李蘅在什么地方?”赵昱双手负于身后,踱到他跟前,直视朱平焕,眼中带着几分笃定,几分阴沉。

“镇国公说什么,我听不懂。”朱平焕与他对视着,分毫不让。

赵昱笑了一声,漫不经心:“不知道在福王殿下心里,到底是李蘅重要,还是你的母妃更重要?”

“你什么意思?”朱平焕脸色不变,手一下握成了拳头。

“福王殿下是聪明人,你懂我的意思。”赵昱笑看着他。

“母妃年少时便进了宫,和父皇多年恩爱,到如今依然和睦。”朱平焕攥着拳头道:“其中深情,不是外人一点手段就能挑拨的。”

“嗯。”赵昱赞同地点点头:“如果福王殿下觉得不够的话,再加上你舅父康国公一家老小如何?”

“你配不上娍儿。”朱平焕怒斥。

“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赵昱冷了神色,气势迫人:“李蘅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回来的。

听到朱平焕答应了,他心中隐隐激动,他盼这一刻很多年了。

虽然朱曜仪也喊他一声“舅舅”,但终归不是血亲,他最想辅佐的还是自己这个亲外甥。

“城边。”朱平焕没有说具体的地方。

“赵昱已经找上你了,必然很快便会找到那个地方,现在也出不了城了。”沈朝思索道:“我这里武德司的人已经搜过了。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她送到我这里来,先躲过这阵风头。

后面,我和殿下再从长计议。”

“好。”朱平焕起身:“我这便去安排。”

李蘅住在这里?

看着朱平焕进了屋子,赵昱再次上了屋顶。

他掀了一片瓦,下面是卧室,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床上的人,只能看到一双精致的绣鞋搁在床前的踏板上。

“娍儿,今日腿好些了吗?”朱平焕进了卧室,温和地询问李蘅。

李蘅正捧着茶盏,靠在床头出神,见他进来,面上露出一丝痛楚:“还是疼,不过应当没事。

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那日从窗上跳下来,摔在地上,当时急着逃跑,没留意到腿痛,等静下来,才察觉左腿有些摔伤了。

不过,也没有她对朱平焕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她之所以假装很痛,是为了让朱平焕放松警惕,她才好找机会逃走。或者骗朱平焕给她找个大夫也行,她好偷偷给平南侯府带个信。

“你不用担心我。”朱平焕注视着她,眸色柔和:“娍儿,我再问你一次,在我和赵昱之间,你真的愿意选择我吗?”

“当然了。”李蘅垂眸,羞赧道:“我与殿下青梅竹马,哪是旁人能比的?”

她忿忿在心里骂了一句,真要是叫她选,她一个也不要,真真的没一个好东西。

屋顶像是有什么瓦砾从房檐上滚落了下来。

李蘅不由朝声响处看去。

“没事,怕是猫闹的。”朱平焕掩唇咳嗽了两声,眸底有欣慰之色:“赵昱今日找到福王府了,他只怕是盯上了我,这里不安全了。

我替你收拾一下,晚些时候我带你去我舅舅那处。”

“去康国公府?”李蘅问。

“嗯。”朱平焕解释:“舅舅那里,武德司的人已经搜过了,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人打扰你的。

你安心住下,我会想法子将小葫芦接来和你团聚。”

“好。”李蘅应了,又问他:“今日你派人去雁来坊取血燕窝了吗?”

去康国公府也好,只要从这里出去,等会儿半道上她或许都能找机会跑了。

“之前拿回来的,够用几日了。”朱平焕桃花眸紧盯着她:“娍儿,血燕窝你在镇国公府也是常吃的,我的人去的太频繁了,会被赵昱察觉的。”

“我只想身子快点好起来。”赵连若无其事的笑道:“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赵昱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在意我平日吃什么?”

“也是。”朱平焕看着她笑了。

李蘅的话,打消了他心底的疑虑。

“那你先出去,我起床。”李蘅作势要起身。

“好。”朱平焕起身叮嘱她:“你慢点,不着急。

等会儿你穿好了,我给你梳头。”

他走出去,仔细带上了门。

李蘅扶着床上的阑干,慢慢的下了床,左腿不怎么能使力气,她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取衣裳。

后窗忽然响了一下。

她转头看过去,就见赵昱持剑抱胸,正立在窗前,乌浓的眉眼笼着一层阴霾,双眸红红,以一种及其冷冽的眼神望着她。

李蘅险些惊叫出声,幸好她反应快,忙抬手捂住了嘴。她做了亏心事,看到赵昱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她想起方才屋顶的动静,难道是赵昱?赵昱听见她说的话了?

“李蘅。”赵昱唇角微扯,缓步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过五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德行?”

李蘅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铜镜,她腿瘸了,头发也没人帮她梳,便凌乱的披散着。这两日因为总想着如何逃离,白日里吃不香,晚上也睡不着,脸色自然憔悴的很。

“夫君……”她试探着唤了一声,语调温温软软的,却不敢上前。

眼下,还不知道和柊吾夫人的交易赵昱知不知情,她得试探一番。

仔细看,赵昱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嘛,还笑话她憔悴!

“嗯。”赵昱倚着床,一双长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她:“想我了?”

“自然想。”李蘅悄悄打量他,揣摩着他的神色。

赵昱笑了一声,眼神忽然凌厉起来,语气讥讽又刻薄:“你与福王青梅竹马,我哪能比?”

“不,不是。”李蘅连连摆手,小心的看了看门口:“我那是权宜之计。”

“哦?”赵昱抬起剑柄,挑着她下巴:“那现在让你选,你选谁?”

“我选夫君。”李蘅半丝犹豫都不敢有。

赵昱嗤笑了一声,收回剑:“先穿衣回去,再和你算账。”

李蘅不敢怠慢,取了衣裳来穿。

但她毕竟平日里被伺候惯了,加上身上有伤,行动不便,穿起衣裳来动作就不那么便利了。

赵昱在一旁嫌弃的“啧”了一声,将剑挂回腰间,上手给她穿戴。

末了,他娶过梳子,将李蘅的长发梳了一遍,绾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子午髻。

“娍儿,你好了吗?”

朱平焕温和的声音自门口传进来。

“好了,福王殿下可以进来了。”

李蘅还没想好怎么回时,赵昱拍了拍手,先开口了。

她扭头看赵昱,朱平焕便已经推门进来了。

“来人!”

同样不等李蘅开口,朱平焕看到赵昱便红了眼睛,扬声招呼手底下人进来。

“来。”

赵昱拉过李蘅,一把抽出腰间的剑搭在朱平焕脖子上,眸底露出疯狂且嗜血的芒,宛如猎豹盯着将要到手的猎物。

李蘅看女儿睡得安稳,问了奶娘几句,得知小葫芦风寒已经好转了些,这才放心。

眼看着赵昱将人往里间抱,云蔓犹豫了,主子也没叫她们,不知道该不该带人跟进去伺候。

“进来。”赵昱径直将李蘅抱进了浴室:“给她洗干净。”

“是。”

云蔓几人连忙答应。

泡进热水中,有可以信任的人在旁边伺候,李蘅只觉得舒坦得很,眯着眼睛靠在浴室桶上。

“夫人,这几日是有人绑架了您吗?”云蓉沉不住气,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福王。”李蘅将这几日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

“福王看着温文尔雅,竟然为了逼迫夫人,做出那种过激的事情?”云蔓一脸的不敢置信。

李蘅叹了口气:“谁知道他呢,跟入了魔似的。”

“福王殿下是痴情,也是没法子了。”云蓉小声道:“要是可以,奴婢反而觉得,夫人和福王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别胡说。”云蔓阻止她说这话。

“你脑袋不想要了?”李蘅睁眼怒斥云蓉。

云蓉吃了一惊,连忙跪地认错:“夫人,奴婢胡言,您别放在心上,奴婢知道错了。”

“我不是想呵斥你。”李蘅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你知道他的脾气,这话要是叫他听了去,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起来伺候吧,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是,奴婢记下了,谢夫人。”云蓉行礼起身。

“夫人。”云蔓斟酌了许久,才开口:“东瀛人前几日已经上了贡,随后就回东瀛去了。

柊吾夫人死了。”

李蘅瞬间睁开了眼睛:“柊吾夫人死了?怎么死的?”

“云燕她听十三说的。”云蔓小声道:“国公爷那天是装作被药迷住了,被带到东瀛人的据点,当时便下令让人砍了柊吾夫人的脑袋。

那柊吾见状,吓得屁滚尿流,当即就磕头求饶,说什么都听国公爷的吩咐。”

“赵昱是装的?”李蘅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那……我做的事,他都知道了?”

“应该是。”云蔓点头。

“不可能吧。”李蘅心砰砰直跳:“他要是知道了,今日见了我,还能不找我算账?”

“这几日,国公爷为了找夫人,忙碌不休,恰逢姑娘生病,日夜哭闹着要夫人,国公爷又要哄着。”云蔓道:“估摸着,就是有再大的气,也消磨掉了。”

“是啊。”云蓉劝道:“夫人,您别紧张,奴婢看国公爷是已经没脾气了。”

她后来也听说了李蘅所做的事,当时惊的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李蘅哪里放松的下来?赵昱什么狗脾气,她能不清楚吗?那厮记仇的很。

他可是说了“回来再算账”这样的话的。

李蘅腿一下软了,靠在浴桶壁上出神,怎么办?一会儿怎么应付赵昱?

她仿佛看见了赵昱将她大卸八块的场景。

“夫人,好了。”

云蔓拿过长巾,示意她起来。

“再洗一会儿。”李蘅摆摆手,她还没想好怎么和赵昱说。

“还没好?”

赵昱在外头叩门。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

李蘅不敢再拖延:“马上好。”

云蔓和云蓉虽然担心她却也帮不上她,替她穿了寝衣之后,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李蘅磨磨蹭蹭走到床边,还没有所动作,床幔内伸出一只大手,捉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拉入怀中。

李蘅跌入了熟悉的怀抱,松墨香气扑面而来。

赵昱不待她反应,便将她紧紧圈入怀中,低头深嗅她发间的香气。

淡淡的鸢尾花香抚平了他连日来的暴虐与疲乏,他舒了一口气,不过转瞬便睡了过去。

李蘅心惊胆战的窝在他怀中,一丝一毫也不敢动,生怕触怒了他被他一下掐死。心里来回盘算着怎么应付他接下来的怒火。

可等了半晌,头顶上只有赵昱均匀的呼吸。

她试探着动了动,赵昱将她抱的很紧,却也没有呵斥她不要乱动。

她惊愕,这人竟然就这么睡着了?什么也没问?是打算不和她计较了吗?

她在心里猜了几回,叹了口气,罢了,横竖是跑不掉,不如也好好睡一觉。

在朱平焕那里,她几日都没睡安稳,这一觉踏踏实实。

睡梦中,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什么东西在她脸上来回拨弄。

她不耐烦的掸了一下。

但不过片刻,那痒痒的感觉又回来了。

“别闹了!”李蘅气恼睁眼,又一下僵住了。

是赵昱,侧躺在她身旁,一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的捏着她的发丝在她脸上来回拨弄着。

万氏心突突跳了两下,看向他。

赵昱似笑非笑的看着万慧道:“我对表妹没什么兴趣,表妹嫁过来会被冷落,表妹也接受吗?”

他之前娶的那些妾室,有几分类似年年,他都没有碰的兴致。

这么几年,也就一个李蘅合了他的心意。

至于万慧,他几乎没有正眼瞧过。

话说回来,他要真看上万慧了,也不会到现在都不采取行动。

万慧浮着红霞的脸一下白了,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万氏,眸底隐着羞愤。此情此景,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是大家闺秀,娇生惯养的,就算学了心机手段,那也是暗地里去做,赵昱如此直白的看不上她,岂不叫她下不来台?

“二郎,你说什么呢?”万氏拉着万慧的手,对着赵昱道:“你表妹都不想嫁过来,还是看在我的面上,她来了我也不要你特殊对待她,就和李蘅一样就行。”

“母亲这话,儿子恕难从命。”赵昱笑着起身:“话已经说清楚了,结亲事宜,母亲照着规矩安排就是了。”

“母亲对你,就这么点要求,你都做不到?”万氏脸色阴沉下来。

赵昱忽然正经起来:“母亲,儿子是人,有自己的喜好,母亲所说,我真不能保证。

我还有公务,先去忙了。”

他说罢,便转身去了。

万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下头:“姑母,表哥是不是不同意这桩婚事?”

“怎么会呢?”万氏道:“你表哥亲口答应我的,方才他也没有反驳,你不是看见了吗?”

“可是,表哥说那些话……”万慧又看了门口:“好像对我很不喜……”

“他那是被李蘅蛊惑了,你大嫂也是这样被送走的。姑母就指望你来了。”万慧安慰她:“你来了之后,有姑母,有掌家之权,还怕你表哥不对你好?”

万慧没有说话,只是泛白的脸又红了。

“这几日,你表哥没休息好,没日没夜的找那个李蘅,还要带她带来的那个女儿,难免心烦。”万氏为了让侄女宽心,将李蘅失踪的事说了出来:“他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等你进了门,还愁他不去你那处吗?”

“表哥找李蘅?”万慧不解:“李蘅去哪里了?”

“嗐,二夫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五六日才回来,谁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

素嬷嬷接到万氏的眼神示意,立刻开口。

“有这种事?”

万慧一脸震惊,抬手掩着唇,睁大了眼睛。

“老奴听说,是和福王有关呢。”素嬷嬷小声回道。

万慧想了想:“外面传言说,福王和李蘅是青梅竹马,如果李蘅不出意外,恐怕早就做了福王妃了。”

素嬷嬷点头,又叹息:“是啊。这事帝京城人尽皆知。

后来二夫人又和宁王定了亲,谁知道最后能牵扯上咱们国公爷?”

“真是难以预料。”万慧附和。

她陪万氏说了一会儿话,万氏和她说了婚宴大致的流程,她也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镇国公府,她回头看了看,才上了马车,招呼自己的贴身婢女:“燕子。”

“小姐。”燕子生的黑黑的,壮壮的,上前抬头看她。

“你随我上来。”万慧吩咐。

燕子答应了一声,上了马车。

马车驶动起来,万慧贴身燕子的耳朵低声吩咐:“去将李蘅失踪的事宣扬出去,就说她和福王旧情难忘,两人有染。

记得别暴露了身份。”

“奴婢晓得。”燕子沉稳的点点头。

李蘅记挂八哥赵玉桥,马车出了镇国公府便是一阵疾驰,直奔平南侯府。

“国公夫人和稚姑娘回来了。”

门口的小厮笑脸相迎。

“我八哥怎么样了?”李蘅问。

“八少爷就是中了迷药,要休养休养。”小厮回道:“小的听说,八少爷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在他自己的院子里?”李蘅问。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厮道:“左右,八少爷今日没有出门。”

李蘅放了心,点点头牵着小葫芦进门了。

“娍儿。”

李蘅还没走到赵玉桥的院子,钟氏闻讯迎她来了。

“母亲。”李蘅与她亲近,行礼之后便挽住了她手臂:“小葫芦,快叫人。”

“外祖母好。”小葫芦甜甜地唤了一声。

“好孩子,真乖。”钟氏俯身摸了摸她的小脸:“外祖母让人给你拿好吃的。”

她逗了一会儿小葫芦,让奶娘和婢女们哄着孩子,这才与李蘅说起话来。

“好孩子,你怎么样?”钟氏拉着李蘅的手,关切的打量她。

“母亲,您看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您面前吗?”李蘅笑着回她。

“没事就好。”钟氏庆幸:“镇国公说你不见了,我魂都吓飞了。”

“八哥怎么说的?”李蘅问她:“我那日叫二婶娘带人去酒馆等我,二婶娘怎么没去?”

钟氏闻言惊讶:“头一日,镇国公送你八哥回来,不是都和我们说好了吗?你不知道?”

“说好什么?”李蘅一脸迷茫,她真的不知道啊!

赵昱那厮,难道提前就知道了她的计划?可是她没有和任何人说她要怎么做啊!

多日不见,乐仙公主还是从前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乐仙公主哼了一声,算作应答了,她在酒坊里度起步来,东张西望。

“公主殿下要买酒?”李蘅上前,挡住了她的步伐。

因为乐仙公主的女儿施静薇曾多次欺负过小葫芦,她与乐仙公主一直都不对付,再加上上回赵昱将驸马吓得不轻,乐仙公主必然恨透了镇国公府。

既然彼此的关系心知肚明,她也就不必虚与委蛇了。

“我看看不行吗?”乐仙公主瞪着她:“李蘅,就你这样的态度,还做生意?”

李蘅垂眸不理她,也没说话。

“我听说,镇国公要娶平妻了。”乐仙公主笑起来,欣赏着李蘅的神情。

之前,李蘅仗着赵昱,在她面前数次占了上风,如今有这样的事,她自然要登门嘲笑,看看李蘅是怎么哭的。

“是啊。”李蘅抬眸看她,含笑道:“公主殿下莫非是来随礼的?

这事是我婆母主持的,公主殿下要随礼,去我家中便可。”

乐仙公主见她若无其事,干脆道:“随什么礼?还没到日子呢。

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李蘅笑了笑:“不知我有什么值得公主殿下惦念的?”

“安慰你啊。”乐仙公主将头往前探了探,盯着她的脸:“当初我就说过了,等赵昱的新鲜感过了,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李蘅抿唇一笑:“承蒙公主殿下惦记。”

“你……”乐仙公主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你是油盐不进啊你。”

李蘅笑而不语。

乐仙公主想拿赵昱娶平妻的事情来嘲笑她,还想看她的笑话,那可真是打错算盘了。

赵昱娶谁,娶几个,她还真不太在意。

“我知道了。”乐仙公主指着她,话锋一转:“你这么不在意这件事,其实你心里根本就没有镇国公,而是装着我五皇弟。”

她在皇家排行第三,福王朱平焕排行第五。

李蘅带着笑的昳丽小脸瞬间沉下来,漆黑的瑞凤眸紧盯着乐仙公主,气势迫人:“公主殿下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应该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乱说?”乐仙公主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一声:“李蘅,你怎么变脸了?是不是心虚了?”

看来,外面的传言不虚啊!

“公主殿下。”李蘅正色望着她:“您乃是公主之尊,说话要负责任的,若是还要乱说,请您拿出证据。”

她眸底隐着思量,这件事情有点奇怪。

乐仙公主虽然十分高傲,又蛮不讲理,但不至于做事情毫无章法,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她的酒坊来大放厥词。

这里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证据?”乐仙公主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李蘅蹙眉,不耐烦的看着她,等她笑完了才道:“公主殿下若是拿不出证据,我便去陛下面前讨个说法。”

“倒也不必。”乐仙公主止住了笑意,抬手指了指门外:“你到外面随便拉个人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你丢下自己的女儿和镇国公,跑出去跟我五皇弟苟合?

镇国公这几日为了找你,眼睛都熬红了,早朝都不去。

要不是武德司那帮人在城门那看得紧,你是不是早和我五皇弟私奔了?”

“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李蘅叫她说的怔住了。

她失踪的事情,赵昱亲口和她说,除了武德司的人之外,没有几个人知晓。更别说她是被朱平焕给关起来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怎么才两天多,外面就传成这样了?

“李蘅,别装了。”乐仙公主围着她转,不屑的上下打量她:“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挺有本事的,出了这样的事,给镇国公戴了绿帽子,居然还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你到底是怎么让赵昱放过你的?”

“啪!”

李蘅忽然出手,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李蘅,你敢打我!”

乐仙公主捂着脸勃然变色,指着李蘅尖声质问。

她可是堂堂公主,李蘅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打她?

她气怒交加,立刻扬起手,就要打回去。

“公主殿下息怒。”

云燕一直守在李蘅身旁,见状上前出手,一把架住了乐仙公主的手臂。

“贱婢,放开我,看我怎么收拾她!来人!”

乐仙公主愤怒到几乎失去理智。

云燕反手将她拉入怀中,抬起手中的剑,架在了她脖子上:“还请公主殿下息怒。”

“你,你!”乐仙公主既害怕又愤怒:“你敢要挟我?贱婢,我要你的狗命!”

“朱雪云。”李蘅上前拍了拍她的脸:“今日这一巴掌是我打的,你大可去陛下面前告我一状,让陛下治我的罪。”

这件事,用正常的法子,已经无法澄清了。

赵昱倒是没有将她和朱平焕往那方面想,但听多了这些传言,难免会起疑心,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她。

她动手打了乐仙公主,事情就闹大了,外面的风向也会变——她既然敢动手打公主,那必然是没有做亏心事,否则哪来这么大的勇气?

“好,好。”乐仙公主咬牙切齿:“李蘅,你给我等着!”

李蘅示意云燕放开她,云燕最近似乎比从前对她恭敬了不少,也特别的忠诚。

乐仙公主带着人,放下狠话便去了。

李蘅朝云燕招手。

“夫人,您吩咐。”云燕上前。

她重活一次,最在意的女儿和平南侯府的亲人,这次出远门,一定要预先将小葫芦安排好了。

是以,晌午时分,她便带着小葫芦出门,直奔平南侯府。

她信得过的,只有母亲和二婶娘他们了。

但进了平南侯府的大门,她就觉出情形不对,守门的小厮欲言又止的,其他人也都好像有什么事。发挥好方法哈哈哈哈哈嗝v刚吃饭嘎嘎嘎嘎嘎不合格GV刚才哥哥哥哥。

“家里有事?”

“嗯。”赵昱应了她一声,走到屏风后坐下:“要吃茶。”

“我给夫君点茶。”李蘅抬手示意云蔓:“去取茶具。”

眼看着赵昱悠闲舒适,简直比到了自己家还自在,她心中暗暗不忿,这狗东西该不会觉得这个酒坊是他的吧?

李蘅坐了下来,挽起袖子开始点茶,螓首半垂,小脸稠丽好似盛放的牡丹,卷翘的鸦青长睫覆下,姿态优美专注。

赵昱倚在椅背上,偏头盯着她看了半晌,直至她开始分茶,才回过神来。

他长指轻叩桌面:“李蘅,你最近长本事了。”

李蘅端起茶盏放在他面前,不解地看他:“夫君说什么?”

“敢打公主。”赵昱端起茶盏,放在鼻下嗅了嗅。

李蘅想起他归来之后的古怪,心中确实疑惑深深。若不问个究竟,她必然无法安心。

她踌躇了片刻,红着脸小声问他:“你那些……招数,都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番外(4)

if线(全文完)

“是书册上。”赵昱面色不改,耳朵悄悄红了。

经历过上辈子,他已然比从前老练,不像上辈子最初那么脸皮薄了。

不过重生回来之后,他和李蘅还未曾在一起过,他还是会羞赧。

“骗人。”李蘅挣脱他的手,背过身去。

她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赵昱的熟练不是书册上能学来的。那必得是和别人做过,或许还是做过许多次,才能那么会。

轮不到福王殿下来评判我们般配与否。”

“你就算是留住了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朱平焕眸底满是不忿。

“只要留住人,心不心的,我不在意。”赵昱嗤笑了一声:“我给你四个时辰,天黑之前,见不到李蘅,我就先除了康国公。

明日再见不到李蘅,我就除了惠妃。

福王殿下大可一试。”

他说罢扬长而去。

朱平焕在原地立了半晌,吩咐道:“备马车,去康国公府。”

赵昱出了福王府,便站住了脚,侧过脸吩咐十四:“我在这盯着,你回去叫人来。”

“是。”十四应了。

赵昱怎么来了?

这酒坊开张这么久,赵昱还没怎么来过呢。赵昱怎么来了?赵昱怎来了?

“镇国公送你八哥回来,你二婶问他第二日要不要去,镇国公说不必,还说是你让他送桥哥儿回来的。”钟氏解释。

“这些,你表妹都知道。”万氏忙打断他的话,对万慧笑道:“你看,你表哥多疼你。”

婢女和酒坊里的伙计连忙行礼。

李蘅怔了一下,迎上去软声唤他:“夫君。”

赵昱怎么来了?

这酒坊开张这么久,赵昱还没怎么来过呢。

“镇国公送你八哥回来,你二婶问他第二日要不要去,镇国公说不必,还说是你让他送桥哥儿回来的。”钟氏解释。

“这些,你表妹都知道。”万氏忙打断他的话,对万慧笑道:“你看,你表哥多疼你。”

万慧羞涩的笑了。韩氏

赵昱道:“母亲,我还没说完。”

“夫君,你别……”李蘅忙拉他。

朱平焕不是别人,别人赵昱杀了也就是杀了,朱平焕可是皇子,嘉元帝只怕不会包庇他。

她当然不是替赵昱着想,只是事情因她而起,她怕自己遭受牵连。

“要不,你站到他那边去?”赵昱侧眸看她,唇角微勾着,眼神却如同在冰水里淬过一般。

“你不请你表妹坐下?”万氏问他。

赵昱再次看向万慧:“表妹,坐吧。”

万慧羞赧的谢过他之后,她拘谨地坐下。

“母亲都和表妹说了?”赵昱转而看向万氏。

万氏奇怪:“说什么?”

李蘅吓得噤了声。

“主子。”

李蘅点点头,一时无言,所以其实赵昱头一日就已经有所察觉了?他早有准备,就是在等着她动手,才好去收拾柊吾夫人。

难怪昨晚那么好说话。

她有点挫败,每次算计赵昱,好像都没讨到过好。

“八哥怎么样了?”她问。

“你八哥没事,就是东瀛人的迷药下得太多了,对身子不好,前几日人没什么精神,如今已经好多了。”钟氏挽住她:“我陪你去看看。”

“小葫芦,走,看你小舅舅去。”李蘅笑着招呼一旁的小葫芦。

小葫芦欢呼着跑来。

当晚,李蘅回镇国公府时,远远的便见几个婢女簇拥在一起说话。

“国公夫人来了。”

有人眼尖,看见了她连

估摸着,主子放了狠话,福王必然会采取行动,这个时候只要跟着福王,肯定能找到夫人。

朱平焕的马车出了福王府,赵昱不露痕迹的跟了上去。

朱平焕与康国公沈朝见面,他上了屋顶揭了瓦片瞧着。

“赵昱方才到福王府去了。”朱平焕开门见山:“他拿舅舅和母妃的性命威胁我。”

沈朝能封康国公,又稳坐兵部尚书之位,自然是个聪明人。

他只在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他诧异地问:“李蘅在殿下手里?”

赵昱在城里掘地三尺的找人,他自然有所耳闻,不过没想到朱平焕竟然是罪魁祸首。

朱平焕垂下眸子不说话。

沈朝一看,这是默认了,不由拍了一下大腿:“殿下,你糊涂啊!”

朱平焕不服气:“舅舅,她与我两小无猜,我们早早定了终身,她本就该是我的人。”

“那都是过去的事。”沈朝道:“如今,李蘅已经是赵昱的妻子,你藏着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再说,你何苦去惹那个杀神?

别的皇子讨好他都来不及,偏偏你要去惹他。”

“凭什么讨好他,就因为他横行霸道吗?”说起这个,朱平焕更为不平。

“横行霸道只是表象,真相是陛下给了他横行霸道的底气。”沈朝叹了口气:“殿下,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娘娘要是知道你做下这样的事,不知会有多难过。”

“舅舅觉得我做错了?”朱平焕抬眸看他,皇家儿郎威势尽显。

“倒也不是。”沈朝不敢激怒他:“殿下能有这样的胆量,我很欣慰。

只是现在赵昱得势,殿下又一直不肯参与争夺皇位,就算是将人抢来了,也留不住。

殿下想长久的将她留在身边,只能是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李蘅翻到窗外,才察觉这地方到底有多高。

她往下看着,有点害怕,但这是难得的机会,她不能退缩。

尽管万分小心,但实在太高了,她双腿先下来,然后就悬在那里了。

她力气有限,也怕被人发现,一咬牙直接朝着花丛里跃过去。

好在向日葵杆子堆叠簇拥,跌上去并没有多大的动静,但痛却是实实在在。

她躺在地上僵了一会儿,才坐起身来。

左右看了看,她正落在向日葵丛中,被头顶金灿灿的花朵包围,周围一片寂静,美的好像梦境一般。

可惜,她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美景。

她歇了一会儿,扶着腰起身,朝院门的方向张望。隐约能看到门口守卫森严,走正门是出不去了。

她又看围墙,眉头皱了起来,这围墙挺高的,没有人助力她也爬不上去。

但已经出了屋子,不走她也不甘心。

她思量着,猫着腰走到围墙边,顺着围墙往前走,想找个狗洞钻出去。

但连着找了三面,都没有发现狗洞,只有有守卫的那边没有去过了。

她不由失望,靠在院墙上出神。赵昱平日里手眼通天,怎么还没找到这里来?

还有朱平焕,之前从没看出来,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这么关着她有什么意义?

“娍儿逛完了?很喜欢这里的景致是不是?”

朱平焕忽然出现在不远处。

李蘅吃了一惊,抬眸看他。

“你身上有伤。”朱平焕走上前牵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眉眼里带着心疼和责备:“叫你好好养伤,你怎么能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幸好我挂念你,来了这一趟。”

李蘅没有说话,任由他牵着走出了花丛,听这话的意思,朱平焕是方才就来了?看着她从窗户上跳下来转了一圈?

大概是为了让她欣赏外面的风景,前面的大窗留的不小,推开窗户视野开阔,她倒是能攀爬出去。

但看到院门处严阵以待的守卫时,她又放弃了从这里爬出去的想法。

这地方太过显眼,脚一落地,只怕就会被捉回来。

她又重新走到后窗去查看,后窗装了木栅栏,她根本挤不出去,除非是从上面的横窗翻过去,但横窗太高了。

“夫人。”

李蘅正仰头查看上面的横窗时,李子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她吃了一惊,回头看过去。

李子手中端着一碗汤药,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夫人,殿下临走时交代,您身子没有养好,不能断了汤药,您用了汤药吧。”

李蘅没有说话,走过去端起汤药一饮而尽。身子要紧,她不会拿自己的身子赌气。朱平焕虽然变了,但她笃定朱平焕不会下药害她。

“夫人,您吃蜜饯。”李子见她吃了汤药,不由欢喜,将一碟蜜饯果子端到她跟前。

李蘅随意捏了一个青梅,放进口中含着,眼神落在她堆笑的脸上。

大概是看到了朱平焕对她的重视,李子对她多了点讨好。想逃走还得周密的计划,从这个婢女口中,应当能套出一些话来。

“这蜜饯哪里买的?”

她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是为了让李子放松警惕,不过这蜜饯确实挺好吃的,酸酸甜甜而不是一味的甜到发腻。

“这是殿下亲自做的。”李子连忙回。

李蘅怔了一下,是了,朱平焕了解她的口味,才能做出这么合她口的东西。

“关于夫人所有的东西,都是殿下亲自操办的。”李子见她似乎意动,紧跟着补了一句。

李蘅没有理会她:“我要沐浴。”

“夫人等着,奴婢这就去打热水来。”李子连忙起身。

“你在这伺候,让外面的人去打水就是了。”李蘅假装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李子愣了一下:“可是,外面的守卫都是男儿啊,他们不能进来伺候夫人的。”

“这里就只有你一个婢女?”李蘅蹙眉,有些嫌弃。

李蘅并非急躁之人,实在是被困在这地方,不知道对方是谁,心中牵挂着女儿,难免迷茫困惑。加上赵昱那里不知道会如何,她又有些恐慌,才会如此。

她一点也不怀疑赵昱能从东瀛人手里逃出来——那是早晚的事。当初,她决定答应柊吾夫人时,也只是权宜之计,想将八哥换回来再说。

如今,也不知道八哥如何了,虽然云燕说八哥回家了,但她毕竟没有亲眼见着。

她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思虑良多。

抬眼看向锁住的大门,她心中一动。

方才,李子开门的瞬间,她好像看到外面开了一片向日葵。

她起身走过去推开了窗,果然,整个院子里种的几乎都是向日葵,一朵挨着一朵,开得灿烂而热烈。

她靠在窗边,叹了口气。

小时候她确实喜欢向日葵,也说过要把向日葵种满整个院子这种话,没想到朱平焕一直记着。

那时青梅竹马,她只对朱平焕一人说过这种话。

这院子的主人,是朱平焕无疑了。

只是朱平焕不知道,时过境迁,又历经两世,她的心境早已变了,她不喜欢向日葵了,她甚至不喜欢任何花。

上辈子的那些遭遇,早已磨去了她风花雪月的心思,如今大仇未报,她又怎么可能停下来欣赏风景?

“夫人。”

李子回来了。

李蘅回头看她,眼神平静:“你家主人呢?”

“主人说,让夫人先好好休息,改日他会来的。”李子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李蘅缓步走到她跟前:“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你去叫他来,我有话和他说。”

李子摇头:“夫人,奴婢已经去过一次了,再去的话,主人会不高兴的。”

李蘅不理她,直接往外走。

“夫人,奴婢已经锁门了……”李子忙提醒她。

李蘅不理会,捧起个花瓶对着门砸了下去。

“夫人,不可……”

赵昱满腔怒火,就等着回去拿李蘅是问,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

他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定了定神才道:“仔细说说。”

“主子离开厢房之后,夫人自己闻了那迷药,昏死过去了。”十四低着头道:“我等都是男儿,不方便扶着夫人,便由夫人的婢女帮忙,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

当时用的是马车,属下几人护送,到半途时遇见几十个蒙面之人。

他们且战且退,并不恋战。

属下寡不敌众,被他们的人拦截,弄丢了夫人。”

赵昱听罢,眉目间泛起戾气:“知道是什么人?”

“天黑,他们又个个蒙面,属下不知。”十四摇头。

赵昱回头看了看:“有多久了?”

“约莫两刻钟。”十四道:“属下已经吩咐人,将城门紧闭了。

主子只要派人在城内仔细搜索,一定能找到夫人。”

“那就去搜。”赵昱冷声吩咐:“所有人都去。”

“是。”十四应下。

“姑娘呢?”赵昱问他:“在不在府里?”

“属下不知。”十四摇头:“出事之后,属下急着寻找夫人,寻不到又想早些禀报主子,并没有回镇国公府。”

“回去看看。”赵昱催着马儿。

李蘅这个女人,最最诡计多端,但她疼爱小葫芦胜过自己的性命。

如果小葫芦不在镇国公府,那李蘅就是早有预谋,想借此脱身。

如果小葫芦还在镇国公府,那就说明李蘅确实是被人劫持了。

要是后者,也就罢了。

如果是前者,他非得找到她,扒她一层皮不可!

赵昱恨恨的想着,胯下的马儿越跑越快,一直跑到明月院外。

他跳下马儿,丢开缰绳,便进了院子。

“国公爷……”

有婢女向他行礼,他压根不理会,径直往前走。

“国公爷,您回来了!”云蓉哭肿了眼睛,迎上来:“夫人在酒楼昏过去了,被人掳走了。”

她并不知道李蘅的计划,只知道眼前的事实,自然担心极了。

云蔓也担心,但看到赵昱心底惊恐更多,毕竟李蘅做了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国公爷醒了,或许已经知道真相了,万一国公爷记恨,不肯救夫人,可怎么办啊?

“姑娘呢?”

赵昱不理会其他的,只问了这一句。

“姑娘,姑娘在屋里。”云蔓愣了一下,擦了擦眼泪指着屋里。

赵昱跨进了屋子,径直进了小葫芦的房间。

奶娘搂着小葫芦哄睡,也跟着睡着了,听到开门的动静便醒了,见是赵昱进来,连忙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

赵昱拦住她,走到床边看了一眼。

小葫芦靠在奶娘怀中,小脸红扑扑的,鸦青长睫像扇子一样覆在眼下,睡得香甜。

赵昱看着她乖恬的睡颜,心软了一下,满心无处发泄的愤懑好似瞬间被化解了一般,心境平和了许多。

帝京青年失踪的案子告破了,失踪的人都回到了家中,个个都平安无事。

赵昱因为这件事,受了嘉元帝的褒奖,在朝堂上赏赐了他不少东西。

但赵昱不高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武德司的人将帝京城的四个城门牢牢把守着,每个人出城,都会被仔细的盘问一遍。

不止如此,那些人还在满城翻找,到处搜索。

许多人不明白,案子都已经破了,赵昱还在找什么?

李蘅自昏迷中醒来,迷茫的看着藕荷色的帐顶,愣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间留在这里。”

李子露出一脸的歉意:“对不起,夫人。

主人下了命令,如果夫人走了,主人会要奴婢的命。

奴婢为了保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把门打开。”李蘅心烦意乱,紧皱着黛眉冷声命令她。

这样的她,周身自然便有了慑人的气势。

李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这夫人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初见只觉得貌美无双,看着也是温软无害,谁知道发起脾气来竟这么吓人,眼睛里好像有刀子似的。

“我说开门!”

李蘅一脚踹在门上。

“夫人,您别着急,先等一等,奴婢这就去和主人说。”李子害怕了,走到门边相劝。

“你先把门打开。”李蘅看着门上那把铜锁。

“夫人就算出了这道门,外面也还是有人把守的。”李子道:“奴婢觉得,主人他对夫人并没有恶意,这个院子从修建起来,夫人还是第一个住进来的,夫人在主人的心里不一样。”

手里的动作。也不许在府里胡乱走动。

所以,她不知道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

李蘅看李子的神情就知道,李子不知道她口中所谓“主人”的身份。

看着李子走出去,她回身坐下,又叹了口气。

朱平焕从前不是这样的,也从未这样对待过她。

他从小有些病症,身子孱弱,大一点以后才好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如此,他性格平和,待人细致又友善,一点也没有皇子的架子。

从前每每见她,他面上总是带着宠溺羞涩的笑。

李蘅想着,苦笑了一声,如今在她身上发生了诸多的事情,她的身心早已今非昔比,朱平焕又何必如此?

这一次,李子去了良久,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李蘅抬眸看过去,门打开,朱平焕背着光,站在门口。

看不清他的脸,李蘅却能感知到他的情意。

她起身,对着他一拜:“见过福王殿下。”

“娍儿。”朱平焕快步走上前扶起她:“你与我又何必如此见外?”

他面色有淡淡的苍白,一双桃花含情眼泛着水光,像惹人怜爱的小兽,叫人忍不住生出抚慰之心。

“福王殿下。”李蘅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我已嫁做人妇,再与殿下亲近,不大合适,还请殿下体谅我。”

她垂着眸子,神色坚定,是在告诉朱平焕,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还请朱平焕不要再执着下去。

“娍儿。”朱平焕受伤地看着她:“你能猜出我的身份,就说明你没有忘了我们之间那些过往。

赵昱他就是个混账,在朝堂上横行霸道也就算了,他娶了你,还要娶平妻,这不是羞辱欺负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李蘅看着地面,语气平静:“他是一家之主,要娶平妻就娶好了,我并不在意。”

“你心里没有他是不是?”朱平焕迫切地拉过她的手:“娍儿,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变过心,你都是被迫的。

现在,我手里也有人了,我帮你和他和离,我们成亲吧。”

他深深望着她明艳倾城的眉眼,她不知道,她出嫁过后的每一个日夜,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的煎熬。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实现少年时的诺言,将她娶回家中。

“你手里有人的事情,不要露出来。”李蘅抬眸看他,黛眉微蹙。

不管事情会不会败露,以赵昱的性子,找不到她绝不会罢休。

早晚,赵昱会查到朱平焕头上来,皇子私自豢养军士,不是小事。虽然这些皇子在暗地里一直这么做,但没有人摆到明面上,也没人能拿出切实的证据,当然不会有事。

要是赵昱将事情捅到陛下跟前去,那就不同了。

朱平焕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只是固执地道:“你和他和离吧。”

“不可能的。”李蘅摇头,话说的斩钉截铁。

她当然会和赵昱和离,但不是现在。接下来报仇,还用得上赵昱,没理由现在和赵昱和离。

再一个,她就算想和离,也不会告诉朱平焕。

朱平焕太执着了,这超出了她的认知,再有纠缠恐怕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娍儿,你说过的。”朱平焕握紧她的手,眸底满是执拗:“你不会看别的任何男儿多一眼,你会嫁给我,为我生儿育女,我们白头偕老。

你都忘了么?”

他眼底泛起泪花,心痛地看着李蘅。

“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又何必这样执着?”李蘅想起过往,心中也不免怅然。

那时候,她和朱平焕都年少,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她逗他,说要撇下他,和别的儿郎去春游。朱平焕着急了,拉着她的袖子,半羞半恼的哭鼻子。

她自然舍不得他哭,忙说是逗他的。

朱平焕借机要了她的许诺。

那时当然是真心相许的,但现在的李蘅已经体会不了当初许诺时的心境了,那时候她还未遭遇变故,没有流落在外,也没有生下小葫芦,哪是如今这样的心境?

她和朱平焕,绝对不可能了。她用了力气,想摆脱朱平焕抓着她手腕的手。

“你答应我的,要做到。”朱平焕牢牢握着她手腕,不肯松开,固执地看着她。

李蘅从他眼底,看出一丝病态的疯狂来,不由心口一跳,这偏执到极致的眼神,她只在赵昱眼里看到过,朱平焕难道也疯了不成?

“说了这么多,殿下难道还看不清吗?”李蘅奋力甩开他的手,心底有些恐慌:“我和你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她不希望朱平焕变成这样,相安无事不好吗?

“你身子不好,别激动。”朱平焕冷静下来,眼神重新变得和煦:“你先在这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带你看一些东西。”

“我要回去。”李蘅坐回椅子上不看他:“小葫芦还在镇国公府,她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我会想办法把小葫芦也接过来。”朱平焕深深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李蘅抓起桌上的茶壶砸了过去,却只砸在了合拢的门上。

她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朱平焕竟然会变成这样!

坐了半晌,她起身开始在屋子的各个窗口处查看,她不能坐以待毙,三日了,她必须想办法从这个富丽堂皇的牢笼里逃出去。

她心中暗喜,既然只有李子一个婢女,那就好办了。

“是啊。”李子点点头:“殿下说,其他没有寻到合适的婢女,夫人放心,奴婢一个人也能保护夫人。”

李蘅闻言心中一动:“你会功夫?”

“是。”李子点头。

李蘅默默放下了拿起花瓶给她一下的想法,转而问她:“我穿来的衣裳呢?”

还好她方才没有轻举妄动,否则怕打不昏李子,还露了自己想逃跑的心思。

“那些衣裳都脏了,殿下吩咐奴婢,给夫人穿新衣裳,所以奴婢就将那些衣裳都扔了。”李子坦然道。

“我的东西呢?”李蘅暗道可惜,她想用那迷药来迷李子来着。

“夫人的东西,奴婢都拿出来了。”李子转身往外走:“夫人等一下,奴婢这就去取给您。”

李蘅心里又有了期待。

李子端着个小小的箩筛进来了,里头放着李蘅的荷包、腰佩,还有她袖子里装的碎银子一类的杂物。

那些,李蘅都不管,她一眼就看到柊吾夫人给她的白瓷瓶子,心里一跳。

“奴婢给夫人系上?”李子不明就里,拿起腰佩看她。

“你帮我看看那个。”李蘅指了指那白瓷瓶子:“那是我制的香料,盖子掉了,是不是不香了?”

她是试过这迷药的厉害的,只要李子嗅一口,必然立刻被迷倒。

“香料?”李子疑惑地拿起那小巧的白瓷瓶子,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没有香味啊?”

李蘅见她嗅完还好端端的站着,不由奇怪,难道是这瓶子开的太久了,里面的迷药都发散了不成?

“你再闻闻,一点香味都没有吗?”她不甘心。

就算迷药都发散了,也不可能一点作用都不起吧?

李子依言,将白瓷瓶子放在鼻子下左嗅右嗅。

李蘅看她还没有倒下来的意思,不由失望,看来还得找别的方法对付李子。

“噗通!”

她正想着呢,李子忽然毫无征兆的栽倒在地上。她顿时又惊又喜,心知是那瓶子里残留的迷药起了作用。

她挽起袖子,将裙摆掖在腰带中,搬了两把椅子摞起来,爬到了窗户最高处,推开窗,艰难地翻了出去。

武德司所。

赵昱坐在上首,眼眸猩红,面色阴翳。

李蘅丢了三日,他又回到了从前,三日没怎么睡着了。

众下属见他脸色难看,没有人敢开口,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口。

“还是没有找到?”赵昱抬眸,嗓音暗哑,眼神幽怖。

众下属面面相觑,副统领樊正学壮着胆子回道:“大人,这几日武德司倾尽全力,在城中查找,都没有找到夫人的消息。

城门那处,早就由武德司都人接管了,夫人绝对没有机会出城,一定还在城内。

属下会让他们加大搜寻力度。”

赵昱冷眼看着他,不置可否。

樊正学知道,这大概是嫌他说废话了,忙又道:“城里几乎都搜遍了,除了各大家和皇子们府上,还有……还有皇宫里。”

“去挨个搜,皇宫里我会去。”他的话触动了赵昱,赵昱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派几个人去盯着朱平焕的动静。”

他记得,朱平焕之前一直在打李蘅的主意,销声匿迹了一阵,谁知道是不是在打别的算盘?

“是。”樊正学领着众人应下了。

十三见赵昱神色稍微松弛了些,才敢开口:“主子,家里送了信来,说姑娘今日清早醒来一直哭闹不休……”

他没敢说小葫芦是哭着要阿娘,怕赵昱听了又恼。

赵昱一言不发的起身往外走。

明月院内。

小葫芦靠在奶娘怀中抽噎,小脸上哭的满是泪痕:“我要阿娘,我要我阿娘……呜呜……”

奶娘急得红了眼圈:“我的小姑奶奶诶,快别哭了,奶娘要心疼死了。”

小葫芦不理她,只是一味的哭着要阿娘。

“小葫芦。”赵昱大踏步上前,俯身抱起小葫芦。

“爹爹,我要阿娘……”小葫芦看到他委屈极了,抱着他脖颈大哭:“阿娘什么时候回来,我要我阿娘……呜呜……”

“国公爷,姑娘好像是在发热了。”奶娘在一旁开口提醒。

姑娘寻常情形下,是不会如此哭闹的,这是想娘亲,又生了病难受,才会哭闹至此。

“去叫江茂鹏过来。”赵昱扭头吩咐了一句,轻拍小葫芦后背安慰:“不哭了,爹爹会带你阿娘回来的。”

抱着生病的孩子,身心疲惫,生平第一次,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悲苦”二字。

李蘅这个狠心的女人,居然就这么一点线索都不给他!

她侧眸看了朱平焕一眼,总觉得温文尔雅只是他的皮囊,他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朱平焕了。

朱平焕带她进了屋子,回身招呼人,指了指地上的李子:“把她抬出去,无用的东西等醒了发卖。”

李蘅看着那些人将李子抬出去,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不替她求情么?”朱平焕忽然开口,桃花眸含笑望着李蘅。

“我自身难保,又哪里顾得上别人。”李蘅意有所指的回了一句。

“你和从前不同了。”朱平焕深深注视着她:“若是从前的你,早就会开口说,这事与她无关了。”

“人总是会变的。”李蘅与他对视:“你不也和从前不同了吗?”

经历了上辈子的事,她早不是平南侯府没有经历过风霜的娇花了。如今,赵昱当着她的面杀人,她都可以不再惧怕,何况只是一个会监视她的婢女被发卖?

朱平焕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在一旁坐下:“所以,你是变心了吗?”

“我已经嫁做人妇了。”李蘅坦然望着他:“福王殿下,你我已是过去,我希望你认清事实。

帝京城内有的是大家闺秀,多数对福王妃的位置虎视眈眈,你真不必在我这棵树上吊死。”

“我不在乎你是否嫁人了。”朱平焕盯着她,语气执拗:“我只想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他?”

“是,有。”李蘅想让他死心:“我心里有他。”

重生一回,她根本没有想将朱平焕牵扯进来。

现在,朱平焕如此纠缠,又有这样的作为,算是彻底斩断了她对他的最后一丝情意。

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好。

朱平焕眼睛一下红了,扶着桌子站起身,呼吸急促起来:“娍儿,你说过永不负我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福王殿下,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请你不要再执着于过去!”李蘅拔高了声音提醒他:“如今我已经嫁人了,我女儿在镇国公府,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放我回去。”

朱平焕双眸通红的盯着她,伤心之意翻滚,泫然欲泣。

李蘅与他对峙着,没有丝毫退让,她必须斩钉截铁,才能减少以后的麻烦。

朱平焕忽然取出一把匕首,照着自己的心窝刺了下去:“娍儿,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李蘅猝不及防,吓得惊呼一声,上前阻止他:“朱平焕,你疯了!”

“我是疯了!”朱平焕喘息更急促,状若疯癫:“我看着你站在别人身旁时,就已经疯了!

你看看,我给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爱你……”

他说着,还要继续捅自己。

李蘅吓得不轻,死死拉着他手腕:“我没有不相信你!”

“那你心里还有我吗?”朱平焕捂着心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胸膛,他面色更苍白了,整个人脆弱到仿佛随时会破碎。

“有,我心里有你。”李蘅红了眼圈,心中实在气闷,却也只能忍着:“只是我如今的身份,不适合再与你有牵扯,我也配不上你。”

她说这话,自然是权宜之计,倘若朱平焕因为她死了,不要说嘉元帝,朱平焕的生母惠妃也不会放过她的。

到时候不要说是复仇了,只怕活着都艰难。

“我就知道。”朱平焕激动起来,他眼睛亮了,反握着她的手,浑身都在颤抖。

“我先叫人进来,帮你包扎伤口。”李蘅垂眸,避开他的目光。他手上黏腻的鲜血,让她很不适,但怕他再伤害自己,她不敢挣脱他的手。

这样的朱平焕,已经不是变了一个人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人。

这里地方隐蔽,只有李子能伺候你,如今发卖了,准备下一个婢女,还要一阵子。

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照顾你。”

“不必了。”李蘅拒绝:“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我可以照顾你。”朱平焕坚持:“你忘了,从前你生病,我照顾过你许多次。

你那时候怕吃汤药,每每都要我哄半晌,才肯喝一口。”

“那好。”李蘅闻言,心中一动,遂露出几许微笑:“我如今,倒也不像从前那么难伺候。

只是我身上伤着,每日吃着雁来坊的血燕窝,这已经好几日不吃了,我觉得气力有些不济。”

她说的是实话,雁来坊的血燕窝她确实是天天吃的。

但血燕窝不常见,常常是采到了才送到帝京来,即使是镇国公府,也要和雁来坊说好了,来了货便留下,她才能每日吃上那血燕窝。

倘若朱平焕的人时常去买血燕窝,必然会引起赵昱的注意,赵昱是个聪明的,到时候自然会顺藤摸瓜找过来。

“这个好说。”朱平焕一口应下:“晚些时候,我便派人去买。”

“雁来坊的血燕窝一片难求,恐怕不好买。”李蘅体谅道:“若是买不到,便罢了。”

“怎会?”朱平焕朝她温润地笑:“我加价就是了。”

他说到后来,压低了声音,语气意味深长。

“我听舅舅的。”朱平焕没有犹豫:“舅舅说,我现在该如何做?”

“你将她藏在什么地方了?”沈朝问。

不知是不是稳婆的嘴灵,下年冬月,李蘅又诞下一孩子,可惜还是个儿子。

此后便没再有身孕。的角度光滑fh。

直至长子七岁那年,李蘅再次有孕。

这回剩下来一瞧,满屋子人都乐了,终于如愿得了个小小女儿家。

自此,两口子儿女双全,一家子和乐融融,真可谓羡煞神仙。(全文完)

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