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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VIP] 31

起初, 椿理子以为信说能带他们进城是一句玩笑话。

但从事实来看,他确实做到了。

甚至是带着他们大摇大摆地从入城关口进去的。

守关的警察见到来人是信,一切搜身的流程全部免除, 甚至还端着亲切的笑容迎着他们进去。

直到两只脚都彻底迈进城门,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椿理子才从刚才的不真实感拔出。

“他们就这样放我们进来了?”椿理子试探着发问。

信毫不在意地说道:“当然啦,因为我家很厉害,他们根本不敢冒犯我的。”

京都的大大小小贵族椿理子几乎都认识,在七年后根本没有见到,甚至没有人提起过“信”这个名字。

后面她又出言试探了一番,大抵是被某户世家大族收为养子, 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被娇惯着。

从信的样子也能看得出来, 他是一个自小被娇养长大的小孩。

踏入城内,他不是先去看看摊子里有什么新奇玩具, 就是问向洋人淘东西的贩夫有没有上新。

那一脸开心的样子,全然是把在城外的承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信毕竟对他们有恩,更有他们想要的情报,椿理子只得一直跟在后面哄他开心。

正在此时, 身侧传来一阵高昂的琵琶与诵经之声, 三人循声望了过去。

侧边是一段长阶, 阶梯尽头横坐着巨大鸟居,从下往上看, 能隐隐从鸟居边角窥见寺庙的轮廓。

“要去看看吗?”信开口询问道。

虽是在询问,但他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如一支利箭冲了出去。

椿理子和无一郎只好赶紧跟在他的后面。

在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后, 眼前的光景令她愣在原地。

密密麻麻的人跪在石板铺成的平台之上,双目低垂, 嘴中念念有词,集体时不时向着前方跪拜。

而他们集体跪拜的方向,亦是寺庙廊檐的阴影之下,端坐着一位黑瘦如铁的琵琶法师。

他的左手端着琵琶尾,待到人群念到某一处,便用木拨子拨动琵琶弦,开口吟唱一段。

盲眼的琵琶法师声音低沉,唱出词曲时语调悲凉,配合着眼前的场景,莫名令人感到阴惨惨的。

椿理子问:“这个是?”

“这个啊……”信饶有兴致地望着前面,唇角勾了勾,“和那个灭门犯有关哦。”

“这里和那个……有什么关系?”

提及和鬼有关的情报,无一郎一路上蹙起的眉头瞬间得到缓和。

难得没有对无一郎唱一次反调,信回道:“官府一直抓不到那个灭门犯,不仅不知道他的长相和性别,就连有没有同伙都不知道,所以坊间一直有传闻说并不是人为,而是那些贵族触怒了鬼神。”

“那和在这里的仪式有什么关系?”椿理子问道。

信笑着道:“第一次被杀的是出身京都的贵族,而正巧这位琵琶法师路过现场,为惨死的亡灵用琵琶超度。而巧的是,在他弹奏完后,那灭门犯就出乎意料地消失,等了好几个月才在别处作案。”

说到这里,椿理子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官府一直抓不到犯人,而先前的犯人又再度回归,打破平日安乐的日子。

自身和官府都依靠不了,生活在那片阴云之下的贵族们,只得能将惴惴不安的心寄托于鬼神之说。

无一郎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这就是你要告诉我们的情报?”

此时,萧瑟的凉风席卷着落叶拂过二人之间,宽大的袖口被吹得飒飒作响。

夜色将近。

他没有心情当无忧无虑的同龄人的陪玩,如果能早一秒找到那只鬼,说不定就能多救一个人。

“当然不是。”信瞅着他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你们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到吧?”

与他下一盘棋,并且要赢了他。

三人很快离开寺庙,在街上随意找了间茶室坐了进去。

信依旧很熟络地坐在椿理子的对面,开始挨个挨个往黑白相间的棋盘上摆放棋子。

但棋盘再一次被无一郎拉了过来,强行让他们两人四目相对。

“我来和你下。”无一郎言简意赅地说道。

“也可以。”信突然起了玩心,“如果你输了,那我这辈子都不会说那个情报。”

这时,椿理子弱弱地举手:“要不还是我来……?”

无一郎没有下过这种西洋棋,虽然她下棋也不是很厉害,但最起码知晓规则,胜算更大一些。

可无一郎却摇摇头。

和以往毫无波澜的双瞳不同,此刻他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见到二人已经做出决定,信露出玩味的笑容:“那我先说明规则。”

西洋棋棋盘横纵各八行,双方棋子共三十二枚。双方棋子的兵种一样,共有六种,并对应不同的行走规则。只要能利用各棋的行走规则,将对方的“王”将死,便为胜利。

在极简短和快速地讲解完规则后,信极为谦让地让无一郎先手。

打磨得圆润如同鹅卵石的指甲推开一枚棋子,宣布双方博弈的棋局正式开始。

椿理子惴惴不安地盯着棋盘上的局势。

如预料一般的,信的棋路非常老练,在对局开始之初,便已为后续的进攻进行铺垫。

相较之下,刚刚了解规则的无一郎则显得稚嫩。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接连响起,战局也开始越来越激烈。

在这期间,双方的皇后和车马都被吃掉,只剩下王棋和兵棋。

但棋局内的局势是偏向信的。

他所执的白棋已经将黑棋逼到棋盘边缘,只需几步就能将无一郎的王吃掉。

不出所料地,信指尖一推,白色王棋吃掉与黑色王棋之间最后的屏障。

只需要一步,黑色王棋就要被将死了。

无一郎的面色依旧没有发生变化。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王棋,直面落在了黑色兵棋的正前方。

意想不到的一步!

因为被逼到棋盘边缘,王棋只有三个方向可走,而走到这步,无一郎所剩无几的棋子都无法行走。

但这盘棋无一郎并没有输。

因为当在场的棋子都无法行走时,会被判为“逼和”。

所以,这盘棋是平局。

在棋落的同时,无一郎的声音一并响起:“你刚才说的是我输给你的情况吧?和局并不算在那个范畴里。”

信盯着棋盘上所剩不多棋子,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他抓了抓头发,声音闷闷地:“的确。”

不过,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信并没有想在既定结果上耍赖。

这一盘棋局持续的时间很长,此时此刻已经近乎夜晚。

天边最后一抹橘色也已经下落,背对着黑色越发浓重的天幕,信开始开口陈述。

“其实那个灭门犯,真的不是人哦,而是食人鬼。”

这个情报和他们所掌握的信息一致,侧面证明信所知道的情报真实性很高。

但椿理子很不解:“那为什么要一直要找贵族呢?不仅弄得人尽皆知,还很不方便。”

“因为好吃啊。”

猝不及防地,信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这个回答没有一丝犹豫,仿佛是回答了千百遍,已经在脑中形成的条件反射一般。

“人类饲养牲畜,会管控饲料品质,吃得越好的牲畜,肉质也就越鲜美。”

“一直锦衣玉食的贵族对于食人鬼来说,不就是肉质最佳的食物吗?”

他的嗓音一如往常稚嫩,但在此场景下说出却带着单纯而天真的残忍。

“这……”

一时间,椿理子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对这个回答作出什么反应。

而坐在对面的信,则是笑眯眯地将下巴搭在掌心,饶有兴致地等待他们的下一个问题。

但还没有等到他们问出下一个问题。

夜空之上回荡起乌鸦尖锐的嘶鸣,漆黑细长的鸟爪扣上窗框,椿理子的鎹鸦飞入室内。

漆黑乌亮的鸟喙一张一合,尖锐高亢的类人声音穿透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西南方!西南方!京都城的西南方发现鬼的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小无在鬼灭学院里可是天才棋手

——

因为后面的剧情需要把缘一和六眼哥,所以不得不捏出来这么一个原创角色,我尽量把这段剧情写得不那么无聊

第32章 [VIP] 32

此时, 京都城西南方的某处宅邸。

宅院内水榭亭台古朴典雅,院中河水清透,随便拎出一条水中摆尾的鲤鱼都价值百金。

惊鹿敲击石头发出清脆响声, 一队人簇拥着一位老妇人走过小桥,径直走入坐落在庭院中心的奢华室内。

管弦丝竹之声塞满屋舍,但在这位老妇人进屋的瞬间,室内变得一片寂然。

坐在主位的胖子立马脸上堆着笑:“琉桓家的主母来啦。”

他穿着质感极佳的西装,但也遮不住圆滚滚的肚子。不笑时便能看到两层下巴,一笑起来,肥肉便如层峦叠嶂一般堆积起来。

老妇人对此热络的招呼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不咸不淡地点点头, 便坐上为她安排好的客位。

在此屋中聚集着京都大大小小的名流贵族, 此刻却都不敢出声,而是静静地盯着老妇人一举一动。

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 老妇人没有说话,随手端起茶盏,细细品上几口才不咸不淡地开口:“你们特地找来老身是为何事?”

其实他们在这之前并不会如此恭敬有礼。

虽然同属于京中贵族,但琉桓家是以文臣出身, 手中并无实权, 财富也不及其他大族, 是空有名誉的名门。

而到了老妇人这一代,也就是琉桓真理, 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

为了不让家族绝后,琉桓真理随意找了个落魄世家子入赘,诞下一个女儿。

若非顶级华族, 贵族女性下嫁乃是上流圈层所不齿的,因此琉桓真理一直被受耻笑。

嘲讽的笑声一直伴随着西洋人的黑船开进江户湾。

因为洋人的黑船, 全境国门大开,数百年的旧有格局轰然崩塌,琉桓真理瞅准了机会,一举发展家族产业,使自家财富迅速膨胀。

背不靠有实权的家族,又是一直由女性掌舵,这般迅速增长的财产引得其他家族觊觎。

这场全境贵族人人自危、灭门之祸的起点,便是一直为首想要吞并琉桓家的贺茂家。

为了让琉桓真理妥协,贺茂家绑架了她年仅九岁的孙女琉桓椿理子。

所有人都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因为那灭门犯的来访,年仅九岁的小姑娘误打误撞地逃了出来。

而在那之后,与琉桓家有所过节的家族,一一被那灭门犯消灭。

因为一直找不到嫌犯,犹如惊弓之鸟的贵族们便寄托于鬼神,更有请来的阴阳师说是此事是因为触怒了琉桓真理身后的守护灵所致。

所以,待到琉桓真理将膝下子孙送出国,处理完相关事务后回到京都,这些惹过她的家族们便赶紧过来握手言和。

“这不是之前和您有点小误会嘛!这好不容易盼您回了一次京都,才特地设宴款待,想让您与大家重归于好嘛!”

见到琉桓真理一脸冷淡的样子,坐在主座的胖子也不恼,而是继续堆上讨好的笑容。

在场其余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琉桓真理又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冷哼一声:“小误会?把老身的孙女平白无故绑了去,在场诸位还要替那家隐瞒的小误会?”

“那不是因为那家仗势欺人,我们才……!我们本心绝不是如此!”胖子慌忙地解释道。

“是啊是啊!这绝对是误会!”众人附和声起。

琉桓真理盯着这帮人的姿态,心中冷笑不止。

即便到这般地步,这帮人也不愿意给个道歉,反倒是一口一个误会冠冕堂皇得很。

她将手中的茶盏猛地砸在地上,茶盏瞬间碎成瓷片,随着滚烫茶液向四周滚溅。

“在场诸位有何事,老身也猜的七七八八,只是奉劝各位若没做亏心事就莫要相信那鬼神之说,以及遇到那灭门犯时替老身感谢一下救亲之恩!”

“贵府沏茶手艺还欠火候,老身便不久留了。”

语毕,琉桓真理便站起身,带着自家的女管家拂袖而去。

“琉桓家主母,您再听我们解释啊!”

见琉桓真理拒不和解的模样,胖子急忙站起身阻拦,可突然眼前一黑,踩空了台阶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这不是他因为突然起身供血不足,而是屋内的灯突然灭了!

庭院外突然响起阵阵铿锵的琵琶声,伴随着音浪,屋内的灯光开始一亮一灭,直至室内彻底变得一片漆黑。

如此诡异的景象,使众人不得不与那灭门犯联系在一起。

“它来了!它要来找我们索命了!”

“死肥猪!非把我们喊过来干什么!害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

惊叫声瞬间在奢华的室内彼此起伏。

但很快,木拨子拨动琴弦的琵琶声再一次盖过了室内的哀嚎声。

随着两道琴音,玻璃窗从外被击碎,铺天盖地的玻璃碎渣向着室内众人扑来。

室内此刻已经乱成一团,众人慌忙逃窜,企图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因为突然陷入黑暗找不到出口。

琉桓真理被带来的女管家扯到角落,两人缩在角落捂着耳朵,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犹如死神的审判,琵琶声再一次响起,接连三声后,三道亮光砍断建筑外的障碍物,向着室内的众人袭来。

夹杂在一片哀嚎声中,一道不属于这里的踏空之声,随着涌动的风流一并进入室内。

即便是因为骤然黑暗、失去视野,琉桓真理感觉到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窗外跃入室内。

亮色羽织与黑暗格格不入,来人站在琉桓真理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风之呼吸·三之型·晴岚风树」

伴随着少女清澈明亮的嗓音,刀刃摩擦刀鞘的声响同时响起,三道风刃以少女为中心发射,笔直地斩断了能切割一切的亮光。

……

此刻,宅邸室外。

青绿色的日轮刀反射淡淡的月光,无一郎在建筑群屋顶上快速奔跑。

在得到鎹鸦指令的第一时间,他和椿理子就往西南方向赶去。

可一路上,根本感受不到任何鬼的气息,直到跑到这一带才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气息。

这是一只会隐匿气息的鬼。

它的气息并不浓烈,如同一块被封在罐中的腐肉,只会时不时透过紧密的缝隙,渗出丝丝缕缕的臭气。

这也是无一郎一直没有找到那只鬼的原因。

椿理子已经下去保护底下的普通人,他也得赶紧找到那只鬼的位置才行。

闭上双眼,无一郎停在原地。

夜风撩起他的墨绿色长发,发丝在他的面前狂舞。

底下人群的惊叫声、在耳畔吹拂的风声,以及还未完全消散的琵琶余音悉数涌入他的耳中。

还要更冷静、更认真一点才行。

就在这时!

在众多干扰的环境音之中,一个微小的、存在感极低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木拨子将要拨动琵琶弦的声音。

无一郎猛地睁开眼,向着那道声音的方向疾速奔去。

那道即将起手的声音仿佛化作一根丝线,在空气中摇曳游离,指引着无一郎前往鬼的方向。

在宅邸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一座亭子稳坐山尖。

而在那亭子之中,端坐着手抱琵琶的黑色剪影投射在地面上。

只一眼,无一郎便认出了那只鬼是今天白天在寺庙遇到的琵琶法师!

鞋底扫过瓦片,无一郎奋力一蹬,借着反作用力起跳,背对着夜空中悬浮的巨大月轮向那道身影袭去。

「霞之呼吸·六之型·月出霞散」

飘渺的雾气霎时萦绕在日轮刀刃之上,大片的霞光随着无一郎挥刀的动作袭向琵琶法师所在之处。

琵琶声再一次响起,但很快随着雾气消失不见。

无一郎平稳地落在亭前,大片的雾气笼罩整个小亭,可他的手中却没有传来砍到异物的触感。

一阵夜风席卷而来,吹散四周的雾气,四周静悄悄的,小亭也空无一人。

抬手撩开被风吹到眼前的碎发,无一郎垂眼向下看去。

刚才因遭受攻击一片漆黑的宅邸,此刻已经亮起灯光。

…….被它跑掉了。

…….

在椿理子挥剑截断袭向室内攻击的同时,室内骤然亮起灯光。

先前处于一片黑暗,眼睛难以适应突然而来的强光,就连椿理子也忍不住眯起眼睛。

她背过身,迅速睁开眼睛,却猝不及防地与身后的人四目相对。

祖母?!

她怎么在这里?!

椿理子愣在原地,同样的海蓝色双瞳映出她面上惊愕的神情。

周遭的人们渐渐恢复视野,惊魂未定地向四周张望,突然捕捉到角落里陌生的身影。

“那边是谁?!有人带刀进来了!!”

这一声尖叫,将椿理子的思绪带回现实,她扯下身上的羽织,盖在自己的头上仓皇逃离。

“我听说守在城门的警察说,今天白天看到两个带刀疑似灭门犯的人,怎么把她放进来的?!”

“那绝对是那个灭门犯!别让她跑了!”

“搜城!从今晚就开始搜城!把所有出入口都封住!一定要把她抓住!”

遭受了性命攸关的时刻,这些平时最讲礼节的贵族们再一次乱成一团,闹腾了一阵后,他们才想起了此次宴会的主角。

“琉桓家主母,我们决定搜城了。你刚才看到那个人的长相了吧?”

刚才狼狈地在地面爬来爬去的胖子直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径直向琉桓真理发问。

此时,琉桓真理的神情也由刚才的震惊恢复为平静。

“不知道。我刚才太害怕,已经忘记了。”

她淡淡开口,语调如古钟一般低平沉稳,却也不怒自威。

*

从宅邸中脱出后,椿理子就一路狂奔,直至碰上在房顶上等她的无一郎。

瞅见少女脸上未消的红晕,和反常的狼狈神情,无一郎开口关心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被他们看到了,而且还被误会了……估计他们会连夜搜查,想要抓到我们吧……”

伸出食指,椿理子讪讪挠了挠脸颊,选择性隐藏了碰见自己七年前的祖母这件事。

如果让祖母知道自己拿着刀到处跑来跑去,绝对要大喊家门不幸,然后再来一套罚跪、禁足、抄写大礼包!

不过她毕竟长开了,容貌和小时候也有所不同,祖母估计也不会往这方面联想。

但现在问题来了。

他们俩在城外就已经暴露了长相,很难躲过全城搜查,以那群已经成为惊弓之鸟贵族们的德行,绝对要在抓到他们的瞬间就地正法。

可如果此刻就离开京都城的话。

找不到他们踪迹的贵族们绝对会对进出口严防死守,日后还能不能进来都是个问题,而鬼还藏匿在城中,会有更多人受害。

在两难之间,空旷的街道倏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喂——!站在屋顶慌张逃命的两位!”

他们两人一起向下望去。

只见信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间,正朝他们招手。

他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难题,笑眯眯地发问:“要不要来我家啊?保证安全无忧一条龙哦!”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里对应了茶园种田篇的一些小伏笔(对手指

第33章 [VIP] 33

信将他们带到了城郊的某处宅子。

椿理子对这个宅子有印象。

传闻中名动全境的阴阳师游历至京都, 直叹此处是千年难能一遇的福地,便有贵族在此地建造住宅。

但后面因为维新政权废除,在七年后已经沦为一片荒地。

在回国一一拜访的京中贵族中, 也从来没有听闻哪家有一个患有卟啉症的养子。

似乎在她知晓的未来中,从来没触碰到和信有关的消息。

因为没有阳光,信抱着伞,随意地把木屐甩脱在玄关,蹦蹦跳跳地在木质走廊里跑来跑去。

幽风从玄关处吹来,偌大的宅邸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个仆人。

一抹烛光亮起,信从走廊尽头探出脑袋:“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心中弥漫着异样的感觉, 椿理子站在原地没有动。

小指传来轻微的挤压感, 无一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用眼神示意她无需慌张。

的确, 现在没有更好的去处了。而且这里确实没有任何鬼的气息。

无一郎牵着她的小指走了进去。

屋内除了点燃的那只蜡烛外没有任何光源,四周也是静悄悄的,只有触碰到木质地板的脚步声。

信见到两个人并肩走过来,神情僵了一瞬。

但很快, 他恢复往常的神色, 笑着推开身后的纸门:“这个是姐姐的房间。”

扯下门边的开关, 室内骤然亮起,屋中的设施一览无余。

屋内空间很大, 装潢雅致,大小家具也一应俱全。

“那我们现在去玩吧!我还没和姐姐一起玩呢!”

可一道声音突兀地打断他脸上的欢欣雀跃。

无一郎问道:“我的房间呢?”

“你的房间在那边。”轻声啧了一声,信随手一指。

顺着指尖的方向看去, 一间不到三叠的小屋夹在楼梯边缘,里面除了榻榻米外空无一物。

“那么, 姐姐和我去玩吧~”

安排完毕后,信扯起椿理子的衣角,想要带着她去另外的房间。

可他的手腕传来突如其来的压力,而且那股力量还有不断加大的趋势。

面上覆上一层阴影,无一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和你下。”

“哈?谁要和你下?”信一脸嫌弃。

“姐姐现在已经很累了,她需要休息,”无一郎义正严辞道,“你一点都不会体谅人。”

“难怪你一个人到处乱晃,你这种性格是没人愿意和你玩的。”

无一郎的句句话化作一把把刀子,毫不留情地望信的肺管子里戳。

对于出于好动期的小朋友来说,“没人愿意和你玩”的这句话无疑比天塌了还可怕。

信的表情瞬间变得无味陈杂,良久,从鼻腔中哼了一声:“你来就你来。”

“无一郎,其实我可以…….”椿理子连连摆手。

但话还没说完,便对上无一郎无比认真的表情。

“姐姐需要休息。”他故意放慢了语调,强调着。

然后,不等她再说什么,迅速推着信走出房间,顺手将纸门带上。

隔着一道纸门,走廊的声音变得模模糊糊,隐约听到他们两个人在说话。

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椿理子将耳朵贴在纸门上,走廊里的对话瞬间清晰地传进她的耳中——

“你以后不要缠着姐姐了,像你这样性格又讨厌,下棋又烂的人姐姐是不会喜欢你的。”

“你胡说!她明明对我很温柔!”

“那只是客套一下好不好?姐姐对谁都很温柔,你只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她其实看你很困扰的。”

“死海带头你烦不烦啊!”

椿理子:“…….”

这两个人真的不会原地打起来吗……

……

等后半夜椿理子摸去下棋的和室时,无一郎已经趴着棋盘上睡着了。

信坐在他的对面,手中捏着一枚棋子,眼神晦暗不明。

但他见到椿理子,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姐姐,我下赢他了哦!”

二十五胜二十四败加一平局,是他赢了!

旋即,他又想起无一郎戳人肺管子的话,小心翼翼地发问:“姐姐,你不睡觉吗?”

椿理子笑着摇摇头:“我睡不着。”

外面的搜城声势浩大,宅院之外此起彼伏的喊声,无时无刻触碰着她敏感的神经。

她不知道这里是安全,还是暂时安全。

不过,身侧微弱的呼吸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椿理子轻手轻脚地把无一郎放到榻榻米上,替她盖上一层毯子。

室内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醒着。

抬起紫色的双眼,信托腮望着她。

“信,谢谢你。”椿理子向信笑道,“谢谢你能收留我们,相信来路不明的我们。”

腰背挺得笔直,椿理子跪坐在他的对面,开始动手把棋子一一复位。

垂下眼睛看着棋盘,她一边摆弄棋子,一边说道:“无一郎这个孩子,其实也是个好孩子,只是因为遭遇了一些变故,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不过,我觉得你们以后肯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来,我们来下一把棋吧?”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棋子再一次在棋盘上整齐列阵,椿理子笑着邀请他。

可信的手却没有动。

漆黑的睫毛垂下,信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姐姐,你为什么会带刀呢?”

“我为什么不能拿刀呢?”椿理子很疑惑。

“就是……感觉气质不符,我觉得姐姐你更适合当一个类似大和抚子那样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椿理子缓缓开口道:“我之前有一个朋友和你一样,也患有卟啉症,但他因为一些事情去世了。”

“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信打断了她的话。

“嗯…….”椿理子犹豫着,最终还是选择向他坦言,“我小时候因为一些原因被人绑架,是在那里遇到了他,后面他为了帮我逃出去才……”

“所以姐姐才想拿刀?”

椿理子点点头。

不仅仅是拿刀的原因,也是她一直说服自己,加入鬼杀队的原因。

——为了不让自己那么无助而挥刀。

得到肯定的答复,信的眼睛再一次变得亮晶晶的:“原来是这样!时间不早了,姐姐快回房间睡吧!”

“不下棋了吗?”

可他却摇摇头,将椿理子推回她的房间。

“信也想做一个体谅别人的好孩子。”

高悬在头顶的灯光在脸上打上半边厚厚的阴影,信笑眯眯地将拉上纸门。

随后,宅邸外的吵闹声也渐渐消失,周遭都陷入平静。

或许是因为这次谈心的原因,椿理子后半夜睡得格外沉。

直至第二日,从庭院外传来的敲门声将她从梦境中唤醒。

她的房间和正门隔着一整个庭院,按理说无论如何都吵不醒她的。

可这座宅子四周除了他们三人没有任何人,在这一片沉静下,这敲门声显得格外吵闹。

是有人找到这里了吗?!

椿理子慌忙披起羽织,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准备把无一郎叫醒。

在她穿过庭院走廊时,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停止,紧接着响起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不大,却如一支利箭刺入心脏,将她钉在原地——

只听门外人道:“椿理子,开门。”

对方语调平缓且严厉,一如七年后,她跪在冰冷的榻榻米时,接受训斥时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身心俱疲,写文很不在状态,非常抱歉。

第34章 [VIP] 34

“若是再不开门, 那我便要叫人过来了。”

脑中一片空白,椿理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昨天只是被祖母匆匆看了一眼,而且毕竟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七年后的自己, 就算面容相似,又怎么会往同一个人这个方向联想?

她究竟是怎么被认出来的?

见门后迟迟没有反应,琉桓真理再次说道:“现在门外只有我们二人,你考虑好了。”

和往常一样,祖母依旧喜欢用平淡的口吻来向人施压。

看来眼下这个情况,是不开门不行了。

咬紧嘴唇,椿理子走向大门,将门推开。

伴随着门缝展开, 祖母那张保养精致的脸, 缓缓出现在她的眼前。

与七年后相比,她的头上少了许多白发, 脸上也只有几条淡淡的细纹。

始终不改的是双海蓝色瞳孔中透出的严厉。

但在她清晰地看清椿理子的那一刻,眼中还是闪过一丝错愕。

勉强理清脑中混杂的思绪,椿理子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常的表情。

“您是找错地方了吗?您说的那个人我并不认识。”她笑着装傻。

以祖母那个性格, 如果百分百确认是自己, 又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 绝对会要喊着大批人马把她捉拿回去。

而现在她没带几人过来,估计也是不太确定, 才悄悄过来试探。

可椿理子抱着的最后一丝侥幸,最终被祖母一声冷哼浇灭。

祖母眉头紧锁着:“你要同我装傻到什么时候?我分明亲自把你送上了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长大了那么多!快和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实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椿理子还想再垂死挣扎一番, 可却被祖母连环炮一样的质问塞了回去。

“你的书法、仪态、说话方式、走路步态都是我亲自教的!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你?”

“这个告罪书是你写的吧?字迹和你平时写的书法字迹一模一样!”

祖母又从袖口掏出一张泛黄的白布,将它展开在椿理子的眼前。

“若你还要狡辩什么, 那我即刻联系官府,告知他们这里有个冒充我孙女的妖人!”

若是其他的方面,还能用巧合来解释,可那封她亲自写的告罪书不知道何时流到祖母手里,现在真是人证物证俱在了。

垂下眼睛,椿理子盯着地面犹豫了许久,最终开口唤道:“祖母。”

听到这声祖母,琉桓真理挺得笔直的腰背轰然倒塌,险些站不稳。

椿理子赶紧将她扶住,她趴在椿理子的肩上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这个事情很难解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确确实实发生在我身上了。”

换谁来说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七年前,都会很难解释的吧……

“你的手怎么变得这么粗糙了?我在家中一点都不舍得让你干什么……”

面上的严厉已经消失殆尽,祖母拉起椿理子的手,指腹在她的手心上摸索。

眼中似乎闪过万千情绪,祖母有千万句话语要说,但最后只说出短短的一句话:“孩子,你受苦了。”

短短的一句话,瞬间唤起椿理子心中沉睡的万千情绪。

在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在独自一人面对鬼、在不死川近乎要命的地狱训练中,她都没有哭,甚至跌跌撞撞地走到这里。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她一直走在路上,却没有人问她一声累不累。

强行绷紧的唇止不住地抽了抽,椿理子感觉眼底一片酸涩,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想要去抱抱自己的亲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在长辈的怀中撒娇。

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椿理子的手滞在空中,打破祖孙二人的叙旧。

“姐姐,她是谁?”

无一郎站在玄关处发问,他身后的信站在阴影处,神情晦暗不明。

祖母也瞬间敛起神色,冷声询问:“这几位是?”

论谁看到自己养大的孩子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子呆在一起,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后面那位是好心收留我们的。至于前面那个…….我来到这里,和他有一定关系……”椿理子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在看到祖母眼底越来越深的冷意,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他主动想让我过来的,是我……”

“是我自己犯浑,犯了罪业。”

说到这里,祖母看无一郎的神色才缓上一些。

用如老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打量对方半天,她沉默片刻,开口道:“椿理子和我回家,剩下的事情详细和我说说。”

“那边长头发的小子,和我们一起走。”

“欸?”良久不语的信突然发话。

“这位大娘你擅自闯进我家就很不礼貌了,现在不知会我一声,就要直接带人走?”

语调依旧轻佻,信站在走廊的阴影处,淡灰色的阴影遮盖半张脸,仿佛要择人而噬。

祖母回过头看他,语气嘲讽:“知会?我带走我的孙女还要只会你?”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产生剧烈冲突,良久,祖母嗤笑了一声。

“老身确实要感谢你的收留之恩。”

她从振中掏出鼓鼓囊囊的钱袋,将它掷在信的脚边,闪着亮光的银元硬币在信的脚边滚了滚去。

信的神色越发阴鸷。

“有些事情我也是知晓的,只能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了。”

椿理子赶紧出来打圆场:“信,她确实是我的亲人,不会害我的。今天很抱歉了,但是事情确实很复杂,等我解决完再回来找你玩呀。”

面上依旧是温柔甚至略带讨好的笑意,但她没懂祖母语气中的深意。

“……”

信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离去。

最终,祖母将椿理子和无一郎带回了她们家的宅子。

虽然陈设摆饰和七年后有所差距,但椿理子再一次踏入庭院时,却感到无比亲切。

祖母没有给椿理子时间回忆,而是表情严肃地拉着她和无一郎进入一间密室。

“现在,立马把你们经历的事情和我说一遍。”

祖母的语调沉重,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

椿理子自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自己祖母,无奈之下,将所有经历之事都托盘而出。

而这一说,转眼就到了晚上。

昨日是满月,月满则亏,今日夜色浓重,天空漆黑一片。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正有一个人站在宅子的屋顶之上。

一只木屐踏上屋顶,来人的红色羽织在呼啸的夜风中疯狂鼓动。

信站在屋顶,面无表情地垂眼注视下方。

缀在耳垂的红色璎珞晃动,伴随着涌动的风流,他一头柔软的、毛茸茸的黑色短发开始迅速褪去黑色,并以超越人类的速度生长。

面对着浓稠的夜色,他突然对着空气笑道:“黑死牟大人,您终于想起我来了。”

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双清澈如宝石的紫色眼瞳中,开始缓缓浮现出汉字——“下壹”。

上位鬼可以隔空监视下位鬼,这是在十二鬼月中默认的潜规则。

黑死牟无意窥探他人隐私,不是很愿意使用这个权限。

但对于这个他亲手变成的、敢于借助工具在阳光下行走、又过于像小孩子一样顽劣的鬼,他不得不时常以此监视,确保对方有好好完成任务。

“任务很顺利哦,确定了京都一带没有青色彼岸花。”信的语气依旧轻佻,此刻又带上一分顽劣的意思,“但我在这里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

“就是我给您看的话本子上写的‘穿越时空’啦。如果不是能通过气味闻出来,我也难以置信呢。”

“还有就是……我还在一个人类身上闻到了和黑死牟大人相似的味道,虽然味道很淡,但应该是您尚为人类时,留下的后裔吧?”

夜空中响起近乎癫狂的笑声,信张开双臂拥抱一片浓稠暗色的天空。

“他们都是鬼杀队的剑士,我想把他们变成鬼,可以吗?”

等到笑够了之后,信再一次眯起眼睛,语气中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他有自信不被黑死牟拒绝。

毕竟那位大人可是念叨了很久,想要有呼吸法的剑士变成鬼!

耳畔沉默了半晌,低沉的“好”声在信的脑海中响起。

“谢谢黑死牟大人!”信的眼睛弯了弯,垂眼看着安静立于大地之上的建筑群,“那么接下来,我就——”

人类想要变成鬼,必须要有为人而完成不了的执念。

如果人类没有想要变鬼的欲//望,还想让人类变成鬼的话,那就必须斩掉他们在人世的羁绊。

在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完后,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伞中剑,随意地向下一挥。

顷刻间,空气中响起恐怖的坍塌声,巨大的宅邸沿着那道剑气被撕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

听到自己有曾曾曾孙子的一哥,面无表情地激动了一下

最近需要肝论文,更新会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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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VIP] 35

椿理子坐在屋中, 感觉空气中开始绵延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无一郎亦是抬眼往窗外看去。

窗外的夜风呜呜地呼啸着,伴随着屋外响起的异动,属于鬼的气息陡然在空气中炸开。

浓烈的、粘稠的、充满着恶意的气息几乎溢满他们的四周。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 仿佛身体本能一般,无一郎拿起日轮刀,拇指抵在刀柄处,露出一截雪白的刀身。

只在等拔刀的时机。

无一郎拉开窗户,汹涌的风流灌入屋内,吹得他的长发在空气中疯狂舞动。

但还没等无一郎从窗户中跳出,屋内的电灯闪了闪,屋外响起轰地一声—— !

房屋仿佛被什么东西自上而下劈断一般, 先是抖落几片木屑, 随后成吨木梁从下而上向他们扑来!

夜空中再一次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顷刻间,方才还稳稳扎与地基之上的宅邸, 瞬间化成一片废墟,将里面珍藏的无数奇珍异宝尽数埋入地底。

眼前一片灰黑,待到尘灰散开时,椿理子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无一郎只身挡在她的面前, 隔绝了大部分灰尘。

在千钧一发之际, 无一郎拉着她和祖母避在了房间的最角落。

承重木梁为他们在角落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隙, 才免于被倾泻而下的木材埋在底下。

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的日轮刀也被塞入手中。

头顶刮来习习夜风, 无一郎抬眼顺着气流的方向望去:“我们应该是在最上面,把上面的木头弄开就能爬出去了。”

「霞之呼吸·壹之型·垂天远霞」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黑暗中银光一闪,无一郎拔刀出鞘, 强而有力的几击突刺瞬间把遮挡在头顶的木板戳破。

大片大片的新鲜空气从空隙中涌入,无一郎率先跳了上去, 将手伸了下来。

“先出来离开这里。”

将手交给无一郎,祖母还未能接受眼前的情况,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到底是……”

椿理子则是在下面托着祖母:“是我刚才和你说的鬼!但现在来不及解释了,保命要紧!”

将祖母成功托了上去之后,椿理子也赶紧爬了上去。

即便已经在下面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出来视野开阔的瞬间,椿理子的瞳孔还是颤了颤。

曾经承载她无数回忆的家,只在弹指间就被被夷为平地。

他们运气算是好的在最上层,而瓦砾木屑之下,埋葬得估计是数不清来她家做事的佣人……

祖母看出来她内心所想,开口道:“为了不让这件事让别人知晓,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已经安排宅子里的佣人暂离一段时间。”

“那……”

椿理子还想问些什么,却被空气中响起的一道声音打断。

“我有故意避开你们的,但是不小心加大了点力度,不过没死真是太好了。”

那道声音一如既往地顽劣、轻佻,同时也极具辨识度。

椿理子不可置信地转头,视线越过已经拔刀的无一郎,直勾勾盯向缓步向他们走来的人影。

红色的羽织、耳上的璎珞耳饰,紫色双瞳、以及那把极具辨识度、可以装得下两个人的红色纸伞。

只不过他的头发和睫毛全部变成了白色,但这副面容和椿理子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另外一副面孔重合了。

信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发问:“姐姐,还记得我吗?”

握紧日轮刀的指尖发白,椿理子抿紧嘴唇:“……记得。”

“那太好了,我还担心姐姐会忘记我长什么样呢!”信弯了弯眉眼。

盯着眼前这个漠视一切的面容,椿理子的脑海中开始泛起涟漪。

怎么会忘记……

幼时,她因为一些家族间的冲突被京都大族贺茂家绑至家中。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患有卟啉症,无法晒太阳,所以在宅中备受歧视的小佣人。

那个小佣人觉得她讲的故事有趣,喜欢和她一起玩,但却被贺茂家中人发现,粗暴地被拖了下去。

也就是在他被拖下去的那一晚,那个血债累累、只钟爱贵族的鬼造访了贺茂宅。

椿理子趁着混乱跑了出来,惊魂未定的她还请求祖母寻回那个小佣人。

可事与愿违,不仅没有把那个小佣人带出来,甚至连他的尸体都没有看见。

为了避免灾祸,椿理子匆匆被送出国,唯一遗憾的是再也没见到那个小佣人最后一面。

直到现在——

“毕竟我很喜欢装人类混在人群里玩,不过姐姐还能记得我长什么样真的很开心。”那张脸褪去记忆中眼底的温柔,嘴角勾起恶劣的笑容,“听到你为了我握刀我也超开心的哦!”

握紧日轮刀的力度再次加大,椿理子的唇角止不住地颤抖。

但信对这一切熟视无睹,欢快地在瓦砾之上转了一圈,用着天真的语气说出令人如坠冰窟的话。

“你们也变成鬼吧。”他伸出双指,指向椿理子和无一郎。

“喂。就算再没脑子,说的话也要适可而止。”

一直沉默不语的无一郎蹙紧眉头,手背上的青筋鼓起,将日轮刀刀尖对准信。

「霞之呼吸·贰之型·八重霞」

飘渺的雾气瞬间环绕着日轮刀,在朦胧的雾气笼罩之下,变得捉摸不透八道斩击向着信袭去。

此刻,无一郎仿佛忽视了一切阻力,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信的面前。

日轮刀刀尖划过信的长发,白色发丝成缕般下落,可在日轮刀即将划向脖子的瞬间——!

上空却响起了琵琶的铮铮声。

木拨子拨动琵琶弦,随着铿锵有力的琵琶声,两道音波从天而降。

音波砸到的地方溅起半米高的木屑,无一郎不得不放弃了攻击脖子的机会,闪身退回到椿理子面前。

有两只鬼?!

椿理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只见那日他们没抓到的琵琶法师,此刻正抱着琵琶悬浮在空中。

面对两只鬼,无一郎挡在她们面前的背影没有后退,而是挥了挥刀,将粘附在刀身上的木屑甩脱。

“姐姐,你们先去安全的地方。”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平淡。

见她们愣在原地,他又补充道:“不会呼吸法的人在这里只会添乱。”

椿理子想出口反驳,但余光却瞥到了手臂被划伤的祖母。

确实像他说的如此。

不会呼吸法、体能都要比正常人弱上许多的祖母无疑于是个累赘。

如果她现在直接参战的话,意味着他们不仅要抽出精力保护祖母,还大大地限制了他们的活动范围。

在短暂地犹豫后,椿理子将祖母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咬紧嘴唇。

“等我几分钟,马上回来。”

说完,她便带着祖母往安全的方向跑去。

可还没有跑出几步,信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话语的内容令她的瞳孔骤然缩小。

信抬起头,对着悬浮在空中的琵琶法师发号施令:“喂!琵琶!把那个老的杀了!”

空气中陷入令人恐惧的沉默,椿理子没有回头,而是加快速度带着祖母往前走。

越快离开这里越好、越快把祖母带到安全的地方越好!

短暂地对峙后,椿理子的背后响起一声叹息。

琵琶法师低沉嘶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我明白了,西风信来大人。”

握住木拨子的手腕一转,琵琶声嘈嘈切切,血鬼术化成的音浪如狂风骤雨般向着他们倾泻而下。

椿理子抱着祖母滚向一处掩体后面。

密集的音波砸向废墟,顷刻间便分出数十米宽的沟堑,隔着升腾而起的尘雾,椿理子看不清另一边无一郎的情况。

只能隐隐看到尘雾之下,微弱的刀光剑影在闪烁。

在刚才的跑动中,即便有意避开那些音波,祖母和她还是不同程度地被伤到了。

啧了一声,椿理子抬头望去。

那琵琶法师稳稳地高居上空,仿佛俯瞰蝼蚁一般,不断地拨动琵琶弦释放音波。

背后的掩体不断被击打,击穿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现在……祖母在她身边,她无法迎战,但若逃跑的话,只会被上空砸来的音波击中身亡。

“你去迎战吧。”

在两难之际,身旁的祖母却推了推她,示意椿理子不必再管她。

“可是……”

祖母连忙让她打住:“椿理子你想想吧,不迎战和迎战的后果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此刻不迎战,她先要确保祖母能安然无恙,并且保证在返回的路上不被那密集的音浪击中,而在这个过程中,无一郎还很有可能在两只鬼的夹击下身亡。

但若是此刻迎战,若能迅速击败那个琵琶法师,不仅能让祖母安全撤离,也能立马缓解无一郎的压力。

哪个选择是最优解几乎是一目了然。

可这个最优解的背后是……不会呼吸法、年近花甲的祖母要只身躲避不断袭来的音波。

在椿理子犹豫不决之时,祖母的手掌捧着她的双颊,迫使两人四目相对。

“身为华族家的女儿,危难关头最重要的是骨气。对你一样,对我也是一样。”

“不必管我,就算我身死,以一条老命换你们两个也算赚了。”

祖母掌心尚有余温,在她肃穆又带着些许温情的注视下,椿理子点了点头。

音波再一次砸向她们身后,浓稠的尘雾瞬间炸开,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身居高处的琵琶法师也是如此。

因为信的命令是只杀老人,不能伤到那个女孩,但那些升腾起的灰雾挡住了视线,他也不敢随意攻击。

看来只能等尘雾散去再发起下轮攻击了。

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琵琶法师放慢了拨动木拨子的速度,而是象征性地向下攻击。

此刻,一阵夜风吹来,尘雾尽数被吹到另外的方向,露出了正小心翼翼贴着掩体行走的祖母。

只露出了那个老人!天大的好机会!

琵琶法师准备再次拨弦,可预料中的声音没有响起,他的手腕之下一空。

啪嗒——

几道狂躁的风流劈开了灰雾,握着木拨子的手腕顷刻间被划出一条血线,毫无征兆地从空中落向地面。

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道湍急的风流冲散尘雾,向他袭来。

“风之呼吸·玖之型·韦驮天台风!”

椿理子高高跃起,随着挥舞日轮刀的动作,自下而上的尘风狠狠劈向琵琶法师。

凛冽的寒光一闪,伴随着骨骼被斩断的咔嚓一声。

椿理子从那团尘雾中冲出,手臂一挥:“你、给、我、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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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VIP] 36

夜空中闪起的刀光照亮了琵琶法师那张惊恐的脸。

他唯一的攻击手段就是靠着这把琵琶。

可他的手腕刚被砍断, 还来不及再生,现在根本无法拨弦自保!

濒死挣扎的本能使他挣扎着用另外一只手拨弦,可琵琶太沉太重, 一只手根本做不到既能托起琵琶又拨弦。

哐当一声。

木质的琵琶从空中沉沉坠在地面,椿理子下落到地面脚步声也同时响起。

在椿理子的身后,琵琶法师的头颅和身体也一并从空中坠下。

椿理子无心去管他,而是准备向无一郎的方向跑去。

毕竟脖子已经被砍断,琵琶法师化作齑粉散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那尚未完全化作齑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的头颅却喊住了她。

“等一下。”

因为脖子被砍断,琵琶法师说话的声音极其费力,已经气若游丝。

椿理子向前的脚步顿了顿。

不死川先生曾经说过, 有些鬼就算砍了脖子也不一定会死, 还需要特殊的达成条件。

所以,在砍断脖子之后, 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但就在她回头的那一瞬。

“我要……!保护西风信来大人!”

拼尽全力说完这句话后,琵琶法师的嘴巴猛地张开,浓重的黑烟直冲椿理子的面门!

…….

一直盘旋在战场上的高亢琵琶声停止。

深吸一口气,无一郎向后一跃, 与信拉开距离。

没有向前一步的意思, 信站在原地撑着伞, 面上还含着顽劣轻佻的笑容。

两人目光之间,隔着无端从天而降的樱花瓣。

这个季节樱花根本不会盛开, 那些樱花瓣也不是普通的樱花,而是信的血鬼术。

樱花瓣轻柔地落向地面,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 瞬间将横在地上的木梁切断。

刚才在那琵琶法师把战场分成两半时,无一郎就想用剑技速战速决。

可面对在极快的霞之呼吸攻势, 信只是打开了那把红伞,然后不紧不慢地转了一下伞面。

伴随着转伞的动作,一片大红的伞面瞬间爬上了樱花的花纹,空中便开始无端降落那极其锋利的樱花花瓣。

轨迹无法预测的花瓣加上时不时降落的音波,让无一郎难以突破对方,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防守。

现在没有那琵琶音的干扰,他会好打上许多。

可出乎意料地,信一转伞面,伞面上的花纹迅速褪去,还在空中飘落的樱花瓣也消失不见。

居然停止了攻击!

不知道对方是何意图的无一郎不敢妄动,出言嘲讽道:“看样子你的同伴也不过如此嘛。”

“后面就是二对一了。抱歉,我们是不会和鬼讲究武德的。尤其是像你这样这么下作的鬼。”

平时面对无一郎的嘲讽,信都会瞬间被点燃。

但此刻,信并没有表现出愠怒,白色睫毛低低垂下,而是嘴角噙着笑意。

然后他很开心地否认道:“不会变成二对一的局面哦。”

“因为姐姐马上就要变成鬼了。”

“你说什么?!”

在话音落下的那刻,还在保持观望态度的无一郎瞬间挥刀,刹那间便冲到了信的面前。

面对即将砍到自己脖子的日轮刀,信不慌不忙地抽出伞中剑,挡开了这一击。

接着,狂躁的风流无端萦绕在他的剑上,化作风刃袭向无一郎!

「风之呼吸·壹之型」

这是呼吸法!还是六大呼吸的风之呼吸!

无一郎挥向他的攻击不得不再一次化成防守,借由反作用力再次与他拉开距离。

“一个鬼为什么会用呼吸法?”站定后,无一郎冷冰冰地发问。

信笑眯眯地回道:“曾经有幸看过呼吸法创始人的剑技,偶然间就学会了这套剑术。”

随后,信全然不顾对面无一郎敌视的神情,而是慢条斯理地将剑收了回去。

“只可惜,那样厉害的人,被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鬼杀队害死了。”

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语气也一如既往轻佻,但话中却无端带着能够将整个人吞噬的冷意。

无一郎不懂他在说什么。

可还没来得及等他发问,信又再一次转动了伞面。

伞面高速旋转两次,大红色的伞面爬上了彼岸花的花纹。

彼岸花迅速从地面上破土而出,眨眼间,无一郎就身处于一片彼岸花花海之中。

可和刚才的樱花不同,即便脚边盛开的彼岸花花瓣摩挲着他的裤腿,也没有任何异常。

仿佛只是普通的彼岸花一般。

可无一郎不相信对方只是整个花海给他看看。

嘴角扬起了恶劣的笑容,这次信好心眼地向他解释:“一朵彼岸花就代表我杀过的一个人哦。而这些花,能变成他们生前的样子,其实更不讲道理的人是我哦。”

话音落下,原本还在安安静静随风飘动的彼岸花开始疯狂扭动,细长的花瓣不断膨胀融合,要变换成另外一个形态。

这些彼岸花化作的形态,有鬼的异形、有普通人、也有穿着队服的鬼杀队剑士!

不断膨胀的阴影瞬间笼罩无一郎全身。

它们的眼睛没有任何神韵,呆滞地盯着地面,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信的声音再次飘来:“对了,这里面也有我杀过的柱,他们的剑技还是在的,要加油哦。”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它们速度统一地转过头来,猩红色的双眼死死盯着无一郎,仿佛在他身边点起了密密麻麻的红光。

信看着开始向无一郎发动攻击的大军,满意地哼起歌,迈着轻快的步子跃过刚才劈开的沟堑。

木屐落地踩上了琵琶法师的布衣,但他却毫不在意,而是径直将衣服踩得皱巴巴的,走向另外一侧。

在信视野的终点,椿理子无力地靠在突出的木梁上。

此刻,她曾经白皙的皮肤已经爬满了青紫,并且还在不断向她完好的皮肤扩散。

这是中毒了。

那个琵琶法师一直执拗地和信一起行动,为了保护他,还在自己身体里设置了只要被砍头就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毒。

信并不为此觉得感动,只觉得无所谓。

夜风再起,被踩皱的衣服随风而去,孤零零地飘向远方。

这股风给大脑带来短暂的清明,椿理子勉强睁开了眼。

入目第一眼所见便是那刻着汉字的瞳孔。

信见她睁开了眼睛,眼睛弯了弯,抬起已经划破的手臂。

“姐姐,来变成鬼吧?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直玩了。”

没有任何温度的鬼血滴在她的脸上,沿着面部的线条,缓缓向她的唇流去。

椿理子的嘴唇紧闭,但在鬼血的流动中,唇瓣开始微微翕动。

信满意地弯了弯眸子。

嗯!果然没错!

只要在斩断羁绊的情况下,当人类面对致死的危机,眼前出现一根救命稻草都会牢牢地抓住。

哪怕是让人变成鬼,永远背离阳光的稻草也不例外。

可下一刻,信的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在剧毒腐蚀的刺痛之下,椿理子拼尽全力抬手,然后干脆利落地将唇边的鬼血抹开。

“我……不会变成鬼的。”椿理子已经气若游丝,“哪怕是死。”

这一句话,仿佛一柄利刃刺穿了信的心脏,让他无端地回想起了愤怒的事情。

“嗯。那你死吧。”

只在一瞬间,向来对椿理子和颜悦色的信冷了下脸,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你等一下。”椿理子却叫住了他。

信没有任何回应,继续向前走去。

“来下一盘棋吧?你不是一直想和我下,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下成吗?”

剧毒无时无刻在腐蚀她的神经,椿理子说话已经变得断断续续,但还是尽力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这句话无端地击中了信,将他的双脚钉在原地。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信叹了一口气,用着抱怨的口气撒娇道:“真不知道姐姐你说这句话,是为了那个小子拖延时间,还是真心想和我下棋。”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依旧半跪在椿理子身前,从羽织中掏出那个折叠棋盘。

“都有吧……。”椿理子回道,“祖母说即便在危机时刻,也要有自己的骨气。我不能忍受自己的言而无信。”

“在生命的最后,能完成一个承诺也是极好的。”

信没有再说话,而是沉默地将棋盘在废墟上展开,挨个挨个将棋子摆在棋盘上。

这一次他依旧很谦让地让椿理子先走。

但因为毒素腐蚀着椿理子身体,连带着五感变得越来越慢,每走一步棋都需要很长时间。

向来喜欢新鲜刺激的信没有任何不耐,而是安安静静地半跪在地上等待她起手。

到最后,椿理子已经抬不起手,用尽全力也只能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可她执拗地要下完这盘棋。

“麻烦信帮我移动了一下棋子了。那么……黑兵,F6。”

骨节分明的手指拎起黑子,放在椿理子报的棋盘格上。

“白马,G8。”

“黑王,往前走一格。”

“白王后,斜向前三步,吃掉你的车。”

…….

这盘棋持续的时间格外久,直至东方天空处开始泛青,出现淡淡的橘色。

为了保险起见,信打起了那把大伞,防止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棋局一直在继续。

因为毒素椿理子五感变得无比迟钝,走的棋路也毫无章法,换做几岁小童来也能下赢她。

信的思绪很清晰,但他一直执拗地吃别的棋子,故意避开能结束游戏的王棋。

直至棋盘上剩一个孤零零的王。

不断推迟的、属于他的胜利即将到来,但信却迟迟不肯走下一步。

“真的不管怎么样都不变成鬼?”他问。

“嗯。”

信盯着椿理子几乎被毒素完全腐蚀的身体,沉吟片刻,笑了出声。

此刻,耀日缓缓爬上山巅,向着大地播散烈烈朝辉。

握住伞柄的手腕歪了歪,伞面遮住的阳光瞬间向他的皮肤倾泻而下。

这是他三百多年,第一次肯完完整整地站在阳光之下。

他语气恢复了以往的顽劣轻佻:“我突然不想让你死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身侧响起剧烈的破空之声,一道黑影闪到了他的头上。

身上染满数不清的血迹,黑色的队服被血液浸得湿漉漉,时透无一郎高举着日轮刀,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一人一把刀,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锐利的刀光落下,一连斩断了伞柄和致命的要害。

白色长发被锐利的刀锋切断,伞面和头颅一并斩断,在废墟上骨碌碌地滚动。

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无一郎指缝也染满血迹,双手却紧紧握着刀柄不敢懈怠。

直到他看到信的身体开始崩溃消散。

回头望去,刚才侵蚀着椿理子身体的紫色毒素,开始慢慢褪去。

无一郎不顾一切地甩脱手中的日轮刀,抱起椿理子,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她的胸腔上。

咚咚、咚咚——

直到听到胸膛之下那颗心脏在健康有力地跳动,他才彻底放松。

但即便是确认了椿理子现在安然无事,无一郎还是执拗地抱着她不肯撒手。

直到他们的身后响起信的声音。

尚未完全崩溃的头颅,背对着日光,向着他们说道:“对这后面的一切都好奇的话,就去找那位大人吧。他会在某处棋院等着你们。”

话音落下之际,信的头颅最后的一寸化作闪闪发光的粒子,随风散去。

地面上只剩下那血红色的羽织,和散落一地的棋盘。

与此同时,鎹鸦张开翅膀,迎着缓缓上升的旭日飞去。

“下弦之一,确认死亡!”

尖锐的嘶鸣敲定了长夜的结束,同时也宣告着另一件事——

在古都的枫树之下,握刀两个月、年仅十二岁的剑士,一战成柱。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论文真的饿好累555

关于信为什么认识缘一,后面的副本会说,隔壁专栏的小文也会继续完善设定~

成柱篇就结束啦,这一篇其实就是承上启下,嗯……还有最后一个副本就完结啦

第37章 [VIP] 37

十日后, 蝶屋内。

“啊?!”

蝶屋内传出少女不大不小的惊叫声,停留在树枝上休憩的飞鸟咻地冲出树冠。

“无一郎几天前就去出任务了?”

还穿着病号服的椿理子瞪大眼睛,不顾蝶屋小姑娘们的阻拦, 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可脚尖还没有点在地上,她的肩膀便被一只手牢牢地摁住了。

那只手白皙修长,指甲打磨得像是圆润的鹅卵石,手指的线条也无比柔美。

“椿理子小姐,虽然那只鬼死了之后你体内的毒素立即消退了,但它们对你身体的侵蚀却没有消退哦。”

面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容,但椿理子却能清晰地看到蝴蝶忍的太阳穴隐隐跳了跳。

脖颈后弥漫着一股凉意,椿理子立马不敢造次, 乖乖地为自己盖好了被子。

毕竟表面温温柔柔的笑面虎才是最可怕的!

疑似有报复的嫌疑, 蝴蝶忍有些粗暴地撕开她手臂上的药贴,干脆利落地弹了弹注射器针管。

“椿理子小姐, 你就不用担心握刀两个月就能成柱的天才了。”蝴蝶忍一边推出针管里的气体,一边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那可是下弦一,已经是接近上弦的存在了哦。”

从京都回到鬼杀队已经有十多日了。

即便信当时被无一郎杀死, 当但椿理子因为被毒素侵蚀, 足足昏迷了好几日, 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在大战结束后,椿理子直接被在京都附近的隐成员带回鬼杀队总部, 在蝶屋接受治疗。

等再醒来,得到的就是无一郎一战成柱的消息。

至于她的祖母,当时很幸运地躲到了承重柱后面, 尔后又被赶来的隐队员发现,身体没什么大碍。

针管扎入手臂的痛感传来, 让椿理子的思绪回归现实。

药液刚注入血管带来绵密的微痛感和凉意,椿理子却直勾勾地盯着蝴蝶忍的侧脸。

“怎么了?”蝴蝶忍的余光察觉到椿理子的视线,“话说回来,你不和你的家人报个平安吗?”

椿理子摇摇头:“还是算了。”

如果再见面的话,见识到鬼的可怕的祖母,就算用叉子,也要把她从鬼杀队叉回家。

但是她想回到正常的、属于她的时空里去。

所以要更加努力磨砺自己的剑技才行。

“那这段时间要好好静养,不要想着乱跑哦。”

将椿理子面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蝴蝶忍没有选择多问,而是继续用温柔的语气叮嘱。

随后,一针药剂打完,蝴蝶忍拔出针管,准备离开。

可椿理子却拽住她羽织的一角。

“怎么了吗?”

蝴蝶忍有些疑惑地回头。

柔软的额发垂下,阴影遮盖住了椿理子大半眼睛,手指却执拗地攥住羽织。

短暂地犹豫过后,椿理子开口道:“…….我想知道关于那只下弦鬼的事情。”

在那个晚上,是无一郎和信在交战,他们之间发生了椿理子一概不知。

她知道的只有信临死前的只言片语。

这段时间椿理子思来想去,也没弄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放自己一马,以及临死前对无一郎说的“如果想要弄清一切,那就去找那位大人”那句话。

无一郎在成为柱后参加了柱合会议,他知道的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和主公还有其他柱说明。

所以,身为虫柱的蝴蝶忍绝对会知道什么。

“啊……那个呀。”蝴蝶忍露出颇为无奈的微笑,不知道能不能说。

但还没等她给出明确答复,屋外便有一个人提前抢答。

刻满伤疤的手撩开挡风帘子,不死川实弥微微低头进来:“那是一只会用呼吸法的鬼。”

“呼吸法?”

“嗯,而且那只鬼用的还是风之呼吸。”不死川实弥倒没打算藏着掖着,但他也没察觉到蝴蝶忍眼底微妙的表情,“不过能确定的是,不是之前的鬼杀队队员变成的鬼。”

椿理子追问道:“那为什么它会呼吸法呢?还有它说的‘那位大人’又是什么意思?”

“据说是和初始呼吸的剑士有联系…….”不死川继续回答,但视线却猛地转到了椿理子因为毒素过于苍白的脸上。

椿理子呼吸瞬间一滞。

果不其然,在用犀利的目光对她一番审视后,不死川爆发了熟悉的咆哮:“哈?我和你说了多少遍,即便是砍头了也不能对鬼掉以轻心!”

“弄成这个样子你究竟是在丢谁的脸?!”

面对不死川的死亡审讯,椿理子手指疯狂地绞床单,面上态度极佳:“您说得极有道理……”

不死川向来是这样,或许因为经历太多的生死存亡,面对后辈的不妥之处都会不留一丝情面地指出。

原本的情报交流会,也变成他单方面对椿理子批斗大会。

“好了好了,不死川先生,病人现在需要静养哦。”

面上再一次堆上友善的笑容,蝴蝶忍不由分说地推着不死川出去。

“喂喂喂!”

室内一下子就响起了不死川不情不愿的挣扎音,和蝴蝶忍略带阴阳怪气的笑声。

在将不死川完全推出蝶屋后,蝴蝶忍又往回退了一步。

白皙柔美的手掀开门帘,使她露出半张脸,眼底依旧笑意盈盈。

“我们现在在彻查那个鬼所说的,到时候绝对会通知椿理子小姐的。所以——”

饱满的唇瓣微微翕动,蝴蝶忍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所以现在请为那时做好准备吧。”

语毕,蝴蝶忍轻轻带上蝶屋的门,留椿理子一个人在原地满头雾水。

不过,根据他们所说的只言片语,椿理子多少也能猜到一点。

能让那么顽劣轻佻的下弦鬼尊称为“大人”的人物,不是上弦鬼,那就是鬼王了。

估计现在鬼杀队正在搜查关于那只鬼的踪迹,但是碍于一些原因不能明说。

攥紧五指又松开,椿理子愣愣地盯着掌心因为练剑而磨出的老茧发呆。

或许现在只能做的事情,只有好好打磨自己的剑术。

最起码不能成为累赘才行。

转眼间,一年半多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期间,基本是无一郎一个人单独执行任务。

起初椿理子还会担心,生怕他折在哪里。但一想到蝴蝶忍所说的,最终默默选择关心自己,努力提升自己的剑术。

在这一年内,椿理子的阶级连升五级,一跃队内地位还算可以的剑士行列。

不过无一郎是柱,平时不是在杀鬼的路上就是在杀鬼,两个人也很难聚到一起。

直到今天,刚回到总部的椿理子听说无一郎也在休整,便去了他的宅邸拜访。

可凳子还没有坐热乎,门外便响起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不死川实弥用着堪称粗暴的手法推开门,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开口道:“刚才在下关找到一座可疑的棋院,你现在立马跟我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你的祖宗即将上线感谢在2024-03-13 23:59:39~2024-03-17 00:4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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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VIP] 39

五日后, 下关市。

海岸边响起鸥鸟的鸣叫,阳光照射在平静的海面上,犹如一块清透无暇的蓝宝石。

银鱼在木质船板上上下弹来弹去, 赤膊上阵的渔夫划着渔船驶回岸上,抬手向路过岸边的人招徕刚捞上来的鲜鱼。

可路过海岸的三人却没听到渔夫的吆喝。

倒不是他们耳背,也不是为人无礼,而是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喂!你怎么还跟到这里来了?!”走在最前面的不死川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不想死就赶紧给我滚回去!”

走在队尾的椿理子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可是是不死川先生闯进来,说要我们跟你走一趟的。”

“我哪知道你在那里!我只是来喊这小子的!”

声音越发的狂躁,不死川一把勒过走在中间的无一郎,近乎粗暴地戳了戳他的脸蛋。

“所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 椿理子索性不装了, 浑身上下“我来都来了,你能把我怎么办”的无赖气势。

这个态度把不死川气得半死。

赶在他发作前, 椿理子赶紧柔声细语道:“如果有我应付不了的局面,我绝对会赶紧离开,保证不拖你们的后腿。”

“而且我这一年也有认真修行,在剑术方面的努力绝对不比你们差。”她补充道。

在来下关市的一路上, 椿理子兢兢业业地伪装自己的气息, 偷偷跟在他们的后面, 但还是被不死川给发现了行踪。

碍于已经在行驶中的列车上,不死川也不可能一脚把她踹下去, 于是念叨了一路。

这次可能遇到的鬼绝对是十二鬼月的话,已经把她的耳朵磨出茧子了。

“如果你拖了后腿,你还怎么跑啊?!”

这句话把不死川激怒到另外一个新高度, 但他的怒火很快就消失殆尽。

“我们到了。”无一郎平淡的声音响起。

两人立马停止争吵,顺着无一郎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一座古朴的院落面靠大海而建, 赤红色的木门之上挂着一副牌匾——

如月棋院。

这座院子占地面积极大,从院外一窥也能感受出棋院中的排布极其雅致,可令人奇怪的是进出棋院的人形形色色。

有穿着破布麻衣的贩夫走卒,有晒得黝黑的渔夫,有穿着名贵西服的小说家,也有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女学生。

很奇怪…….这个棋院装潢典雅,按理说主人应当是一个爱慕风雅之人,却又允许那么多与此格格不入的人进入。

况且,围棋虽然不似早年间是中上阶级的消遣方式,但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过来下棋属实奇怪。

椿理子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海水咸湿味之外,没有任何一丝鬼的气息。

“如果你还敢跟进来,我就宰了你。”

身侧突然响起不死川的声音,将椿理子从思绪中拽回现实。

和不死川相处得久了,他的哪句话是在说反话,还是在生气,椿理子都能从细微的语气中察觉到。

而这一次,是真生气了。

所以,椿理子站在原地没动,而是目送着不死川和无一郎走进棋院。

可在不死川的一条腿即将迈过门槛时,看守大门的门房却冷不丁掀起眼皮。

“两位,你们怕是没有资格进去吧?”

“啥?”

刚才不死川就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但想到队律中不能和普通人起冲突这一条,又把怒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我是说,你们两位没有资格进院子。”

来这棋院的三教九流比比皆是,门房也不怵外表凶狠的不死川,用着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

资格?

赌场、茶楼等诸多场所都是需要入场费,不死川自然而然将入场资格想成了钱财。

“要多少?我可以给你双倍。”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羽织中准备掏钱。

但门房却摆摆手,打住不死川的大款行为。

他抬手指向玄关外的棋桌:“要赢了我们棋院的学徒,才能进入棋院。”

棋桌上已经放好棋奁,桌面一侧的座位坐着一个年纪不够十五六岁的少年,已是恭候多时。

“啥?要下棋?”不死川的脑袋瞬间就大了起来,“给钱不成么?”

在没加入鬼杀队前,身为家中长子,不死川一直在帮助母亲减轻负担,照顾弟妹。

而在加入鬼杀队之后,不死川终日沉浸在磨砺剑术和杀鬼这两件事。

别说是下围棋了,他连汉字都不会写,又怎么会知道这玩意怎么下?!

拥有同样困境的还有无一郎。

他没有之前的记忆,直觉告诉他就算有记忆他也不会下,而且平时无一郎也不会研究玩乐,对于围棋的规则一概不知。

对此,门房呵呵一笑,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你们立马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他们二人身侧掠过。

椿理子走上前,微笑道:“我想来试一试。”

门房向玄关处一指:“那便请吧。”

“喂!你还记得刚才我说了什么吧?”

不死川皮笑肉不笑道,此刻怒火仿佛具现化,在他的背后熊熊燃烧。

“记得。”虽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但椿理子的脚步依旧往前。

“记得你还不赶紧……!”

椿理子在棋桌前坐定,将垂在胸前的黑发别在耳后,温温柔柔地冲着不死川笑了笑。

“但不死川先生说得是‘跟’吧?”

她的言下之意是“既然你连进都进不来,那我根本就不算跟”。

语毕,椿理子将视线集中在棋盘之上,双指捻起一颗黑子,落棋砸出清脆的响声。

可还没等不死川发话,无一郎抢先一步走上前:“我过去看看,没问题吧?”

在玄关处还不算正式进入棋院,过去看看也无可厚非,于是门房便再一次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刻,棋盘上已经零零散散布上棋子,柒恶羣叭乙丝巴咦六旧刘3,吃肉停不下来捻起的棋子的手交替在刻线上落子。

围棋对于椿理子来说并不难。

毕竟哪家的名门闺秀都要在琴棋书画这方面卷,椿理子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棋艺也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而从刚才进出棋院的人来看,身份阶级之间的差距相当悬殊。尚处于底层温饱线的人根本不会拿多少时间出来练棋,这也就说明——

这个卡在门口的试炼,不过是想验证一下进入棋院的人是否会棋,并不会存心为难。

果不其然,她想对了。

不到半个小时,椿理子便速通了这场棋局。

门房递给她一块刻有“丁”字的竹板。

“这个是?”椿理子有些疑惑。

“你进入棋院就知道了。”门房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旋即又将视线转了过去,“棋局已经结束,二位怎么说?”

不死川:“…….”

刚才他和无一郎杵在棋盘前快半个小时,来来回回的黑白子看得他脑瓜子生痛。

这玩意看样子是不能短时间速成了,也不能大闹一场打草惊蛇。

“我们先走,晚上再找机会…….”万般无奈之下,他凑到无一郎耳边低声道。

可却没想到无一郎居然径直在棋桌前,语调平淡道:“我也想下一局。”

“你会下?!”

无一郎用波澜无惊的声线说出极为炸裂的话:“刚才不会,现在会了。”

然后在四十多分钟后,无一郎也收获了一枚刻着“丁”字的竹板。

进来的三个人已经有两个人获得资格,现在全场的视线全都聚集在不死川的身上。

门房似笑非笑道:“您呢?不来下一局?”

不死川太阳穴突突直跳,嘴唇动了又动,千言万语最后化作几个字:“走就走!”

门房笑着再一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当不死川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门槛后,红实木门立马关上,彻彻底底将他拒之门外。

只听门房在里面喊道:“这场已经满了,注意别把闲杂人等放进来!”

此刻,一阵海风呼啸而来,一团纸屑打着卷糊到了不死川的脸上。

不死川一怒再怒。

在正准备发飙的时候,有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凑到了他的身边。

那个身影缩了缩脖子,怯懦而小声地喊道:“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当主公的鎹鸦过来询问情况:

不死川:您知道的,臣乃武将,不通晓笔墨……

第39章 [VIP] 39

如月棋院的规矩和普通棋院有很大差别。

别的棋院来者皆是客, 入院不是只图雅兴就是只磨练棋艺。但如月棋院不同,它并不像是附庸风雅之地,更像是棋士们的斗兽场。

在进入棋院前, 椿理子在玄关口下赢学徒,获得了一枚刻有“戊”的竹牌。

那枚竹牌正是表明椿理子在棋院中的等级——

甲、乙、丙、丁、戊。

进入的棋院的棋士们被分为五个等级,每升一级棋院都会给出奖赏。而棋士想要升级的话,一共有两种途径。

一是同级对战,在赢得一定数量比例的棋士后便可以升级。第二则是越级挑战,只要挑战成功比自己等级高的棋士,便可以继承对方的等级。

虽然棋院鼓励棋士之间的博弈,但一旦棋士失败, 在三个月内便不能再踏足棋院内。

对此规则, 棋院给出的奖赏丰厚,即便不升级, 能一直维持等级也能获得不菲的赏金。

这也是这里有不少三教九流来来往往的原因。

棋士们为了能留在棋院、获得更加丰厚的赏金,就必须要不断地和其他棋士对弈,可越级挑战有风险——

那么只能挑刚进来的软柿子捏了。

所以,在椿理子和无一郎拿着“戊”的牌子正式踏入棋院内后, 屋中所有人眼中向他们射出饿狼看肥肉一样的目光。

那可是两个拿着“戊”牌子的小鬼!!

对于四周带有审视意味和恶意的眼神, 无一郎熟视无睹, 而是扭头在四周望来望去。

墙壁、走廊、室内,都没有鬼的气息, 也可以确定这里并没有暗室。

那么得继续往深处进行探查才行了。

顶着周围充斥贪欲的视线,无一郎径直走向离开和室的门廊。

可在脚即将踏出和室时,无一郎的肩膀被一只有力的手扣了下来。

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他询问道:“为什么要拦我?”

宽厚的手掌死死压住无一郎的肩膀,守在门口的中年棋士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刚知道规则就能进棋院的天才, 但来这里就要守规矩。”

“以你们的资格,现在只能呆在这里。”他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这间和室。

这间和室内聚集着戊和丁级的棋士,属于进入棋院的新手场。在初入棋院的棋士们,只能在这间和室进行对弈。

伴随着等级升高,给棋士提供的和室也会越来越高级,也有可能遇到高阶棋士进行越级挑战。

“可我不想和你们下棋,只是想到处随便逛逛而已。”无一郎淡声道,“只要不和别人下棋,去哪里都无所谓吧?”

无一郎这句话瞬间把中年棋士给噎住了。

这句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棋院做出的规定也只说不能在超出自己等级地方的对弈,并没有说低阶棋士不能在棋院内随意活动。

一盘围棋最起码要四五十分钟,以累积升级的方式来升级的话,在满打满算的情况下最起码也要完成十局连胜。

可他们来这里无心奖赏,只是想探查有关鬼的情报。

见中年棋士迟迟没有回答,无一郎拨开他的手:“如果没有事的话就不要骚扰我们了,那么我和姐姐就先告辞了。”

语毕,椿理子也跟了上去。

可阻拦无一郎的中年棋士再一次摁住了他。

中年棋士的手掌青筋暴起,平日在这棋院里他可是靠着一身武力压制其他人,完全想不通刚才面前瘦瘦小小的小鬼,是怎么轻描淡写地撩开他的手的。

“妈的,我管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快跟老子下棋,老子只差一块牌子就能升级了!”

伴随着对方的力度加深,无一郎的眉头也蹙得越来越紧:“这里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找我们?”

“该不会没本事是下不过别人,所以就想来欺负新人?”

他的语气没变,却莫名有一种轻飘飘的嘲笑的口吻。

“你!!!”

两个人之间的目光擦出火花,一场肢体冲突一触即发。

中年棋士率先挥起拳头冲着无一郎面门而去,却瞬间被无一郎捏住手腕,在空中丝毫动弹不得。

面对越来越激化的事态,椿理子站在一侧,准备上前拉架。

可就在这时,通往内院的门廊传来脚步声,人还未到,一道男声便已经响彻整个和室。

“哟,这里还这么热闹呢。”

闻言,闹哄哄的室内瞬间安静,刚才主动挑事的棋士也瞬间松开手,乖顺得如同一只小绵羊。

在那个人踏入和室的瞬间,椿理子便明白了为何这里的人瞬间噤声——

因为他腰上别着的牌子是甲级!

来人一身黑色和服,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像是只笑眯眯的狐狸。

“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闻言,他微微一笑,将目光落在无一郎身上:“听说有个观棋一局便能进入棋院的天才,我便过来凑凑热闹。”

“不过老远就听到这里闹哄哄的,这究竟是…….”

提及此事,中年人连连摆手,面上堆上讪笑:“嗨呀,没啥事,就是我看着这小兄弟年幼,便出言关照了一下。”

唇角勾起一抹笑,棋士将目光望向无一郎身上,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属实。

“啊……就当是这样吧。”无一郎淡淡开口。

来此地的目的是寻找上弦鬼的踪迹,完全没必要将时间耗费在他不在意的纠纷上。

“那既然没问题了,我们要去参观棋院,麻烦你们让开一下。”

“当然没问题~”

面上依旧笑眯眯地,棋士主动让出道路,甚至在他们即将躬身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但在椿理子即将跨过门槛时,他冷不丁开口:“你们知道在这棋院,甲级之上还有一个人吗?”

椿理子和无一郎的脚步立马顿住。

见他们来了兴致,棋士开始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说道:“这座棋院的主人,为了寻找能够和他对弈之人,才建了这座棋院。”

“而为棋士们建立这样的等级制度,是确保与他对弈之人,实力与他相近。”

“你突然说这些干什么?”无一郎侧眸望向他。

“能来棋院的有三种人,一是求财,二是求弈,第三则是你们这类人。”棋士眼中依旧含笑,“院主住在无法接触到的内院,只有甲级棋士能见到他。”

“所以?”

此时此刻,呼啸的海风悉数涌进棋院,也吹来厚厚的云层,使屋内屋外天光大暗。

“诚邀二位与我下一场,赢了我,我带你们去见院主。”

面对初入棋院的两个新面孔,一直盘踞在此的狐狸也在黑暗中露出了他的獠牙。

“如果输了,那就滚出去,一辈子都别想再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沉迷练习水之呼吸,每次游完泳回来都累的想死……感谢在2024-03-18 12:14:35~2024-03-20 18:3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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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VIP] 40

此言一出, 和室内的众人一片嘘声。

要知道,这所棋院虽然地处偏远,但因为丰厚的赏金慕名而来的棋士多之又多。甲级棋士不仅仅意味着是矗立在这所棋院的顶峰, 更是全国棋士中的顶尖水准!

而这样顶尖的棋士,想要对弈的对象居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和一个才刚刚知道围棋规则的小子!

他也察觉到周围的惊讶,无奈地摇头道:“没办法,谁叫我又下不过那位大人,但想要磨练棋艺也只能接触到一群老人了,还不如让我自己来找找乐子。”

这句话一出,一直以来以武力压人、抢了不少新人牌子的中年棋士浑身一颤。

“所以, 你们要不要来试试?”棋士已经在棋桌前落座, 指向棋盘向无一郎和椿理子问道。

可无一郎的回答令所有人出乎意料。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就不了,反正也下不赢。”

即便刚才观棋一局就能胜人, 无一郎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短时间的顿悟比不上面前这个人长久的积累。

若是答应,不仅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不说,没下赢还会白白地被逐出棋院。这样不仅无法知道棋院内部的情况,椿理子只身一人在这里也很危险。

所以, 他索性放弃, 打算自己独自一人探查能接触到的区域。

无一郎直言弃权后, 室内所有人的目光又放在椿理子身上。

若是她也弃权的话,那么眼前这位自然不会管她, 必定会被刚才的人把牌子抢走。

而若是要迎战的话,一个看起来不经世故的小姑娘,又如何下赢身经百战、棋路老辣的顶级棋士?

左右之间, 横在椿理子面前似乎只有“离开棋院”这一个选择。

但椿理子没有任何的犹豫,坚定地坐到了棋士的对面:“那就麻烦您指教晚辈一二了。”

棋士终于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笑着点头道:“那我们便开始吧。”

在得到椿理子肯定回答的瞬间,和室内气氛瞬间沸腾!

位于棋院内顶端的甲级棋士居然要和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姑娘对弈!

其他等级的棋士也被屋中的声响吸引,纷纷涌进屋中一探究竟,瞬间将椿理子和棋士的周围围的水泄不通。

隔着人群的缝隙,椿理子看到无一郎往深处走去的背影,以及翕动的嘴唇对她话语。

——“要赢”。

随后,无一郎便穿梭进人群,消失不见。

对于周围的人生熟视无睹,棋士将棋奁推到椿理子的面前,笑道:“你执黑子,你先下。”

悬挂在墙壁上的壁钟发出响动,钟摆来回摆动,宣告着又一个整点的来临。

——下午四点。

距离天黑只有不到三个小时。

椿理子也没有废话,干脆利落地捏起一枚黑子,啪地一声落在了棋盘之上。

“很爽快,我喜欢。”对面的棋士弯了弯眼睛,立马补上一子。

就这样,双方的手来来回回在棋盘上执棋落子,很快棋盘上便黑白相间。

围棋并不是一个能速战速决的游戏。

上一秒有可能还在围杀对手,后一秒就可能因为对手的布局满盘皆输。

现在也是亦然。椿理子所执的黑子,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包围吞噬白子,可下一秒就被白子意想不到的落位,吃掉大半黑子。

椿理子低头一个一个移出被吃掉的黑子,头顶却飘来棋士的笑声。

他笑道:“不着急,慢慢来,下一步想好了再下。”

这个语气,自带着上位者的轻佻和傲慢,仿佛胜局已经尽在手中。

椿理子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绪开始变化,却还是默不作声地收拾棋子。

在刚才那扭转乾坤的一子出现后,黑棋的气势一退再退,接连被白子吞噬。

椿理子又想过执棋反扑,但无一例外都被白子拦截,形成的阵型都一一被截杀。

直到濒临赛点,椿理子的黑子都难成气候。

又一枚白子落入局中,棋士故作无奈地叹息:“真是太遗憾了。”

黑子在棋盘上被杀的溃不成军,彼此之间断断续续,连不成一起,而白子只需在吃掉几颗黑子就能赢下此局。

好不容易能碰上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对方的棋路又是符合自己口味的那种类型,难得提起了兴致,却没想到对方那么快就要落败了。

不过,也很久没有下得像今天这么尽兴了。

想到这里,刚才的失落淡掉了一份,棋士眯起眼睛准备为这场棋局收尾。

啪——

一粒白子落在黑子旁边,在触及棋盘时发出了清脆响声。

而在他落子的瞬间,椿理子的嘴角居然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那不是即将落败、要被赶出棋院的自嘲之笑,而是一种看着猎物入网时胜券在握的笑意。

“现在下结论还是太早了,先生。”

随着话音一同落下的是,黑子落入棋盘如玉石撞击的清脆之声。

在那一粒黑子落下的瞬间,棋士瞪大了眼睛。

在原本的棋局,黑子被白子吃得溃不成军,断断续续难成气候。

而这一子,居然打通了所有的关节,将残缺的大半黑子给链接了起来!

可要做到这一步,必须要从一开始就布局才行。

难道这个女孩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他会怎么落子吗?!

棋士的后颈瞬间渗出冷汗。

虽然这一子并不能直接终结棋局,但却链接起一个大网,仿佛对面的女孩,如大海一般表面看起来平静,实则是带着汹涌的气势向他袭来。

这一回,轮到椿理子不紧不慢地敲击桌子,笑着温声道:“不着急,好好想想下一步如何下。”

……

半个小时后。

椿理子捏着最后一枚黑子落入棋盘,一转局势,白子彻底溃不成军。

刚才还游刃有余的棋士,在棋局宣告结束后,瞬间软了身子。

围观的人群之中发出一阵阵嘘声。

位于棋院顶端的棋士,居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给赢了!

抬手拂去额头上的细汗,棋士向这椿理子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不过能否告知我,你是从如何开始布局的?”

椿理子正欲开口,余光却透过玻璃窗扫到屋外。

外面的海风在疯狂地呼啸,天色已经黑了大半,椿理子微张的唇瓣立马抿成一道直线。

短暂的思索之后,她笑道:“这些待我和院主下完一局后,再告诉你吧。”

“所以有劳先生,现在带我去见一见院主吧。”

“害,光顾盯着这棋盘了,都忘记答应你的事了!来,现在跟我来!”

完全没有落败的失落,棋士也是很爽快地一拍大腿,起身就带着她往院内深处走。

毕竟她人在这里,再怎么也不会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跑掉。

此刻,屋外的夜色浓重,云层在海风的吹拂之下翻涌。

不像是什么好天气。

棋士与椿理子在和式走廊里一前一后的走着。

他们走过弯弯绕绕的走廊,最后一座巨大的木门阻挡在他们的面前。

棋士毫不费力地推开那扇木门,门后的新光景让椿理子瞬间瞪大了眼睛。

门后又是一座庭院,院内竖立着用来练剑的木桩,木桩上刻满了刀剑砍入的痕迹。

而在另一侧,摆放着盆栽、怪石,惊鹿在池中来来回回接舀水,时不时磕向石板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面像用于练剑的道场,一面又像风雅的贵族庭院,一个庭院的装潢便就割裂到了极点。

还没从这割裂的装潢中反应过来,刻有“甲”字的竹牌便被塞进椿理子的手心。

棋士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而是替她遥遥一指:“院主大人就在前方的屋子内,您向他出示这枚牌子就行。”

“那么,祝您对弈愉快。”

随着棋士的话音落下,椿理子身后的木门也沉沉关上。

现在,这座庭院只剩下她一个人。

椿理子一步一步地向位于庭院中的房子走去。

从屋子的外观上来看,能够透光的地方都被黑布蒙上,而堆积在庭院里的木刀,刀柄上还挂着水珠,没有白天使用过的痕迹。

这里很奇怪,很不对劲。

此刻,椿理子的脑海中再一次想起不死川对她的警告——

能让高位下弦鬼尊称为“大人”的鬼,绝对是上弦以上的鬼。

心中升起的直觉叫嚣着让她离开此处,而肾上腺素飙升,心脏也是扑通扑通地狂跳。

即便内心已经弥漫着生物本能的恐惧,但她还是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了木屋前。

椿理子抬手敲门。

伴随指节撞击实木的脆响,一抹烛光缓缓从室内亮起。

尔后,从门后响起一道声音:“是谁?”

那是一道极为低沉的男声,犹如置放于庙中的古钟一般,声调低沉,余音绵长而又不怒自威。

一滴冷汗从她的后颈滑下,椿理子声音却一如既往温和:“我刚打败了棋院的甲级棋士,想趁此机会来向院主大人讨教一二。”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后,那道男声再一次响起:“那便进来吧。”

得到准许,椿理子吞咽一口唾液,推开了屋外的木门。

漆黑的走廊之上回荡着她的脚步声,虽然没有几步路的距离,但她却感觉走到那间亮起微弱烛光的屋子十分遥远。

一声“我失礼了”后,椿理子推开了房间的纸门,瞳孔因为室内的光景骤然缩小。

偌大的房间内,一人笔直地跪坐在榻榻米之上,手中来回捏着黑白棋子,正自己与自己对弈。

鬓间两缕如烈日般的红色长发垂下,其余的长发被束成高马尾。

奇异的红色斑纹盘踞在脖子上和下巴的皮肤上。

而他本人虽然是正对着椿理子,但却在面前落下一道竹帘,只堪堪露出他的下巴,看不清本人的面容。

屋内微弱的烛光摇曳着腰肢,椿理子主动打破沉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院主大人?”

“黑死牟。”

对方的声音无形中带着一股威压,让椿理子的小腿止不住地颤抖。

“正好,陪我下完这局残局吧。”

得到对方的准许,椿理子才敢在对面落座。

毫不夸张地说,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的压迫感。

但在坐下,看清棋盘的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停止了一瞬。

只见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各成一势,双方之间剑拔弩张,虽然只有黑白两子,棋风的肃杀之气却能让人如临战场。

“若你是白子,该如何破局?”黑死牟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垂下眼睫,椿理子将视线放在棋盘的走势之上。

白子和黑子表面看着势均力敌,但白子不过是外强中干,稍有不慎就会被黑子吞噬殆尽。

甚至不需要黑子强攻,只要慢慢蚕食,白子就会被逐一击败。

在短暂地思索之后,椿理子说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胜利的首要,那便是攻心。”

“如何说?”

“这里是下关,也是百年前平家和源家决战地坛之浦。在决战前,平家为了占卜预测,将胜利寄托在三百只鲸之上。”

“而那三百只鲸没有游回平家战舰,一如他们没有战胜源家。可实际上,他们的胜败与否,跟那些鲸鱼并没有太大关联。”

“所以,胜利的首要便是攻心——”

一声脆响响起,椿理子捏起一枚白子,直直落在天元上,也是黑子阵型的心脏位置。

在那枚白子落下之后,棋局中的局势瞬间转变,原本相对弱小的白子瞬间脱困,反而黑子成了瓮中之鳖。

“很好的理解。”黑死牟细细看了棋盘后,开口道,“那这局就算是你赢了。”

“赢了我的人都能拿到奖励,你有什么想要的?财富?还是地位?”

想要什么…….?

恐惧、不安、焦虑,所有的情绪被她强制性汇聚在一起,然后压缩成一点,沉沉地压入内心最深处。

“黑死牟大人,我不要什么财宝和虚名。”椿理子此刻的语气无比冷静。

“我想要你掀开面前的那个竹帘。”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室内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沉默之中。

抿了抿嘴唇,椿理子十指紧紧嵌入掌心,强忍着维持自己挺直的身形。

“好。”

对方短暂的回答,如一粒石子砸入平静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随后,他抬起手,掀开面前的竹帘,面容缓缓在椿理子眼前浮现。

在看清他的面容的瞬间,椿理子呼吸一滞,全身上下的毛孔因为恐惧瞬间张开,脑中一片空白。

和下半张脸一样的奇异的红色斑纹盘踞在他的额头之上。

室内摇曳的烛光和椿理子竭力忍住惊恐的神情一一刻印在六个瞳孔之中。

而其中位于中间的双眼,黑色汉字刻上在金色瞳孔之上——

“上弦之壹”。

作者有话要说:

黑死牟,一位不练剑就爱下围棋的百年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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