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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留级生 墨西柯 84423 字 1个月前

第51章 变化

身上有钱袋, 钱袋里还有沉甸甸的钱,这让俞渐离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这张漂亮的脸被他乱用,这般憨笑, 在外人看来也是他笑得灿烂,像是突兀地迎来了春风,引来桃花无数, 开了个山花烂漫,吹了个花香千里。

他心情颇好地在集市逛了逛, 去铺子里买了自己之前便喜欢,却没实力买的材料。

他给妹妹选择了更好的材料, 这回还能给妹妹做个银钗了, 翡翠也买了好一些的品质。

之后他又去了木材铺子,给父亲选择了更好的材料, 打算给他做一套桌椅。

想到自己那个顽劣的弟弟, 他也不知道能给弟弟做什么,干脆买了些结实点的木料, 给他做一个好的床, 省着他闹的时候将床板踏坏了。

之后他又去买了一些纸张,这样能画图纸,画错了也不怕浪费纸张, 换一张重画就是,还能写之后的文稿。

这般出手阔绰了一把,他订购了大批的材料,依旧只花了不到五十两银子。

他觉得他放肆了一把,又没有特别放肆。

回到他买的宅子, 里面已经有他第一批订购的材料。

他关上院门,简单地整理了一番后脱掉了外衫, 叠好之后规规矩矩地搭在一边。

接着挽起袖子,拿出他画好的设计图纸,开始对照着锯木头。

“哎哟!”黄启也不知是如何翻进的院子,惊呼了一声,“您就别干这种活了,看得我心惊胆战的。”

说着,还要抢他手里的工具。

俞渐离惊讶于黄启居然还跟着自己,赶紧问:“你……一直跟着我吗?”

“也不是,上午小将军才告诉我您不在国子监,让我寻您护着点。我也不知道旁的地方,就在您住处等您了。”

俞渐离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要是被发现他在偷偷写小黄书,他的脸可往哪里搁?

他拿回工具道:“这种事情我能做的,都是很基本的工作,我还挺喜欢做手工的。”

“要不重的活儿我帮您干,您做精细的。”

“这怪不好意思的,我自己真的可以,我还可以当是锻炼身体。”

“可别,扭头小将军就得质问我,怎么能让您做容易累死的事情,我帮您就是了,晚间供我一顿饭就行。”黄启说着,便跟着撸胳膊挽袖子,等待俞渐离吩咐。

俞渐离也不啰唆,给黄启画了线,让他根据线的位置锯木头。

这种活对黄启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也没有半句怨言,跟着俞渐离干得热火朝天的。

俞渐离预计着他需要干个几天的活,一天的时间已经干得七七八八了。

黄启干完了俞渐离吩咐的活儿,开始看俞渐离买的宅子,赞叹道:“这房子挺雅致的,很符合您的风格。”

逛了一圈之后,他出来问:“主宅是您父亲的,那个小院是您的?”

“不是,小院是我妹妹的,我不用。”俞渐离还在打磨细节,随口回答。

“您家中就一个妹妹?”

“我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不用安排一个院子?”

“他啊……”俞渐离提起弟弟只是随口回答,“他能健康地活着就行。”

黄启也没多问。

院子里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到处堆放着材料,黄启干脆蹲在一边看俞渐离干活。

“您手真巧,之前看您做花灯就想感叹了,您拼那么小的细节时,我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把那些东西吹散了。”

俞渐离吹了一下木屑,同时回答:“我家中都手巧,我父亲本就是工部的,能建造房屋,也能做些小东西。我和他一样对这些感兴趣,也学来了一些。我妹妹的绣工非常厉害,我家里没落时,都靠妹妹绣一些东西养家。”

“那您妹妹也够厉害的。”

“她非常坚强,我只希望她以后身体好些,也能幸福点。”

黄启跟着点头:“到时候让我们小将军帮忙,找个好人家。”

说完又自己否定了:“算了,小将军找的都是将士,我们这群人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哪里能娶妻生子?

“其实这次让小将军回京,还有其他的意图,他们想让小将军娶妻,给国公府留下子嗣。”

听到这里,俞渐离做手工的动作一顿。

黄启没发现俞渐离的异常,继续说了下去:“小将军本来有两个哥哥,都战死了……国公爷似乎想留下个孩子,所以特意让小将军回京了。

“可小将军的心不在这里,他注定是要征战沙场的,还不想哪个贵女因为自己,像两位嫂嫂一样守寡,他便一直抗拒婚配。”

“国公府只剩下纪砚白一个男丁了吗?”俞渐离问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这倒不是,他的长嫂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二嫂有一儿一女。纪家男儿不纳妾,却也不算人丁特别单薄。”

“那还好……”俞渐离松了一口气,继续做手里的活儿。

“大少爷特别喜欢我们小将军,那小子长得……才十岁吧,快有我高了,纪家的个子真吓人。”黄启随便抬头看了一眼,打量着俞渐离,“皇后娘娘跟您差不多高。”

俞渐离的身高不算高,他估量着应该是177厘米到178厘米这样,但是放在女子里就不一样了。

那皇后娘娘是真的高。

黄启继续说着:“皇后娘娘也是女中豪杰,以前很是爽朗,这些年未曾见过她了,听说严肃了很多。”

俞渐离也很理解:“嗯,毕竟已经成了皇后了。”

“所以还是我们这群小将士自在,没那么多人盯着。”黄启说着,朝外面看了看后道,“来人了,我先躲起来了。”

说完,便纵身消失在了俞渐离的视野内。

俞渐离宅子的位置没告诉过什么人,怎么会有人寻到这里来?

他打开门,看到的居然是陆怀璟的随从。

他一怔,问道:“寻我有事?”

“少爷那边情况有些棘手,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调查到这里来的。”

俞渐离算是知道了,他这种人的行踪,对于那种大家族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秘密,想调查就能调查出来。

尤其他总是逛集市,最近还订购了一些东西,相貌也有些显眼,被发现也不奇怪。

他反锁了院门,这才跟着随从上了陆家的马车,问道:“发生了何事?”

“家中老夫人病重了,小少爷也是这次休沐回去才知道的,回来后一直面色阴沉,还发脾气,我们都没办法了,才想到了您。”

“很严重?”

“严重,之前险些就……”

随从没说下去,俞渐离却懂了,点了点头,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等待去往陆家。

到了之后,俞渐离被人引着进院,正巧碰到了正欲离开的陆怀清。

今日的陆怀清有些不同。

以往的陆怀清都是神态温和的,见到人时,无论对方是谁都会面带微笑,和太子两个人站在一起,像两只微笑的狐狸。

也就是太子的性子要爽朗些,陆怀清内敛些。

今日他却是阴沉着脸,快步朝外赶路,见到俞渐离后稍有停顿。

“陆公子。”俞渐离主动打招呼。

“嗯。”他回应了一声后,便径直离开了。

俞渐离并未多打扰,径直到了陆怀璟的院子,看到陆怀璟正在忙碌,吩咐人搬东西。

他走进去看,发现陆怀璟将自己珍藏的不少材料都搬了出来,人头大的红玛瑙,半人高的血色珊瑚,一盘盘的珍珠,还有用箱子装的玉石。

一些俞渐离看到品质都不敢问价的玉石,只被放在了箱子的最底端。

最让俞渐离惊讶的是一托盘的金锭子,这东西,真是让人看着就喜欢。

见俞渐离来了,陆怀璟随便说了一句:“来了?这些是我准备的材料,你看看能给我娘做些什么,钗子啊,项链啊,都行,要华丽点。”

俞渐离走进去,并未回应这句,而是道:“说说看你的烦心事吧。”

陆怀璟抬手让其他人都下去,这才说道:“林听好像真的不是个好人。”

“怎么?”俞渐离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老夫人病重跟林听有关。

“近些日子,我祖母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前天夜里病发得很急,太医都来了,也都说怕是没救了,坚持不过那夜,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那个时候我还在国子监,我哥倒是回来了。他们正准备派人去通知我,也是打算让我见祖母最后一面,谁知这个时候林听居然来了。”

俞渐离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还没得到消息,他却来了?”

“嗯,对。”陆怀璟沉着脸,继续说了下去,“他说他给祖母诊脉时,推测近期可能身体不妥,那天夜里突然不安,才会过来看看。

“他会些医术,可以一试,能让祖母活下去。只是他用的法子很极端,是用一种毒,让我祖母有回光返照的迹象,能多活些时日,还没有痛苦。”

俞渐离听得眉头紧锁:“直接坦言他用的是毒?”

“嗯,我父亲斟酌了一番后,想着与其今夜便失去母亲,不如让林听试一试。没想到林听真的成功了,还能让我祖母当日便能坐起身来喝粥,气色也好了起来。

“林听的意思是,他要随时看祖母的身体状况,变换自己药的配方才可以让祖母继续维持下去。”

俞渐离听完,也有些无力,只能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这个林听总能有法子,让旁人灭不了他。

“也就是说,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林听都能够自由地进出你家,旁人还需要客客气气地招待。他的药方随时会改变,其他的大夫也没办法代替,只有他可以。”

陆怀璟点头:“没错,从你劝我之后,我就没怎么和他来往过,昨天夜里回来才知道这些事情。今天我去看了祖母,见她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还能清醒地和我聊天,记起了我小时候的事情……

“你要知道,林听来京之前,我祖母都是有些老糊涂的,家里的人都认不全了,现在却好得……让人觉得可怕!”

俞渐离一时间也想不到对策,能回答出来的也只是:“暂时小心着些吧,老夫人没事才是最好的。”

“嗯。”

*

“刚刚调查过他,我们还没做出什么举动,我祖母便病重了,还只有他能救。如果我动了他,我的祖母怕是也撑不住了。”陆怀清说着,苦笑起来。

坐在不远处的太子也听得沉默。

最开始,他们只是想着一个小小的林听而已,想要除掉简直是易如反掌,他们甚至不需要太过关注。

可他们刚刚察觉到这个人,林听就有手段让他们动不得自己。

现在陆家老夫人的命全靠林听才能继续,他们动了林听,就要舍弃老夫人。

这样一个人,他们甚至不知道继续留下去,这段时日里林听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这仿佛是留着一个蛀虫,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放肆。

可他们又无可奈何。

太子问道:“太医可查出之前老夫人有没有被下毒?”

“太医查过所有,包括饮食、汤药、烛台,甚至是被子枕头等各处,都没有发现。而且林听的人应该靠近不了祖母的住处,他的身份还没资格拜访祖母。

“唯独有两次替祖母诊脉,也都是府中的大夫、侍女全程跟着,他没有下药的可能。”

太子终于出声安慰:“我已经知道你与他无关,我们之后继续盯着他便是,老夫人的身体更要紧。我不信有人敢这般跟我造次,他们还能撼动我不成?”

“是该让明知言有些实权了。”

“好,中秋后我会找机会跟父皇提及此事。”

第52章 改观

俞渐离在陆怀璟的家里便做了非常详细的账目。

单子上列举了他都带走了什么材料, 比如玉石三块,分别是什么品质的。

金锭五个,总重量为多少。

他写完了这些后给陆怀璟过目, 陆怀璟甚至懒得看,只是无精打采地坐在房间里。

俞渐离将东西整理到箱子里,放得规整, 生怕路上磕了碰了。

他随口提醒:“你应当养成做账目的习惯,对你有好处。”

“其实从上次出事之后我就开始看了, 不过对你不用。”陆怀璟回得懒洋洋的,眼皮都不愿意抬。

“就算是亲近的人, 也需要有提防之心。”俞渐离苦口婆心的。

陆怀璟突然坐直身体, 看向他问:“你会提防明知言吗?”

这还真把俞渐离问住了。

他的确从未提防过明知言,甚至无比信任, 仿佛有明知言在, 他心里就有底了。

可能是他看过原著,知道明知言的为人?又或者是主角光环?

也可能是太知道明知言的心意了。

陆怀璟打了一个响指:“所以,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

“算你厉害, 这次是我理亏。”俞渐离整理好东西,让陆怀璟的随从帮自己送上马车。

他也全程跟着这些随从,生怕途中出现什么意外, 毕竟这些东西都非常贵重。

随从一直将他护送到国子监的号房,俞渐离将东西都搬出来再次检查,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让随从离开,他将东西全放在了号房的柜子里。

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应该没有问题, 旁边号房可是纪砚白,随时有人守着。

这简直是最好的保障。

在他画图纸, 研究首饰样式的时候,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他放下图纸起身打开门,看到来的人是昙回,笑着跟他道:“黄启说他将您院子里的东西都归拢放回屋内了,不怕淋雨。”

俞渐离这才想起来自己走得急,这些东西都没整理,他连连道谢:“谢谢黄启,幸好有他在。”

等昙回离开,他还有些恍惚。

他怎么突然和这群人都这么熟了?宅子都能帮他照顾到了。

*

两日后,国子监和崇玄学马球队对阵。

这一日果然阴了天,却不至于像冯光栖说的那样雷雨交加。

对于他们这些打马球的人来说,这种天气反而舒服,没有阳光暴晒,还有阵阵清风,会让他们不至于太过炎热。

不然一身汗水,马场又灰尘弥漫,着实让人不舒服。

这一日崇文馆的人没来,似乎也觉得这一场没有什么悬念。

俞渐离倒是来了,顾琼华和小胖子再次跟了过来,此时的俞渐离依旧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是喜欢凑热闹,看马球,还是想看看明知言。

“上次太子都和你聊什么了?”顾琼华也是见四周没有其他人了,才敢问出来,“不会是想让你和明知言一起……”

这可是禁忌话题,也亏得顾琼华这个傻小子敢问出来。

俞渐离倒是没有什么秘密,直接说道:“没有,就是随便聊了聊马球,我一个擅长做手工的,太子招揽我也是无用。”

“也是,找你过去给他们改花园吗?或者做个好看点的宫灯。”

几个人正聊着天,就看到纪砚白骑马进场了。

纪砚白这种人仿佛天生适合在马背上,控马的姿态从容,他骨子里遮掩不住的不羁,会在马背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就应该在风里放肆地策马狂奔,破开虚空,无人能挡。

顾琼华忍不住感叹:“还得是纪砚白啊,真的厉害,上一场他简直神了。”

俞渐离跟着看过去,刚巧和纪砚白对视,让他一慌。

身边的顾琼华显然更加紧张,小声嘟囔:“怎么看过来了?我说话被他听到了?”

俞渐离没回答他,只是暗暗心惊,他和顾琼华等人故意躲得隐蔽,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他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喜欢上一个人后仿佛会开启一项特异功能,就是能够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他,那个人仿佛发着光。

很快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纪砚白身为武将,能够察觉有人埋伏都很轻易,发现他们更是简单。

想什么呢?!

你刚才那一瞬间在自作多情什么?!!

你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么可怕的想法来?

在俞渐离分神的时候,突然有人纵身,踏着墙壁跃上了看台,直奔俞渐离而来。

此人速度极快,转瞬间已经到了俞渐离身前。

俞渐离并非习武之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靠近了他的面前,手中拿着一个符箓,口中念诀,朝着他的面门便拍了过来。

可惜他未能成功,在他的符箓靠近俞渐离前,就有人出手拦住了他。

似乎也是赶来得急了,拎着此人的衣领便将人拽了回去,像是情急之下徒手抓了很脏的虫子一般随手丢出去两丈远。

冯光栖在地面上打了一个滚,回过神来第一件事竟然是检查自己的符箓:“我跟师父求来的符箓!可别坏了。”

纪砚白看着冯光栖,见他没有再攻击的意思,才回身问俞渐离:“你没事吧?”

俞渐离惊魂未定,却还是很快回答:“我没事,谢谢你。”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他们可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只能骑在马上在看台下面张望,也没多着急,毕竟有纪砚白在他们也就安心了。

陆怀璟喊着问:“怎么回事?!”

冯光栖被纪砚白扔出去,磕得浑身都疼,龇牙咧嘴。

好在崇玄学也会习武,让他的身子骨好些,不然今日真比不了马球了。

他踉跄着起身,理直气壮地回答:“捉妖,你们都莫要拦我,我跟我师父求了符箓,今儿就要收了这个妖孽。管你是什么神魔附体,还是借尸还魂,统统都能让你现原形!”

纪砚白没有犹豫,挡在了他的身前:“再敢造次,一脚给你踢到看台下面去,让马踩你。”

冯光栖也知道纪砚白的混账程度,跟陆怀璟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陆怀璟就是嘴上厉害,其实没有什么大本事。

但是纪砚白是真的能要他的命。

他只能指着俞渐离说:“他不对劲!他早就该死了,他身上定然有诈。”

纪砚白懒得跟他讲道理,说什么都没用:“再废话让你死在他前面。”

冯光栖:“……”

有理说不通。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小心地收起符箓,转身走了:“被邪魔蛊惑,无药可救,告辞。”

纪砚白见冯光栖放弃了,才看向俞渐离道:“你小心着些,今日都在我视线范围内活动,听到了吗?”

“嗯,好。”俞渐离其实真的有点怕了,听冯光栖刚才说的,他真怕那符箓能让他魂魄离体了。

纪砚白之后还要比赛,见冯光栖已经回到崇玄学的队伍,他才跃下看台,重新上马。

等纪砚白离开,顾琼华和小胖子才凑过来,道:“刚才那个道士为什么冲着你来了?”

“他挑衅骂陆怀璟,我就扯谎让他下不来台,没想到他当真了,今天就要来收了我……”

顾琼华听完大笑出声:“哈哈哈,这些人还真是神神道道的。”

“嗯……”俞渐离有点后悔用这个法子了。

“刚才那个人踩着这个墙壁就上来了?”顾琼华说着,扶着栏杆朝下看。

这个看台是在高处,大概有一层楼的高度,围栏下是墙壁一样的石壁,没有什么能踩踏的地方,冯光栖竟然就这般上来了。

俞渐离回答他:“到底是崇玄学的,想来也确实有些真功夫在。”

“纪砚白的功夫才厉害,发现不对之后,踏着马背一个纵身就过来了,踏的那一下甚至没有惊到马。他那么大的个子踩一下也够马匹受的,显然是用轻功上来的。”

“嗯嗯,他飞檐走壁很厉害。”

顾琼华又长叹了一声:“原来书里说的都是真的,刚刚看到他站在我不远处,我才能感受到那种身材的差距……”

俞渐离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

什么书里写的?

书里写纪砚白了?

他重新看向比赛场地,半晌后才回神。

书里写的……

不会是他写的话本吧?

他又看向顾琼华,见顾琼华看纪砚白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不由得一阵唏嘘。

他以前不是一直很崇拜明知言吗?

难不成以前都是看明知言的话本,如今看了他那本原型是纪砚白的话本后,又觉得纪砚白不错了?

难怪今天顾琼华的重点是纪砚白呢,都不观察明知言了。

这算不算追星?

还是墙头草似的追星?

不过看话本追星也真是……让俞渐离一阵无语。

见俞渐离没有什么反应,顾琼华又撞了撞他的手肘:“你最近都不知道吗?国子监里的监生对纪砚白的评价都变了。”

“怎么?”俞渐离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难不成他办砸事情了?

“之前大家都觉得他凶神恶煞的,还刚来就惹是生非。最近大家发现,纪砚白也不会平白无故主动招惹是非,上一次出手甚至算是行侠仗义,久而久之大家对他印象改观了很多。你看刚才,纪砚白不就出手帮你了?”

“哦……也是。”

“纪砚白确实是个好人……”顾琼华说得满是崇拜,语气真诚得仿佛真的是在看偶像。

没错,这是俞渐离的剧情。

话本里他提及了,最初主角觉得纪砚白形象有些凶,真的了解他后,才发现纪砚白是一个很好的人,每次出事都在出手相助旁人,被人误会了也不会解释,默默承受了很多。

大家代入到了现实,发现现实里的纪砚白似乎真的是这种人。

他竟然意外地靠一本话本,帮纪砚白洗白了?

等等。

他改主角名字了啊!

怎么这些人还是想到纪砚白身上去了?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了,可能是他最开始写的就是同人话本,身份痕迹太明显了,改了名字也能看出来。

他此刻只能闭口不谈此事,不然他这个作者在读者面前掉马,两个人还是前后桌的关系,岂不是很尴尬?

比赛开始后,俞渐离发现看台上聚过来的监生越来越多,不少人议论纷纷。

俞渐离时不时能够听到纪砚白的名字,大家的眼神也不再惧怕,这种改变让他头皮发麻。

别这样吧……国子监怎么这么多人看男男的同人话本?

你们这样,让他觉得害怕……

就算是纯爱小说的世界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再想到身边这么多人,都看过他重口味的话本故事,他更加难受,甚至觉得比赛的时间都是煎熬的。

他在和一群读者一起,看他话本里的主角打马球!!!

第53章 艰难

国子监和崇玄学的马球比赛, 赢得可谓是毫无波澜,顺利得不像话。

崇玄学的队伍气急败坏,可遇上了纪砚白又无可奈何, 说几句不好听的话,还骂不过陆怀璟。

真正意义上全方面的输。

陆怀璟这小子之前还怕他们,曾经吃过亏。

这回被俞渐离壮了胆子, 没有了顾忌,骂得崇玄学的人直捶胸口。

崇玄学气啊, 甚至用了龌龊的法子,派马匹在马场拉屎。

给陆怀璟气得脸通红, 追着他们骂。

崇玄学输了之后牵着马离开时, 天空终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出现了一道雷。

不过这雷很远, 他们也只听到了些许声响罢了。

冯光栖也像是找回了场子一般嚷嚷起来:“我就说今日雷雨交加吧。”

“快滚吧!”陆怀璟朝着他便开骂, “你们嘴臭,马也臭, 品行更是臭得要命, 看看你们那输不起的样子,真讨人厌!呸!”

“嘿,你小子!”冯光栖牵着马就要回去跟陆怀璟理论, 却看到纪砚白出现在了不远处。

因为冯光栖突然袭击俞渐离,纪砚白今日看他不顺眼,在比赛的时候就没少针对他。

现在仍旧在盯着他,让他瞬间没了脾气,牵着马转了一个圈便又转了回去, 没了气势地骂道:“你输得起似的……你输得起以前会和我对骂?”

“但是我这次赢了!”陆怀璟瞬间骄傲起来。

“你对国子监马球队唯一的贡献就是提供了马,你好几次险些被马甩下去, 别以为我没看到。”

“是你偷偷踢我马屁股。”

“兵不厌诈,懂不懂?”其实是冯光栖被纪砚白针对了,他憋得慌,就拿陆怀璟撒气。

两个人对骂着,陆怀璟也算是将崇玄学的人“送”出了国子监。

国子监内不能骑马,出了大门后崇玄学的人便纷纷上马,顶着小雨扬长而去。

陆怀璟看着他们离开后开始大笑:“爽快!”

还不忘啐了一口。

走回国子监,他发现纪砚白的表情不太对。

再仔细去看,发现居然有不少监生跟在纪砚白身后,之前都很怕他的那群人,此刻正崇拜地跟着他,一个劲地夸赞。

“纪砚白,你第二个进球精彩极了!”

“没错,崇玄学的人完全挡不住你。”

陆怀璟看着这怪异的景象,在人群里寻找了一会,才发现俞渐离和明知言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似乎是打算回号房了。

陆怀璟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俞渐离摇了摇头:“不知道,大家都觉得纪砚白很厉害吧。”

陆怀璟提了国子学的事情:“奇了怪了,最近在国子学里,好多人都开始跟纪砚白说话了。”

“那也挺好的。”俞渐离越发心虚起来。

这时纪砚白有些烦了,干脆不耐烦地赶人:“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忙去吧。”

那些人纷纷回答:“我们也不忙的!”

“对,我们还想知道你对崇文馆有没有什么战术?”

“我烦了。”纪砚白直接说了出来,接着躲开他们往号房的方向走。

昙回也在适当的时间出现,挡住了这些人:“听小的一句劝,我们少爷最烦吵闹,各位还是回吧。”

这群人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俞渐离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怀疑国子监内也是“遍地飘零”,不然他们怎么会对纪砚白产生兴趣?

也真是不要命……

俞渐离若有所思地回到号房,刚刚进去不久,就听到纪砚白敲小窗的声音。

他立即打开窗户,探过头去。

纪砚白似乎刚刚拿了换洗的衣服打算去浴堂,手里还拿着衣服,对他说道:“那个冯光栖会些功夫,我怕他盯上你,最近都会让黄启跟着你。你若是做什么私密的事情,就先告诉他一声,让他滚蛋就是。”

“嗯,好,劳烦你费心了。”

“小事情。”

纪砚白似乎没有别的事情了,正要关上窗,却看到俞渐离突然探头过来,低声说了一句:“你今天的马球打得很厉害!”

纪砚白关窗的动作一顿,怔愣地看着他,随后道:“嗯,谢谢。”

俞渐离想着,今天已经很多人跟纪砚白说过这种话了,纪砚白已经麻木了。

于是他识趣地退了回去,纪砚白也在此刻关上了窗。

俞渐离回到桌前继续画设计图,想着一会自己去打水洗漱。

号房里回归到安静,认真画图的他并未注意到,纪砚白那边许久没有发出动静。

*

再次休沐的那日,俞渐离特意支走了黄启,又一次早早去了留松的店里。

留松显然也在等他,见他来了,喜气洋洋地拿出钱袋:“我们还在持续赚钱,这里是四十三两。”

“我能问问,卖一本话本能让我得到多少分红吗?”

留松粗略地算了算后回答:“我们的本子薄,一本卖一百五十文。印书的成本也比较高,能赚的不多,分到你手里也就是十五文。”

现在的印刷用的是雕版印刷术,不过因为用的是简帛,还是有着较高的成本,这也是很多书生还买不起书籍,只能用手抄本的原因。

俞渐离粗略地算了算,如今的物价,一两白银可以换到一千二百文铜钱。

他之前就拿了一百三十两,短短十日的时间,他又拿到了四十三两。

他每一本的分红只有十五文……

这销量还只是在京里一个地域,还是在很多人读不起书不识字的年代,这着实有些吓人啊……

俞渐离越算越心惊。

在俞渐离发呆的时候,他看到留松对他伸手,手心朝上。

他会意过来,取出了自己新故事的稿子:“我连夜写出来了。”

留松显然很是兴奋,打开纸张一边阅读一边道:“你那本书正热,好多人都在议论,这个时候再出一本必定还能大卖特卖。”

“定然要保密……”俞渐离真的很怕他写黄书的事情传出去。

他最开始接这个活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发展成这种程度,仿佛十个读书人,就有三个看过他的话本一般。

“这是肯定的,我生怕旁人知道了你。”留松保证得非常郑重,毕竟他是真的很怕俞渐离被发现,还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来。

现在俞渐离可是他的贵人。

他最近都打算换一个大一些的店铺了,现在的小铺子都装不下那么多络绎不绝的客人。

俞渐离交了稿子,心事重重地走回自己的宅子。

打开院门,便看到黄启坐在院子里等他,见他进来便问:“俞公子,今天干什么活儿啊?”

像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今儿还是做床的框架。”俞渐离回答。

“好嘞!”

黄启是一个本分人,没什么花花心思,人比较单纯,答应帮俞渐离干活,就干得尽心尽力的。

这导致俞渐离从早上就开始思考,之后应该给黄启准备什么饭菜比较好。

两个人干得热火朝天的功夫,纪砚白带着昙回来了俞渐离的宅子。

显然纪砚白也是第一次来看俞渐离买的宅子,进来之后看了看,也没多余评价什么。

如果来的人是陆怀璟,定然会评价宅子怎么这么小,完全不够住之类的。

但是纪砚白不会有那种想法,他会站在俞渐离的角度,替俞渐离思考。

对于俞渐离当时的经济情况,能买下这个宅子已经是最优的选择了。

纪砚白随便看了看后,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俞渐离赶紧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做完全是为了省钱,你来帮忙,我觉得这钱省得不值当……”

这完全是为了节省一贯钱,却要花十两去请客感谢的无脑事件,他可做不出来。

纪砚白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不用你感谢我,我就是随手帮帮忙。”

“这、这哪里说得过去啊……”

买一个廉价的宅子,为了省钱买来材料,却让国家的将才帮他干活。

说不过去!

纪砚白竟然表现出了不耐烦来:“我说了不用客气,你为什么还啰唆?”

“对不起。”俞渐离瞬间软了态度,诚恳道歉。

“都要做什么?”

“哦,我教你。”俞渐离只能真的去教纪砚白。

他怕再拒绝下去,下次纪砚白喝醉了酒,就跟他抱怨:为什么不让我帮你锯木头!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为什么黄启可以,我不可以?我也要锯木头!

关上院门,院子里的一群人干得热火朝天的。

俞渐离继续盘算起来,这得买几个菜来?

谁知纪砚白干完了之后整理衣服的时候说道:“我们去找陆怀璟吧。”

“啊?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上次赢了崇玄学还没庆祝,找他庆祝一下。”

“你是想让陆怀璟请客?”他真没想到,纪砚白居然是这种人,“真庆祝的话,也不能就我们几个人。”

“陆怀璟会把其他人叫来的,放心吧。”纪砚白很是笃定,“我是在帮你省钱,我猜测陆怀璟很想请客,而且憋得够呛。”

俞渐离看着纪砚白和黄启等人将他的院子归拢干净,昙回也去陆家通知陆怀璟了。

他们这边还没歇一会,陆家的马车就已经到了,听随从的话,陆怀璟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订好了酒楼,他们已经可以过去了。

在这方面,陆怀璟厉害得有些不像话。

*

俞渐离和纪砚白坐在一辆马车里。

马车摇晃,穿越热闹的街道,喧闹声充斥着两个人的耳朵。

似乎是在狭窄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让他们都有些沉默。

许久后,还是俞渐离主动开口:“你今日怎么会突然来我这里?”

“我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也只有你一个朋友。”

“哦,也对。”

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俞渐离只能玩自己的袖子,纪砚白则是安静地看向马车外。

好在他们很快到了酒楼,能够缓解尴尬。

俞渐离先下了马车,等待纪砚白的功夫,听到了周围的议论声。

“那个男人是纪砚白吧?”

“还真是,这般的身材和相貌,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人了。”

“果然一表非凡。”

纪砚白走到了俞渐离身边和他一同进入酒楼,同时低声问道:“最近好像很多人都认识我了似的。”

“你……你一向很出名啊!”罪魁祸首的俞渐离只能如此含糊地回答。

“有点烦。”

俞渐离险些因为心虚而跟纪砚白道歉。

好在他们很快进了雅间,进去之后是陆怀璟兴奋的声音:“我订了烤牛肉,庆祝我们赢了牛鼻子!”

“哇!”俞渐离表现得很是惊喜。

明知言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传来:“你们两个人怎么一起来的?”

他总能一瞬间抓到重点。

陆怀璟也跟着回过神来,跟着问:“对啊,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今天……纪砚白帮了我的忙!”俞渐离赶紧解释,生怕他们误会。

陆怀璟不高兴了一瞬:“怎么还跟他熟起来了?”

“我也只和你们几个人来往而已啊!”俞渐离这般强调。

好巧不巧的,有人在此刻进入酒楼。

他们雅间的门还没关上,柳映桥看到房间内的几个人当即打招呼:“俞小友,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啊……是呀……”俞渐离回答,巧得让他心虚。

“我想着你们最近在马球比赛,还没去国子监寻你,等中秋后再去,到时候我们聊聊天。”柳映桥似乎跟他很熟似的,说得很是亲切。

“有什么事吗?”俞渐离不解。

“到时候再说吧,再会。”

“哦,好。”俞渐离只能这么回答。

等柳映桥走远了,关上了雅间的门,陆怀璟已经开始阴阳怪气了:“俞小友!”

一边学得古怪,一边翻白眼,显然对柳映桥很是不喜。

之后又开始学习俞渐离说的:“我只和你们几个来往而已!扭头就来了一个,还不知道之后藏着多少个,好多朋友啊俞渐离,了不起啊俞渐离!”

“你别这样。”

“司天台……其实也不错。”明知言似乎猜到了什么似的,给了一句这样的评价。

明知言考虑的是俞渐离未来就业的问题:“阿离,可以考虑这里。”

“啊?”俞渐离有点跟不上明知言的节奏了。

纪砚白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扫过所有人,接着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和纪砚白喝过酒后,俞渐离看到纪砚白的举动,都能想到他隐藏情绪似的。

此刻的纪砚白仿佛在说:嗯,好,你跟他们都很熟,努力跟他们解释你跟我不熟,好,很好,我要生气了。

此刻的俞渐离只有一个想法:活着好难啊……

第54章 煮面

同是马球队的其他成员, 在这个时候很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大家都是性格不错的人,也不会看着陆怀璟一个劲儿地阴阳俞渐离。

俞渐离很是感激,对他们点头示意, 那几个人也不在乎,对他笑了笑。

俞渐离坐在了椅子上,开始回避所有人的目光, 恨不得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

这时牛肉送了上来。

俞渐离最后动筷子,吃了一口后觉得味道有些寡淡。

这也是难免的, 毕竟这个世界少了很多科技狠活,不如后来的口感丰富。

俞渐离跟小二要了一些调料上来, 道:“我可以自制蘸料。”

无非是之前吃烤肉的蘸料, 虽然调料品类少了些,他还是能知道大概可以用什么代替。

他本想着按照每个人不同的口味, 分别给其他人拌一份。

但是想到这几个人最近的氛围, 便只能拿来了一个大碗,放上了大家都吃的调料, 统一在一起拌了。

这么做, 也免得他们挑他毛病,问他为什么第一份给谁谁谁,不是给自己。

他已经能预判这群人的反应了。

他拌了一个大份后, 拿来了一些小碗,道:“你们自己盛出来吧,加上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可以吃了。”

说着让开位置,这样这几个人就没机会挑理了。

可惜他忘了几位爷里,除了明知言外都是被人照顾的主儿。

俞渐离只能再次走过去, 将调料分了若干小碗,摆放成一排, 示意:“你们自己来拿。”

陆怀璟伸手拿来一份,撕下牛肉蘸着吃了一口,接着赞叹道:“不错啊,你这还会些厨艺?”

“也不是,真让我做菜我可不会,我就会拌调料罢了。”俞渐离回答完坐下,自己也闷头吃了起来。

想了想,他切了一块牛肉,又单独分出一份调料来,对陆怀璟道:“纪砚白的随从也帮了我的忙,我给他一份肉可以吗?”

“这也问我?我是很小气的人?不够再点一只。”

“不不不,客不带客,我也是得问过了才行。”

“分就是了。”陆怀璟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在他看来,这举动不过是赏赐下人。

俞渐离当即拿着东西出去找黄启和昙回了,并且解释道:“小二拿来的碗不够,只能委屈你们两个人蘸一份调料了。”

“没事没事,有的吃就行。”黄启可不挑。

“我也是。”昙回跟着回答。

纪砚白看着他的举动,暗暗不悦:同样是帮忙干了活,黄启和昙回的都是俞渐离亲自送到手上,他却不是。

*

国子监的队伍终于对上了崇文馆,第一场是在崇文馆的场地比。

崇文馆是俞渐离不敢偷偷进去的地方,参加比赛的队伍也不能带队员以外的人,俞渐离只能在国子监等待消息。

休息期间,顾琼华回身问俞渐离:“你觉得哪边能赢?”

“很难说。”俞渐离思量后回答。

这个答案顾琼华明显不满意:“猜一个猜一个。”

“我猜平手。”

俞渐离的想法是国子监有明知言,崇文馆有七皇子,两个人都是书里的主角。

按照小说的狗血论来说,第一场他们会战得十分焦灼,最终却双方平手。

但是他们彼此都是心有余悸,暗叹对方好生厉害。

中秋节总决赛的那一日,纪砚白这个配角很可能因为什么情况,不能再成为主力,明知言只能临危受命成为主力。

双方本就差距不大,互相牵制,没了纪砚白这个杀手锏更是难打,明知言干脆拼了。

最终呢,国子监会获胜。

因为明知言是主角,他还是那种不能输的性子。

这样明知言拼尽全力得到了胜利,得到了七皇子的注意,还得到了太子的欣赏,在国子监的名声也能回来。

一举多得。

顾琼华不知道俞渐离的思量,只当是俞渐离瞎说:“你倒是谁也不得罪。”

“那你觉得呢?”

“我猜是我们赢。”

“怎么?”难道顾琼华有自己的分析?

“我们可有纪砚白小将军!”

“哦……”原来是脑残粉的崇拜。

他们这边正聊着,俞渐离注意到不远处林听漫不经心的翻书声,突然一阵不舒服。

他对林听的不喜,已经升级到听到林听的声音就会有瞬间的不开心。

*

到了夜里,马球队的人才牵着马回了国子监,所有成员似乎都很疲惫。

国子监内不少人都在等待他们回来,毕竟国子监这边也很关注马球比赛的事情。在休息的课间,还会偷偷看马球队练习。

顾琼华也在人群里,是格外积极的那种,他跳着问道:“赢了吗?”

回答的人是陆怀璟,语气恹恹的:“平手了。”

“还真让俞渐离猜中了?”顾琼华一阵惊讶。

俞渐离的名字吸引了陆怀璟的注意,他朝顾琼华看过去,果然觉得有些眼熟,于是问:“他怎么说?”

“也没怎么说,就是猜平手。”

“哦……”陆怀璟无精打采地回答完,便朝回走了。

此时的俞渐离还没去问结果,正拎着食盒朝明知言的号房走呢,就看到顾琼华和小胖子急匆匆地跑过来,道:“俞渐离,你快去问问结果,为什么陆怀璟的表情那么差?”

“他们没说结果?”

“平手了,可是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对劲。”

“哦,你别急,我去打听打听。”

俞渐离到了明知言的号房门口时,明知言去马场送马还没有回来。

他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明知言很是疲乏地走了回来。

俞渐离也不着急问比赛的事情,而是问他:“很累?”

“嗯,身心俱疲,我们进来说。”明知言打开自己号房的门,号房里的其他室友不在,也能让他们说话。

俞渐离坐在椅子上,看着明知言整理自己的衣服。

待明知言坐下,他才终于缓过来似的道:“崇文馆的确比其他队伍都难打,最让我们觉得难受的是裁判偏向崇文馆。其实正常比赛时,我们是占了一些优势的,可惜有两球被判了无效,硬生生打了加场来角逐胜利。”

俞渐离懂了,问道:“裁判想加场到崇文馆胜利再结束,可你们竟然硬扛住了。”

“嗯,不但要分外小心别被判了违规,还要努力比赛,坚持到最后依旧平手。太子也是觉得有些过分了,示意之后才结束了比赛。”

这场比赛可以总结为两个字:硬撑。

俞渐离安慰道:“我已经能够猜到你们拼尽全力了。”

“你去看看陆怀璟吧。”明知言难得提起了他这位老仇人,“他本就体力不足,坚持到加场后累得吐了一场,又坚持了一会儿,干脆面无血色地滑下马去,不得不派上了替补,估计他心里也不好受。”

“好,我知道了。”

俞渐离将食盒放在桌面上,为明知言摆放整齐:“我给你带了晚饭,清淡了些,但是可以充饥,能让你睡个好觉。”

“嗯,我也是猜到了你会准备,所以直接回来了。”明知言对着他温柔一笑,疲惫了一日,似乎只有看到俞渐离才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你今日早些休息。”

“好。”

*

陆怀璟的状态果然是最差的。

他回到国子监后,马是别人帮他送回马场的,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号房。

回去后先是随从帮他沐浴,俞渐离来时,他正被随从扶出来,接着躺在了床上。

国子监里就算是国子学的监生,随从也要求数量,导致陪着陆怀璟的这两人忙得团团转。

一个帮陆怀璟擦发,一个给陆怀璟按摩。

就算这样,陆怀璟还有精力问了出来:“先去的明知言那里吧?唉……你们是多年的情谊,我们也只是合作做了花灯而已。”

“他没有随从,我过去还能照顾一番,他休息之后我便立即过来了。”

“他肯定跟你说我了吧,说我今天有多不争气!”

“没,他主动让我过来的,还说了你今天很不容易,似乎对你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了。”

陆怀璟顿住了片刻,终于轻哼了一声:“算他做了一回人。”

“今天累坏了吧?”

“何止啊……感觉像是被欺负了,又不能说出哪里不对来,每次判罚都合情合理。我和纪砚白被判得最厉害,纪砚白中途都摔球杆了,也是个破脾气,全靠明知言稳住了局面。”

“嗯,知言这些年的经历,能让他稳住情绪。”俞渐离理解地道。

“下场不好打了。”陆怀璟说着突然坐起身来,“我没想到七皇子居然那么厉害,面对纪砚白的冲锋都毫不惧怕,可惜他到底是不如战场上拼杀过的纪砚白,后半场他们两个人冲撞后,七皇子受了伤不能再上场,我们才有了一点优势。”

俞渐离有点不懂明知言对七皇子的看法了,他对七皇子受伤的事情只字不提,倒是对陆怀璟的关心还多一些。

难道不提才是最在意的?

那明知言也没提纪砚白……

想不通。

于是俞渐离又问:“所以七皇子受伤之前,你们就很焦灼?”

“对,也不全对。之前也确实是被判得厉害,我们都有了些怨气,才发生纪砚白和七皇子蛮力相撞,当时纪砚白……有点吓人。”

俞渐离听到这里一惊。

难道因为被压制,导致纪砚白的病发了?

他终于有些急了,最近纪砚白都表现得太正常了,让他忘记了纪砚白是一个随时会发狂的人。

他安慰陆怀璟:“你今日先好好休息,之后我们再商量对策。”

“着急走了?”

“不算,你这般……我在这里不好。”

“都是男人怕什么,洗澡都一起。”陆怀璟看着自己的里衣,不解地说道。

“不太好,我先回了。”

“行吧。”陆怀璟也没再留他,“一天天的,我都怀疑你洞房花烛夜会害羞,还得人家新娘子主动,瞧瞧没出息的样子。”

*

俞渐离急匆匆地回到号房,回去后竟然觉得有些头晕。

他太弱了,走得快些都会出问题。

他回到号房,先是扶着墙壁缓了会儿神,才走过去敲了敲窗,没得到回应后又听了听,接着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问:“今日是何人蹲树?”

黄启从树丛里探出头来:“俞公子,蹲树这个词不好听,您是读书人,您不能这样!”

俞渐离歉意地笑了笑:“纪砚白没回来吗?”

“没呢!”

“行,我知道了。”

俞渐离转过身再次离开,朝着射圃的方向走过去。

靠近了发现那里有灯光,并且有射箭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站在门口去看纪砚白一个人站在射圃射箭。

他需要观察纪砚白的状态,如果纪砚白发狂,他没有自信能够靠近纪砚白。

纪砚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射出一箭后侧脸看向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纪砚白的眸子虽然隐藏着浓重的不悦,却不至于是愤怒或者发狂的状态。

这让俞渐离松了一口气。

纪砚白心情不佳,并没有首先开口。

俞渐离便主动询问:“发泄得怎么样了?”

“还好,你倒是厉害,能猜到我在这里。”

“不然你还能在哪里?”

纪砚白想了想后道:“也是。”

“你能陪我吃饭吗,我还没吃呢。”俞渐离猜到纪砚白还没吃东西,于是换了一个说法问道。

“他们两个人没留你吃饭吗?”纪砚白也能猜到,俞渐离肯定已经去见过那两个人了。

“也不算,我着急呀!”俞渐离说着,主动道歉,“我最后才来你这里,我得赔礼道歉,所以我请你吃,如何?”

“请我吃什么?”俞渐离很明显地在哄他,他态度松动,拿着弓箭朝着俞渐离走过来,站在了俞渐离的身前。

“山珍海味肯定吃不起了,现在馔堂也关了,好在我总在伙房买水,和他们熟悉,我去煮面,我们将就吃一口?”

“你还会这个?”

“煮个面而已,在乡下的时候我们可是用不起仆人的,我不忍心总让妹妹和父亲做,他们一个要绣东西,一个要做家具,都是为家里赚钱,我便也做过几次,我当时的身体也只能做做简单的面了。”

纪砚白思量了一番后,回答:“好。”

毕竟是俞渐离亲手给他做面吃。

俞渐离带着纪砚白到了伙房,还跟那里的人买了两枚鸡蛋。

对此俞渐离很是得意:“我都会煮不烂的整颗蛋了,水平越来越高了。”

纪砚白完全不会这些,只能随口夸赞:“那你确实很厉害。”

下面的时候抬头问纪砚白:“你吃的多吗?我是不是要多煮一些?”

“你没注意过我的食量吗?”

俞渐离的心里的想法出现:来了,又开始了。

第55章 脑补

“那我自己看着来了。”俞渐离回答完, 便开始认真地煮面。

伙房的人并没有帮俞渐离烧锅,俞渐离只能自己看着火,同时注意面有没有坨在一起。

纪砚白站在一旁看着, 配上他那不苟言笑的模样,像是一个残酷的监工。

好在俞渐离已经熟悉纪砚白的为人,不然被这般凶神恶煞的人盯着煮面, 多少还是会有些压力。

俞渐离煮完面,端着面到了一边, 盛完两碗正要端着去院子,纪砚白首先走过来, 端着两碗面去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俞渐离拿着筷子跟出去, 坐在了一个石椅上,递给纪砚白一双筷子。

纪砚白接过筷子吃了一口面, 味道其实一般, 甚至不如路边摊。

原来俞渐离也不是无所不能。

俞渐离吃了一口后道:“果然只能充饥。”

“还可以。”纪砚白这般说道,倒是不挑。

“其实马球就是游戏, 你不必太过认真或者较劲儿。”俞渐离终于提起了马球的事情。

“我是不喜欢那种不公, 也不喜欢太多规矩,更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有的时候能看出这些人的算计,他们还总出现在我面前, 仿佛已经能够掌控我,我真的想一拳砸过去,而不是和他们周旋。”

“可是……有的时候又不得不妥协,你看我,不也是在努力挣扎, 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的。如果我事事都去在意,在夜里辗转难眠, 那我恐怕每天都要呕血了。”

纪砚白垂眸回答:“道理我都懂,可还是很烦躁,想发泄还要顾全大局,去他娘的大局,让我回战场,所有不听话的统统都杀了更加简单。非要我留在京里,每日被压制着,哪里忍得住。”

俞渐离并没有否定纪砚白的想法,甚至给予了肯定:“我懂你的想法,也理解你的憋闷。”

纪砚白闷头吃面,没有回答。

俞渐离便继续说了下去:“说说我的调节方法吧,我不会轻易地否定自己,我总觉得我是有些特长的,我这方面做得很不错。不去和别人比较,不去在意别人的行为,不去揣测他们这般做的目的。我专注于我自己,只要有一点点的进步,都会夸赞我自己。”

纪砚白看向他,问:“如何夸赞的?”

“比如上次月试结束后,大家都在夸赞林听文章精彩,我却偷偷高兴了好几天,我五分了呢!五分!”俞渐离说着对纪砚白比量出手掌晃了晃,示意是五分。

看得出来,俞渐离是真的开心。

纪砚白笑了笑后,似乎心情好了些,又道:“可是你尽可能远离那些人了,那些人还是围着你转,依旧很烦。”

“其实吧……太子的确多疑。他的生活环境造成了他经历了很多次背叛,看多了不忠,变得多疑敏感,他没有安全感了,就要寻找安全感。他重视你,所以总是想要一次次确定你的心意。”

“你说的和军师很像。”

“有的时候我们不要将一切都预想得非常美好,不要有过多美好的期待,没有落差,也就不会失望。就好像比赛,不要期望一切都顺利,有波折是正常,输了也不证明没努力过,当然,赢了是最好。”

“你的做法有种对万物妥协的无力感。”

“谁不是在糟糕里求生?只求我们的日子能过得稍微顺利一些就好。”

两个人聊着天,吃着清汤寡水的面,倒是非常平淡地吃完了这一天的晚饭。

这个时候纪砚白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会对俞渐离的感官很好。

他似乎总是很焦躁,性格也很暴躁,动不动发脾气。

俞渐离却是一个非常平淡的人,人也安静,不会让他觉得吵,还万事都看得开。

心思豁达,情绪稳定,还能够猜中他的心思,用平和的语气安慰他。

和他相处很舒服。

这是纪砚白此刻的想法。

刚才射箭半个时辰,都不如和俞渐离坐在一起聊会儿天释然得快。

俞渐离总是很轻易地就能让周围的人平静下来。

他终于明白明知言为何只对俞渐离温柔了。

*

晚间,俞渐离回到自己的号房里。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到处奔走的端水大师,到夜里才能休息一会儿。

他先是做了一会儿给陆怀璟母亲的钗子,觉得手累了,便活动了一下身体,起身拿来了新的纸张,开始写下一篇故事。

故事进展到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节,他下意识地吞咽,拿着笔写下工整的文字。

字体是一板一眼的,段落也有着书生书写文章的习惯,可内容却充满了情色之欲。

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想着那些画面。

高大的男人,健硕的身体,在怀里的人正欲逃走之时,只需要单手握住他的手臂,便将人轻易地带回到自己的怀里。

然后,细细地吻。

隐忍的,却又急切的,恨不得用这种方式去彻底了解怀里的人……

写到一半,俞渐离快速放下了笔,有些慌张地揉脸……怎么脑袋里想的都是纪砚白?

而他竟然在思考,如果他被纪砚白控制住,是让纪砚白继续吻自己,还是逃走?

根本逃不掉吧?

越想越觉得头昏脑胀,他做了一个深呼吸。

为什么总是会用纪砚白来代入剧情?

他看着烛火愣了一会儿神,终于为自己找到了理由,纪砚白实在是看起来很会做这方面的事情……

体力很好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趴在桌面上又叹了一口气。

纪砚白这种人应该找一个身体好些的人,不然都没办法让纪砚白尽兴。

突兀地他坐直身体,想什么呢,你居然在惋惜自己的身体不好,不能和纪砚白大战八百回合吗?

写黄书写得脑子都坏掉了?!

瞎想什么呢!

他赶紧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让自己冷静下来。

走了一会儿他停下来,掀起衣摆看了看,心中稍有安慰:这身体也不是那么不中用,至少还能有反应。

在他盯着自己身体看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窗的声音。

俞渐离有些做贼心虚,刚刚还在脑补纪砚白,身体还有了反应,此刻纪砚白就敲了窗,让他慌得不行。

他声音不自然地问:“怎么了?”

“昙回带回来了一些糕点,给你一份。”

“哦哦!”俞渐离快步走到了小窗前,用窗沿位置挡住自己身体的不自然的部分,打开窗户。

纪砚白将糕点的盒子递过来,看了看他的神色,问道:“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我……没有啊!”语调却在不受控制地上扬。

纪砚白却没被他含糊过去,而是伸出手来,用指尖触碰了他的脸颊,试了试温度后道:“你身体一向很凉,今日脸颊怎么这么热?”

被纪砚白触碰后,俞渐离更加不受控制地发热起来。

他说话更加慌张:“没、没事……谢谢你的糕点。”

说完就要关上小窗。

“等一下。”纪砚白伸出手来,轻易地握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拽了回去。

他的身体朝前倾,和纪砚白的距离更近。

这和他写的剧情一致的动作,让俞渐离慌得瞳孔微颤,呼吸都乱了节奏。

“怎么了?”他问的时候心口狂跳,心脏如同被鹰追赶的小兔,疯狂里还带着求生欲。

纪砚白微微俯下身来,认真地看着他的脸颊,关切地问:“需要我带你去养病房吗?你看起来不太妙。”

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俞渐离怀疑自己的心思都会被纪砚白看穿。

纪砚白也能很轻易地看清他的眉,他的眼,以及他如小兔般慌张的神色。

俞渐离再次为自己辩解:“我是真的没问题,应该是刚才做手工累了,有问题我会叫你。”

纪砚白这才松开了他,并不纠缠,只是叮嘱:“莫要强撑。”

“嗯,好。”

纪砚白关上小窗后,俞渐离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刚才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果然不能做坏事,不然真的很难熬。

他又回忆起刚才纪砚白俯下身认真看他的样子。

原来那么粗犷的人,在关心人的时候也会有小心翼翼的表情,眼神里都是关切。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心口悸动。

调整好了心情他重新坐下,拿起毛笔蘸墨,之后的内容都写得顺畅无比。

他甚至不用停下来思考,竟然能够一口气写完整个过程。

详细又充满张力。

脑子里是两个人的厮杀,一个人隐忍,一个人忍着泪,又疼又喜欢。

写完这段后,他拿起纸张去吹。

他很心虚,他生怕这些内容被隔壁号房的人看了去,知道他在脑补纪砚白写话本,那他可就没脸活了。

赶紧吹干,然后藏起来。

吹到中途他又放下了。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为什么要惧怕一群文盲?

故事丢给那些人,他们几个人凑一起都拼凑不出完整的故事来。

他多虑了。

慌张之下,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调整好心情后,他整理好自己的书桌,又去敲了敲窗户。

不久后纪砚白打开小窗,问道:“怎么?”

“忘记问了,你能不能总结一下崇文馆的打法?我想想看能不能弥补一番。”

“好。”纪砚白很快说起了今日马球的细节。

纪砚白靠着窗,想起什么说什么。

俞渐离则是搬来了椅子,一边听一边总结,并且记录下来。

这般两个人总结了半个时辰才结束。

近些日子的夜已经变得清凉,整个国子监寂静得如同冬眠的蛇。

清冷的夜里,也只有他们在热火朝天地聊着比赛,还不知疲惫。

第56章 决赛

转眼间, 中秋节已至。

这一日国子监也是假期,让很多监生不用逃课,也能去马球场看看马球比赛。

这一场也是马球比赛的最后一场。

如今国子监和崇文馆的积分并列第一, 最终第一名鹿死谁手在此一举。

崇文馆不少学子也在这一日进了国子监,站在崇文馆的看台位置观看。

崇文馆内的学子可都是身份尊贵的,比如皇宗缌麻已上亲, 皇太后、皇后大功已上亲,或者六尚书、散官一品、官职三品等的子孙, 还需要选性识聪敏者。

比如陆怀清和陆怀璟都是户部尚书的嫡子,只有陆怀清有资格入, 陆怀璟只能留在国子监。

也就是说, 国子监内国子学的监生们,碰到崇文馆的那群学子, 都要礼让三分, 身份地位也有着明显的差距。

未来的就业前景也是天差地别。

这也是一般太子地位都会极其稳定的原因之一,想要撼动太子的地位, 仿佛要撼动整个朝廷。

崇文馆内的学子随便选出来一个, 都有着大才华。

这群人仅仅是出现在国子监内,就引得不少监生侧目,人都跟着变得老实了很多。

相比较之下, 崇玄学再次躲在小树林里观看,就更显得差距巨大了。

顾琼华努力在人群里找到能够顺利观看的位置,同时小声跟俞渐离说道:“今日刚巧是假期,人挤人的,还不如之前逃课过来呢, 至少看得舒坦。”

“大家都很关心这场比赛。”俞渐离说是这样说,却有点发愁, 他这个位置有些挤,这里又不是阶梯式的看台,他多少有些看不到。

“俞渐离!”崇文馆那边突然有人朝着俞渐离这边喊了一句。

俞渐离一怔,朝那边看过去,看到是陌生的面孔。

好在身边还有顾琼华在,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工部尚书的儿子,还认识你呢?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俞渐离的父亲是工部的,工部尚书的儿子会认识他也不奇怪。

可这让他有些惊慌,他不记得这个人,书里也很少提及这个人,他也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性情,更不知道原主和他熟不熟悉。

俞渐离只能对那人点头示意。

“你过来看。”那人朝着俞渐离招手,他身边的人似乎也好奇俞渐离是怎样的人,也都跟着看过来。

很神奇的,俞渐离没去过崇文馆,崇文馆的众多学子却都知道他。

于是俞渐离在国子监众多监生面前,再次去了崇文馆的看台位置。

国子监内的监生议论纷纷。

这次他真的是到了陌生人的堆里,一个人都不认识。

那些他看着还算眼熟的,此刻都在准备马球比赛。

“许久不见,怎么生分了这么多?”工部尚书之子在此刻问道。

“我总是该恭敬些。”

“嗯……长高了。”他看着俞渐离后笑了笑,“我听闻你也做了花灯,还是和陆怀清的弟弟合作,做得如何?”

俞渐离终于想起来,上一次的千灯会就是这位拿了花灯的头筹,卖了极高的价格。

现在他会对俞渐离做花灯感兴趣,也不奇怪。

“我也是在课间闲暇时间做,只能算是手工,看着好玩就好。”俞渐离回答得谦虚。

“如果是你做的,我会很期待。”他说着,招呼俞渐离到自己身边来,“你站在我身边看就好,那边太挤了。”

俞渐离努力让自己放轻松,站在了他的身边。

崇文馆这边虽然都是一群来看比赛的,却都有自己的椅子。

站在旁边的都是这些人的随从,只有俞渐离一个人较为特别。

这让俞渐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下马威,让俞渐离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差距,他只配和随从并肩。

可在别人看来却是对他的恩赐。

这时马球队伍上场,引来了一阵欢呼声。

两边队伍并没有立即比赛,而是遛马,进行着前期准备。

纪砚白朝着看台这边看过来,随后骑着马朝着太子的位置走过去。

两个人似乎说了什么,引得太子朝着崇文馆这边看过来。

太子并未动,倒是陆怀清到一边吩咐了什么,有的时候真让人怀疑陆怀清有针对太子一个人的读心术。

不久后,有人来了崇文馆看台的位置送来了一把椅子,那人客气地引着俞渐离坐下。

俞渐离知道这是太子的旨意。

他在崇文馆一众学子的注视中,很是拘谨地坐下。

他一个国子监普通监生,父亲被贬,没有任何背景的身份,今日竟然与他们一众天之骄子平起平坐了。

这还没完,还有人送来了新的遮阳伞,帮俞渐离撑着。

还有人送来了果盘、糕点、干果,放在了俞渐离的手侧。

俞渐离坐得规矩,根本不敢吃。

如坐针毡。

这时工部尚书之子笑道:“倒是我疏忽了。”

俞渐离只能示意了一番:“没有没有,是太子待人宽厚。”

他再次问了出来:“你和小国舅爷关系不错?”

“确实认识。”

“你回来后认识了不少人啊……”这话里仿佛别有深意。

“也是得了他们的赏识。”

*

陆怀璟到了明知言身边,嫌弃得直咧嘴:“杨桐屿叫俞渐离过去干什么?俞渐离他爹已经不在工部了,他还要摆摆威风?恐怕要让他失望了,俞渐离可不是奉承的人,他要是奉承的话,我都不会跟他做朋友。”

陆怀璟身边多的是奉承他的人,国子学内不少人都会巴结他。

他偏偏愿意和俞渐离一起,就是因为俞渐离和他相处很自然,没有那种讨人厌的感觉。

明知言想的却是别的:“他此刻坐在那里肯定很不舒服。”

“肯定的,崇文馆那群人势利得很,只对有出息的人温和,对我态度都一般,更何况对他了。”

“怎么想办法让他离开?”明知言显然更担心俞渐离的感受。

“纪砚白已经帮他挽回场面了,想离开也得等一会儿,不然像不喜欢太子给的排面。”

明知言似乎也猜到了,却很是厌烦:“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非要针对他,令人厌烦。”

“就是!”陆怀璟难得跟他同仇敌忾。

两个人聊天的功夫,马球比赛开始。

这一场比赛,纪砚白听取了俞渐离后期给补充的建议,又结合了明知言给出的对策,进行了一些调整。

他们这边有对策,崇文馆自然也有。

以至于马球比赛刚刚开始,就是胶着的状态。

俞渐离真的看到崇文馆队伍后,才意识到他们是真的很强。

他们不但身体素质极好,马匹也要胜国子监一筹。

他以前一直觉得陆怀清文质彬彬的,此刻看来,陆怀清竟也有着不错的身手。

崇文馆内实力最高的,恐怕是七皇子。

他应该是那种体能极好的,身量也高,在队伍里充当着和纪砚白同样的角色。

国子监内能和纪砚白有较好配合的只有明知言。

崇文馆队伍里却是所有人都可以极好地配合。

在和其他的队伍对阵时,陆怀璟尚且可以一战。

真的遇到崇文馆,他竟然成了国子监的短板,被压制得厉害。

俞渐离终于意识到了,国子监的队伍全靠纪砚白和明知言两个人死撑,他们两个人在努力对抗崇文馆所有人。

当然,其他人也一直坚持不懈,苦苦坚持。

上一场能够打成平手,可见他们有多努力。

“小国舅爷果然厉害。”杨桐屿在此刻感叹了一句,“若是没了他,这场比赛都没什么看头了。”

显然,他言下之意是国子监全靠纪砚白撑着,其他人都入不得他们的眼。

他见俞渐离没回答,还去问俞渐离:“俞渐离,你怎么看?”

俞渐离的回答永远是圆滑的:“每个人的努力都值得被称赞。”

杨桐屿被他逗笑了:“陆怀璟都被选进去了,你们国子监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吗?”

“你看。”俞渐离示意他去看场地,“他知道他是队伍里实力较差的,所以他在努力弥补,他全程认真对待,就算是在队形最不起眼的位置,也一直在积极配合,没有懈怠的时候。”

可以说陆怀璟实力不行,但是不能说他不认真。

比赛的全程陆怀璟都会积极配合,只要球有朝着他这边来的趋势,他都会严阵以待,态度极其端正。

可杨桐屿还是轻蔑的样子:“他如果不提供马匹能进入队伍吗?明明实力不行,还要拖后腿。”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起点,他的进步很大,并不会拖后腿。”

杨桐屿还欲再说,却被旁人打断了:“行了,你别再说了,你再聊下去,衬得我们崇文馆格局都是尖酸刻薄的了。”

杨桐屿似乎忌惮那人,便没有再言语。

那人身边的人跟着轻笑:“平时也没见你在陆怀清面前说他弟弟的不是,怎么今日说起来了?陆怀清还是很护着这个弟弟的,而且他弟弟最近专注马球,没再打架惹事,是好事情。”

“这倒也是。”杨桐屿努力保持微笑回答这两个人。

那两个人不再理会他了,而是继续看球。

杨桐屿似乎有些气不顺,没在俞渐离这里讨到好,还被其他人打断了。

不过他不算愚蠢,没再说什么。

就算俞渐离如何不关注如今的政事,也知道最近工部不太平,似乎是惹了圣怒。

就像纪砚白说的那样,一处竣工不到一年的工程出现了坍塌,整个工部因此被责罚了好多人,还真就空出了不少位置来。

想来是谁提起了俞千手,让杨桐屿不悦了,今日看到俞渐离临时起意出言刁难。

可惜,他的这些小手段连崇文馆其他的同窗都看不下去。

就在此时,场上出现了混乱。

纪砚白和七皇子一开场就开始了对抗,两个人再次互不相让地冲锋。

七皇子不敌,身体后仰险些摔下马去,好在明知言就在他的身边,伸手拽着他的衣领,硬是将七皇子拽得重回马背上。

七皇子是错愕的,重新坐好后,看着明知言许久。

明知言的注意力却在纪砚白身上。

纪砚白控制着马匹,刚刚站稳就被裁判警告。

累积一次犯规。

俞渐离下意识地揪紧袖口,紧张地看着纪砚白,生怕他再次出现发狂的征兆。

他看到纪砚白控制着马走了一段后,没有改变脸色,而是重回自己的位置等待开球。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希望他对纪砚白的开导有效。

七皇子骑马经过明知言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谢了。”

两个人没有眼神交流,七皇子也没有过多停留便离开了,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57章 接人

对于俞渐离来说, 他肯定是想国子监队伍赢的。

国子监马球队他也注入了心血。

可是看到好友们那么拼命的样子,他也会心口揪紧,暗暗替国子监的队伍捏一把汗。

不知为何, 他还会不受控制地心疼纪砚白。

似乎只有他知道剧情,知道纪砚白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人,这样容易冲动发狂的人, 此刻面对不公正的判罚,也要强行忍耐自己的脾气。

他知道纪砚白需要面对的更多。

也可能是因为这份心疼, 让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纪砚白,观察着纪砚白的一举一动。

然后他发现, 他的心情逐渐复杂。

前一刻还在心疼纪砚白, 后一刻看到纪砚白策马狂奔,击球入洞后又暗暗心口悸动, 由衷地感叹:这个男人简直太厉害了。

这种复杂的心情让一向平静的俞渐离, 都出现了些许破绽。

然而沉浸在比赛里的俞渐离自己都没注意到。

之前帮俞渐离说过话的人在此刻突然说道:“你很关心纪砚白?”

俞渐离被问得突然回神,错愕地看向他, 没能立即回答。

那人轻笑, 道:“别怕,我和纪砚白关系也还行。”

他身边的那位适时笑出声来:“关系还行?不是小时候打架没打过他,记恨了好几年, 纪砚白回京也不和人家说话?”

“闭上你的狗嘴吧。”那人看似骂人,却没有动怒,显然并不在意。

俞渐离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不知道这二位的身份。

好在那人主动自我介绍:“我叫施淮岐,也不知道能补充点什么, 真要介绍的话,我的祖父是太保。”

“哦, 施公子。”俞渐离很是得体地回应。

“他叫贺楚,家中长辈是宗人府的。”

也不用过多说详细的身份,毕竟宗人府的官职除了经历,其他的都是正一品官员,经历是五品,子孙入不了崇文馆。

俞渐离再次问好:“贺公子。”

施淮岐继续说了下去:“小时候我也是学过功夫的,而且没什么头脑,和纪砚白争执后便动了手。说实话我挺恨他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打得哭着求饶,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俞渐离意识到了不对劲,追问道:“他是有些狂躁的状态吗?”

“好像是的……当时我们有些误会,算是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冤枉了他,我们争执得急了,他发了疯地揍我。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是我误会了他,我也跟他道歉了,但是他还是臭着一张脸,挺不给我面子的。”

俞渐离微微点头,道:“被人冤枉,还有理说不通,恐怕还有人帮腔让他更加委屈,才会有了失去理智的情况。那个时候他还小,不会控制情绪,才会那样吧?”

“嗯,他出生在战场,小时跟着回来过一次,也没有朋友,一个人孤僻得很。我们发生冲突时旁边都是我的朋友,他们相信我的为人,觉得我不会说谎才都帮着我说话……”

“所以纪砚白也挺委屈的。”

“嗯,委屈巴巴地把我揍得一个月没起来床,我找他道歉几次都不理我,到现在我们俩还僵持着呢。”

施淮岐显然是一个性子豁达的,能跟俞渐离坦然地说出这种丢人的事情,全程笑着:“所以看到他护着你,我还挺惊讶的,他也能交朋友?”

“不止我,他虽然和陆怀璟斗嘴,其实也算是陆怀璟的朋友了,和明知言以及其他马球队成员都能正常交流。”

“所以和他关系最好的还是你?”

俞渐离一时间没能回答得出来。

在俞渐离沉默的时候,施淮岐伸手拿了俞渐离身边果盘里的东西吃,还递给了贺楚几个:“还得是昇哥自带的果盘,东西是真不错,都不给我。”

“是给你吃的吗?”贺楚说是这样说,却毫不客气地接过去吃了。

“不然你看他敢吃吗?”施淮岐说着,看着俞渐离道,“你也吃点,不然昇哥回来看到都让我吃了,该说我了。”

俞渐离这才意识到,施淮岐在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放轻松,这样他才敢去吃太子赐的东西。

恐怕太子过来时,这些东西完全没动也不好。

俞渐离懂了他的意思,回应道:“好。”

他吃着干果时暗暗感叹,果然是能在太子身边的人,处事方式都让人觉得舒服。

俞渐离拘谨地吃着果盘时,上半场比赛已经结束,进入了短暂的休息。

崇文馆领先两球。

休息的成员来到了观看席,太子他们刚到,崇文馆众人便纷纷起身,俞渐离也规矩地在最后面跟着行礼。

太子并未多在意他们,坐下后有人给他扇风。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纪砚白和明知言也来了他们这边的休息席。

纪砚白并非直奔俞渐离来的,来了之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一处,好似也是来休息的。

太子对他扬眉:“小舅舅有话要跟我说?”

“那边挤,你这边舒服。”纪砚白回答道。

明知言则是到了俞渐离身边,关心之情不加遮掩,温声问道:“可还好?”

俞渐离摇了摇头:“没事的,你累不累?”

“也还好。”

俞渐离回答时,知道纪砚白在听他们二人的对话,且肯定能听得清,便补充道:“施公子和贺公子对我很照顾。”

施淮岐刚刚重新坐下,听到俞渐离的话后先是一怔,随后轻笑起来。

他知道俞渐离是故意说的,为的可能是缓和他和纪砚白的关系。

这个时候纪砚白终于注意到了施淮岐,打量了他一番后似乎是觉得眼熟,直白地问:“我以前是不是揍过你?”

施淮岐很是意外纪砚白会主动跟他说话,却还是蹙眉:“咝——这么久过去了,你说话一如既往的让人不喜。”

“难道没揍过?”

“……”施淮岐挣扎了片刻后,终于承认,“揍过。”

纪砚白微微颔首,随后说道:“我记得你,你是遇到的同龄人里难得比较抗揍的。”

“这是对我的一种认可?”

“随便你怎么理解。”纪砚白对旁人可没有什么好态度。

“你这人真没意思,这么多年还记仇呢?当年和你道歉那么多次都不接受。”施淮岐又提了当年的事情。

“你还有脸说?你小时候说话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你叫我急燕儿白,我的名字怎么可能是燕儿?你让我觉得你道歉不诚心,还在挑衅我。”

“我他娘的!”施淮岐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我被揍得鼻青脸肿,话都说不清,你还挑剔我发音?!”

“……”纪砚白看着施淮岐半晌,才想通这个事情,恍然大悟,“哦……”

施淮岐:“……”

太子听到这里大笑出声,不少旁观的人也跟着大笑不止。

就连俞渐离都被逗得偷笑出声。

施淮岐气得自己给自己胸口顺气。

纪砚白轻咳了一声,尴尬地没再说话。

场面变得有些滑稽。

最终还是纪砚白主动破冰:“说起来,你怎么没参加比赛?”

“我马术和体力都行,但是准头不行。”施淮岐重新坐在了椅子上,说得很是沮丧,显然他也很想参加。

“哦,我先走了,你们继续休息。”说着一招手,明知言便带着俞渐离跟着离开了,显然并不是真的关心施淮岐。

虽然来时故作不在意,却明显是过来接俞渐离的。

太子忍不住嘟囔:“像是我这边绑架了他似的。”

说完,或有意或无意地看向杨桐屿,杨桐屿眼神慌张了一瞬,很快低下头。

太子没再说什么,在纪砚白离开后才开始总结上半场比赛。

*

离开的途中,没有旁的人之后,俞渐离追上纪砚白说道:“纪砚白,七皇子有些故意引诱你犯规的嫌疑,你下半场的时候遇上他,临接近时后退一些,躲开他,将球给陆怀璟。”

“陆怀璟?”这个建议让纪砚白意想不到。

“嗯,他全程注意力都会高度集中,看到球过来肯定会立即配合,他控球很差,但是懂得将球传给周围最合适的人。”

纪砚白稍微思索了后问道:“你有这个策略,不用告诉他吗?”

“不用告诉他,他藏不住事,告诉他了他会进入高度紧张的状态,他哥能看穿。”

明知言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轻笑了一声:“这倒也是。”

纪砚白跟着点头:“好。”

他一向听从俞渐离的话。

这就好像他在战场时,完全信任军师的安排,按照军师的指示行事,此刻则是听从俞渐离的。

他们两个人带着俞渐离到了国子监队伍马入场的门口,那里已经被放了椅子,还有建筑遮阳,虽然不是俯视,不方便看全局,却不至于拥挤,还不用待在崇文馆那边那般拘谨。

俞渐离很喜欢这个位置,坐下之后对他们示意:“你们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纪砚白看着俞渐离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虽然坐得规规矩矩的,但是他还是觉得俞渐离单薄的样子看上去很可怜。

一会儿派昙回来陪他吧。

他们二人将俞渐离接回来之后,便并肩回到队伍里,和其他成员交流去了。

显然,他们没告诉陆怀璟计划。

俞渐离看着明知言的侧脸,忍不住想,这个笑比清河的男人,最近笑容逐渐增多了。

最近状态不错,是因为和马球队相处得不错,还是和七皇子接触多了让他开心?

*

下半场开始后,陆怀璟有些蒙。

球怎么突然开始给他了?

纪砚白不执着于击球,而是将球给他是认真的吗?

这个七皇子好生厉害,竟然将纪砚白压迫到这般模样?

第58章 浴堂

陆怀璟, 一个被崇文馆忽视的人。

崇文馆几次商量对策,都很少提及名字的人,在下半场刚开始时逆转了整个局势。

陆怀璟虽然自己球技一般, 但是他是真的热爱马球,经常看球,还喜欢评头论足, 有着独到的见解。

那个时候旁人都当他是嘴上厉害,总觉得别人这个球传得不对, 这个击球角度选得不对。

旁人的想法都是:你那么厉害你上啊。

陆怀璟真的上了,可到了总决赛最后一场, 大家都没觉得他有多厉害。

当球真的给他了, 众人才发现陆怀璟之前的点评似乎也有点门道,毕竟他每一次的传球都极为巧妙, 他确实可以将球传给最恰当的人。

下半场开场刚过一刻钟, 就因为陆怀璟的几次漂亮传球,将比分追平。

就连陆怀清坐在马背上, 看着场上的情况都有些惊讶, 随后轻笑起来:“这小子还有点厉害。”

他弟弟似乎并不是除了美貌外一无是处。

陆怀璟自己也觉得自己厉害极了,当即炫耀起来:“你们都看到我刚才的传球了吗?是不是很厉害?!”

明知言骑着马路过他,陆怀璟还当他又要数落自己, 谁知明知言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确实不错。”

陆怀璟的下巴瞬间扬得老高。

来自死对头的认可,是最大的成功。

纪砚白跟着过来说道:“你别松懈,分数才刚刚追平,之后还得靠你。”

陆怀璟倒是听话,瞬间平静下来, 调整过来继续比赛。

此刻的他威风凛凛,仿佛即将代表整个国子监队伍获得胜利。

陆怀璟变得更加积极, 甚至在边上就开始喊:“传我传我!”

崇文馆开始防范陆怀璟后,明知言和纪砚白却开始配合冲锋。

他们都知道,陆怀璟不能一直用,陆怀璟的体力是一方面,智商也是确实跟不上,冷不丁地用一次还是很好用的。

一个出其不意追平了比分。

再一个出其不意反超了比分。

纪砚白也听劝,下半场便开始躲着七皇子,不再跟他硬碰硬,七皇子想要靠近,也会被明知言拦住。

两边似乎都熟悉了对方的打法,逐渐变得难打。

俞渐离看到后半段干脆站起来看,实在是两边的比分咬得太紧,国子监刚刚反超,崇文馆就能追上。

在临近结束的时间,两个队伍又到了平手的状态。

难道又要加时?

越是这种时刻,越考验队员的心态。

纪砚白的确被裁判压制了不少,随便想想也知道,如果纪砚白放肆打的话也不会这般艰难。

俞渐离看到纪砚白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目光盯着对面,眼神狠戾如同待狩猎的鹰隼。

他再一次纵马狂奔,气势猛不可挡,甚至面对太子都不会谦让半分,引得不少人倒吸一口气。

陆怀清试图阻拦他和太子的冲突,眼看着纪砚白就要撞到陆怀清,那一瞬俞渐离紧张到忘记了呼吸。

好在纪砚白控马能力极强,竟然侧着避开,却成功地惊了陆怀清的马。

而这个球落入到了明知言的手中。

显然,纪砚白又有了暴躁的情绪。

在纪砚白观看全局,路过俞渐离附近时,他朝着纪砚白喊道:“纪砚白,你可以相信明知言。”

纪砚白朝着他看过去,似乎是在努力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放轻松,别有太大压力。”俞渐离再次说道。

“好。”纪砚白回应。

俞渐离知道,这是书中的世界,所有的关键剧情都要靠主角来决定。

所以决定胜负的时候,是明知言和七皇子的斗争,纪砚白此刻只要稳住,不要被罚下场就是最大的优势。

纪砚白似乎也真的听了俞渐离的,将主要的战力让给了明知言,自己伺机而动。

像他这种猛将愿意让出锋芒,这着实难得。

有马在俞渐离的不远处奔跑过去,扬起了一阵尘埃,他抬手扇了扇,努力想要在灰尘之中看清楚情况。

待尘埃落下,他看到明知言勒马,似乎刚刚一球击出,因为位置实在太过艰难,让他打完这一球后险些没能安稳地重回马背上。

七皇子在这种时候没有选择像威压纪砚白那般步步紧逼,而是出手扶住了明知言的身体,让明知言不至于落马。

俞渐离的目光不自觉地被这对主角的互动情节吸引,耳朵里却是国子监监生们的欢呼声。

“啊啊啊——”陆怀璟叫得不太聪明,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发出单个音节来。

俞渐离这才回神,看到纪砚白骑马归来,朝着他看过来,对他微笑。

在所有人兴奋得近乎丧失理智的时候,纪砚白却选择骑马归来,想看看俞渐离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这一刻的喜悦,纪砚白想和俞渐离一起。

俞渐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国子监的马球队赢了。

俞渐离试探性地问纪砚白:“赢了?”

“嗯,赢了。”纪砚白回答。

俞渐离的表情逐渐变为狂喜。

“纪砚白,你好厉害啊!”俞渐离的夸赞显然是发自心底的,他的眼眸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仿佛在看耀目的星芒。

纪砚白没有贪功:“今天表现最好的是明知言。”

“我还是觉得你厉害,你做到了!你收敛住脾气,真的坚持下来了,你好厉害!”俞渐离说得格外认真。

纪砚白看着他的模样,不自觉地跟着微笑,笑容温和,道:“嗯。”

没有击掌,也没有热烈的拥抱,两个人只是这般间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彼此,仿佛看着对方开心的样子,会让彼此更加开心。

太子看到结果后,很快接受了结果,对着纪砚白喊道:“果然是我小舅舅,打得很好!”

夸赞完,又对明知言道:“你可真是拼了,刚才那一球拿命打的?”

夸赞完对手,又对崇文馆的众人说道:“这场比赛很精彩,你们表现得都很好,我们晚上一起庆祝。”

崇文馆的人也没有就此丧气,纷纷回应。

国子监的队伍作为东道主,送崇文馆众人离开国子监。

就算是太子,在国子监内也没有骑马,只是他的马有旁人帮忙牵着。

太子还在招呼国子监的人:“我们一起去庆祝吧?”

纪砚白很快拒绝了:“今日我想自己逛逛。”

陆怀璟跟着说道:“我们还是想自己庆祝……毕竟你们在我们不敢笑得太大声。”

太子指着陆怀璟跟陆怀清说道:“你看看你弟弟得意的样子。”

陆怀清还是了解自己弟弟的:“他这只是刚开始,现在是有我们在,等我们走了以后,他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子。”

“那我们得快点走了,不然影响了他们的快乐。”崇文馆一众人,出了国子监后要么上马,要么上了马车,不久后也都离开了。

陆怀璟第一时间喊道:“今儿我要包下流景楼,给哥儿几个乐呵乐呵!!”

结果这个提议没有人回应。

陆怀璟很是意外,又问:“怎么了?不喜欢?”

明知言问他:“你不累吗?”

纪砚白跟着说道:“今日中秋,他们生意最好,你不是在影响人家?”

陆怀璟这才想起来:“对哦!今天晚上还有千灯会。”

俞渐离在此时开口:“陆小少爷此刻包个浴堂才是最合适的,当然,晚饭就要劳烦你安排了,这方面我们都没有什么头绪。”

陆怀璟就喜欢干这些事情,当即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结果这一下拍得太过用力,险些把自己拍呕了。

陆怀璟连连咳嗽,俞渐离帮他顺气,好一会儿陆怀璟才好。

刚刚赢了球,陆怀璟高兴得忘记累,此刻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陆怀璟只能虚弱地安排了今日的行程,又虚弱地上了马车,准备去浴堂。

途中,纪砚白到俞渐离身边低声道:“昙回禀报说,陆怀璟的人已经将你的花灯送过去了,我还派黄启全程跟着,看着是没出什么差错。”

“嗯。”俞渐离点头,“你不用担心,对我态度不善的是工部的,举办这次千灯会的是礼部,维持秩序的是京兆尹,工部最近不太平,也插手不进去什么。”

“今日那人叫你过去,纯是想让你不舒服?”

“下马威吧,我和陆怀璟合作的花灯必定会引起一定的关注,他今日让我过去站在他身边,意图是让旁人知道,我只能算是工部的小随从,真风光了,他们能沾一些。”

“有病。”

俞渐离在此刻跟他道谢:“所以非常感谢小国舅爷给我的排面,他也没想到最后下不来台的反而会是他。”

“小事。”

两个人说着话,跟着人群进了浴堂。

陆怀璟看着两个人窃窃私语,当即催促道:“你们两个人偷偷聊什么呢?脱衣服啊!”

两个人这才回神。

俞渐离倒是能够推脱,指了指一边道:“我去里面。”

陆怀璟倒是没拦他:“去吧去吧,不过马球队里没有那种变态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害羞。”俞渐离说完便躲起来,到单间里自己脱衣服,披沐巾去了。

陆怀璟却没放过纪砚白:“纪砚白,让我看看你身上有多黑。”

“曾经带兵打仗,这种肤色正常,倒是你的肤色看起来透着病态。”

“我这皮肤白的,多少人都羡慕呢!”陆怀璟说着便没了正经,“给我看看你物件有多大,好多人都说你那玩意大得吓人。”

纪砚白哪里是能和他分享这个的,当即骂道:“滚开。”

“你还能和俞渐离一样害羞不成?”陆怀璟不依不饶的,“都是一起打过马球的情谊了,看两眼,让我涨涨见识不行?”

纪砚白被陆怀璟烦得不行,竟也躲到了俞渐离那边。

俞渐离腰间围着一个沐巾,身上还穿上了浴堂的白袍,似乎是准备出去了。

“你等我一下。”纪砚白反手关上了门,站在俞渐离面前干脆地脱起了衣服。

陆怀璟在门外不依不饶地喊了一句:“你可真够小气的!小爷今儿心情好,放过你!”

喊完终于肯走了。

俞渐离下意识地身体后仰,似乎有些受不得这种视觉上的冲击。

他甚至觉得这种氛围让他紧张得头皮发麻。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朝着纪砚白看了好几眼。

纪砚白的身体的确结实,没有过分夸张的肌肉,只是骨架极其优越,有着漂亮的倒三角身材,宽肩窄腰,肌肉起伏如沙丘。

俞渐离觉得,他的腿极长。

后来发现,不仅仅是腿长……

小的呈团,大的呈条诚不欺我。

第59章 千灯会

俞渐离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开始纠结, 他是该继续站在原处等待,顺便偷偷瞟两眼,还是很有眼力见地帮纪砚白拿一件浴袍?

在他意识到自己脸颊发热后, 还是快速转身帮纪砚白拿了一件浴袍。

他打赌他脸红得要命,还是别被发现了才好。

纪砚白伸手拿过浴袍穿在了身上,问:“是最大的吗?”

俞渐离抬头看了看, 发现浴袍穿在他的身上紧绷着,袖子不够长, 长度也只到膝盖上。

确实不太好看。

纪砚白干脆脱了下来,随手搭在一边, 接着拿来了一条沐巾围在腰间。

这般裸着上身, 随手动作间鲨鱼肌清晰可见,让俞渐离觉得胸肌腹肌都不算什么了。

果然啊, 身材好的男人不需要过多遮挡。

纪砚白愿意围着沐巾是对别人的尊重, 不让别人自惭形秽。

纪砚白似乎全程都没有多想,所有动作都做得很坦然, 围好后没有多余逗留, 再次打开门后走了出去。

想来纪砚白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这种举动在写话本的作者眼里,简直是一种引诱。

俞渐离跟在他后面出去, 纪砚白高大的身材能将他完全挡住。

刚刚出去,就听到陆怀璟夸张的声音:“纪砚白,你的块头快有俞渐离两个大了!”

“你比俞渐离强多少?”纪砚白不屑地看了陆怀璟一眼。

陆怀璟还在战胜的喜悦里:“我可是赢了马球的!”

“他脑子好。”

“……”陆怀璟反驳不出了。

明知言懒得理会吵架的两个人,到了俞渐离身边道:“别理他们,我们进去吧。”

“好。”

俞渐离进入浴堂泡在水池里, 将毛巾搭在额头上,仰着头进行短暂的休息。

这样泡着, 脸红也不会被注意了。

可惜陆怀璟真的很吵:“这里怎么都没有花瓣?!”

过会儿又不知道跟谁吵起来了:“就你还跟我比腿长?我个子不高,但是我腿长!”

俞渐离呼出一口气,完全不想理会。

他听到了身边有水声,睁开眼睛看到纪砚白也坐在了他的身边,动作间波动得水面荡起涟漪。

他有些诧异,最近纪砚白都不会跟他装成不熟的样子了吗?

他的右边坐着明知言,左边坐着纪砚白,他夹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要不要主动开口问问他们需不需要搓澡?

算了,还是保持安静吧。

三个人泡了一会儿,陆怀璟又开始嚷嚷:“决定胜负的还不是小爷的几个传球,不服你问问明知言,他敢跟我抢功劳吗?”

紧接着:“明知言!明知言!”

并排坐在一起的三个人异口同声:“唉……”

好在陆怀璟很快被分散了注意力,没有跑过来烦他们。

他们三个继续并排坐在一起,水温舒服得俞渐离昏昏欲睡的。

在他摇摇晃晃,不受控制地歪过头,将头靠在纪砚白肩膀上后,他的意念还在挣扎,觉得这样不妥,可梦魇一般动不了身体。

紧接着就感觉到,纪砚白抬手在他的鼻子前试了试他的呼吸。

他猛地惊醒,睁开眼睛看向纪砚白。

纪砚白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似乎是怕他洗澡洗死了,见他还活着松了一口气。

俞渐离重新坐好,依旧有些打瞌睡。

他再次闭上眼睛,头微微一晃,就被纪砚白托住了下巴,因为有水,还发出了“啪叽”一声。

他再次惊醒。

他鼻翼呼出一口气,气息划过纪砚白的脸颊后散开。

就在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的时候,陆怀璟突然走到了他们身后,蹲在了池边,低头看着他们二人阴恻恻地问:“你们俩干什么呢?”

两个人一瞬间彻底分开。

原本也在短暂小憩的明知言在此刻跟着睁开眼睛,显然是太累了,在吵闹的环境下也能瞌睡。

明知言和陆怀璟同时看向俞渐离和纪砚白两人,场面变得尴尬又难堪。

仿佛被抓到了什么,可他们确实没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情。

尽管如此,还是会有着些许心虚,这感觉格外莫名。

“我……差点睡着了,多亏他扶着我。”俞渐离低声回答。

“你可别淹水了,你看你红的,怎么能红到肩膀?”陆怀璟还认真盯着俞渐离看了起来。

俞渐离这才发现,浴堂的浴袍很薄,这般水泡之后能够透出皮肤来,朦朦胧胧间,能够看到他的肩头泛着粉红的颜色。

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害羞的时候,居然能红到肩膀。

“那我先出去了。”俞渐离起身,想要逃开。

谁知站得急了眼前一黑,没能站稳,待他回过神来后,明知言扶着他一只手,纪砚白扶着他一只手,让他找到了平衡。

可他……更红了。

成何体统!

一个是觊觎他的人,一个是他有点觊觎的人,两个人同时扶着他!

像什么话!

“我、我、我没事,先出去了。”俞渐离说完松开了两个人,朝着换衣间过去。

出来后,空气都要清凉许多,也让他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趁着没有其他人快速擦干净,换好了衣服,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擦头发。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出来,张罗着一起吃完饭后,要结伴去看俞渐离做的花灯。

“我可是托人放在了显眼的位置,花灯我也看到了,做得非常完美,必定会大受欢迎!”陆怀璟一边走一边说道,“花灯架子上写着我和俞渐离两个人的名字,名字都能引起轰动吧?”

“是什么样的花灯?”有人问道。

“超级漂亮还神奇的花灯。”陆怀璟一如既往的神秘兮兮。

陆怀璟坐下后,抱怨着道:“俞渐离,你帮我擦擦头发。”

明知言却比俞渐离先回答他:“你把他当随从用了?”

“我没带随从进来,我自己弄不好。”

“头发都不会擦?”明知言将一个干净的沐巾丢给了陆怀璟,“自己擦。”

“你看他啊!”陆怀璟跟俞渐离告起状来,“我累得不行,就是想让你帮我擦擦头发,他还凶我。”

“你自己擦吧……”俞渐离犹豫了之后还是拒绝了。

毕竟如果他给陆怀璟擦了,没给纪砚白擦,纪砚白又要偷偷不高兴。

明知言还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也得给明知言擦。

三个人擦完,他也要累死了。

这三个人还要因为他先帮谁擦了,而彼此比较。

离开浴堂时,几个人的头发还没彻底干,都是随便绑了绑便上了马车,去往酒楼。

他们在酒楼里闹闹哄哄地吃了能有一个时辰,才开始结伴去逛千灯会。

仅仅是靠近千灯会的范围,就觉得这里明亮无比,路过河流,河里还有人放的燃着灯火的小船,如同银河一般流淌着明亮的星辰。

俞渐离抬头,看到一开场就是巨型的龙灯,盘旋在牌匾和楼体上。

他看得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地赞叹了一声:“还得是工部,果然做得大气。”

陆怀璟跟着去看,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工部做的?”

“因为龙形的灯只有工部得到了特批才能做,旁人都不敢做。”

“哦……”陆怀璟还真不知道。

走进千灯会热闹非常,有不少卖花灯的小商贩。

小孩子多半喜欢滚车灯,花灯做在一个木制的架子上,底端有一个小轮子,可以推着花灯行走。

卖得比较好的是螃蟹灯,花灯的螃蟹腿穿着丝线,可以活动,有些像木偶戏的木偶。

女孩子喜欢兔子灯或者翅膀可动的蝴蝶灯,还有些人举着小型的鱼形灯,鱼灵活得像会发光的水中鱼,肢体可以游动,绚烂地游走在街道上。

再去看展览的花灯,也是各式各样,好多看了让人惊呼。

漂亮精致的,或者设计独特的,都会吸引很多人在那个花灯前面驻足。

陆怀璟就像砸场子的,看看这个摇摇头,看看那个叹息一声,再看看其他的“啧”一声。

“都不如我们的。”陆怀璟这般评价道。

一名队员催促起来:“快让我们看看俞渐离做的吧,我好奇起来了。”

明知言和纪砚白似乎也在找,毕竟他们之前也只是听说,没见过最终的成品。

陆怀璟也有些为难:“我只是打了招呼,让他们放在显眼的地方,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只能一边参观,一边寻找。”

一行人到了一处人多的地方,似乎大家都在议论今年杨桐屿的灯究竟有什么玄妙。

俞渐离抬头看着架子,微微张开嘴唇后道:“盒子灯。”

“这么一个架子挂着一个大盒子,就是灯了?”

俞渐离介绍道:“盒子灯很考究,从最开始的一层开始燃放,燃放完一层后,下一层才会释放脱落下来。这种灯要精确地计算好时间,不然都会出现问题。这种灯最灿烂的就是那一瞬,像是刹那烟火,火树银花,美丽非常。”

“可他现在没有亮啊!”

“可能是在等贵客,毕竟看的只是那一瞬间的精彩。”

“故弄玄虚。”陆怀璟似乎很想看看杨桐屿今年弄的这个盒子灯内部是什么样的,又想去看看他们的灯有没有人围观,颇为纠结究竟是去是留。

俞渐离则是有别的想法。

这种盒子灯乃是冀州的传统技艺,甚至可以说是家传的,这种家族很多手艺概不外传,绝非杨桐屿能够传承的,想来是他寻来的法子。

再加上这种灯非常讲究火药的配比,杨桐屿连火药都懂吗?

最重要的是这种灯的火药配比,必须在一年中固定的时间段内调试,对当时的气候、温度都有讲究,这个环境自然也是在冀州。

也就是说,配比火药的那个时间杨桐屿不可能在冀州,那是崇文馆要上课的时间。

现在他算是信了,杨桐屿的花灯其实是别人在做,他只是买来为工部赚些噱头,挽回名声罢了。

连旁人家传的手艺都偷,这让他意识到,工部恐怕真的没有实干的人才了。

毕竟之前也是让工部的内部人员来做,杨桐屿来顶替,这样更不容易被发现。

这一回恐怕是工部的人都在做那个龙灯,没人能帮他了。

如今工部的情况,恐怕比他想象中要糟糕。

*

杨桐屿在二楼悄悄观察着自己花灯周围的人,低声问:“郡主还没来吗?”

之前寻找的人似乎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郡主在看陆小公子和俞公子联手做的花灯……”

杨桐屿今日受了刺激,听到俞渐离的名字瞬间愤怒不已:“看他的花灯做什么?他一个人做的东西,能做出什么来?纸糊得很严实?图画得很好看?”

“不……俞公子做的不是这种,华丽得有些……离谱,他的花灯前被堵得水泄不通,郡主也是侍卫帮助,才能站在灯前看一眼。”

第60章 讲解

盒子灯虽然精彩, 但只有一瞬。

显然这灯是在等待属于它的那位贵人,或者是等待更恰当的时机,总之不是他们。

俞渐离猜测杨桐屿定然在不远处观察着这边, 想到这里他便不想多留了。

他有了离开的意思,穿过人群准备离开。

陆怀璟还想再看看,见俞渐离离开也跟着离开:“别不打招呼就走, 这么多人走散了怎么办?”

明知言和纪砚白等人都跟在了他身边。

等离开了这个范围,明知言特意引路到了一边, 问道:“为什么看到那个灯就心事重重的?”

陆怀璟也是听明知言这般说了,才发现了俞渐离的不对劲, 赶紧安慰:“他的那个不如我们的, 只有一瞬间的灯,精彩是精彩, 但是不会被卖到很高的价格, 还是我们的好看。”

俞渐离忧心忡忡地解释:“我想的不是这个,但是总觉得说出来不妥, 我们还是继续逛吧。”

谁知不用俞渐离说, 马球队其他成员直接问了出来:“杨桐屿的花灯不是自己做的吧?你看出端倪了?”

陆怀璟被提醒后回神:“对哦,你是懂这些的,看出什么了吧?”

其他人跟着说道:“他去年就被质疑了, 不过后来不了了之了。”

明知言还是想俞渐离少招惹是非,在此刻帮忙解围:“我还以为你有其他的心事,既然不是我就放心了,我们继续逛吧,别被别的事情扰了兴致。”

俞渐离自然瞬间领会了明知言的意思, 刚巧也是他自己的想法,于是回答:“好。”

俞渐离的确没说, 可是他紧锁的眉头,有些纠结的模样,就让人猜测了个七七八八。

想来杨桐屿这次的作品又是冒名顶替的,还被俞渐离这种懂行的人一眼看了出来。

其他几个人互相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俞渐离走在拥挤的街道上,却感觉不到如何拥挤。

仔细去看,就会看到昙回在稍远处开路,纪砚白护在他的斜前方,帮他挡住了不少拥挤。

明知言走在他的另外一侧,目光的确在看灯,却也对他颇为照顾。

陆怀璟等人自然没有照顾人的意识,玩得格外开心。

都是国子学里玩世不恭的公子爷,凑在一起自然闹腾。

“是纪砚白!”人群里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不少人都朝着纪砚白看过来。

这书中世界人大多不是很高,这导致纪砚白就算是进入人群也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让他根本躲避不了众人的目光。

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果然身材高大。”

“听说他还带着国子监赢了崇文馆的马球队。”

“真的假的?”

“当然,去国子监里看了比赛的监生说的。”

“小将军果然厉害……”

纪砚白十分不解,他扫视周围,似乎是想从人群中抓来一个人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突然开始夸他了。

俞渐离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赶紧说道:“我们快点过去吧,还有很多灯没看呢。”

“哦,好。”纪砚白低声回应,没了抓人的想法。

千灯会,千百盏灯汇聚成瑰丽的街道,闪烁着耀目的光。

有人赏灯,也有人朝着人群中那几个人看。

似乎纪砚白和俞渐离、明知言、陆怀璟四个人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很神奇的画卷,错过了,怕是再难看到了。

一行人到了人群最拥挤的地方,陆怀璟一边前行一边抱怨:“这里免费送花灯吗?都不要命地往里挤,灯挤翻了可就着火了,灯也没了!”

俞渐离踮起脚看了看,用手肘撞了一下陆怀璟提醒:“是我们的灯。”

“呸呸呸!我刚才说的话收回,老天爷爷,您是我爷爷,别瞎听我说话。”

马球队的成员很是兴奋:“终于看到俞渐离做的了。”

“可是进不去啊!”

“这是你们做的花灯,你们没有一个能好好观赏的位置吗?”纪砚白低头问他们。

陆怀璟也很蒙:“我也是第一次参加,以前也看过花灯,没见过这么多人啊!难道他们都是被我和俞渐离的容貌吸引了?”

纪砚白有些听不下去,反驳道:“你是把你和俞渐离的画像挂在那里了?”

“那倒没有。”

“你看这一路上有人提及你的容貌吗?”

陆怀璟还真的想了想,随后惊呼了一声:“嘿,还真没有,可恨的是都是夸你的,果然长得高占优势,别人看不到我,但是能看到你。”

“歪理邪说。”

“怎么才能进去啊?”俞渐离很想进入人群,看看自己的花灯摆放,机关布置稳妥不稳妥。

“看我的。”陆怀璟说完,突然举起手道,“这个灯的制作者在这里,现在由他来讲解一下这盏灯的制作过程,还有它的寓意!”

陆怀璟洪亮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在场的观看者,还有人鼓掌叫好。

俞渐离在这一瞬间,就像家族聚会被叫上去表演节目的孩子,变得手足无措。

他第一次对人说了狠话:“陆怀璟,我恨你!”

可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不得不挤进人群,到了花灯前面。

其他人也跟着他,顺势到了前面。

到了前排,他们找了一处相对人少的地方站好,左右看了看后,几个人都怔住了。

清辞郡主双手环胸,微微扬起下巴,眼眸中含笑地看着他们。

她在女子中身量算是高的,相貌英气十足,尽管如此,女扮男装还是能够轻易地认出来。

几个人立即规矩行礼。

清辞郡主身边还有一位贵女,他们都不知道其身份,见贵女跟他们行礼,他们也跟着回礼,这回是平辈礼。

清辞郡主乃是亲王之女,这位亲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夫妇二人当年为了保护圣上而亡,只留下了清辞郡主一位孤女。

圣上一向对清辞郡主照顾有加,甚至超越了对太子的喜爱,宫中其他皇子、公主也不敌她的尊贵。

所以此刻就连纪砚白见到她,都要礼让三分,至少不会像平日里那般说话没规矩。

清辞郡主本人却是个亲和性格的,她目光扫过几人后,对身边的贵女小声耳语:“他就是纪砚白。”

那贵女想来是认出来了,瞬间红了脸颊,更加不敢看纪砚白了。

纪砚白很是莫名,却装成没有看到,目光重新投到俞渐离身上。

俞渐离靠近花灯之后,先是检查了一番自己花灯是否摆放正确,确定之后,他才检查起了机关,发现机关摆放了,但是因为观看的人众多,导致密不透风,所以机关干脆没能启动。

他只能到处寻找,最后将机关临时修改,换了一个位置,这回机关终于能够启动。

人群里传来惊呼声:“这个花灯能开屏!”

“它能动!它能自己动!都没有穿线控制。”

调整好了花灯,俞渐离才面向众人,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他只觉得眼前发晕,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了。

台下观看花灯的人也不着急,仿佛看着一个小美人站在台上手足无措也挺不错的。

俞渐离调整了一会儿情绪,才说道:“我制作的花灯是两只孔雀。”

台下大笑出声,有人起哄:“我们认得出来!”

“做得很真实,完全看得出来。”

俞渐离被调侃得红了脸颊,强撑着继续说了下去,完全是拿出了自己口试时的气势来:“它是一只白色孔雀,和一只蓝绿孔雀,加上孔雀脚底的石块装饰有一丈高,一共有五万余片羽毛,每一片羽毛需要剪五百刀。”

介绍到这里,之前的调侃声消失,变为了一片惊叹声。

俞渐离毫不遮掩有其他人帮助,继续说了下去:“羽毛的修剪有其他工匠的帮助,他们有修剪过三百刀,在收到半成品后,我仍旧觉得不够完美,所以每片羽毛都有过再加工。”

人群中似乎也有做花灯的匠人,问出了重点问题:“整个花灯你都做了哪些部分?”

“花灯的设计,骨架的拼接,灯盏的摆放位置,对灯火位置的调整,也是花灯重要的部分。还有后期羽毛每片二百剪左右的修改,以及一根羽毛一根羽毛的粘贴固定。”

“那这个可以开屏的机关是什么原理?!”又有人问道。

俞渐离继续有条不紊地介绍:“其实就是简单的风车,有风进入这个通道后,带动里面的机关旋转,可以让这只孔雀开屏。孔雀的尾端有重力装置,在没有风吹动机关时,下坠力会让它再次合拢。”

这时一个孩童的声音问道:“有风进去,不会把灯吹灭吗?”

“机关通道和灯摆放是两个空间,机关是一个密闭的通道,与灯不会产生连锁反应。”

之后还有人问了一些刁钻的问题,比如如何拼接固定骨架,他灯火摆放位置调整过程等等问题。

之前有过杨桐屿花灯顶替,被人质疑的事情发生,有人提议让杨桐屿公开回答旁人的问题,这样就能证明花灯是他做的了。

可杨桐屿拒绝了,并且无视了质疑他的人,毕竟他的身份高贵,哪里是一群匠人能质疑的?

有些懂行的,则是想要进工部,更不会得罪杨桐屿去质问什么。

今日这群人看到这个花灯,再看到花灯制作者的名字,便已经产生了些许质疑。

两个国子监的监生,能做出这般华丽的花灯来?

待他们当面问了俞渐离后,听到俞渐离条理清晰的回答,甚至看到俞渐离轻车熟路地打开了花灯,变换了花灯里灯火的摆放,呈现了另外一种光感后,再无人能够质疑了。

这时终于有人喊了出来:“行了,你们都别班门弄斧了,他可是俞千手的儿子!”

这一回,无人再去“考一考”俞渐离了,毕竟京里的手艺人有几个不知道俞千手的?

有人喊了一声:“俞千手后继有人咯!”

俞渐离正要道谢,就听到有人冷哼了一声:“算什么后继有人?不过是个短命鬼。”

场面瞬间一静。

“他娘的……”陆怀璟正看得高兴,听到这句话当即暴跳如雷,“信不信小爷让你活不过今天?”

说着就要去人群里找人。

那人还当自己混在人群里不会被发现,正低着头隐藏,就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拖拽着就到了陆怀璟身前:“在这呢。”

陆怀璟对纪砚白发出了真诚的赞叹:“长得高就是好找人。”

他说着就去薅那个男人的衣襟,正欲骂人,突然觉得眼熟,干脆喊了出来:“原来是杨桐屿的随从啊,你也来看俞渐离的花灯了?”

“不,我不是!不是!”那人连忙解释。

“怎么,杨桐屿对你不好,所以你换主子了?用不用我替你做主,讨伐他一下?”

“没有……你松开我!”男人开始拼命挣扎,最后屁滚尿流地挤出人群,手脚并用地快速逃离。

陆怀璟看到男人离开,很是懊恼:“纪砚白,你抓不住他吗?”

纪砚白懒得理会:“他已经闯祸了,他主子会收拾他的,不用浪费你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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