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谨记阿耶的一句,姜家之子哪怕身陷囵圄,风骨也不应减。越是逆境,越是修心之时,绝不能被人低看。
可她静等了许久,也没听到有人前来的动静。
慢慢地,一个时辰后,她的心开始不定...
以为盘算落空之时,牢房前被人安置了一把金丝楠太师椅,很快就走来了两列锦衣。
紧接着,一个红袍绫罗之人坐在她面前,薄衫宽袖,模样清俊,拿着余光扫视并问道:“你就是姜家嫡女,姜时愿?”
第2章 02
姜时愿也同样审视着眼前这位少郎,眉目还未长开,不出十岁的模样,可他一言一行都带着孤傲和怪诞感。
她心生疑窦。
“魏国公派你来见我?”
“你是谁?”
少年眼神睥睨,漫不经心地捏着手中的草兔子,并无作答。
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林清,强撑着身子行跪礼,点明身份,“见过六处。这女子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求您赶紧法办此人。”
袁黎一个扫眼,林清就被骇得一字不敢发,这个六处他是最怕的,虽心智不全,情绪阴晴不定,但奈何武功无双,因此受到国公重用。
年长者对孩童卑躬屈膝、任其羞辱,着实有些滑稽,可惜姜时愿眼下笑不出来。
已经被姜时愿猜到了一二,袁黎也就不打算兜圈子,“国公派我前来传话,林清虽然品行不端、私德有亏,但也是典狱的人,不可随意欺之,你可听懂了?”
姜时愿笑了:“有何不可?典狱既不能管束手下司使,便由我来管,也算是为民除害。”
袁黎懒散地躺在太师椅上,指节绕着多出来的一截草头,他好似很厌烦与人谈判,脑子也不愿意动,“我无意与你在此争辩这种无聊之事,说吧,除了翻你姜家之案外,要什么条件才肯交出解药?”
姜时愿正声道:“允我一炷香的时间,让我出地牢。一炷香后,解药双手奉上。”
袁黎瞥了一眼,立即答道:“可以。”
遂下令让手下的司使给姜时愿松了绑,打开牢笼,并在庭中青炉中正插一香,见她不为所动,忍不住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不赶时间吗?”
姜时愿不可置否:“你为何想都不想就应了?”
这几乎不合理的条件,她先前还几番纠结被拒绝之后要怎么斡旋,没想到被轻飘飘地应了?这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袁黎面不改色,道:“国公说,无论姜娘子说什么,一律应允。”
眼前的少年毫无教养,都是直呼较他年长的姜时愿为你,而此话中尊称她为姜娘子,显然是一字一句复制了谢循的话语。
她不是不相信有人会允她无礼的条件,而是她不敢信亲自判案姜家谋害皇子的谢循会无条件允她,甚至...,还说无论姜娘子说什么,一律应允。
谢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这位罗刹她始终知晓太少,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离开地牢,只要能找到愿意为兄长洗冤之人,姜府就还有的救。
她离开时甚至都没有典狱的人跟随,懒在太师椅的袁黎一心留在草兔子上,连一个眼神都没落给姜时愿。只是在她快跑出地牢时,忽然想起来了某事,声音极大,嚷得她蹙眉。
“国公交代路过永乐街时,记得在右拐第二巷的甜江月买一盒它家独有的桂花糕!”
“为什么?”
那袁黎一个轻功如云流水闪在她前面,牵来一匹雪驹,将缰绳直接递到她的手中,侧着脸,隐去燥红:“国公好食那家的桂花糕。”
罗刹谢循不喜血肉,反爱甜食。
听着有些讽刺,姜时愿可不信,其中必有深意。
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她攥着缰绳在街上驰骋,她还是不解。
这典狱之人怎么跟她预想中大有差距?
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来不及细想喜怒无常的活阎王,姜家绝对不能蒙上不白之冤,汴京城中她还唯有一个依靠,是她最后的希翼。
她虽然万般不想让与她有姻亲的盛家出面,可盛老太傅是唯一能抗衡谢循之人。她也相信那个满眼是她,上元灯节,在月下发誓会护她一辈子的盛怀安一定会帮她!
姜时愿整个人紧绷到极致,三分之一香燃尽之时赶到了盛府,四周的百姓盯着她双腿的血瘀,生出怜惜,还有不少人对她一身污浊指指点点,她顾不得周围的目光,叩响府门。
取而代之,回答她的是东方传来的叫卖声:“桂花糕,甜而不腻,口感软糯,一人仅限一盒,售完即止。”
那时她脊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回头眺望是谁人吆喝,正巧对上了牌匾
第3章 03
臧青蓝衫的青年提着宫灯,边温声引路,边说道:“吾乃魏国公御下负责编纂案卷详宗的案吏秉笔陆观棋,接下入铜柱地狱之路就由吾带娘子前去,魏国公在那等娘子。”
姜时愿朝陆观棋回礼道谢,这让后头窝着一肚子气的袁黎终于爆发,气到两腮鼓鼓的,“卑鄙无耻,装什么清高!耍这种阴谋诡计,简直令人不屑。”
袁黎更甚急败坏地将青炉掷在地上,足靴碾熄那柱香,连跺数十下:“就不该允她一炷香时间,作废作废!”
陆观棋掌心按住袁黎,道:“国公让我转述六处一句真言,言出必行,愿赌服输。”一听是谢循的话,袁黎就没了声了,陆观棋又温笑着对姜时愿解释到:“姜姑娘莫怪,六处唯独对国公一人言听计从,其余人都不曾放在眼中。”
陆观棋领她至铜门,姜时愿才看清匾额提着‘十八狱’对应《十八泥犁经》中的十八地狱。到了‘十八狱’,袁黎如有禁制,止步不敢前,姜时愿大概也猜到应是‘罗刹’不许他来此,毕竟他只听谢循一人的话。
她走过了层层青铜关,烛光照应着脚底猩红的血迹,越至里,不绝于耳的惨叫愈发惨烈,似鬼非人。
也照应经书所记,惩罚与罪刑按轻重排列,每一阶地狱比前一地狱,增苦二十倍,刑期延长“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