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姜时愿的?字字从紧抿的?唇缝之间吐出,话音带着清晰的?愠意。
韦江嘲她自不量力,笑她何必多想,去了一切都?知?道了。
姜时愿被韦江手下的?酷吏强行?带出牢狱,逼她赤脚走?在阴寒潮湿的?长?廊上,粗鲁地撰着手中的?铁链令她走?向眼前?愈发灯火明亮的?房间。
她听?着韦江吹着口?哨,看起来心情大好,音调徐徐,说着她即将要去的?地方?乃是刑房。
虽然里面的?施以酷刑的?刑具不比典狱种类繁多,但皆设计残忍,能通过极度□□折磨来惩罚犯人。
韦江阴森的?笑声震彻整个长?廊,他站在刑房的?石门前?,拿出姜时愿始终不肯签字画押的?认罪。
“姜司使,下官劝你,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下官待你还算和?善,生怕你有个闪失万一,但这刑房之内的?人可?就不一样?了,他对待像姜司使之类的?美人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你可?要仔细考虑清楚,莫要白白受一顿皮肉之苦。”韦江命人取来印泥,又将认罪书高举在姜时愿的?面前?,“画押、签字,我会在那位大人的?面前?替你开口?求情。”
一纸薄薄的?纸书遮住女子的?五官,薄纸之上的?簪花小体?甚至完美地模仿出她的?笔迹。
就差着她认罪画押。
狭长?的?冷发,拂过长?廊,薄薄纸张飘飘。
韦江也看清了纸书之后的?姜时愿,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不惧不畏,藏着若有似无的?凌厉。
“我当还是韦大人苦思冥想出了什么好手段,原来尽是一些意料之中的?。”
怕?威胁、刑狱,她也经历过数次了....
姜时愿不夹丝毫犹豫,迈入刑房,临了,还美眸斜睨轻佻,嘴角弯出一丝极淡的?弧度,“威胁我?韦大人当且自量,都?不足以列于前?。”
韦江自知?被小看,气得咬牙切齿。
火盆中熊熊烈火照亮刑房四周斑驳的?影子,这面墙像是禁锢了无数冤魂,壁上坑洼不平,血迹斑驳干涸,就连她的?影子投上去也变得扭曲诡谲。
她环顾四周看见?陈列在四周的?刑具,洛铁、皮鞭、钉椅、绞刑架、刀锯、竹夹,听?着隔壁刑房传来的?遍野哀嚎声。
囚犯凄惨的?叫声让姜时愿不禁想至三七,不知?三七是否也遭受过如此非人的?折磨,她的?死亡漫长?而又充斥着血肉被绞的?痛苦……
姜时愿闻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感同身?受的?痛苦,难言的?痛楚在她的?心上反复碾压。
姜时愿泪意翻涌,却不肯溢出明眸。
她也会像三七一样?,至死不会屈服于酷刑之上。
此时,她冷然回身?,看见?刑房之内竟然竖立一座以紫檀木为框木的?山水屏风,高约千尺,宽逾万丈。
屏面以丝绸为底,金线挑针绘制,勾勒出宛若笔墨般的?浓淡,画出若隐若现的?山峦和?欲图飞出高山之中的?青鸟。
姜时愿正欲临近观摩,韦江一拉手中的?铁链,铁链绷紧桎梏得姜时愿腕子生疼,因此也止住了步子。
只见?韦江朝着屏风上影影绰绰的?影子鞠了一礼,就匆匆遣散四周之人,退出刑房。
姜时愿看着映在屏风之上的?身?影愈发清晰,那人身?姿俊朗挺拔,坐在大师椅之上,好似也在透过屏风睥睨着她。
想来,他就是韦江口?口?声声尊称的?大人物。
姜时愿微扬下颌,话音讥讽,“既然都?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故弄玄虚?”
屏风后传来的?声音,如寒泉击石,低沉而清冽,不辨温度。
“姜娘子,好久不见?,不知?饭食否,安寝否?”
饭食否?安寝否?
极像兄长?口?中一道稀松平常的?关切,唯有至亲之人才会关心你的?衣食起居、身?怕你受寒挨冻。
倘若不是这声音寒凉到不藏一丝人情味,姜时愿甚至都?以为屏风之后的?人当真是在关心自己。
但...
她已然知?道此人绝不可?能这么做,因为他是魏国公,谢循。
仇人就是有种难以磨灭的?相引之意,因为他何尝不算是你日思夜想之人,又何尝不是你深深刻入骨血至死都?不敢忘记之人。
哪怕仅是屏风上一道残缺不堪的?影子,哪怕是许久未听?见?的?声音....
你都?能认出他。
他问你饭是否、安寝否,不过是想以你的?困难为乐,他巴不得你痛苦凄惨地活着,看你吃着臭糜烂粥卑躬屈膝地活着,看你夜夜不得安睡,深陷恨意、愤怒、不甘的?苦海苦苦挣扎。
身?为宿敌。
他就是想看着你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却又始终无能为力,而渐渐被仇恨焚烧、疯魔不活的?样?子。
“魏国公,好久不见?。”
姜时愿直言不讳点出他的?身?份,“不知?您饭食否,安寝否?”
声音清婉,却是口?蜜腹剑,内淬剧毒。
丝绸绣面相隔,隔绝出心思截然不同的?二人。
屏风之后的?人好似也没想到姜时愿仅凭一句话就认出了自己,蹉跎犹豫几息,终是缓缓从太师椅起身?。
姜时愿眸光死死盯着那道绰约的?影子,看看他的?影子一点点由虚化实,看着玄色锦袍飘出屏框之外,摆动之间,繁复生辉的?暗纹划过几丝凌厉的?寒光。
她听?着他腰间悬挂着的?玉佩也在他的?走?动发出清脆的?碰撞。
她看着,他的?狭长?寒凉的?影子徐徐靠近自己,直至与自己的?身?影交错,如同古树枝干分出两束两不相见?、各自纵身?的?枝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