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阿愿,沈浔最终成了最虔诚的信徒,灵魂独对神佛,忏悔、求饶。
沈浔不敢以贡品、银钱相贿,更不敢以罪恶之身求神佛显灵开恩。
他只能求,求神佛不要以失去?阿愿为代?价来惩戒他。
第一拜。
“信徒沈浔, 罪大恶极,无颜敬佛,但求神佛开恩,千罚万罚的谴罪还报在沈某之身就好,不要牵连阿愿。”
第二拜。
“罪人沈浔,愿堕入阿鼻地狱,受烈火焚身之痛,永世不得超生,只求神佛不要带走阿愿。”
第三拜。
“愿以我的命,换阿愿渡过难关,还请神佛垂怜、开恩。”
残红烛火的微光在佛像上?摇曳一瞬,金身玉面的佛面闪了一闪。
祠堂之外,平静而?温和的声?音传来,陆观棋在风中站立,“陆某找了沈司使许久,没想到沈司使竟在祠堂求佛。”
“陆某原以为已观沈司使全貌,没想到司使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陆某从来没想过沈司使竟然?是求佛之人,有敬佛之心。”
不只陆观棋,就连沈浔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如此卑贱地跪在他一直轻视的天意面前,一遍遍跪求神佛开眼。
杀戮过重之人向不敬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恶果。
因为杀戮,恶人早已没了向善之心,若非‘重活’一次,暂忘罪孽,遇见此间致臻致善之人,他竟也不知自己?竟是如此向往干净...
沈浔整个人被照在安宁纯净的月光中,敛开凤眸,他声?音低哑,嘴唇颤抖:“你来,可?是阿愿...”
无非是死是活,两?个答案,沈浔不敢问出?口。
陆观棋说道:“放心,白?无常已经将她医好,如今姜司使已经安然?无事,只是人暂未醒来。阿弟陪伴在房间之中,沈司使不必担心。”
沈浔大喜,急于提步离开,却被陆观棋伸手拦下?。
沈浔不解其意。
陆观棋就着沈浔身旁的蒲团而?坐,叹着气,道:“你可?知姜司使在沉睡之时一直在唤着你的名字,还有她在等一句回答。她就是靠着你还有那句没有等到的答案而?强撑着活下?来的。”
*
陆观棋:“所以,陆某来不只是想为沈司使报喜,更是想帮姜司使说几?句话。”
沈浔淡然?地垂眸:“你想说什么?”
“陆某有成人之美,想先帮姜司使问问答案。”陆观棋声?音平和。
“我和阿愿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沈浔冷言。
“那看来沈司使是打算继续口是心非到底了。”
“哪怕所有人都看出?来你对姜司使的情意如此疯狂、如此偏执,你也依然?能以恩情为掩护。”陆观棋叹道,“沈司使你这个人活得真拧巴。”
陆观棋呲道:“不仅拧巴,还愚蠢至极。”
沈浔冷冷瞥向他,只听着陆不语继续说道:“众人皆懂得及时行乐的道理,你却不懂。众人皆知自欺欺人的苦果,唯你不懂。情之所动,向来能驱使在理智之上?,而?你每次皆狠心斩断,有违人伦。”
“沈司使,情字一动,无非伤或喜。”
陆观棋道:“姜司使是靠你的意念而?活下?来的,你也分明承受不了失去?她的后果,而?如今却比那毒更狠,叫她心消。”
“人死莫过于心消,何苦让她心消,又何苦为难自己??”
“你在害她,更在害己?。”
陆观棋往佛龛礼拜三次,欲转身离开之时,终于听到沈浔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如若是孽缘,及时斩断岂非更好,结缘不过是自寻苦果。”
“是福是孽,不是沈司使一人能决定的。你为人,不是天,猜不透天意,也看不到你二人的结局。”
“你为人,就应活在当下?,选择此时的走向。”
“如果,沈司使当真这么难以抉择的话,何不交给天意。”陆观棋蹲下?来,在沈浔的眼前立着一枚铜板,“正面为缘,反面为孽,由?天意来帮你们二人做决定。”
铜板高高被陆观棋抛起,旋转翻腾,迟迟不肯落下?。
由?铜面反射下?来的光映在沈浔的眼中,倒叫他想起许多,比如他的一生都在身不由?己?,竟没有任何一刻由?得他做决定,而?今他和阿愿的未来也要交给天意决定。
“当啷”一声?,铜板落入陆观棋的掌心之中,又瞬间被沈浔的手掌合上?。
沈浔迎着陆不语的诧异缓缓抬头,声?音清清冷冷:“不必看了,多谢陆案吏,沈某已有了答案。”
就在陆观棋抛出?铜板的那一刻。
沈浔才发现他心中迸发而?出?的答案,是不加任何理智劝阻,是他内心最渴望的答案。
是他念起阿愿,不忍伤害的理由?。
*
陆不语的手在姜时愿眼前挥了挥,见她没反应,急得去?找白?无常讨说法:“你究竟有没有把人医好,怎么人醒了还跟失了魂一样?”
“这小的也不知道啊,按理说毒素以被我独创的秘法排清,应当是没有问题才对。”
“什么叫应该?”陆不语吼道:“你这样叫我如何向兄长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