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中天,夜色四合,小院四巷内看不见人。
魉坐在屋檐上缓缓睁开?一双猩红的眼?睛,攥着手腕,听着打更?人的竹节梆梆敲了三下,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天,万籁俱寂。
他跳下屋檐,侍卫一见异动立马举着火把围了上来,可也在一瞬之间?,院中再次全暗了下来,所有侍卫皆无声地倒在他的脚下。
再然后,他所至一处,每到?一间?房,窗格、门扉都洒上温热且新鲜的血液,那些可怜的人未能喊出一声求救,就被无情杀死?。
沈煜似心有所感,放下手中卷宗,披着外衫,匆匆从?书房中赶了出来。
天中飘雨,长空如墨,但不妨他看清那人的面相?,先被崎岖的面容猛地吓了一跳,面色惨白,正?欲呼叫,却发现四周躺满了至亲的骸骨。
打从?心底的战栗,竟让他害怕地连逃跑也忘了。
他只能怔怔地望着来人怔怔转过身,莹莹月光先是照在魉满是疮痍、肉瘤的右脸,再一点点渡到?清隽的左脸。
沈煜瞳孔巨缩,须臾,已泪盈眼?眶。
那半张脸像极了他在梦中魂牵梦绕的人,像极了他心爱之人白梓月....
或许,他已不需要答案,就已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煜看着魉,泪眼?婆娑,喉中哽咽,在脑海中重复了无数遍的重逢之景,却没想到?会是如今这般惨烈,他问:“是你....杀了他们么?”
可回答他的,是魉手中的四根红线同时穿入他的手腕、脚踝。
魉稍曲指弯,只见沈煜如提线木偶般被他操控,跪在地冷夜雨地上。
“与暗河作对便是这个下场,懂?”接着,他一拽红线,沈煜痛地嘶吼,倒在地上。
“我的耐心有现,说....,是谁在帮你查暗河的事。”
沈煜极难仰着头,眸里满是哀色:“我若告诉你他是谁....你一定会..杀了他...,所以我不能说。”
魉冷笑?一声,“你还想救他?”
“不,我是在救你...”沈煜摇着头,“不要再和邪魔一道了,现在改邪归正?还来得及。”
“多嘴,看你能撑到?几时。”
凌虐了几遍,挑得沈煜全身无一处好肉,可皆问不出魉想要的答案。
他一脚踹在沈煜的背上,沈煜顺势翻转一圈,被红线定住的四肢前牵扯着全身筋脉,疼得沈煜大口喘息,看着沈煜在他脚下眼?泪纵横,气若游丝:“求你...离开?暗河...不要再杀人了....”
魉抬头望着月色,为时已晚,还要赶着回去向阁主赴命,不以为然转身离开?。
而沈煜却死?死?攥着他的衣角,嘴里已经断断续续重复着那句讨厌的话,于是魉冷冷笑?着,挑断了他的脚筋。
听着撕心裂肺的惨叫,魉本以为他会就此放手,没想到那只毫无血色的手似黏着自己的衣角上,甚至沈煜还竭力强撑着身子?。
魉冷眼看着沈煜另一手在怀里摩挲着什?么,还没等到?青绿暖玉刚露出怀中一角,就被魉射出两根红线挑断手筋。
零星鲜血溅到他的眉眼,他伸手摸去。
不屈的手终于垂落在地,沈煜至死?双目仍未阖上,魉露恶地踹了几脚,沈煜的尸体?也跟着晃了晃,连同着蹀躞带的青玉坠子?也跟着泠泠作响。
魉愣了愣,沈煜身上的青玉坠子?极像自己的。
但吻合边的形状不同,所以也没再留心。
紧着听着一阵不轻不浅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魉翻上屋檐,只见一抹玄衣匆匆奔入沈府,他站在躺在血泊之中的沈煜身旁,站了许久,然后似是发现了什?么,掰开?沈煜的手心。很久之后,他才?慌慌抬起一双被冷雨洗透的琥珀瞳眸回首望上背后屋檐....
视线相?逢的一瞬,不分伯仲。
魉也终于知道,背地里帮助沈煜的竟然是....
魑。
*
这段回忆对于方才?想起来的两人都不好受,魉在等沈浔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沈浔闭口不言。
魉越说越兴奋:“如今你知道了吧!是我杀了沈煜,是我灭了沈府满门,然后为了嫁祸给你。”
“我特意请蒋县丞帮我处理尸首,命他把沈家人的头颅一个个割下来,挂在树上,伪装成你的手笔。”
“怎样?你看到?沈府那棵古槐的时候感觉如何?”
“这可是我煞费苦心,送给你的礼物,魑。”
沈浔站在魉的面前,语气中藏着某种鲜少外露的情绪:“你可知道你杀了什?么人?”,闻言,魉发出几声冷笑?,满是嘲意:“沈煜,御史?大夫而已,比这更?高的官我都杀过。”
“魉,八年前我应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已帮你找到?了你的至亲。”沈浔顿道:“沈煜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以为我会信吗,拿这种谎话唬我。”
魉嘴上说着不信,手心已经沁了一层冷汗。
“你的那枚青玉,沈煜至死?都握在手中。”
“不对,不对,你在骗我。”魉眼?神?愈发发狠,而沈浔话音如水一点点又?渗进来,堵住他的耳朵:“你可有见过沈煜腰带上常系的那枚青玉坠子??”
“你别?告诉沈煜身上那枚是我的!”魉怒道:“你蒙骗不了我,我对比过,开?口吻合完全不同!”
沈浔淡道:“那你可曾将?那两枚合在一起过?”
魉倏然身子?发僵,双眸圆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