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公主,玄空日后自然有用。”尘虚道。

“本宫连日后要做些什么都不知道,住持就知道他于本宫而言有用了?”姜洵音面上冷了下来,“究竟是他对本宫有用,还是他日后的成就必须在本宫身边才能完成?”

姜洵音的话让众人皆愣了,看看她,又看看尘虚。

尘虚脸上并无半分心虚,“公主与玄空有缘,自然是相互成就。”

看姜洵音并不意动,尘虚只得再劝:“老衲的话并无虚言。”

“本宫知道。想来,住持吐血便是因为又算出了什么命数。”姜洵音眼神带着三分不以为意,“本宫说过,本宫不信命。故,纵然他同本宫有缘,日后会成为本宫的助力,那又如何?”

“可公主若是狠下心,却是耽误了这孩子的一生。”尘虚道。

老狐狸!分明是看穿了她不愿意牵连任何人!姜洵音心中不甚在乎什么命数。于她而言,是好是赖,都是自已选择的。可这孩子不同……谁知道这个什么算的真不真?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已的一念之差而毁了他一生?

姜洵音看着他,七八岁的样子,也不小了。他的命运,就由他自已做主吧。

第37章 姜洵音的狠心

姜洵音蹲在了玄空身边,问:“本宫只问你一次,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愿意跟本宫走,本宫便留你在菩华寺。你想和本宫走,本宫便带你下山。这是你的人生,你得选择清楚。留在菩华寺,有你熟悉的亲长,离开了,就只能跟本宫去草原过苦日子,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些师兄叔伯们了。”

尘虚闻言道:“玄空,答……”

“住持,他的选择,还是让他自已做。”姜洵音打断了尘虚的话,她不催玄空,只是说,“你想清楚,做了决定,就再也改不了了。”

她说罢,起身走了回去。

小玄空咬着唇,看看尘虚。尘虚明显是想让他跟着姜洵音的。而姜洵音,又是一副毫不在乎,任由他选择的态度。

一时间,小玄空觉得,自已就像是没人愿意要的孩子,也是……他本身,就是弃婴,菩华寺养了他七年,如今不想要他了,他也不能厚着脸皮硬待着,可姜洵音……欢迎他吗?

静婉最是心软,看得都有些心疼,她求情道:“公主,他才这么小,您让他做这样的选择,太难了。”

姜洵音勾起一抹微笑,带着几分沉重和自嘲道:“也不小了。静婉,你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经历过家破人亡,自已卖身进宫了。”

静婉一怔,随即闭上了嘴,垂眸不忍再看。是啊,公主说的对。这个年纪,不小了。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没依靠的孩子而言,不自已早熟,就只能受尽折磨,甚至丧命。

玄空看着姜洵音,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哀求问:“我跟你走,你也会不要我吗?我会自已穿衣、打扫院子,我可以干活的……如果你可以不丢下我,我就跟你走……”

明明该是活泼开朗的孩子,却被催化成长。看得侍卫们这些大老爷们都不忍心,偏生姜洵音还是一张不为所动的冷脸。

她看着玄空道:“把你眼睛里的眼泪给本宫憋回去。玄空,这尘世又无人在乎你,哭给谁看?本宫虽然不是什么善人,可也不差一口饭,不缺一个下人伺候。你要跟着就跟着,但本宫丑话说到前头,本宫可没功夫哄孩子。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情绪不该有,你最好想明白。”

玄空使劲儿憋住了泪珠,狠狠点点头。

姜洵音又冷漠道:“给你一柱香,跟其他人道个别,过时不候。”

最了解她的采薇摇摇头,暗中嘟囔,明明是心善,给他一个道别的机会,担心他这一下山就是此生不复相见。偏生装作嘴硬面冷的样子,也不知道图什么。

玄空不舍和几个师兄、叔伯们道别,又给尘虚磕了个头。

一柱香时间一到,姜洵音一行人就下山。下山比上山容易许多,但对于还是孩子的玄空来说就很艰难了。他走了大半的路程,整个人就跟掉水里一般,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几乎没了力气,是咬牙强撑着。

有几个侍卫几次三番想开口说让他们背着他下山,却被姜洵音的冷眼堵了回去。

终于,玄空再也撑不住了,累得昏睡过去。

姜洵音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不让他摔倒,随手指了个领头侍卫道:“你过来抱着他。”

那侍卫上前抱住他的小身板儿,犹豫看着又一言不发的姜洵音问:“公主,您刚为何阻止小将背玄空?”

这一段路,他看着玄空实在没了力气,步子越走越虚浮,可姜洵音宁愿跟着他的速度磨蹭,都不让自已背着这小子。也不知道公主这是冷酷还是体贴。

姜洵音横了他一眼,道:“他现在是没人要的孩子,本宫日后入那日苏部尚且不知能不能自保,他不把自已的性子磨得尖锐些,本宫一个不注意就得丧命。这世间,谁帮你都是虚的,唯有自已有足够的能力才是真的。”

他这样从小在佛门中长大的孩子,不争不抢,过于平和,去了尘世也只有任人欺压的份儿。她就是在考验他够不够坚韧,再把他的性子打磨尖锐!就是先要让他吃苦、憋屈,再狠狠把那口气出出来。

这些离得近的侍卫听到了,这才懂得姜洵音的苦心。是啊,这位公主从小不受隆兴帝疼爱,宁美人去世后怕也是摸爬滚打长大的,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姜洵音突然问那个背玄空的侍卫。

“小将韩雎。”

“韩雎?”姜洵音念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在记忆中找了出来,“可是宁远侯之子?”

韩雎苦笑一声:“小将不才,家父正是宁远侯。”

姜洵音沉默了片刻。她没想到,宁远侯独子只袭承了五品的忠义将军不说,居然沦落到在皇宫中做侍卫,隆兴帝的喜恶还真是害人不浅。想着又道:“今儿,就麻烦韩小将军把他带回韩府了。”

韩雎没想到姜洵音居然知道自已。只是他有几分犹豫,他哪里会照顾孩子?更何况……

“公主,他是住持交给您的,跟着小将,不太好吧?”

姜洵音睨了他一眼问:“你想让他进宫当个小太监?”

韩雎:“……还是随小将去韩府吧。”大不了他从别的叔伯府里借个嬷嬷。

姜洵音又像是看懂了他未言之意,道:“不许找人照顾他,除了饭菜,其他的让他自食其力,每天得教他习武,确保他累得爬不起来。”

韩雎:“……”狠还是公主狠。

姜洵音并不解释。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样揠苗助长。可她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离开上平、前往草原。若是不在这个时间段把他的性子掰过来,怕是他根本受不住一路颠簸和清苦。

她现在下狠手,总比他日后吃无数的苦、遭无数的罪才知道改变要好。

姜洵音他们都不知道,韩雎背上的小家伙嘴巴动了动,却紧紧咬住了牙关,待周围重回安静才真的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