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若是不善加处理,容易落人口实。
小全子也觉着,这样最妥当了:“如此便劳王妃辛苦一趟了。”
沈昭嬑忍不住笑:“如今天气转凉,出去走走也好。”
齐雍下衙回来,得知沈昭嬑要去石头庄,有些不放心:“多带几个婆子支应,护卫要随身带着,不要离了身边,如今朝中也不太平,身边要多带一些护卫……”
石头庄那边景致不错,他倒是想陪着她一起去散散心,只是明粮仓的案子牵扯出了治吏,近来朝局动荡,他也脱不开身。
沈昭嬑点头:“香河也不远,下午就回来了。”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沈昭嬑就已经出发了,护卫婆子加起来,浩浩荡荡三四十余人,还是齐雍亲自安排的。
大周朝的水利十分发达。
显国公把持朝纲时,对兴修水利工程十分重视,每年都要从国库支出一大笔钱财,疏通河道、渠口,修筑河堤、增设河运、扩大港口……本就不丰的国库,更是不堪重负。
香河的运河港口,就是显国公提议增设,后来又陆续投了不少河款将扩大港口,香河也因此变得空前繁华。
在隆盛行的案子爆发之后,沈昭嬑对显国公之恶,有了更深的了解。
疏通河道,渠口暂时不提。
仔细观察舆图就能发现,显国公提议增设的河运路线,及修建、扩大的港口,形成了一条庞大的贩私网,为隆盛行提供了水运便利的同时,也提供了掩护,及贩私的途径,以权谋私被显国公诠释得淋漓尽致。
至于各地大肆兴修水利,利国利民就更是庇话了。
屯田案爆发之后,地方官员改挑渠道、专擅水利的事,也相继揭露出来。
朝廷出钱修了水利渠道,是为了利民,却被地方的将吏、长官把持。
水灾的时候改挑渠道,把军户的们的屯田当做泄洪区,淹军户们的屯田,保自己的屯田。
旱灾时,又筑坝截水,将渠道里的水,用以自己的田亩灌溉,使军户们屯田受旱。
利己损人。
逼得军士怨嗟,民政废弛。
朝廷利国利民之举,却成了他们谋私的工具,甘州明粮仓一案引发了治吏,十三道监察史的折子,也不停地送到都察院,似这种改挑渠道、专擅水利的恶事各地方都有,叫人触目惊心。
马车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抵达了石头庄。
新选的许庄头,得知齐王妃过来了,连忙过来迎接。
许庄头长高瘦,穿了一件深青色的麻布衣,恭敬地上前拜见:“……小的见过王妃,不知王妃要过来,庄里头也没什么准备,这可真是怠慢了王妃。”
他低着头,腰板儿都塌了下来,愣是不敢看多看一眼,下垂的眼底,只能瞧见王妃翠蓝的裙边上,绣着五彩牡丹纹宽襕,裙襕沿边上,还坠了一圈珍珠和宝石,裙底露出小羊皮的鞋尖。
沈昭嬑温和地道:“不碍事的。”
随即就问了庄子里的情况。
许庄头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又连忙派人将这几年田庄收成的册子给她看。
“……石头庄都是良田,每年两季水稻,一季冬麦,及少量蜀黍。府里定的是六成租,赵顺他爹做庄头的时候,是严格按照六成租,多了也是分文不取。”
“只是好景不长,赵顺他爹,在战场上受过不少伤,身体落了病根,做了三年庄头,身体就渐渐垮了,全赖府中仁义,赵顺才能继承庄头。”
“早两年有赵顺他爹约束着,赵顺人也还算安分,背地里做了一些中饱私囊的事,但也没有欺压庄上的佃户,后来就变本加厉了。”
“赵顺明面收六成租,背地里却是八成租,有些得罪过他的人家,更是八成五的租子,他还私拿村民的好处,哪家给的好处多,他就把更多的田租给哪家耕种,石村里有几户人家,每家都租了近百亩良田,自己种不过来,就雇村里租田少的人帮他们耕种,给点粮食,就能把人当牛做马……”
“他在石村做土皇帝,瞧中了哪家的女儿,就叫人把哪家的女儿送到他屋里,百般凌辱……早两年,还闹出了一桩人命,他威胁佃户们,说他爹,救过齐王殿下的命……佃们饱受欺压,却也不敢声张……”
事事桩桩,听得沈昭嬑心头火起,面上却不显:“赵顺每年上交府里的,也是庄子上六成租子的收成,多收的落入赵顺自己手中。”
许庄头听着王妃温和的声音,显得十分平缓,听不出起伏,也听不出喜怒,落入耳里也听不出深浅,叫人无法揣度,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威严,腰板不觉又塌了几分,额头不禁冒出汗来。
不恶而严。
不怒而威。
这就是贵人们天生仪度。
第478章 有埋伏,保护王妃
沈昭嬑话锋一转,用意味深长语气说:“如今赵顺已经卸了庄头,与齐王府也再无干系……”
许庄头听到王妃说话的语气,与之前有些不同,似是多了几分意味,心中不由一动……
赵顺卸了庄头的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为什么王妃,方才还要特地对他强调这一点?
王妃亲口说,赵顺与齐王府再无干系,所以齐王府不会插手赵顺的事?
他脑中浮现了许多念头。
正想着,就有一个婆子匆匆跑进屋里:“王妃,赵顺他爹,带着赵顺在庄子外面,想要求见王妃,向王妃请罪。”
沈昭嬑低着吹茶,连头也不抬:“我竟不知,殿下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救命恩人,赵顺他爹,又是什么时候救过殿下的性命?我听殿下说,土匪是要射殿下的马,不是射殿下的人。”
虽然马儿受伤,后果难料……
但是齐雍武艺高强,身边也有王府亲卫护卫了,还不至于坠马而死。
如果赵顺他爹救的是齐雍的命,齐雍也不至于只给了一个庄头的位子,齐雍的命,还没这么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