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雍原是十分头疼,可见她一脸愧疚难安的模样,喉咙滚了滚,嗓音一下轻柔了:“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多想,不管怎么说,科考舞弊这事揭露出来,也是一桩好事。”
沈昭嬑抬眼看他,看到他眼底红血丝盘结,他最近一定十分辛苦……
齐雍拉着她的手,又道:“朝廷也需要注入新鲜血液,才能保持朝局的稳定运转,若科举真正录取的人才,都是一帮投机取巧,没有真才实干的人,且一步入朝堂,就已经结党谋私了,那还有谁真正为民请命,为皇上效力?”
“朝局因循腐化,官府贪淫纵虐,吏治败坏,哪来的朝局清明?显国公之所以能把持朝政四十余年,就是因朋党太巨之故。”
沈昭嬑点头:“那这事要怎么处理?”
齐雍轻叹:“交给陈公甫去头疼了,接下来会涉及南北之争了,随他们去折腾。”
陈公甫出自崇山书院,科举的主考官出自横渠书院,两大书院历年矛盾深重,想来会因这事引发一场争端。
沈昭嬑头都大了,缩着脖子,像一只受惊的小鹌鹑似的:“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齐雍忍不住笑,拉着她的手:“闹起来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难为皇上,要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
但对皇上也有利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反正是他舍不得苛责沈昭嬑。
沈昭嬑心里对皇上充满了歉意,眨了眨眼睛:“让程院史留在宫里,别把皇上累坏了……”
前世皇上一死,大周朝的局势就失控了。
之前选妃时,已经查出了一个可以通过皇后娘娘给皇上下毒的内鬼,但难保宫里没有藏着其他内鬼,程院史的医术是值得信任的,有他在,皇上多半会没事的。
况且,万一皇上累病了,朝局仍然会变得糟糕。
齐雍深以为然,觉着沈昭嬑的提议还是很有必要的:“我回头跟程院史提一提。”
沈昭嬑心里仍然不放心,思来想去,又说:“我屋里还剩了几枚通髓香牌,回头让程院史验一验,没有问题的话,便带进宫里,送给皇上……”
有固本培元的功效,还有镇心安神的效用,常期佩戴,对身上有好处。
齐雍颔首应下了,接着又说:“你也别太担心了,皇嫂自会照顾他的,翰林院里,还有一大帮天子近臣,他可不会亏待自己。”
沈昭嬑点头。
“妱妱。”齐雍突在出声唤她。
沈昭嬑抬眼看他:“怎么了?”
齐雍默了一下,突然问:“你还其他事没有告诉我吗?”
沈昭嬑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回道:“没有啊,怎么这样问?”
齐雍目光一深,握紧了她的手,摇头:“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担心你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管什么事都要自己承担。”
沈昭嬑弯起唇儿:“这次是我不对,下次我一定先告诉你。”
齐雍点头:“没有下次。”
没过一会儿,沈岐也回来了,他面色复杂地去了福安堂,看老夫人眼斜口歪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沈老夫人看着他,默默流泪。
沈岐僵了半晌,张了张口说了一句:“您好好养着身子吧!听说齐王殿下过来了,我找他问问沈君彦的事。”
说完,他深深看了沈老夫人一眼,转身走了。
第428章 死狗一样的沈君彦
沈老夫人喉咙里发出呜咽声,眼泪流得更凶了,涎水从嘴角里流出来,胡嬷嬷连忙拿了帕子去擦……
沈岐见了齐雍,两人也说起了科考舞弊的事。
齐雍微叹:“显国公于科举之中截取人才,重金收买主考官泄题,暗地里接触没有背景的学子,给他们一飞冲天的机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先帝在位时,他们就这样做了。
他们是把科举一应漏洞、规则什么的,全部都摸得透透的,做这种事,做得驾轻就熟。
除了显国公外,内阁里也有几位大臣参与,但目前证据不足,首辅徐信安势大,一时无法做出处置。
内阁与显国公互为遮掩,如果不是沈昭嬑,通过沈君彦察觉了端倪,朝廷至今还蒙在鼓里。
沈岐满面复杂:“寒窗苦读十年,熬一熬很容易,可大周学子千千万,最终能上榜的,只有三百多人,有时候录取的人才会更少,没有考中的人,除了硬着头皮继续考,就只有捐官。”
不管是继续考,还是捐官,这对很多普通学子来说,都不是一条好出路。
想要出人头地,就要剑走偏锋寻个好出路。
齐雍也道:“继续考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钱财,还不知道下次能不能中,就有很多人,从少小考到白头翁,捐官所需不少钱财打点,且不说能不能出得起,就算出得起,走了捐官这条路,基本就是绝了自己的前程后路。”
考评的第一环,就是出身,没有进士出身,就不可能有晋升的机会。
寒窗苦读十年,人人对科举都有抱负,有几个人甘心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不能翻身?
沈岐喝了一口茶:“最残酷的不是科考,而是考中之后,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渠道,入朝之后还能有什么出路?如果这个时候,有权贵主动递上了橄榄枝,不仅保证能考中,考中之后还能得到对方的扶持,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人人都懂得。”
普通人家想要供出一个仕子,真的很不容易。
如张昌兴,当年科举的名次就十分靠前,可是最后连选馆庶士吉都没有,入朝之中,也被“发配”到了都察院。
都察院权力虽大,但是却很虚,要看皇上给多少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