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桐腿上的伤还没好,他还会主动地帮秦桐换药,再替秦桐多看一些病人,秦桐根本没法招架,只好半推半就地遂了他的愿。
这天天热,程泽山在附近的小卖铺里买了两大袋子冰棍,说是请所有人吃,秦桐原本说不吃,看其他人吃得挺香,没忍住拿了一根,撕开包装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感觉在舌尖弥漫。
这里的条件落后,小卖铺的冰棍也只有最便宜的那几种,还疑似是小作坊产出的盗版,但或许是天太热的缘故,吃起来的味道却还不错,在这炎热的夏天带来几分沁人心脾的凉意。
正吃着,程泽山忽然走到了秦桐身边儿,若有所思地看着秦桐,问他:“刚才不是还说不吃吗,怎么现在又拿起来了?”
秦桐有点儿尴尬,冰棍塞在嘴里,吃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索性咬了咬牙,瞪着眼睛看程泽山,说:“不就是吃你根冰棍吗,你要是不乐意的话,一会儿我把钱转你还不行?”
“不用,本来就是请你吃的,”程泽山摇头笑笑,看出秦桐的尴尬,很自然地换了话题,说,“对了,那边儿有个小姑娘找你,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说着,程泽山伸手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那里虚晃地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找我的?”秦桐的脸上还有点儿发烫,有些迷茫地抬眼看去,目光触及那个小身影的瞬间,又倏然笑了起来,说,“哎呦,这不是年年嘛?”
程泽山挑了下眉,问他:“认识?”
“嗯。”秦桐脸上的笑意绽开了,大步朝着那边儿走去说,“是我之前的一个小患者。”
当医生这么多年了,秦桐手里医治过的患者不计其数,但这个叫“年年”的小女孩确实让秦桐印象深刻,甚至时隔这么多年,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不过这个“印象深刻”并不全是好印象,那时候秦桐刚开始独立坐门诊,还没什么经验,年年则是他处理过的一个非常棘手的患者,差点让秦桐头疼到摇人。
小姑娘来医院的时候症状已经非常严重了,紫绀、蹲踞呼吸,气儿都快喘不过来了,却死活不愿意锁任何检查,哭都哭不出来了,却还哼哼着拽着大人的手说要回家。
刚开始秦桐还以为她是不懂事,冷着脸训了她一顿,强行把她收了住院,后来才慢慢了解到,原来小姑娘并非不想治病,生着病她自己也不好过,她只是不想给姐姐增加负担罢了。
年年家的情况跟秦桐家挺像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只留下她和一个年长一些的姐姐,那时候姐姐也才十来岁,一个人艰难地把她拉扯长大。
甚至他们家的情况比秦桐家要更不幸一些,再怎么说秦桐和秦如雁都还是健康的,而年年刚出生不久就被确诊了先心病,不仅日常吃药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还要面临巨额的手术费用。
所以年年才会千方百计地拒绝检查和手术,她以为这样能让姐姐好过一点。
了解到年年家的情况以后,秦桐主动跟小姑娘道了歉,还特意查了很久的资料,又奔波了好久,帮她申请了公益基金和资助,减免了大半手术的费用。
后来再见到秦桐的时候,年年明显乖巧多了,不仅一见到他就笑,还会黏在他的身后,甜甜地喊他“医生哥哥”。
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更何况现在还是在乡下义诊,秦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几年过去,小姑娘明显长高了不少,她编着两个长长的麻花辫儿,脸上的笑意倒是还跟几年前一样灿烂,一见到秦桐,便立刻喊道:“医生哥哥!真的是你呀!”
“好久不见啊年年。”秦桐在她面前半蹲下来,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有些疑惑地问她,“你怎么来这里的?你姐姐呢?”
“现在放暑假啦,姐姐回来陪我了!”年年脸上的表情还挺骄傲的,仰着脸看向秦桐,说,“我听邻居家的哥哥说,有医生哥哥来我们村子免费给人看病,我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就看到哥哥你了!”
秦桐挑了下眉,还挺意外的:“你家就在这附近吗?”
“是呀医生哥哥!”年年忙不迭地点头,满脸灿烂的笑容,“能在这里见到哥哥真的太好啦!”
说着,年年便伸手去扯秦桐的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说:“医生哥哥,你今天来我家吃饭吧?好不好?”
“我……”秦桐顿了一下,笑着推辞道,“谢谢年年的邀请,但哥哥这边儿还有工作,可能没法去陪你噢。
“不会耽误你时间的医生哥哥!”年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手拽着自己的麻花辫儿,另一手掰着手指,一板一眼地分析道,“我可以先跟姐姐说好,我们先把饭做好,等哥哥休息的时候过来吃就好了。”
秦桐比她古灵精怪的模样逗笑了,唇角微微掀起,但还想推辞:“不是,我……”
“真的不可以吗医生哥哥?”小姑娘的表情一下子就委屈了起来,眼睑耷拉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桐,“姐姐告诉我人要知恩图报,哥哥你帮了我,我和姐姐也想报答你呀……”
秦桐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毫无招架之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语气不自觉就软了下来,问她:“你跟姐姐商量好了吗?你姐姐同意我过去吗?不会耽误她的时间吧?”
年年忙不迭地点头,一副笃定的样子,眼底又闪过一抹狡黠,说:“医生哥哥放心,姐姐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呢,知道你来,姐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秦桐无奈地摇头,说:“好吧好吧,等我下班就和你回去,可以吗?”
小姑娘当然答应,蹦蹦跳跳地走后,程泽山不知何时又走到了秦桐的身后,似笑非笑:“咱们小秦大夫还挺厉害,让一个小姑娘和她姐姐都念念不忘。”
“嗯,毕竟是俩小姑娘,又经历了这种事情,我能遇到他们也算是缘分了,”秦桐根本没意识到程泽山话里的意思,笑得还挺开心的,叮嘱程泽山说,“那什么,麻烦你跟主任说一声,晚饭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吃了,我跟着去年年家里看看他俩。”
程泽山显然还想说点儿什么,抬头看到秦桐灿烂的笑意,又把话都咽了下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知道了,你想去就去,拦不住你。”
秦桐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怎么了这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男人的心思真的好难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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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秦桐下班时间一到,年年便又小跑着过来,甚至不等秦桐脱掉白大衣,拽着秦桐的手就往家里跑。
“慢点,年年,慢点”秦桐实在是无奈,踉跄着换好外套,拎着刚才去超市里买的饼干和牛奶,一路踉跄着向前,经过一个转角后,来到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前。
院子的围墙很矮,墙壁也十分斑驳,黑色的砖瓦上长满了绿色的青苔。
院子里的房子也很破旧,是最老式的那种砖瓦房,只有矮矮的一层,还因为年久失修,颇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感觉。
但饶是如此,院子里却被打扫得很干净,不仅没有一点儿杂草,角落里还种上了瓜果和蔬菜,蓬勃的绿色映入眼帘,给人一种鲜活的生机。
听到脚步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从门帘后走了出来,看到秦桐的时候,露出一个稍显腼腆的笑容,说:“秦桐哥,你来啦!”
这是年年的姐姐,名叫沈宁,她的五官和年年长得很像,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格却比年年要安静很多。
“好久不见啊小宁。”秦桐牵着年年的手,同样向她展现出一个笑意,说,“我听年年说你现在放暑假了?我来这里没有打扰到你吧?”
比起对年年的怜爱,面对沈宁的时候,秦桐自然而然地便多了几分心疼的意味,或许是因为秦桐自己也是哥哥,他总觉得和沈宁有几分同命相连。
感受到秦桐的目光,沈宁有些局促地摆了摆手,脸上泛起一点点的微红,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秦桐哥,我和年年都很开心能见到你。”
到底还是几年没见,两人之间的氛围稍有些尴尬,秦桐摇头笑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牛奶和饼干递了出去,说:“也不知道你们缺什么,路上随便买的,你们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