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利犹豫一下,说道:“是的……虽然路教练人挺好的,但是确实很冷漠。”

维克托嘴角带笑,他说:“你这么认为其实也挺好的。”引来勇利奇怪的一个眼神。

维克托之前其实有注意到,在勇利拒绝路微清的提议之后,路微清的手都抖了两下,那之后的沉默不语更是路微清内心受挫的证明。维克托不知道为什么路微清对勇利有这种别样的关心……但是管他的,他难道还要把这种事情告诉给勇利吗?

说起来从一开始给勇利特别制定训练计划,到出钱出力搞定本杰明,再到刚才准备了一系列手段准备帮助勇利保住节目,路微清对勇利的关注和帮助都远远超过正常教练的程度了。

如果强行把一切都推给勇利帮了路微清两次――路微清两次被前男友找上门来――也不是说不通,但是维克托还是提起了警惕心,以防本杰明不是勇利身边唯一的雷。

而路微清犯的唯一一个错,就是他没把花滑作品的归属权看在眼里,他可能觉得只要有权有势,侵占一个罪犯的权力是轻而易举的。也许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他不该把这种思维方式套到勇利身上,这反而让勇利觉得不舒服。

勇利和维克托回到酒店之后,商量很多其他方法去保留两个节目,却都没什么可行性。

一夜无话,第二天的早晨。

勇利和维克托吃过早饭之后,就赶往了那个小男孩所在的医院。

可能是作为重要证人加上自身经历太过引人同情,小男孩所在病房是个单人病房,环境非常适合病人静养。在病房门口有人看护,病房里还有专人陪护。一开始勇利和维克托以为是警方的人,但是他们却很顺利的进入了病房。

一问才知道,这些都是路微清找来的人。因为这个案子的嫌疑人已经落网,警方乐得有人帮忙节约警力,就把证人的照顾工作全权转交给了路微清的人。

勇利一边念叨着底特律警察的腐败,一边把视线转向病床上的小男孩。

男孩一头金发乱糟糟的披散在枕头上,双眼紧闭,蜷缩着四肢,紧紧裹着被子,睡梦中表情依然带着恐惧。被子下的身体极为瘦小,几乎只能占据狭窄病床的二分之一。

照片上的一晃而过总是比不上肉眼真正看到来得直观。勇利感觉像是有一块巨大的铁块压在自己心上,面前这个小男孩看起来这么小、这么瘦,那些令人恐惧的手段用到他身上又会对他造成多大的折磨……只要一出现这种想象的画面,勇利就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了。

他几乎对自己感到惭愧。他来之前未免存有一些利用小男孩的心思,就像路微清所说,如果他真的见一见小男孩就能心生同情,继而迸发出创作热情呢?

确实心生同情了,只不过他现在内心除了同情就是一片空白了。

同时,勇利也明白了本杰明这个畜生盯上小男孩的原因了。

男孩的五官太好看了!即使双眼紧闭、眉头微皱,即使表情因为梦中的恐惧而稍有扭曲、即使遭受了这么久的折磨,也能看出男孩的俊秀。

说男孩俊秀是因为他的五官更偏向柔和,嘴巴、鼻子都是小小的,看起来有点像女生,甚至可以用艳丽来形容。

一旁的陪护小声说:“孩子一晚上惊醒了很多次,睡得很差,要是你们没有急事就别吵醒他。”

看得出来这个陪护也对男孩有怜惜之情。

也是,这么可怜又美丽的孩子谁能不添上几分照顾呢。

勇利点点头,拉着维克托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维克托则一直盯着男孩微红的额头若有所思。

勇利小声向陪护询问着男孩的情况。陪护是路微清找来的专业陪护,从昨天男孩开始做检查就一直跟着,他告诉勇利和维克托,男孩在刚进医院的时候,不管医生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后来验血报告出来表明男孩体内含有过量镇定剂。一直到为他清洗身体时,他突然大喊大叫、不断挣扎,医生才初步排除了他精神上产生巨大问题的猜测。

其余的器质性的检查结果大多显示出好的结果。虽然身体表面有多出擦伤、烫伤、感染,但都不算严重,面积也不大。并且没有严重骨折,就是肋骨稍有骨裂。伤势最严重的是肛周、直肠、盆腔等部位,但是也达不到致命的程度,甚至医生认为只要好好修养,不会产生后遗症。

但即便是这样,随着陪护的诉说,勇利的心脏还是一阵一阵的收紧,像是有只手在捏。这些伤势听在勇利耳中就不光是伤势了,它和昨晚他们看到的那些变态的照片和结合成本杰明折磨男孩的过程,在勇利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让他慢慢红了眼眶。

勇利感觉自己的手被默默抓住了,他转头一看,是维克托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他捏捏维克托的手,勉强笑笑。

他突然有点想离开,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立场、任何身份、任何理由支撑他站在这个病房,等着探视男孩。

这种探视更多的是把男孩当成了一个工具,更多的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作为本杰明短暂的学生,勇利觉得自己仿佛接过了一部分本杰明的罪责,他有点被这种感觉压得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坐立不安得要起身离开的时候,男孩睁开了眼睛。

第四十六章 门外经过的人

男孩不是微微睁开眼睛的,更类似于一下子惊醒,能看得出他浑身颤抖一下,然后蜷缩在被子里慌张地四处张望,大口喘着粗气。

坐在勇利身边的陪护赶紧站起来向男孩走去,勇利和维克托也跟着起身。

路微清找的陪护是个年轻的女子,身材纤细,长相普通却很有亲和力,在之前和勇利的交谈中她说过自己的名字是珍妮。虽然不知道她作为一个年轻人想要成为专业陪护的原因,但是路微清选择她大概是想在年纪和性别上和本杰明产生差异,以此不让男孩感到紧张。

不得不说,在这些方面路微清还是很细心的。

珍妮挂着柔和的笑容,双手举在胸前掌心向前,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拿,脚步缓慢地朝着男孩走去。她和男孩其实也并不熟悉,或者说男孩对她不熟悉,从昨晚到现在,男孩不是处于检查和治疗,就是处于昏睡之中,他对他人的态度还是完全的排斥。

果不其然,男孩在珍妮开始走动时,视线就紧紧地黏在她身上,随着她的靠近,身体逐渐紧绷,手越来越紧地抓住被子的边缘。就像是受惊的小动物做出的应激反应,男孩的身体甚至开始抽搐,下意识想往后缩,尖叫仿佛就在嗓子眼,最终却只发出了短促的呜咽。

勇利微微咬牙,抓住了旁边的维克托的衣角,他知道男孩为什么不敢发出尖叫。在本杰明的某一张照片背面有写道,为了防止男孩发出声音让罪恶暴露,他在某次男孩尖叫之后,把男孩以某种处罚的姿势吊在黑暗中长达十二个小时。

本杰明在最后用炫耀的语气写道,在那之后,男孩再也没有发出过超过30分贝的声音……除了在某些极端刺激下……

珍妮没有强行靠近男孩,护理专业毕业的她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急,她停在了离病床大概一米的距离,给了男孩缓冲的时间。

过了一段时间,男孩发现珍妮没有接近,也没有试图伤害自己,稍微放松了一点,身体不再一直紧绷。但还是警惕地注视着站在床边的珍妮,也不时看两眼后面一点的勇利和维克托。

勇利想要笑一笑,展现自己的善意,但是却没等到他扯出个僵硬的笑容,男孩就将视线移开了。

珍妮开始温声细语地询问男孩的需求,问他是否需要喝水,是否想上卫生间,肚子饿了吗,想要吃什么……每个问题之间珍妮都贴心的空出时间,不让男孩产生心里压迫感。同时她也缓慢地、隐蔽地继续靠近病床,按下病床上的按钮,呼唤医护人员。

看得出来男孩其实是听得懂话的,他不时会对珍妮的话做出反应,却一直不愿意做出回应。他将视线垂下,盯着雪白的床单和被子,仿佛是在确定周围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人之后,就又缩回自己的小世界中了。

很快有护士在房门出探头,但是却没有直接进来,反而看了一眼直接离开了。勇利猜测可能是去叫医生了。

果然,一个黑发黑瞳的男青年穿着白大褂大步走进了病房,他的面容柔和眼神却显得锐利,一看就是做事雷厉风行的那类人。他的视线先是扫过站在一边有点局促的勇利和维克托――主要是勇利觉得有点局促――眉头不明显地皱了皱,然后才缓步走近病床。

“冉彼,有感觉好一点吗?”青年医生蹲在病床旁边,平视着男孩的眼睛温柔地说。

这是勇利第一次听到男孩的名字!之前他问过路微清,路微清明明告诉他因为男孩自己不愿意和外界交流――这个刚才勇利才知道是因为过量镇定剂――加上本杰明的不配合,警方还在排查男孩的身份,并不清楚男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