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了我。

-

那种熟悉的、像是在用刺绒绒的软头刷给你轻轻地洗澡,清理皮肤,我感觉浑身上下被温热又带些微倒刺的大舌头仔仔细细地舔舐彻底,把所有污渍、脏痕和废料统统带走这种如同被热水浸透的温暖、还有舔到我的脸蛋时,鼻子嗅到的艾草味道……

他一定就是尤利没错了!!!

这样一来,我瞬间就明白他为什么要拎起我因为这样,才能舔到不容易露出的后颈,这里也是容易藏灰的地方,小时候,尤利经常像他的妈妈给他舔毛那样,来我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我认真地舔一遍不干净的地方,才会带我玩。

不过长大后,他就很少会仔细到这种程度了。而且因为狼人的口水闻起来涩涩的,他每次帮我清理之前,都会咀嚼一种叫“艾绒花”的草木果实,这是他的良好习惯。

感觉到熟悉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我顿时放下了所有的担心和忧虑,高兴地转过头,搂住狼脖子,先摸了摸他的鼻头,确认那是湿润健康的,才惊喜地道:“尤利?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就来看你,上次通讯不是说好了吗?”

和我一起长大的狼人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黑灰偏深的兽状竖瞳泛着微亮的光芒,那凛韧的淡银颈毛被修剪得很整齐,军服笔挺,在旁人看来,这大概是一个相当注重仪容、高大英俊又威猛冷酷的军官;不过在我来看……

当他肃着脸,但第一个看到我回头的下意识反应依然是冲我摇尾巴,它热情到了几乎要脱臼的程度,我也开心地笑出了声,忍不住一个转身,整个人埋头进了他暖融融且油光水滑的厚实毛发里,拼命蹭起了毛茸茸的狼人把那些被怪人包围攻击的恐惧、还有在太空差点爆炸的惊虑全部蹭掉!

尤利见我如此依赖他,大概是很满足地眯了眯眼,喉结微动,冲我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是猫科动物通过假声带震动的共腔,一向带有抚慰的意思,是大猫人用来哄小猫幼崽的声音。

尤利在我小时候,特意和猫人学来这种咕噜咕噜的声音,是为了安抚哭闹不止的我,大了他就

不太好意思模仿了但对我来说,无论什么时候听到,我都觉得,它充满了使人心脏发软的温柔。

……再说句如果被他听到可能会就地打死我的话,其实小的时候,爸爸和哥哥两只大恶魔太冷血,妈妈又不太管我,故而,我反倒是从尤利西斯的身上体会到了一种孩童最崇敬的感情。

母爱。

浓烈的母爱。

我甚至没从尤利的妈妈、就是那只经常给我喂奶的大雪狼身上体会到,反而是他的儿子,这只小雪狼总给我一种浓烈的妈妈味儿这才是我学习他汪汪叫、到处胡乱咬人、让他随便舔的真正原因!

但我还没活腻,我是绝对不会叫他妈妈的!

好几次都嘴贱差点喊错的我心有余悸地想。

而打断这份温情脉脉的母女重逢……不,是幼时好友重逢的,是倒在那里,像一株凋谢风信子的飞鸟·罗韩。

因为翅膀已经挥不动了,天使扶着地面,正试图起身,间歇地咳嗽了几声。

然后,依靠着他一个人,用固体的墙面把自己撑了起来,目光继而就凉飕飕地望了过来。

好像在说:舔啊,继续舔,我就这么看着,有本事你就继续。

明明都死到临头了,还是这么嚣张,这个家伙真的是超级可恨!

我咬了咬牙,顿了半响,还是忍住了这波告状。

因为我估计,凭飞鸟现在的这幅样子,但凡稍微被尤利咬一口,让狼人牙齿的毒素渗入血管,他大概就彻底没救了。

虽然飞鸟的表情是真的欠揍,但,像他这种孤高的种族,肯定无法理解兽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于是我打算不理他,那个吻就当区别人和动物的界限有多宽!

他不想做个人,可我还是好好做个人。

被毛茸茸安抚了心灵,难得能心平气和的我想了一会后,心里反感是反感,但还是指着飞鸟对尤利说:“他受伤了,送他去医院……不对,他本来就是从医院跑出来的,要治脑子。你干脆银狼化,带我们去医院,这样路途也不会被堵”

尤利没有作声,只是慢条斯理地看了飞鸟一眼,好似此刻才注意到他,像在看什么路边的野花,又像是能轻轻捏死的虫子,然后,他把头重新转向我。

“莉娅,我这次也带了很多零食,要喝牛奶吗?”

他保持着抱小孩的姿势,单手托着我的臀部,从口袋里拿出了一袋被体温温热的牛奶,给我插好吸管;看我发型乱糟糟的,眉头微蹙,先是将我耳朵上被破碎卫星溅到的灰屑抹掉,这是他刚才没注意舔掉的地方,接着,从自己的尾巴上揪了两根柔韧度不错的狼毫,用它给我扎了一对双马尾,胸腔的咕噜声依然没停

“没事了,”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神色缱绻到令人头皮发麻,让我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玩意,尤利说,“不用理这种无礼之徒,帝国自然会制裁他的大胆与叛逆。”

“啊……?”

不喜欢双马尾、觉得它显得不稳重不成熟的我,立刻把头发重新梳成之前的样子,没计较尤利种种突然把我当孩子看(又舔毛又咕噜又给我梳童年阴影发型的),我有点茫然地揉揉自己的耳朵,问他:“所以……这是出了什么事?不就是相个亲被扒皮吗?又制裁什么?我真没听懂你的意思………”

于是狼人又笑了笑,对我说:“没关系,莉娅,这些你统统不用担心。”

他的语气是如此诚恳,各种行迹温柔至极,让我猜想,是不是我的身份被扒出来后,帝国采取了一定的行动来弥补我名誉上的损失?

不过这也不关飞鸟的事啊,他不也是倒霉的受害者吗?

正当我为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我却见和我叙旧完毕的尤利突然歪头,肉垫还在我手里,不知冲着哪里,他开口下了一个极为简短的命令

只听他说:“动手。”

……动手???

在这一时刻,沉浸于和狼人妈蹭蹭舔舔的我,才注意到,原来我的头顶,不知何时冒出了乌泱泱一大片的高悬浮军用飞船,它们正极为有序地左右分布,在日光下闪耀着特有的紫亮光辉这并不是白蔷薇军的标徽,而是帝国军特有的典型样式。

很快,伴随着遮天蔽日的天上飞船降落,成百上千个一身黑紫制服的士兵依次跳了下来,层层包围住飞鸟的所在地,他们面容冷峻严肃,一丝不苟,几个军官模样的人正位于一旁,用光脑确认犯罪者才必须输入基因串码,

军人们的制服上,都印着代表帝国正统军的纹章。

深紫的恶魔翅膀举起长矛……这些应该是皇室的军队,如果一般军随意拿它作玩笑,是会被教会绞死的!

我看着飞鸟·罗韩蜷缩着身体和长长的羽翼,像一头大型困兽般,被人如同牲口一样挣扎无效、强行麻醉,然后装进了关押有翼族的光明磁场牢笼,上了基因锁,这忽作拔剑弩张的氛围让我惊得说不出话,皱着眉看他们三十秒便搞定了对天使的押送,立刻拽住尤利的袖子问他:“你们为什么要”

“叛国罪。”

尤利用冰冷的目光看着那边,眼神不再柔和,凝重半响,他慢慢的吐出这三个字。他说:“擅自把未婚的珍贵人类女性带出小金牛星的大气圈,哪怕是六翼的天使也必须受到天使审判庭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