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退化也意味着进化,从零开始,或许代表着一种全新的可能性,我说得对不对,尊敬的罗韩阁下?”

一个低沉又糅杂着丝丝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回过头,就看见那个黑发深眸的青年,朝我露出一个充满雪白獠牙的微笑,他将手放置在胸前,绅士而优雅地向我行礼,星如点墨的眸深深凝望着我,“贵安,小殿下。”

车沉夜?

我蹙了下眉,看了眼早被我遗忘到脑海的男人,“你来干什么?”

这家伙不是已经被我的男仆赶走了吗?

“因为久不逢您召见,”容姿极为秀美的血族男人冲我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眼里流露出些恰到好处的低落,“我就自己来了。沉夜只是想为殿下分忧,哪怕能解决您的一点点烦恼,便很心满意足的。”

“………”

虽然我很看不惯这个活了无数年的千面老怪物在面对我的时候,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清纯模样,完全不像他对待旁人那般无耻且游刃有余,但不得不承认,好久不见的他又一次让我感到惊艳了,甚至比妈妈给我看的全息相片还要好看:那黑如鸦石般的长发,红似玫

瑰般的嘴唇……怎么看都漂亮得令人心怦怦直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族的美容业在宇宙太发达,他肯定是趁我忙的跟狗一样团团转的时候,偷偷跑去恶.魔.岛上的哪家医美分店做脸了……

害,不愧是最讲究美丽得体的血族,在恶魔群聚地的地方也敢乱跑,不怕我哪个叔叔伯伯肚子一饿就把他给吃了吗!

我忍不住如此想到。

“飞鸟阁下想从虫洞去您的目的地?”

车沉夜见我瞥了他两眼后就不搭理他了,先是嘟嘴嘤了两声,试图拉我的手,被我甩开后,他有些不开心地垂下头,呼了呼被天使羽翼烧到的指尖因为和恶魔一样同是混沌邪恶的生物,血族对天使也有些过敏,他退而求其次,朝问我要了坐标定位的飞鸟走过去,如精分般,这个血族贵族又换了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眉头微挑地看着飞鸟,“可您确定自己还有力气开虫洞?前几日,您和那只大恶魔……不,是我亲爱的小殿下她最令人尊敬的哥哥大人,不是有过一场不太愉快比较吗?”

“不然呢?”飞鸟发挥他一贯的臭脾气,对车沉夜的阴阳怪气不屑一顾,他冷冷道,“我不开难道你会开?”

像是生怕别人还不够讨厌他似的,天使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哦,抱歉了,我忽然想起来,你们血族好像没这个功能吧?连那种东西都要人捂热了才能用,哼,没用的废物!不过就是被‘她’遗弃的低等种族而已,别顶着一张恶心得要死的脸冲着赛莉娅摇你的龌龊尾巴!”

车沉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无数黑金色的小立方体从他身体里猛地涌出。

“飞鸟阁下,如果您的嘴脏了,我不介意为您清洗一下!”

飞鸟冷笑一声,唰地张开了羽翼。

“连血都发臭的肮脏家伙没资格说这种话!有本事来啊,我难道还会怕你?”

我:“…………”

又来了又来了,他们又要开始撕逼打架了。

飞鸟你就不能保持沉稳超过哪怕三十秒?

不过飞鸟的话突然提醒了我,说到‘功能’,按我之前的构想,如果宇宙中的无数种族,真的像妈妈对我说过的那样,都是被“创造”出来的,是一开始就设定了功能的,那么瓜

瓜老师曾说过的‘她’、和飞鸟心中至高无上的那个‘她’,他们口中创造宇宙生物的神明,还有那群科学家,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快要绝迹的古老人鱼、基因污染、堕落天使、人类女性、妮可生下的男孩、夺走他的虫族第五师……这一切在冥冥之中,肯定存在着一张无比牢固的复杂关系网,而此刻的我,就仿佛是正跃跃欲试要闯入米诺陶洛斯迷宫、拿着那只金线球的人我已经隐隐抓住了金线球的轮廓,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线头的开端在哪儿,所以,一定还有什么被我遗漏的地方,只是我暂时没能发现……

习惯性的,思考的时候,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翅膀,它小而稚嫩,看起来非常可爱却没什么卵用,和妮可献给我的血族家徽一样毫无意义。飞鸟向我献祭后,一开始,没有太多排异反应的我,是用它来飞着玩的,后来觉得可以长期用它欺负修亚,就决定好好锻炼它。

可现在想想,被神所喜爱的、高等种族的天使所拥有的“翅膀”,在献祭后,可以作为被献祭人身上的一部分存在着;而被神所厌弃的、低等种族的该隐一族,也就是血族妮可间接“替”未婚夫向我献祭的那些家徽能量,事实上是他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然而在被献祭后,它们在一开始却差点疼死我,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狗大户未婚夫的死亡,如梦梦前辈所言,不光是因为高级家族之间的倾轧,只单单看那些繁复如花朵藤蔓般长在我身上的图腾,它们本身也是有害的,令我出现了很大的排异反应,妮可对我的献祭,甚至比我的第一次被献祭……给我造成的痛苦还要大。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高等种族的基因更接近完美,存在的基因污染更少;而低等种族的基因相较劣质,存在的基因污染更多,所以才出现了这样的区别?

就在这时,又一个想法在我脑海中灵光一现:为什么宇宙中的各大种族一定要和人类女性联姻呢?

口口声声说为了繁衍,为了家族的骄傲,但仔细一下,这几个说法完全站不住脚,前者的话,爸爸妈妈还没结婚就有了哥哥,可生下我,已经是爸爸继位后很久了;而后者,比起“娶人类女性”可以振兴家族荣光这种面子上的说法,我却更倾向于这必然是有着实际的利益好处,才会让他

们把一个又一个女孩儿关进那种如修道院般的新娘学校,从小对我们进行洗脑式教育,废了这么大的功夫,连帝国的公主都必须遵从教会的命令,去那种地方生活,这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两个打得不可开交的天使和血族:打从一开始,飞鸟对我明明很看不上眼,然而突然有一天,他却因为我的基因纯度,认定我是他的‘她’,彻底逆转了对我不屑一顾的态度;而车沉夜呢?

他对我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像个痴汉,哥哥说他杀死了排在他前面的无数和我有缔结婚约可能的男人,还伪装成妮可未婚夫接近我、喝我的血、差点捏破了我的心脏如果把这种表现视为喜欢和爱情,那我才是真得了斯德哥尔摩症,就像小怜喜欢的那种书籍里,女主角明明被强.暴又疯狂伤害,却总是会原谅伤害她的人,这太奇怪了,换作我,哪怕只是被责骂,我都会心里不舒服,而且牢牢记住对方是伤害过我的人,更别提原谅车沉夜这种行为了。

继续想下去的话,那个前几天被我强制关闭主脑送回学校的AI,他曾经试图把我格式化在他的世界里、和妮可相遇那天被我射杀掉的血族、从小一起长大的狼人尤利西斯、那个该死的逼我和他共享心灵能力的九尾狐混血、还有二十多年人生无数遇到的变态、痴汉、神经病和自恋狂……连我的哥哥修亚都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恋.妹控,虽然我从来当做不知道,可恶魔自古就有乱.伦的癖好,我当初离开家的另一原因,就是想避开哥哥……明明我也很爱他,但我的爱,却必然不是他渴望的那种感情想想就悲剧,为什么我必须要承受这些呢?就因为我是一个基因纯度很高的人类女性吗?

飞鸟和那个血族打得愈发激烈,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妈妈到底为什么让我相亲,从前我不太明白,只想觉得很烦,也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好好工作,和可爱的孩子们相处;但现在我就却有些理解了,妈妈说不定,也只是太累了,所以希望有人来为她分担这些痛苦,免得天天看到这些污染眼球的事,等一下……分担痛苦,净化污染?!

我猛然想到了什么,想询问飞鸟,但他此刻压根抽不出心思来应付我,他大概是早就想报当初被血族恶心的一箭之仇,可我顾不上考虑他的复仇,顿了顿,我

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飞鸟,接着!”

“什么?”

飞鸟下意识地朝我这边望过来,修长的食指夹住我丢给他的东西,脸上刚绽放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可能是认为我站在他那边让他很有面子),低头一看手上的东西,背后的翅膀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这……这是恶魔的角?呕!恶心死了!居然还带着黏液!!!”

他吐了。

“赛莉娅!!!”

我丢给他的是修亚的角。

与此时脸色十分苍白的飞鸟相对的,是车沉夜得意洋洋的表情,他宛如黑耀石般美丽的深眸满是笑意,满脸雀跃地看着我说,“我亲爱的殿下,谢谢您的”

砰!砰砰砰砰!!!

我拿着手里的银枪,把他钉在了地上。

这不是尤利的毛,他的狼毛肯定困不住车沉夜这种血族老妖怪,所以我特意找了尤利的爸爸,凯伦叔叔,曾经的帝国军元帅,问他要了些腋下专门对抗高等吸血鬼的狼毛,我真是超聪明的!

解决了这两个家伙后,我抬脚走过去,拿出一根针管,先抽了些飞鸟最核心部位的血(不可描述的那一部分,这还是飞鸟自己给我的提示),然后提上他的裤子,吩咐仆人将他拖到我的寝宫客房休息,顺便在他嘴巴里塞了张纸条,里面写着【法文的蛋就交给你了,如果从珍珠K那里带不回来,再联系我,法文或许是你克隆版的弟弟,请你多上些心!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