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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除夕一过, 就是新年。

乐澄早晨一睁眼,就被曹凡琴挖到外面打下手。

他迷迷瞪瞪吃着饺子,困得哈欠连天, 乐澄昨天守岁了, 守到下半夜。

其实到下半夜时, 他已经非常无聊,忍不住想骚扰周时锐,但最后还是按耐住。

虽然他的人设是作精,大半夜发消息肯定显得很作,但是!

乐澄想想周时锐肯定是自己一个人过年,早早睡觉了,就有些不忍心。

算了。

乐澄这么安慰自己,早作晚作都是作,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吃完饺子,乐澄看到周时锐给他发了消息。

[周安徒生:起床了吗?]

[橙子:刚起……困死了QAQ]

[橙子:我都有点羡慕你了, 你昨天肯定睡得好早!]

乐澄发来了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好像他本人就皱着脸在委屈巴巴一样。

周时锐看着这条消息, 指尖在那个小表情上停留片刻, 尽管他昨天也几乎半夜没睡, 但仍然敲过去一个[嗯。]

乐澄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看见周时锐问:[程予飞和我说, 你想要出来?]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乐澄愣了愣,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他要套话时说的借口。

[橙子:没有啦, 当时我是为了套话,想打听你住哪, 特意这么说的]

[橙子:我是不是很聪明!程予飞都没发现!]

活泼的语气,几乎能想象出乐澄生动的表情, 周时锐抿了下唇,心里泛起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柔软、微躁,他有些迁怒地想,是程予飞太笨了。

[周安徒生:嗯,很聪明]

乐澄吃完饭,不和他叭叭了,准备睡回笼觉,就给他发:[我要睡觉了,好困]

[周安徒生:睡吧]

周时锐不清楚自己问这个问题的动机,他在阳台站了一会儿,然后下去跑步。

平层里他有专门的健身房,也有跑步机,但周时锐还是喜欢去外面跑,

在清晨、阳光还未升起时,吸入肺的每一口空气,都会让人通体舒畅。

周时锐这次跑了一个多小时。

汗水在冬天仍然浸透了他内衬的前襟,他上楼,把衣服脱下来扔进脏衣篓,露出精赤的上身,然后冲了个澡。

擦着头发出来,手机在不停震动,周时锐垂眸,看见是[很正经一群人(4)]正在喊他出去。

这是他们工作室的群。

[圆子:@周时锐新年第一天,锐哥出来玩]

[AAA电竞男神:@周时锐赏个脸,出来聚聚]

[又帅又有钱:@周时锐还是老地方。]

周时锐朋友不多,性格又冷,算上程予飞,就还剩工作室的三个人。

[周时锐:不去]

[圆子:这么冷漠的吗]

[AAA电竞男神:怎么不出来了,是不是有小妖精抱住你的手不让你来了]

[又帅又有钱:欸,还真有可能]

工作室的这三人也知道周时锐谈了个对象,也知道因为什么谈的,就是没见过,因为他们并不在一个学校。

他们是高中同学,上大学以后虽然不在一起,但离得挺近,是一个大学城,也都住C市,平时工作开发在周时锐专门租的工作室,放假才会出来玩玩。

周时锐撩起眼皮看了眼,群里已经开始自发造谣。

[圆子:语气这么差,哥不会是和小男友吵架了吧?]

[AAA电竞男神:出来玩,我开导开导]

[又帅又有钱:初一吵架,一个字、惨]

周时锐面无表情地看着群消息。

[周时锐:没吵。]

[AAA电竞男神:不信]

[圆子:不信]

[又帅又有钱:不信]

……

周时锐最后还是去了。

初一第一天,几乎没人开店,他们去了工作室,自己带了菜和啤酒。

魏方圆启开酒,往杯里灌,盛野脚踩着酒箱炫着啤酒说闲话,钱林懒洋洋地半躺在沙发上葛优瘫,时不时讽刺几句。

周时锐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他垂眸,看到乐澄问他在哪。

[周安徒生:工作室,睡醒了?]

[橙子:醒了]

[橙子:真的?]

[橙子:要查岗!]

[橙子:现在立刻马上说出有几个人,在哪里,并且比个六!]

“都过来。”周时锐蓦地开口。

三个人瞬间收音,魏方圆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钱林和盛野也都回头看他。

周时锐:“比个六,我拍照,快点。”

三人面面相觑,好怪的要求,然后都比了个六。

周时锐垂眸回复乐澄。

[周安徒生:图片、图片]

魏方圆好奇,钱林抬了抬下巴,魏方圆就走过来了,低头瞄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古怪又震惊:“不是哥……你、你这是、这是被查岗呢?”

周时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关上屏幕,表情稍显不耐。

此话一出,另外两个人也不淡定了,纷纷发出“卧槽”“我靠”等质朴的话来表达情绪。

周时锐没理他们,抬脚出去了。

三人立刻光明正大地蛐蛐他。

“卧槽!卧槽!卧槽!”魏方圆先打头阵。

“你确定你没看错?”盛野那叫一个吃惊。

“他肯定没看错。”钱林懒懒说,“小圆子不近视,谁像你,近视还不戴眼镜。”

“嘿,我靠。”盛野皱眉,“我要是有周时锐那张戴眼镜都超帅的脸,我至于不戴吗,而且我只有80度!好吗?”

“你俩先别吵,都帅都帅。”魏方圆这人脾气很好,忍不住和稀泥,“这是谁要查岗啊?锐哥还心甘情愿让他查?”

盛野肯定:“他鬼迷心窍了。”

钱林思索:“他鬼迷心窍了。”

众人一致同意,认为周时锐肯定是鬼迷心窍。

而周时锐本人,在从卫生间出来后,又回了房间。

乐澄在吃苹果呢,他看着周时锐发来的图片,点开,看着陌生的三个人,表情有些茫然。

[橙子:啊?]

[橙子:你、你让他们拍的?]

周时锐推门进来,室内的三个人顿时转移了话题,嘴上开始闲聊。

周时锐有些不解。

[周安徒生:嗯,怎么了?]

乐澄尴尬地想把自己团吧团吧钻地缝里,其实他说查岗,只是随便说说,周时锐自己拍个六给他就好。

算了算了,乐澄安慰自己,这也算是在周时锐朋友面前艹人设了,尴尬就尴尬点,不亏。

乐澄这么想着,就戳戳屏幕打字。

[橙子:没,那你玩吧,我不打扰你了]

魏方圆他们三个看似在说闲话,其实都伸长脑袋,忍不住偷瞄周时锐到底在和谁聊天。

不能真是那个小男友吧?

小男友叫什么来着,果粒橙?乐澄?

魏方圆视力好,瞥见了白色条条发来的消息。

然后,他就看见,周时锐没什么犹豫的,修长的指尖打下。

[周安徒生:不打扰]

魏方圆:???

他有点沉默了,看见周时锐开始和对面那人聊废话。

多数都在扯淡,甚至话题已经飘到了刚才吃了什么,喝的啤酒是什么牌子,工作室的装修是什么样,茶几上放花了没。

魏方圆忍不住了,问:“哥,你是在和那个……那个小男友聊天吗?”

周时锐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颇为平淡的“嗯”了声。

魏方圆看着他哥,周时锐就那样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长腿随意岔开,侧脸深刻,挺直的鼻梁骨上架着一副眼镜,唇色很淡,十足十的冷淡模样,硬是让魏方圆看出来了一点微妙的……高兴。

对,周时锐好像在高兴。

我靠,好怪。

魏方圆觉得自己好像得神经病了,但又百思不得其解,吭哧了一会儿,才老实巴交地问:“那你怎么整这么麻烦。”魏方圆说,“你想见他,约他出来不就好了?”

周时锐指尖一顿,心里像是被揪了一下:“什么?”

钱林躺沙发上努努嘴,他和魏方圆视奸周时锐许久了:“圆子不是说了么,你想见他,就约他出来。”

“你别说。”钱林扔了一个坚果在嘴里,语调缓缓,“你在这里说了这么多闲事,不是在想他。”

很漫无目的的话,根本没什么营养。在打下每一句日常的同时,像是在无声地说出一句。

好想你。

想见你。

周时锐的喉结滚动一下,他忽然意识到那点从早晨醒来,到现在才被缓解的焦躁劲是什么了。

是他有些想见乐澄。

想见一个人很奇怪吗?

并不奇怪。

就像他也偶尔想见工作室的朋友一样。

但此刻周时锐坐在室内,却觉得耳边有风声呜呜作响,等他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是因为心跳加快,在耳膜上砸出阵阵鼓噪。

乐澄陪他过了年,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陪他过年。家里都是乐澄的影子、乐澄的味道,想见乐澄,就好比突如其来的戒断反应一样——并不意外。

周时锐像是很无波一般:“他家不在C市。”

“不在C市怎么了?”盛野吊儿郎当地跷着腿,“现在高铁飞机地铁这么发达,让他来不就行了,估计都用不了一个小时吧。”

周时锐没什么表情,低头看着手机,很快地说:“坐车会很累。”

啊??

刚才还热闹的三人面面相觑,一下子安静下来,怀疑自己听错了。

坐、坐车会很累?

魏方圆觉得他哥这种情况不只是鬼迷心窍了,盛野口直心快,一个没忍住,就说:“那你去找他呗。”

找他。

周时锐心中泛起波动,他垂着眼睫,去找乐澄?

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他现在就可以开车去。

但是不能,乐澄喜欢他,感情像是阳光一样自然照拂,他呢,他以一种什么心态、什么感情去见乐澄?

周时锐思绪混乱,和乐澄一起呆了三天,有些微妙的戒断反应让他判断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应该自私地因为一点冲动去撩拨乐澄。

周时锐闭了闭眼:“不行。”

看不懂这是什么奇怪心理,盛野喝了口酒:“好吧,拉倒拉倒,别到时候后悔就行。”-

时间过得很快,乐澄在元宵节那天,给周时锐打了个电话。

“今天元宵节,你有没有点花灯?”乐澄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问。

周时锐看了眼已经干干巴巴,早在除夕夜就燃尽的花灯,说:“嗯,点了。”

“那就好,”乐澄笑着说,“我怕你忘了。”

“周时锐。”乐澄又问,“今天你是一个人在家吗?”

“嗯。”

“没事。”乐澄说,“我们马上要开学了,欸……开学我就不能睡我的大床了。”

乐澄听起来还有点伤心。

“开学”两个字落在心口,轻飘飘的,像是羽毛,周时锐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偏移。

“不过呢,开学就能见到你了。”乐澄开心地说,“也是有好处的!”他们不见面,他的直男行动计划已经搁置很久了!

真的很不方便!

周时锐没开口,乐澄被曹凡琴叫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很快便到了开学的日子。

乐澄提着行李箱,坐上高铁以后,就看到手机里,分别有三个人给他发了消息。

曹凡琴和乐书海问他坐上车了吗,到学校以后说一声。

周时锐则发来一句:[在哪?]

乐澄拍了张高铁的照片给他看。

[橙子:坐上高铁了,应该很快到学校]

[周安徒生:我去接你]

乐澄有点意外。

其实让周时锐来接挺好的。而且坐高铁回去,让男朋友来接,也挺符合粘人形象。

但是——

[橙子:不用不用,谭小白提前和我约好了,他就坐了比我晚十分钟到车,我们到时候一起回去]

消息发出去,周时锐隔了挺久才回复。

[周安徒生:好]

[周安徒生: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乐澄这才合上手机。

起得早,乐澄有点困,定了个闹钟,在高铁上眯了一会儿,很快便到站。

开学季,人特别多,乐澄拎着行李箱走到旁边坐着,等了大概十来分钟,谭小白就给他打电话了。

“乐澄!你在哪啊?我出站了!”

乐澄:“我在出站口旁边的小亭子里,黑色印着斑马的行李箱,你看见了吗?”

“行行行。”谭小白说,“我来找你。”

没一会儿,乐澄远远地就看到了谭小白,一个冬天过去,晒得有点黑。

谭小白跑过来:“乐澄!”有些气喘吁吁,“等久了吗?”

乐澄摇头:“就等了一小会儿,走吧。”

高铁站人流量太大了,乐澄和谭小白在那拦车,根本拦不到,乐澄又不想坐黑车,谭小白用打车软件,估计是平台派送的原因,压根打不到。

天气挺冷,乐澄和谭小白毅然决然地走出高铁站,往外溜达了大概五百米,看见有人租了个电动小三轮。

谭小白很社牛的跑上去,问人家在哪租的,好心人给他们指了个路,乐澄和谭小白租到车,终于摇摇晃晃地踏上了回学校的路。

乐澄坐在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谭小白聊天,冬日的冷风吹过脸颊,有些凉。

他看到周时锐问他到哪了。

乐澄低头,戳戳屏幕给他回消息-

安静的室内,只有机械键盘的轻微响声,程予飞偏头,在第十六次看到周时锐垂眸看手机后,有些好奇地问他:“怎么了?一直看手机?”

“没。”周时锐蹙了下眉,心中那股焦躁一直挥之不去。

他在半小时前便给乐澄发了消息,但乐澄一直没回。

按捺不住,他给乐澄拨了个电话,也没有回音。

不仅如此,他也试图联系谭小白,通通没有消息。

“嗡嗡嗡——”

周时锐眉心一跳,垂眸,在看到备注乐澄后,立刻按了接通。

“乐澄?”

“周时锐……”乐澄的声音含糊不清,“你先不用等我了……”

“怎么了?”周时锐蹙眉,停顿片刻,“你声音怎么回事?”

而乐澄本人,此刻正苦恼地用护士姐姐给他的冰袋冰脸,臊眉耷眼地说:“就是……就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时间拨回半小时前。

谭小白自告奋勇,说自己在老家很会骑三轮车,保证不会出问题,于是带着乐澄骑得飞快。

路上走着堵,主要还是人多,为了抄近路,谭小白根据缺德地图导航,导进了一个小路,因为操作不当,直接连人带车,翻进了小路边的沟里。

沟不深,也没水,就是摔得挺疼。

虽然不是乐澄开的车,但乐澄现在也不好意思说。

谭小白都摔成轻微脑震荡了,乐澄还算幸运,掉下来的时候脸颊磕到了扶手,撞破了一小块牙龈,没别的。

送谭小白来医院的时候,医生问他们什么原因,乐澄都不怎么乐意说。

谭小白在病房里躺着,要留院观察一晚,乐澄漱了漱口,护士好心给了他一个冰袋,乐澄捂上脸,这才有空看手机。

周时锐给他发了很多消息,打了很多电话。

“就是,你别问了。”乐澄嫌丢脸,“我、我一会儿……我明天就回学校啦!”

周时锐听出他语气的遮掩,声线稍稍低沉:“乐澄。”

“好吧,好吧。”乐澄不怎么乐意地小声说,“我和谭小白在医院。”

“医院?”周时锐瞳孔微缩,他一时间竟有些喘不上气,“你怎么了?在哪个医院?”

乐澄口齿不清地说:“我没事,我们,嗯,我们是翻车进来的,不是,是撞车进……”

他一下子收声了,隔着手机脸都红了,试图辩解:“反正我没事……”

周时锐的注意力也没在翻车或者撞车上,他压着声音,沉声说:“好,那你在那儿乖乖等我,我马上会到。”

周时锐迅速摘下耳机,拿过旁边的外套,动作很快,脸色很冷。

程予飞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是,你这么着急,干啥去?”

“医院。”周时锐冷静道,“今晚可能不回来了,帮我请个假。”

“欸——”程予飞伸手。

“嘭!”

门在眼前关上,带来一阵凉风,程予飞在风中凌乱几秒,默默收回了尔康手。

周时锐在去的路上心脏狂跳不止,他大概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复杂难言的心情涌上心头,到医院后,他下车的动作太快,司机差点以为他想赖账。

“欸!小伙子你……”

周时锐抽出应急的现金,好几张:“不用找。”

周时锐来过这家医院,就在C市的市中心,他凭借着记忆力迅速上楼,蹙紧眉头,很快便看到了乐澄。

乐澄正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臊眉耷眼地垂着头,微微塌着肩膀,缩成很小的一团,毛绒绒的头发有些乱,看起来不像有大事。

周时锐微微舒了口气,走过去,站定,乐澄察觉到,便抬起头,黑润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先是开心,又有些闪烁,像是不好意思,垂下睫毛说:“你来啦?”

周时锐在此刻,才觉得一颗心脏终于回到自己的胸腔。

他微微弯腰,感受着此刻难言的平静,单手撑在膝盖上,和乐澄对视:“怎么回事?”

乐澄皱着眉把来龙去脉给他说了一顿。

当然,省略了翻沟里这一块。

说到最后,乐澄觉得自己好丢脸,勉强鼓起勇气,拿出作精的气势说:“你不准偷偷笑话我!”

周时锐声线平静:“我不笑话你。”

紧接着,乐澄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攥住了,周时锐用了一点点力:“跟我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乐澄不想让他看,他刚才自己看过了,他的脸颊被磕得肿了一点,有点滑稽。

但周时锐望着他的眼睛,让他不得不答应。

他很不放心:“你最好在心里偷偷笑话我。”别让我听到。

“我不笑话你。”周时锐又这样回答。

他们来到卫生间,乐澄看到周时锐在洗手,用消毒液,洗得很细致,很干净,连指甲都洗过了。

乐澄用冰袋捂着脸,傻站在旁边,有点不太明白。

“出来。”周时锐洗完手,喊他。

乐澄跟在他身后,和他进了楼道。

楼道上下有门,很安静,平时根本没人走这里,都坐电梯。

周时锐站定,乐澄也跟着站住。

周时锐太高了,乐澄地抬着脸看他。

“张嘴。”周时锐的声线有些冷。

乐澄不明白,但还是放下了冰袋,然后缓缓张开嘴巴。

周时锐一下子凑近了,近到他们好像要抵到鼻尖,暖融融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薄荷味不断袭来。

周时锐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乐澄的脸颊,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红了一小块,好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

“你……”距离太近,乐澄有些不好意思,心虚地往旁边偏了偏头,周时锐单手抵在墙上,拦住他的去路。

好像被困在墙面和周时锐的身体之间,乐澄有些微怔地抬眸,周时锐抬起手,乐澄稍微缩了缩。

“别躲。”周时锐说。

低沉的嗓音,砸在鼓膜,乐澄的耳朵尖瞬间红了。

紧接着,微凉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脸颊,然后……探进了他的嘴巴,摸到了牙齿。

乐澄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他能感觉到周时锐的长指在里面摸索,还碰到了他的舌尖。

“牙痛不痛?”他听见周时锐低低问。

乐澄的脸蛋全红了,他下意识地摇头:“不、不疼……”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周时锐又问。

漆黑的眼眸低垂下来,乐澄看他这个样子,感觉他好像有些生气,心里虚虚的,眼睛也开始乱瞟,长睫毛颤巍巍。

嘴巴里还放着周时锐的两根手指,像是被周时锐欺负了。

“说话。”周时锐这样讲。

乐澄抬眸,对上周时锐纯黑的眼睛。

“乐澄。”周时锐像是叹息一声,闭了闭眼,嗓音又沉又哑,“……你一点也不听话。”

第 32 章

乐澄想反驳, 但周时锐也没给他机会。

“我……”乐澄开口,舌尖轻轻擦过手指,“唔没……”

“先别动。”周时锐顿了一下, 抽出手指, 语气有些克制地问他, “医生给开药了吗?”

“没有。”乐澄的脸蛋仍然红红的,有点羞耻,还有点害羞,他觉得周时锐刚才的行为,好像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还要张开嘴被家长仔细摸摸。

“明天会溃疡。”周时锐的手指有些湿漉漉的,骨节分明,修长的指尖泛着水光,乐澄的视线忍不住瞄,那是他的……

周时锐不容置疑地说:“现在去找医生开药。”

“哦……”乐澄乖乖应声。

周时锐去卫生间了, 乐澄跟着他, 看他洗了一遍手, 就提醒他:“洗手液。”

周时锐侧过脸, 神色很平静:“什么?”

“不、不用洗手液嘛……”乐澄解释, 他看周时锐刚才用了, 应该很爱干净,磕巴道, “那个, 我的、有我的、口水……”

他快说不下去了,耳朵尖红透。

“不用。”周时锐风轻云淡地说, “不脏。”

“哦……”乐澄,“哦。”

他认为周时锐真是进化了, 之前被他牵一下手都要甩开,摸一下都不愿意,现在这样……那样都能忍受!

他觉得周时锐马上就要不恐同了。

这个男人增加抗体的速度竟恐怖如斯!

乐澄垂着眼睛看周时锐用烘干机烘干手,然后被拉着去开药。

医生开了两种,一种是喷的,一种涂的,乐澄拿了药,就回了病房。

谭小白还在睡觉,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这是个三人病房,很幸运的,病房里只住了谭小白一个人,显得非常安静。

乐澄看见周时锐把药拆了,然后递过来。

乐澄很自然地接过,拿着个小镜子,坐在床上,对着阳光自己在那边抹药。

药里不知道放了什么,还挺有刺激性的,乐澄喷一下就抖一下,喷完刺激的眼圈都红了。

周时锐出去缴费了,刚推门进来,看着乐澄正仰头往上,周时锐眉心一跳,走近,瞥见乐澄眼圈红红的,漆黑的眼珠湿漉漉的,他心中又涌现了那种复杂难言的感情,低声问:“疼?”

乐澄这会儿也不嫌丢人了,很诚实地说:“疼……”

“不过应该一会就好了。”乐澄口齿不清,“也没事……”

周时锐抿了下唇,心中那股子燥意越发明显。

乐澄还是觉得疼,是那种一跳一跳的疼痛,好像在神经上跳舞,他抬手捂住脸,试图用热乎一点的手来缓解一下疼痛。

周时锐望着他的动作:“用冰袋捂。”

“可是热乎一点的……”乐澄知道这是个心理作用,有些心虚地说,“热一点的东西感觉没那么疼。”

周时锐盯了他半晌,忽然抬手,握住了乐澄的手腕。

轻轻用了一点力,乐澄就愣愣放下了。

“怎……”话说到一半,乐澄蓦地止住,周时锐温热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脸颊。

周时锐手指很长,乐澄的脸小,掌根托着他的下巴,几乎要把他的侧脸完全盖住了。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微微一怔。

周时锐漆黑的眼眸静静望着他:“这样好一点吗?”

很认真的语调。

乐澄说过,周时锐的体温要比自己的高那么一些。

乐澄有些呆呆地点头,下巴磕在掌根,好像周时锐在很宝贝、很珍惜地捧着他的脸似的。

乐澄眨着眼睫,可能还是心理作用,他开始注意不到嘴巴里的疼了,只能感觉到脸颊很烫。

“嗯……好了!”乐澄说,“我觉得已经不疼了!”

周时锐静默片刻,收回手,指尖不自觉地捻动。

乐澄发现忍过去了那一阵,嘴巴里真不怎么痛了。

“真得好很多。”他歪着脑袋感受。

周时锐好似被攥紧的心这才稍微放松一些。

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开口询问:“你今天住哪?”

乐澄用冰袋捂住脸,消肿:“我得留下来陪小白,不能让他一个人躺在这里,医生说他现在头应该非常晕,起床要人扶着。”

周时锐:“好。”

乐澄看着他往外走,也没在意,过了没一会儿,周时锐回来了,乐澄看到他买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还是……很多套。

乐澄有点震惊:“你怎么买这么多?”

根本用不完呀!他就和谭小白两个人!而且谭小白晚上还不一定能起来洗漱。

“多吗?”周时锐略带不解,“我算过了。”

乐澄终于转过弯来:“你要留下吗,和我一起?”

周时锐:“嗯。”

他干脆利落地把东西放下,归类,乐澄有些惊讶,心里面好像被戳下去了一小块,暖融融的。

他觉得周时锐真的很有责任心。

思考片刻,乐澄慢吞吞地说:“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事……”

周时锐头也没抬,淡淡道:“多一个人更方便,不是吗?”

这话倒也没错。

乐澄捂着脸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说:“其实……其实我也有错,如果让你来接我们俩,估计就没事了……”

乐澄想着,周时锐可能是觉得愧疚,愧疚自己没有坚持来送,才导致他俩翻车,毕竟周时锐在乐澄心里,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本以为周时锐会顺着他的话说“没事、别多想”之类的,但周时锐却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熟睡的谭小白,然后对乐澄说:“跟我出来。”

“啊?哦……好。”乐澄跟着他,然后轻轻带上门。

周时锐带着他走到了一个更为安静的地方,才貌似平静地开口:“乐澄。”

乐澄:“嗯?”

周时锐:“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啊?

乐澄愣了愣:“我……我……”

他当时真没想起来,主要是摔懵了,而且让周时锐赶来很麻烦,他还觉得很丢脸。

周时锐又问:“为什么拒绝我去接你?”

乐澄纠结:“呃,这个……”

周时锐:“为什么要一开始撒谎说不疼?”

乐澄瞪大眼:“我……”

乐澄从没见过这样的周时锐,步步紧逼,脸上的表情很寡淡,但压迫性极强,散发着极冷的气场,此刻大脑超负荷运转,已经完全傻了。

周时锐垂眸望着他:“说话。”

还有点点凶。

乐澄忽然意识到,原来刚才不是错觉,周时锐真的生气了。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周时锐生气。还是翻旧账的那种生气。

周时锐漆黑的两点眸子垂下,隔着薄薄的镜片,看起来有些冷。

乐澄脑子卡壳,一时间也搞不懂周时锐为什么生气,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我………”

他轻轻拉了一下周时锐的袖子,抬头,眨巴眨巴眼:“你别生气了……”

周时锐没动,视线落在乐澄白皙的脸颊,好像一个兴师问罪的正牌男友。

乐澄见一点不奏效,有点别扭,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是、我是怕你笑话我嘛……”

因为害羞,尾音婉转地勾起,听起来像是在轻轻撒娇。

周时锐心中起伏,克制地捏了捏手指,他意识到自己对乐澄这个样子完全没办法,垂眸,声线被压得有些低:“我不会笑话你。”

“怕……是怕。”乐澄别别扭扭地解释,“怕你笑话我。”

他说完这句,意识到自己现在真的很不像个作精,又迅速提起气势,理不直气也壮地问:“……你真没笑话我?”

“你真没在心里笑话我?”

他的脸颊鼓起,很柔软,很好戳的样子。

周时锐摇头:“没有。”

“好吧……那我、嗯……原谅你了。”乐澄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作为交换,你也要原谅我了……”

他说这话很心虚,眼睫毛乱颤,让周时锐忍不住想用手指触碰。刚才的躁意也奇妙地消失。

“嗯。”周时锐慢慢说,“下次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乐澄点头:“我下次肯定先给你打!”

他发现周时锐很有素质,真没笑话他。

周时锐说:“不准忘了。”

“好。”乐澄小鸡啄米。

晚上时,谭小白短暂地醒了一会儿,乐澄问他怎么样,谭小白说头晕得要死。

“我的世界在旋转。”谭小白眯着眼,“啊……好晕啊,乐澄,我好像吃了毒蘑菇一样。”

但谭小白还有空关心他,“对了,你也摔了,怎么样?没事吧?”

“我还行,没什么大事。”乐澄说,“就是牙龈磕破了,你先睡吧,我和周时锐在这里陪着你呢。”

谭小白:“行,那我先睡了……我以后绝对不会骑三轮车了!”

乐澄觉得这很不道德,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周时锐下午把他们两人的行李叫了上门快递,寄了回去,行李箱很结实,至少比它们的主人结实,从车上掉下来也没破。

乐澄因为嘴里有伤,吃饭不得劲,洗漱也不得劲,费劲巴力地洗完,躺在床上直哼哼。

周时锐走过来,动作自然地摸了一下他的脸颊:“疼得厉害?”

周时锐掌心的温度很高,烫得乐澄轻颤,摇了摇头,磕巴道:“还行。”

周时锐便没再说什么。

病房里没其他人,空了两个床,他和周时锐正好一人睡一个。

乐澄盖上被子,才十点钟,但他很累了,就闭着眼小声说:“周时锐,晚安……”

周时锐“嗯”了声:“睡吧,平着睡。”

“哦。”乐澄翻了个身。

乐澄睡得很快,折腾一天,大概五分钟,就听见他轻缓均匀的呼吸声。

周时锐仰面躺在床上,不自觉地偏过头。

月光轻柔地撒在乐澄白皙的面颊,从侧面看,乐澄的鼻梁挺翘,纤长的睫毛安静地盖在眼睑,打下一小片阴影。

看起来很安静,很可爱。

周时锐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乐澄,心绪并不宁静。

他一向挺独,对很多事并不关心,日常中,情绪起伏趋近于无。

但今天的一切都很反常,回过头来,大概是……有些心疼。

周时锐蹙了下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乐澄产生这种感情,但听到乐澄在医院,他便不受控制地,心慌、发冷、想立刻,马上见到乐澄。

这样的情绪让他冲动。

或许他对乐澄的心思并不如他想的那般纯粹,他对乐澄的关心……有些越界。

乐澄在睡梦偏了偏头,像是压到了伤口,哼哼了一声,让周时锐抬起了眼。

两张床很近,周时锐站起身,伸手,轻轻将乐澄的脸蛋侧过去。

乐澄没醒,但秀气的眉头渐渐舒展了-

翌日,乐澄起床,看见周时锐没在房间。

他昨天睡得不好,主要是脸疼,半夜醒了好多次。

乐澄爬起来洗漱,照着镜子看自己的嘴巴,真如周时锐所说,溃疡了。

他赶紧去拿药,出来时,周时锐提着饭进屋。

像是察觉出他的意图,周时锐说:“先吃饭。”

“好,”乐澄见他买了好多样,就打开粥,尝了一口,甜甜的,好喝。

吃完饭,乐澄喷完药,医生来检查谭小白的状况。

一阵翻来覆去地检查,医生问:“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头晕吗?能不能自己下床?”

谭小白:“不太行,还是很想吐……”

医生顿了顿,记下了,说:“那再住两天吧,观察观察,脑震荡也是很危险的。”

乐澄说好。

要再住两天,时间被延长了,谭小白就催他们去上课。

“我就只有一点晕了,除了不能长时间看手机,也还行。”谭小白说,“你和周时锐不就一节大课吗,先去上课吧。”

乐澄这才离开。

他和周时锐打车回去,到了学校,两个人的教室不同,就分开走。

刚走没两步,乐澄被叫住,回过头:“怎么了?”

“下课以后,第一层等我。”周时锐说,“我们一起回去。”

乐澄微微睁大眼睛:“你今天还陪我一起呀?”

“嗯。”周时锐没什么表情,“好了,快去上课吧。”

乐澄只得去上课,他溜达到教室,走到中排坐下,旁边的人穿着格子衬衫,有点眼熟,乐澄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乐澄?”那人察觉到他的目光,也偏头看他,“怎么了?”

乐澄这才想起来:“哦,班长?”

班长点头:“嗯,是我,你还记得我。”

“那当然。”乐澄笑着说,“我期末划重点还是抄的你的呢。”

班长人挺好,和乐澄闲聊了两句,问他要不要去福利院做志愿活动。

这种活动平时有很多,比如去敬老院帮忙、给老人打扫卫生梳头,去福利院给小孩子们讲故事,玩游戏,或者打扫大礼堂,公益打扫公园之类的,一般由老师和学生会组织,不累,而且会发工资,还挺高,很多人赚外快都想去。

但是这种活动,普遍都会选学生会的内部人员。

乐澄有点惊讶:“我可以去吗?”

“当然了。因为去福利院看小孩子吗,所以报名的人不多。”班长说,“如果你有空,给我申请一下就行了。”

乐澄算了算时间,一周后,就去半天,他虽然要画画,但还是能挤出时间的。

如果是其他活动,他就不去了,但……他小时候是生活在福利院的,虽然已经没什么记忆,但对这个地方终归有些特殊的感情。

乐澄点头:“好,班长你加我一个吧。”

两节大课一过,乐澄就走到一层等着周时锐。

天气有点凉,乐澄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突然想喝点甜的,就往里面的楼道走,乐澄记得那里有自动饮料售卖机。

远远看见红色的一个,乐澄走过去,扫了一眼种类,然后扫码。

“滴——”

“乐澄。”很熟悉的音色,“好久不见。”

乐澄偏过头,看清楚来人的脸:“林何?好久不见啊。”

是挺久没见了,也挺久没联系,自从上次温泉之旅后,林何好像就没再联系过他。

“最近过得怎么样?”林何也跟着扫码。

“挺好的。”乐澄拿了两瓶饮料。

林何笑了笑,像是意有所指:“那感情怎么样?”

乐澄愣了愣,不太懂他为什么要问这个。含糊道:“也挺好的。”

“那就行。”林何说,“上次见了你男朋友,还以为你们感情不好呢。”

周时锐下课后,便一刻不停地来到一楼。

没见到乐澄,周时锐略微思考,便转身朝楼道走去。

他步子大,如他所想一般,很快便在第一个售货机前见到乐澄。

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林何。

周时锐心下不快,冷下脸,正欲上前,却又硬生生止住。

他走到一旁,克制地压下那股莫名的情绪。

他上前要做什么?

告诉林何离乐澄远一些?因为乐澄是自己的男友?

可是他有把乐澄当作男友么?

从他们赌约开始,到现在,早已过了一个月,但周时锐却提不出任何想要分手的冲动。

是乐澄太好了。

周时锐这样想,心中的悸动却格外强烈,他意识到自己对乐澄有些说不清的占有欲,而且还很久了。

是因为男友这个身份么?

周时锐这样想着,脚步却已经开始往外迈。

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走了过去,林何看到他,还颇为友善地打了个招呼。

周时锐笑不出来,很冷淡地“嗯”了声。

乐澄拎着两瓶饮料,抬脸看他:“你下课啦?我买饮料呢,那我们走吧。”

乐澄和林何说了拜拜,见周时锐还在看林何,他有点奇怪:“不走吗?”

林何敢说,这是他今年为止,看到过的最有敌意的目光。

他本身很喜欢乐澄这种长相,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很漂亮,很生动,本以为对方没对象,结果有对象,本以为对方分手了,结果没分手,他无意插足做小三,遇见闲聊两句,没想到对方的对象看起来冷冰冰的,不通人情,醋味还挺重。

深藏不露啊。

周时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被乐澄问了,才勉强垂下眼眸:“嗯,走吧。”

坐上车,乐澄偷偷瞥向周时锐,看他凌厉的侧脸线条,唇角平直,好像有点不开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难不成是下来以后没找到自己?

不至于吧,周时锐应该没那么小心眼。

乐澄肯定,不是自己惹到他,就老老实实坐在旁边,也不说话。

到了医院,乐澄陪谭小白说了会儿话,吃了午饭,就窝在床上打游戏。

周时锐在一旁敲电脑,谭小白想上厕所,就喊:“乐澄、乐澄……WC,快让我去WC。”

乐澄立刻站起身,把谭小白扶起来,他们两人一点一点挪到卫生间,乐澄正想扶他进去,就听周时锐忽然道:“我来。”

“嗯?”乐澄愣了愣,“你来?”

“嗯。”周时锐脸色很冷淡,“我来。”

谭小白又不是个傻的,他听出来了,周时锐这人正吃醋呢,刚才也没见那么热心,靠,他成小情侣play中的一环了!

“没事。”谭小白虚弱地说,“都到卫生间门口了,我自己去就行。”

乐澄想了想,忧心忡忡地说:“好吧,你别掉马桶里了。”

谭小白:“…………”

下午时间过得很快,乐澄开学后又接了稿子,他身边没带笔记本和画板,但拿来了平板,就在那儿一点点抠。

平板就是不如数位板好用,乐澄画得认真,也慢了许多。

到晚上,尽管谭小白说不用再守着他,乐澄不放心,到底还是没走。

关了灯,三个人齐刷刷上床睡觉。

乐澄躺在床上,嘴里疼,睡不着,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抹药!

虽说那个药也不是止疼的,但好歹是个心理安慰呀!

乐澄思来想去,悄咪咪爬起来,从枕头边摸了摸,没摸到,突然想起,中午涂完药,是周时锐放起来了。

放哪了?

乐澄皱眉,有些纠结,他很想涂一下,但又不能下床翻,怕吵醒谭小白。

周时锐睡着没?他能不能喊喊他。

嘴巴里越想越疼,这完全是心理作用,乐澄下定决心,喊!

他悄悄下床,没有任何声响地走到周时锐床边,周时锐侧着睡的,黑乎乎,他这个角度压根看不到他睡没睡呀。

乐澄只好弯腰,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周时锐的侧脸。

周时锐心里有事,根本没睡。

从乐澄下床的那一刻起,他便听见了,忍住没动,却感觉到乐澄靠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个念头如惊雷一般穿过大脑。

——乐澄好像想要偷亲他。

周时锐不知怎么想的,他此刻应该睁开眼制止乐澄,像是从前那样,但他却没有,反而呼吸紧绷,手指微微蜷缩,胸口起伏。

纤长的手指像是撑在了床的一侧,周时锐一动不动,时间都仿佛静止,谭小白忽然“呼噜”一声。

乐澄好像受惊一样,立刻起身,周时锐神经一跳,下意识抬手,直接攥住了乐澄的手。

乐澄瞪大眼睛和他对视。

周时锐的视线落在乐澄红润的唇,喉结用力滚动一下:“乐澄。”

“你没睡呀?”乐澄怪高兴的,很小声地说,“我嘴巴疼,找不到药了……”

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乐澄变聪明了。周时锐这样想,却莫名有些失望。

他冷静几秒,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药,说:“我帮你涂。”

天这么黑,周时锐涂也方便一些,乐澄点头:“好呀。”

他坐在床上,微微张开嘴巴,毫不设防的样子,看着周时锐垂着眼睫拧开药盖,眼眸明亮,撑着下巴,软软地说:“……周时锐,你好好哦。”

周时锐微顿,手指颤了一下:“没有。”他抿了下唇,声音低低的,“……乐澄,我一点也不好。”

第 33 章

借着月光, 周时锐看清楚了乐澄的伤口。

他动作很轻,乐澄张着嘴巴,看他垂下的长睫, 表情专注认真。

乐澄眨巴着眼, 被药粉刺激地稍微哼了一声。

这声有点丢人, 乐澄脸红,周时锐垂眸问他:“很疼?”

“没……”乐澄口齿不清,催促他,“你快些。”

周时锐便加快了动作,乐澄嫣红的唇瓣在黑暗中显得水润润的,无意间瞥到,又快速别开视线。

涂完药,乐澄回到自己床上,盖上被子,乖乖说:“睡觉了, 晚安!”

“嗯。”周时锐也阖上眼, “晚安。”

谭小白在医院住了三天。

出院那天, 何子卿也来帮忙。

四个人, 还有行李, 打了两辆车。

乐澄在出租车后座伸懒腰, 忍不住叨叨:“说实话,医院的床睡着比我们宿舍的舒服……”

说到一半, 乐澄又忽然激灵一下, 小表情很慌张的:“呸呸呸……不吉利!”

他这个样子有些傻,还有些可爱, 让周时锐不自觉地轻轻勾了勾唇:“怎么还信这个?”

“当然啦。”乐澄郑重其事,“不好的话从来不说, 我是很谨慎的!”

坐在副驾的谭小白忽然道:“对了乐澄,这次我住院多亏有你俩,这周末我们聚聚,出去吃个饭吧?”

乐澄闻言想了一下:“可能不行,这周末我没有空呀。”

“啊?”谭小白转过身,用一种单身狗的敏锐目光看过来,“什么!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是不是要出门约会!”

“哈哈哈哈不是啦。”乐澄被他惊人的脑回路逗笑了,“是我参加了学生会组织的活动,要去福利院陪小朋友,周末没空了。”

“而且。”乐澄很仗义地说,“大家都是朋友,照顾你应该的,多大点事呀。”

“行吧。”谭小白说,“不过参加学生会活动,你又不是学生会的,怎么会让你去?”

话落,周时锐的目光也淡淡扫来。

“是这样,我们班长人很好,他邀请我去的。他说报名人少,不是学生会成员也可以去。”乐澄笑眯眯,“可以陪小朋友玩,而且还有钱赚!”

“我靠,这么好的事!”谭小白羡慕,“能不能邀请我!”

“行啊,我问问我班长,你等着。”乐澄拿出手机,点到班长的对话框。

他偏头顺口问:“周时锐,你知道这个活动吗?”

周时锐也是学生会的,不过就以他对周时锐的了解,应该不会参加。

“嗯。”周时锐说,“知道。”

“那你知道人满没满呀?”乐澄问,“你有没有参加?”

“不知道。”周时锐几乎没有犹豫,停顿片刻,又说,“我会参加。”

“啊?”乐澄有些懵,“你也参加?”

周时锐竟然会参加福利院活动,看不出来啊,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有爱心。

“嗯。”周时锐淡淡看向他,语调冷静,“我也参加了。”

乐澄弯起眉眼:“那真巧!我们周末可以一起去啦。”

“叮咚——”

乐澄垂眸,是班长的消息。

[班长:乐澄,你问晚了,那天人就满了]

[班长:不过下次再有这种活动,我可以给你留意着]

[橙子:好的,没事没事,谢谢班长]

[橙子:小狗鞠躬.jpg]

谭小白问他:“怎么样怎么样?”

“不行,人满了。”乐澄皱了下脸,“下次我肯定早点给你说。”

“欸,没事。”谭小白说,“正好我在宿舍里多休息休息。”-

到了周末那天,乐澄起了个大早,洗漱一番,下楼后,看到周时锐正在等他。

“来啦来啦!”乐澄小跑过去,“我们去集合吧?”

“嗯。”周时锐颔首。

他们7点半在校门口集合,坐上学校的大巴车,一行人赶往福利院。

乐澄和周时锐并排坐,起得太早,困得直打哈欠。

“欸?锐哥?”前方一个寸头男生忽然探过脑袋,“我靠,刚才等车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眼花了,没想到真是你。”

周时锐显然也认识对方,很淡地“嗯”了一声。

寸头说:“奇了,你竟然来参加福利院活动了?”

“嗯。偶尔参加一下。”周时锐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了?”

还真是第一次参加呀?

乐澄听了一耳朵,扭头看向周时锐,小声说:“你这次怎么想参加了?”

周时锐顿了片刻:“比较有空。”

“哦——”乐澄觉得还挺好,“我好困,想睡一会儿,你待会儿喊我吧。”

周时锐伸手,帮乐澄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的高度,见人闭上眼,才低头看向手机——

[自由飞翔:到福利院了吗?]

[周时锐:没。]

[自由飞翔:这次怎么样,我办得不错吧,嘚瑟.jpg]

[自由飞翔:不过你怎么突然说要去?感觉又累钱又少,有这空在宿舍呆着不好吗]

[周时锐:回去请你吃饭]

[周时锐:红包]

[自由飞翔:哎呀!老板大气!!]

[自由飞翔:以后这种需要跑腿的事我还参加!]

看着程予飞发了三个贱贱的表情包,周时锐没什么犹豫地摁灭屏幕。

善意的谎言,周时锐认为没什么。

毕竟如果乐澄自己一个人去,没人做伴,肯定会无聊。

学校到福利院不是太远,但大巴车还是颠簸了两个半小时。

周时锐掐着时间,提前十分钟把乐澄叫醒。

乐澄整个人睡得乱七八糟,迷茫地睁开眼,黑润的眼珠雾蒙蒙的,脸蛋上还硌出了一条红印,他转动脑袋,发现自己竟然枕在周时锐的肩上。

刚睡醒,乐澄有些转不过弯:“……到了呀?”

“没有。”周时锐伸手抚了一下他乱糟糟的头发,“还有十分钟,先醒醒神。”

乐澄有些懵地点头,大巴车很快停下,他缓了一会儿,才有了点精神。

开心地跳下车,他们十来个人被分成几个组,分别对接不同的小朋友,乐澄自然和周时锐一起。

一群屁大点的小朋友呼啦啦冲过来,由园长给他们介绍名字,一个个都乖乖喊“哥哥好”,乐澄性格好,又长得可爱,很快和小朋友们混熟,有大胆的,一个个趴在乐澄的腿上。

周时锐和乐澄一起努力逗小朋友开心,但奈何长相攻击力十足,小朋友们都有些怯怯地看着他,不肯让他抱。

乐澄身上挂了三个挂件,都忙不过来了,回头看向周时锐,见他清闲得要命,正要开口,便在这张向来平淡无波的脸上,罕见地看到了一点无措。

他有些想笑,又忍住了。

周时锐察觉到,也没生气,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我一直不讨小孩子喜欢。”

“哪有呀。”乐澄下意识否认,周时锐人很好的,就是长相气质比较凶,比较冷,他想了想,突然冒出一个绝妙的主意,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给你说个事……”

周时锐微顿,依言凑过去,乐澄很小声地在他耳朵边叨叨:“一会儿我们这样,然后我这样……”

密谋完,乐澄一拍手:“好啦好啦,大家快过来,我们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不如出去玩个游戏,好不好?”

小朋友纷纷同意。

“好!!”

“好!!”

“澄澄哥哥,玩什么游戏呀!”

“嗯……”乐澄说,“我们玩老鹰抓小□□!”

这个简单的游戏小朋友们几乎都爱玩,很快就跑到了院子里集合,乐澄充当老鹰,周时锐当鸡妈妈,护着小团子们。

“老鹰来喽——”乐澄气势十足地扑上来,周时锐比他高,运动细胞也比他发达,最重要的是反应速度快,一轮下来,乐澄压根没放水还累得气喘吁吁,没抓到一只“小鸡”。

小朋友们果然因为游戏对“鸡妈妈”周时锐产生了很神奇的好感。

小朋友们躲在周时锐身后扮鬼脸。

“澄澄哥哥,有锐锐哥哥在,你是抓不到我们的!”

乐澄觉得可爱,很想笑,又玩了一轮。实在跑不动,最后一歪,直接撞进了周时锐怀里。

周时锐稳稳接住他,乐澄累死了,当老鹰真是个体力活,有点不想起来,勾着周时锐的肩膀,软声说:“好累哦……”

尾音轻飘飘的,像把小勾子。

周时锐抿了下唇:“那就休息一下。”

小朋友们都围在他们身边,一个个瞪着大眼睛:“澄澄哥哥累了就休息吧。”

“正好我们也累啦!”

被一群小孩子看,乐澄这才觉得不好意思,赶紧站直身体:“咳咳,那我们先进屋里吃东西吧!”

小朋友们跑这么久,也想回去了,周时锐找到一本故事书给大家念童话,乐澄则起身去给大家端果汁。

周时锐翻了翻,就念了一个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小朋友们捧着下巴:“白雪公主和小矮人是好朋友吗!”

“嗯,是好朋友。”周时锐嗓音轻缓。

小朋友们便思维发散地自发给周时锐介绍,他们谁和谁是好朋友。

问到最后,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问:“哦,我知道了!哥哥和澄澄哥哥也是好朋友,对不对?”

其他小团子附和:“对呀对呀,好朋友!”

好朋友。

周时锐微微垂下眸,内心莫名对这个称呼不满。

他思考片刻:“是好朋友,也不是好朋友。”

“啊?”其他小团子歪歪脑袋,“那是什么呀?”

三个字在舌尖卷着,周时锐蹙了下眉,像是思考,尚未开口,乐澄端着橙汁回来了。

“喝橙汁啦!”乐澄笑眯眯,“在聊什么呀,锐锐哥哥给你们讲的故事好不好听?”

“好听!!”小朋友们看到果汁,也不纠结谁是谁的好朋友了,欢天喜地地上前喝甜水。

“一人一杯,不要抢。”乐澄这么说,指使周时锐,“快帮我拿着杯子,锐锐哥哥。”

锐锐哥哥。

很轻巧、很亲昵的称呼,周时锐一怔,唇角不自觉地轻扬:“嗯……给我吧。”

在福利院玩了一下午,临走前,小朋友们都很舍不得。

乐澄和周时锐一人腿上挂了两个,手里还得抱一个。

“哥哥,不想你们走……”

小朋友们眼泪汪汪。

“可是时间很晚啦。”乐澄耐心地说,“哥哥要回去了。”

“呜呜呜呜……”有人开始抹眼泪。

乐澄就看不得别人哭,顿时心软了,求助似地看向周时锐。

周时锐和他对视一眼,把肩上的小团子放下,缓声说:“今天哥哥们会走,但下次还会一起来,大家乖乖的,我们下次再见,好不好?”

低沉舒缓的声线,让人莫名信服,小朋友们不哭了,看向乐澄:“真的吗?”

乐澄心中一动:“当然是真的,我们下次还会来的。”

“好哦!”

小朋友们这才放手。

坐上大巴,天色很黑了,按照一些传统,组织者会请大家一起去吃饭。

玩了一天,乐澄有些累,低头翻手机,看他拍的照片。

他拍照的时候,主要抓小朋友拍,想留个纪念,但也没格外留意,偶尔会有周时锐入镜。

乐澄欣赏着自己的拍照技术。

他把小团子们拍得贼可爱。

有周时锐的那两张比较模糊,他放大看了一下。

怎么说呢,没什么技巧。

就硬帅。

想起来好久没给他的男模cp粉放饭了,乐澄欣赏片刻,觉得又有新的饭可以出炉。

乐澄看自己的手机,也没避着别人,就摆在膝盖上乖乖看,周时锐垂下眼,不经意间,瞥到了屏幕中的画面。

是他的模样。

乐澄纤长的手指还在屏幕上扒拉,把照片放大,仔仔细细地看,末了,好似很满足地关上手机屏幕。

周时锐收回视线。

罕见的,他的耳根有些红。

乐澄拍了他的照片,周时锐垂下眸,非但没有感觉被冒犯,反而心中有些丝丝缕缕的,不清不楚的感觉,让人身心舒泰。

乐澄关上手机,回头不经意地看了周时锐一眼,很贴心地问:“是不是有点热?”

周时锐不解:“嗯?”

“你耳朵有点红。”乐澄善解人意地说,“大巴上人多,我开点窗户吧。”

周时锐轻眨了下眼:“开吧。”

大巴开了两个小时,到了地方。

乐澄进到包厢找了地方坐,人多,他们开了不止一个,分散开来,一个包厢里只有五六个人。

这些人里,百分之九十都是学生会的,乐澄基本上不认识,乖乖坐在桌前,就盼望着什么时候吃饭。

别人去拿了酒,问有没有人喝果汁,周时锐开口:“有,拿橙汁。”

“嚯。锐哥,”那人打趣道,“怎么还喝上橙汁了?”

“想喝。”周时锐撩起眼皮,“不行?”

“行行行。”那人笑骂,“都给你们拿来,红的白的黄的绿的都有!”

乐澄想起上一次他们出来聚会,周时锐喝得不多,算下来应该是喝了一瓶啤酒。

不知道周时锐酒量好不好。

乐澄自己酒量还行,不算好,也不算差,三瓶啤酒下肚完全没问题,他就偏过头,问:“周时锐,你酒量怎么样?”

上次周时锐还给他挡酒呢。

这个距离太近了。周时锐微微侧过脸,看他,视线缓缓从他浓密的睫毛尖,落到他的下唇,停顿几秒:“一般。”

一般?

乐澄觉得只要是个男生,都会在外吹嘘自己的酒量,一般,可能就是不好。

周时锐估计喝不过他。

想到这里,乐澄诡异的竟感觉有些反差萌,小声说:“那我们一起喝果汁吧!”

周时锐拿果汁就是给他喝的,闻言没什么犹豫:“好。”

服务员很快上菜,其他人在闲聊,只有乐澄一个在认真干饭。

他的眼里只有大鸡腿!

吃到一半,饭桌上的人纷纷喝嗨了,说要玩游戏,比拼酒。

乐澄有了上次的尴尬教训,立刻摇头,说自己不玩。

都喝嗨了,有些没分寸,其中一个格子衫说:“哎呀,大家出来玩,就是为了热闹嘛,不玩多扫兴啊。”

乐澄坚持:“我酒量不好,不想玩。”

那人把红酒和白酒掺在一起,放在乐澄面前,端着酒正要说什么,手臂忽然被人大力握住。

这力道,跟把铁钳似的,格子衫顺着手臂回头,正欲发火,对上了周时锐漆黑沉静的双眼。

周时锐面无表情,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他说他不玩,没听见吗?”

“哦……哦哦哦,这不是耳背了吗。”格子衫心里一咯噔,立刻清醒了不少,“……锐哥,音乐太吵了,没听清啊我!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没事。”周时锐淡淡道,慢慢松开他,接过酒杯,“我替他喝这杯,你们自己玩得开心。”

说着,他仰头,喉结滚动,一饮而尽。

然后,他把酒杯倒扣。

“啪——”

一滴未漏。

其他人立刻打着哈哈来缓和气氛:“哎呀,喝得真干净,锐哥豪爽哈,我们来玩,我们来玩。”

乐澄眼睛都睁大了。

不是,红的和白的混着喝,堪比双倍炸弹,超级容易醉!

他赶紧倒上一杯橙汁:“怎么样,晕不晕呀?”

“没事。”周时锐摇头,神色平常,“吃饭。”

一顿饭吃到快结束,饭桌上终于不玩游戏,开始讲八卦。

“前段时间,我听说小林和他女朋友分手了,还闹得挺难看的。”

“啊?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那女生听说小林是因为赌注追的她,即使后来认真了,还是受不了吧,就分了。”

“分得不冤。”

“听说大陈他和女朋友也分了。”

“我就知道,我就没看好过他们。”

“可不是,你也不看看大陈天天那个样,端得要命,装死了,人女生心也不是铁打的,那么久不给个回应,直接分手了。”

“等回头我得好好嘲笑他哈哈哈哈……”

乐澄低头喝着果汁,餐桌上的众人都在笑。

只有周时锐垂着眼眸,像是陷入了沉思。

一顿饭结束,众人纷纷打车回去。

乐澄跟在周时锐身后,见周时锐没动,就歪头问他:“怎么啦?我们不回去吗?”

“回去。”周时锐侧头看他。

但还是没打车。

乐澄猜测他是喝了酒,想要吹点凉风醒醒酒,就没说什么,跟着他一起溜达着压马路。

夜很深了,路上没什么人,繁星点点,缀在夜空,让人感觉很空旷,也很放松。

乐澄深吸一口气,觉得偶尔压压马路也不错。

身边人一直没说话,乐澄忍不住问:“周时锐,你是不是有点醉了?”

周时锐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他没醉,但心却是乱的。

热、躁。

他垂眸,乐澄正低着头踢路上的小石子,黑发柔顺,脖颈白皙修长,侧脸像云一般柔软。

他心中有什么在呼之欲出,耳边像是不断回响刚才听到的话。

没有一点回应。

乐澄也会如此吗?

他从未像此刻,如此地期盼从乐澄这里得到什么。

乐澄踢了会儿小石子,发觉周时锐好像停下了。

他也停下,站定:“怎么了?”要回去了吗?

周时锐嗓音低低的:“乐澄。”

夜色让他的眉眼朦胧,像是裹上一层温柔的纱。

乐澄眨眨眼:“嗯?”

周时锐:“你喜欢我吗?”

乐澄下意识地:“喜欢啊。”

又猛地反应过来。

啊?问的什么?他是谁,他在哪,他回答了什么?

乐澄一整个宕机,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了,他心头突突直跳,去看周时锐的脸色,企图明白他问这句话的原因。

光线太暗了,周时锐好像没什么表情。

乐澄用力吞咽了一下,迅速在脑中思考,几乎是第一时间,蹦出了一个猜想。

——周时锐该不会是想分手吧?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周时锐问他喜不喜欢,肯定是察觉出了什么,他刚才还答了喜欢,这不是要分手了吗!

事情开始得太突然,乐澄之前设想的任何计划都在此刻破碎,他紧张得手心出汗,所以,仅仅过了不足两秒,他便做出了决定——

乐澄上前,踮脚、吻上了周时锐的唇。

一触即分。

周时锐表情凝滞,狭长的双眸微微睁大。

乐澄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让他添柴加火!加速分手!

周时锐没动,没出声,黑眸缓缓垂下,乐澄被他这样看着,心里有些怕。

周时锐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了。

“你……”

周时锐却蓦地打断他,声音又冷又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乐澄磕巴,“知道……唔!”

而下一瞬。周时锐伸手,修长的手指扣住乐澄的后颈,低头,毫不犹豫地用力咬上他的唇。

第 34 章

乐澄瞬间睁大双眼, 脑中好似蓦地炸起烟花。

周时锐滚烫的唇瓣在他唇上摩挲,像是轻轻舔.舐,不等他适应, 便不容置疑地撬开齿关, 长驱直入。

“唔……”

胸腔中的空气越发稀薄, 乐澄纤薄的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珠,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白皙,舌根被吮得发麻,大手扣着他的后颈不容他躲避。

周遭的声音仿佛都被屏蔽了,只余两人之间剧烈地喘息,乐澄后腰发软,整个人都往下滑,唇上滚烫的触感才稍稍分开。

周时锐的嗓音很低,几乎是贴着他唇齿呢喃,清晰而低沉地砸在耳窝。

“乐澄。”周时锐哑声说, “呼吸。”

乐澄这才像是救命一般, 唇瓣颤抖, 索取着空气, 但只是一瞬, 周时锐便再次难以忍耐地吻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 昏沉的同时,乐澄感觉自己被放开了。

他的脑子仿佛在刚才那场过于激烈的亲吻中融化, 迷迷糊糊地任由周时锐扣着他的手腕, 然后被拉上车。

十分钟不到的车程,乐澄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里, 头重脚轻,懵得要命。

直到再次打开车门, 他才逐渐清醒一些,但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刚才的吻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趋于静止,等站在宿舍楼下,周时锐动作自然地替他整了整有些歪掉的衣领,漆黑的眼眸垂下,好似最为亲昵的恋人。

乐澄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现在有些不对劲,但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哦,对,他刚才和周时锐接吻了。

对啊!

乐澄像是猛地找回了失去的脑子,磕巴了两秒,正欲开口,却听周时锐低低说:“去睡吧,明早我在楼下等你。”

这是明天再说的意思吗?

乐澄心里微微一抽,明天要分手了是吗?

“嗯……好吧。”乐澄有些晕头转向,整个人像是接触不良的小机器人,他有些呆呆地转身,忍不住想,周时锐是通过接吻把酒精种进自己的脑子里了吗?

乐澄一脸懵地上楼,一脸懵地睡觉,第二天醒来,才慢半拍地回过神。

他一边洗漱,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企图振作。

好,今天就会分手了。

期待和伤感并行,把他的心情搅得很复杂。

乐澄想,他还没来得及给周时锐送什么礼物,待会周时锐真要补偿他,他不好意思该怎么办?

忐忑地下楼,乐澄远远便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

周时锐站在那里,深邃的面孔没什么表情,一如往常那般,普通的黑色外套被他穿得扎眼好看。见到乐澄,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乐澄心里打鼓,有点不确定了,周时锐是要说分手吗?不对吧,他昨天为什么要亲自己?

周时锐已经递给他早餐:“早。”

乐澄勉强镇定地:“早。”

他低头咬了一口牛肉饼,牛肉和洋葱搭配得刚刚好,酥油唇齿留香。

饿了一早上的乐澄被成功吸引注意力。

两人慢悠悠地溜达着,清晨空气清新宁静,过肺后让人产生了一种类似醉氧的放松。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不好意思开口吗?不对,昨天他们到底接吻了吗?

乐澄感觉好像陷入了楚门的世界,自己是比别人多出了一段记忆吗?

难不成昨天他也喝酒了?

可他昨天喝的果汁呀!

乐澄正胡思乱想着,忽地听到周时锐低低说:“抱歉。”

乐澄抬脸:“嗯?”

“昨晚的事。”周时锐的黑眸静静注视着他,“是我太冲动了,抱歉。”?

乐澄呆了一瞬。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会亲他吗?

他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会记错嘛!

是因为喝酒了吗?虽然不想为醉酒的人找借口,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喝酒确实会短暂地刺激神经细胞兴奋,让人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但过不久又会抑制大脑皮质,让人困倦,周时锐亲口说自己酒量很差,所以昨天是喝醉了?

喝醉也不应该亲人吧!不对……昨天好像是他主动撩拨的……可他为的只是添柴加火,想要分手呀!

“嗯……”乐澄勉强组织出语言,“没事。”

周时锐:“嗯。”他停顿片刻,“走吧,去上课。”

乐澄乖乖应了,走了一会儿,忍不住去看他平静的侧脸。

所以……是不分手了?

周时锐是这个意思吧?

心情大起大落,乐澄忍不住揪了一下周时锐的衣袖,却被周时锐自然地扣住手腕。

温热修长的手指擦过肌肤。周时锐很有耐心地看向乐澄:“怎么了?”

乐澄唇瓣微动:“没……”

一路相安无事地到了教学楼,乐澄和周时锐拜拜,周时锐又叫住他。

“中午我们一起回去。”周时锐这样讲。

“哦……好。”乐澄答应着。

话到这里,本应结束了,但周时锐却没走,也没动。

两点漆黑的眸子垂下,周时锐观察着乐澄的表情,想看他有没有放松一些。

昨晚他太冲动了,亲了乐澄,像是表明自己的心意,但乐澄的表情明显紧张,他半夜思来想去,认为乐澄应该是太开心,外加意外,被吓到了。

毕竟情侣的转换适应也需要时间。

所以他要向乐澄道歉。

初次接吻,他应该更轻柔一些的,可乐澄的嘴巴太软,让他忍不住深入。

他应该定力再好一点。

周时锐抿了下唇:“不要生气,这次是我不好。”

乐澄抬头,撞上周时锐专注的视线,让他好像被烫了一下,心情很复杂地磕巴道:“嗯、嗯!那我去上课了,拜拜!”

乐澄想,又解释了一遍,看来真的很怕自己误会。

周时锐这人蛮好的,怕自己尴尬,一个劲地把错往身上揽。

周时锐可能不恐同了,但冲动过后,素质较高,不好意思提分手。

回到教室上课,乐澄走神,思考了半节课,终于得到以上定论。

刚下小半节课,教室铃响,乐澄看到周时锐给他发了消息。

[周安徒生:下午有课吗?]

乐澄犹豫片刻。

[橙子:没有,怎么啦?]

[周安徒生:我们出去吃]

[橙子:好啊]

[周安徒生:可能有几个朋友,介意吗?]

[橙子:没事]

乐澄回复完消息,感觉到一阵迷茫。

所以周时锐到底要不要和他分手?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出去吃?

乐澄纠结地想啃指甲,终于熬到一节大课下课,他看到周时锐正静静在后门注视着他。

嗯?!

乐澄站起身,快步走到周时锐面前,他们两人外形都扎眼得很,行人纷纷侧目。

“这帅哥是谁?”

“周时锐,超有名,你不认识?”

“想起来了!旁边他男友?哇,接男友下课吗?”

乐澄问:“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不想我来吗?”周时锐接过他手里的课本,“怕你等久了。”

“不是。”乐澄说,“想你来的。”

乐澄说话有些吞音,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听在耳朵里,像是“想你”。

尽管知道是说话习惯的缘故,但周时锐还没忍住,浅浅扬了下唇:“嗯,走吧。”

乐澄和他出了学校,然后坐上车。

周边景色逐渐变成了陌生的模样,乐澄一边好奇,一边忐忑:“我们要去哪呀?”

周时锐和他说了个餐厅名字。

乐澄上次和谭小白出去时听说过,人均两千加。

乐澄忽然想起,上一次,他认为要和周时锐分手时,周时锐也带他出去吃了顿饭。

……这不是顿断头饭吧?

吃完咱俩就拜拜,拜拜就拜拜。

蛮体面的。

乐澄心情有些难言,扭头,看了周时锐一眼。

他这个眼神有些悲伤、有些高兴、还有些……馋。

很复杂、值得送进某影教材的一个眼神。

周时锐被他看得怔了一下,随即问道:“饿了吗?”

“有点。”乐澄很诚实地说。

周时锐低头摸向口袋,乐澄也有些好奇,就看周时锐摸出了一把糖。

红的绿的蓝的,牌子上像是俄文,乐澄看不太懂,周时锐帮他剥开一颗:“吃糖缓一下。”

甜滋滋的巧克力放进嘴巴,乐澄心情复苏,眨了眨眼。

周时锐见他吃完,又问:“要不要喝水?”

乐澄点点头,周时锐帮他拧开瓶盖。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他们才到达目的地,乐澄下车,和周时锐一起上楼。

环境幽静典雅,乐澄好奇地左看右看,服务生为他们推开门,乐澄看向屋内,猝不及防地,和一众陌生面孔对视。

四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我靠。”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其他三个人才反应过来,“锐哥……乐澄,快进来呀,等你们很久了!”

乐澄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上课看到周时锐的消息时他太过紧张,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还有一个前提条件是:有几个朋友。

那这顿饭……

周时锐淡声介绍:“他是魏方圆,这个是盛野,旁边躺着的是钱林。”

“不是我说你钱林。”盛野说,“来人了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钱林看表情是想怼他,魏方圆直接把他揪起来了:“这样就行。”

钱林也没介意,抬手抚平自己衣襟上的褶皱。

乐澄莫名感觉有些怪怪。

怪,怪……怪像见家长的……

晃了晃脑袋,乐澄把这个离谱的想法晃丢出去,点了点头:“嗯,我是乐澄。”

“我们都知道。”盛野笑了两声,“第一次见你,不知道你长得这么好看。”

被猝不及防的夸奖,乐澄有些不好意思,抬起指尖挠了挠脸蛋:“谢谢你。”

周时锐微顿,撩起眼皮看了盛野一眼。

盛野被这好像有实质的目光刺地猛地咳嗽一声,钱林慢悠悠道:“有时候,人呢,说话需要一点语言的艺术。”

盛野看起来想骂人。

乐澄摸不着头脑,不太理解他们在说什么暗话,老老实实坐在周时锐身边,听着他们聊家常。

菜很快端上来,乐澄吃了一会儿就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初心,甚至很自然地指使周时锐给他倒果汁。

他手上有油,剥虾剥的,翘着手指:“周时锐……我不方便……”

周时锐给他倒满,又把他面前盛着虾的碗拿走。

乐澄瞪圆眼睛:周时锐要抢他虾吃?

下一秒——

周时锐已经迅速将一个完整的虾剥出,然后放进他的盘子里。

……乐澄莫名心虚,垂下眼,很乖巧地把虾肉吃了。

周时锐剥虾的速度比他快许多,乐澄吃得很满足。

他们对面的三人,则面面相觑,挤眉弄眼。

盛野用口型说:我靠,吃了一嘴狗粮,我就说不能来,你们非要来

钱林摊手:说得比唱的好听,你敢不来吗?

魏方圆默默地:别吵,都高兴点,吃狗粮也要吃出技术含量,好不好?

盛野对这个说法很无奈,目光落在乐澄身上,还是稍显青涩的少年面孔,却已经有种吸引人眼球的好看,怪不得锐哥栽得义无反顾。

时间拨回三小时前。

他们几人在不同地点,相同时间,收到了通知,大意就是出来吃饭,他会和乐澄一起来。

他们在大群里一阵扣问号。

很显然,周时锐这种做法的另一含义是:滚出来见见嫂子。

[AAA电竞男神:等等等等,让我捋捋,这是什么意思?]

[又帅又有钱:几天不见,进度突飞猛进啊]

[圆子:不是哥,真谈上了?]

[周时锐:红包]

[周时锐:红包]

[周时锐:红包]

周时锐发了十个,他们抢得欢天喜地,瞬间变了嘴脸。

[AAA电竞男神:恭喜哥新婚快乐]

[圆子:恭喜哥新婚快乐]

[又帅又有钱:恭喜哥新婚快乐]

[周时锐:别乱喊。]

[AAA电竞男神:哪里是乱喊啊,不远了吧?]

[圆子:臣附议]

[又帅又有钱:臣附议]

周时锐不知怎么想的,又发了十个红包。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乐澄很撑了,坐在那里摸了摸自己有些圆滚滚的肚皮。

他自己没有腹肌,皮肤很白,吃撑了肚子就会微微鼓起一点。

周时锐就坐在他身边,乐澄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去,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周时锐吃饱了会不会把腹肌撑没?

那是什么样呀。

他翻来覆去地想,忍不住了,偷偷在桌子底下揪周时锐的衣服。

周时锐偏头看他:“怎么了。”

乐澄怕别人听见,就很小声地问他:“你吃饱了吗?”

周时锐:“吃饱了。”

“哦……”乐澄眨巴眨巴眼,“那个……”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以一种委婉的,聪明的方式来得到答案。

于是他说:“我也吃饱了……”

乐澄飞快地说:“我的肚子都鼓起来啦。”他浓密的睫毛在颤,“你的肚子呢,有没有鼓起来?”

周时锐微顿,缓缓垂眸,从乐澄那张白嫩的脸蛋上,落在他的腹部。

衣服比较宽松,看不出什么弧度,但想象一下,白皙小腹微微鼓起的模样,周时锐的喉结蓦地上下滚动,不受控制的想象几乎要跳在眼前,让他闭了下眼。

“没有。”周时锐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吃撑了要下去走走吗?”

“不用吧……”乐澄没听到想要的答案,有点失落,不死心地又问,“你真不撑啊?”

周时锐:“不撑。”

“可是我撑诶。”乐澄又强调一遍,他觉得是周时锐不好意思说。

“别说了。”他听见周时锐这样讲,然后一直在地下扒拉的周时锐衣角的手腕也被握住,惩罚性地捏了捏,“吃完饭我们去走走。”

“好吧。”乐澄这样回答,突然反应过来,吃完饭再出去走走?是要说什么嘛?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要有二十万了。

这种感觉真紧张,乐澄觉得自己不应该获得不义之财,可是!可是他真的很穷诶!

他纠纠结结地垂下头。

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他们终于决定要离开。

其他三人纷纷和乐澄说再见。

魏方圆说:“锐哥,乐澄,再见啊。”

盛野去开车了:“拜拜。”

钱林抬了抬下巴:“下次见。”

乐澄也给他们拜拜。

末了,他还扭头对周时锐说:“你朋友们性格都真好,好热情呀。”

感觉对他态度都很不错,没让他觉得难相处,还挺有礼貌的。

周时锐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没有。”

“什么?”乐澄抬头。

周时锐淡淡:“他们装的。”

乐澄哽住:“……你怎么知道?”

周时锐毫不留情地说:“在我面前不这样。”

乐澄不说话了,他觉得周时锐有时候说话也挺直接的。

把三人送走,因为乐澄有些撑,周时锐便说慢走一会儿。

已经春分,天气不再那么冷,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撒下来,把乐澄的脸颊晕出一层毛绒绒的光。

周时锐心情极为放松。

乐澄走了一会儿,就停下,他觉得周时锐如果要说什么,也应该说了,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问:“你……你是不是,要和我说什么?”

周时锐看着他:“……是。”

乐澄的心脏在胸腔中快速跳动,让他紧张得要命,他想,就现在这个状态,周时锐待会给他补偿,他不一定会要。

“那……”乐澄结巴了一下,长睫毛眨了眨,“那你……你说吧。”

半晌无言,乐澄耳朵边像是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就在他想要抬头时,忽地听见周时锐开口说:“他们都是工作室的人。”

“嗯……?”乐澄呆了一下,不太明白,“所以呢?”

“上次你见过的游戏,是我们几个人做的。”周时锐缓缓说,“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玩呀。”乐澄想了想,认真说,“我这种不喜欢玩游戏的人都很上头。”

“嗯。”周时锐的唇角轻扬,“那你想不想加入?”

乐澄懵了一秒:“加入?”

周时锐:“上次你给到的建议、创意,都非常好,你是个又聪明,又有天赋的人。”

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埋没。

乐澄看起来像是反应慢了半拍,周时锐抿了下唇,意识到是自己操之过急,停顿片刻,又道:“我在做游戏彩蛋的部分,想要约张cg,找你可以吗?”

“找我?”乐澄这才明白,“可以啊。”

但他现在就是个小画师,乐澄思考片刻:“你找我,就是说这个?”

“嗯。”周时锐承认。

乐澄明白了,这是不分手。

周时锐可能还是不好意思提。

又或者,乐澄想起刚才周时锐提出事情,周时锐真的看上自己的画技了?

乐澄思考得起劲,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店面,不自觉地停下来,周时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他:“想吃?”

写着旋风大土豆的牌子仿佛在闪闪发光,乐澄觉得自己已经消化好了,不太撑了,很诚实地点头:“想吃。”

周时锐说:“好。”

“要一根!特辣的!”乐澄这样嘱咐。

周时锐刚走没多久,乐澄就听见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支付宝到账——100000元]?

分手费??

不对吧,乐澄忽然回过神,这不会是他的稿费吧……?

十万约他一张cg?

乐澄懵得要命,他上辈子入行两年也没到过这样的价格。

周时锐很快买回来,远远的,看见乐澄就在旁边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小亭子里,托着脸蛋,眼睛明亮,见到他,好像小狗见了肉骨头一般。

“回来啦!”乐澄立刻上前,接过来咬了一口,“好吃!”

好容易满足的小表情。

乐澄拿着啃,露出一节细白的手腕,周时锐和他慢慢走,听见他咬脆土豆咬得“咔嚓咔嚓”响。

乐澄纠结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周时锐……你是不是给我转错钱了?”

周时锐:“嗯?”

“就是那个……”乐澄犹豫了一下,“十……”

“没有。”周时锐回答得很干脆,“怎么了?”

还真是十万约他一张稿啊?!

乐澄连忙摇头:“没怎么没怎么……”

虽然知道周时锐这人大方,但这也太大方了吧!

那他……再攒攒,岂不是马上要靠自己的双手还清债务了?

乐澄看着远处的天空,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他忍不住夸周时锐:“周时锐,你真好呀。”

给了他十万稿费,感觉他过不了两天就能过上无债一身轻的日子啦!

到时候他就不用费尽心机地让周时锐给他提分手了!他们可以和平分手!还可以做朋友!

乐澄美滋滋。

周时锐瞧着他的侧脸,不可抑制地勾了下唇,很冷静地说:“嗯。”

乐澄和他边吃边溜达。

旋风大土豆太辣了,好不容易吃完一个,辣得乐澄直吸气,忍不住说:“好辣好辣好辣……”

他拽拽周时锐:“周时锐,好辣呀……”

周时锐垂下眸,乐澄还在向他形容自己很辣,形状饱满漂亮的唇一张一合的,好像真的被辣到,被雪白的皮肤一衬,唇瓣饱满如浆果,红润得厉害。

周时锐呼吸微滞。

“辣死了。”乐澄还坚持不懈地小声说,“你看看,你看看我的嘴巴是不是肿了?”

但周时锐却好似被堵住了耳朵,视线一直落那格外红润的唇上,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

想做点什么。

但他想起上次亲了乐澄,乐澄好像很紧张,于是挪开视线,强行克制住。

今天先不做了。

“嗯。”周时锐说,“给你买水了。”

“真的?”乐澄惊喜,“哇,你真贴心呀!”

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他们打车,回了学校。

路上,乐澄实在是困,他吃了太多东西,薄薄的肚皮都微微鼓起,感觉血液全部都汇聚在胃里消化,好像晕碳一样困的睁不开眼。

车才开到一半,乐澄就阖着眼睡着了。

他歪着脑袋,白皙的脸蛋枕在周时锐的肩上,毫不设防的模样,睫毛长而密,鼻翼纤薄,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周时锐微微偏头,从他挺翘的鼻梁看到形状漂亮饱满的唇瓣,睡相好乖,好可爱。

心中微微悸动。

周时锐盯了半晌,低头,极力克制着,像是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在乐澄的发梢,轻轻地、轻轻落下一吻。

他的。乐澄。

第 35 章

翌日六点, 乐澄起床后便开始画画。

他们今天没课,唯一一节水课老师也请假了,谭小白和何子卿在早上10点才幽幽转醒, 看见乐澄歪歪扭扭坐在懒人沙发里, 打了个哈欠, 顺嘴问:“乐澄,起这么早啊,你几点醒的?”

“六点。”乐澄头也不抬。

“卧槽六点?”谭小白“噌”一下坐起来了,“你别说是为了爬起来画画?”

何子卿打着哈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乐澄肯定是在画画。”

何子卿搬来没俩月,已经见证了乐澄的卷王之旅。

乐澄点点头:“等我画完这一单,就请大家出去吃一顿好的。”

“行啊行啊,我双手双脚赞成!”谭小白闲鱼一样地歪躺在床上,嘴里感叹,“要是你画的这单金主看到你早晨六点就起来干活,都得夸你一句敬业啊!”

乐澄心虚地眨眨眼, 瞄了瞄安静的手机, 心说我也不算太敬业。

因为这一单真的很贵!!

他得拿出十二分的水平来完成。

昨天晚上回去时, 周时锐和他简单沟通了一下元素和要求, 乐澄听得认真, 有种给喜欢的游戏画商稿的兴奋劲, 早晨一睁眼就是开画。

磨磨蹭蹭画草图,乐澄起了三版都不太满意, 不仅仅是价格在这里, 让他有些不同往常的压力,还因为周时锐和他说得不够具体, 细节也不够清楚,应该双方再打磨打磨。

乐澄看了眼时间, 中午11点。

要不……直接约周时锐来宿舍?

这样他们可以细致地探讨一下,完美解决问题。

但……方便是方便,也太打扰室友了,谭小白他们肯定不会说什么,但乐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那约出去吃饭?他总不能背着电脑和数位板去吧。

图书馆要求安静,也没有办法商量。

“叮咚——”

正想着,手机震动,乐澄垂眸一瞥,是周时锐的消息。

[周甲方学长:在忙吗?]

这是乐澄给周时锐新改的备注。

简直形象生动。

乐澄戳戳屏幕。

[橙子:没在忙,你现在有空吗?]

[周甲方学长:有]

乐澄思考片刻,忽然冒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可以和周时锐去工作室呀!

工作室离他们学校很近,就在大学城内,来回车程不到半个小时,他可以和周时锐大谈特谈!

[橙子:我们一起去吃饭吧,然后再去你工作室好不好?]

[橙子:线条小狗眨眼.jpg]

周时锐刚下一节大课,摸出手机看到消息,视线落在“好不好”三个字眼上,微微一顿。

[周甲方学长:去工作室做什么?]

乐澄赶紧和他解释。

[橙子:我们可以去工作室说话呀,那里安静,又没人打扰,我背着电脑去,正好可以讨论你约的cg细节!]

周时锐目光微凝,自动忽略掉后半部分,偏头和程予飞说:“待会把我的书带回宿舍。”

“行啊。”程予飞感受,“咋,你不回宿舍了啊?”

“嗯。”周时锐淡淡,“有人约。”

程予飞合理怀疑这是一口狗粮。

但周时锐的表情很淡,看起来也并没有特别高兴,他迟疑片刻就说:“行,那你忙去吧,我给你带回宿舍。”

[周甲方学长:好,现在么?]

乐澄喝完水,看见周时锐给他发的消息。

[橙子:行,那我收拾收拾下楼等你]

乐澄迅速站起身,拿着背包往里塞东西,换好衣服,就下了楼。

等了没两分钟,他看见周时锐正朝自己走来,连忙小跑上前,问:“你下午没课了是吗?”

周时锐垂眸看着他:“嗯,没课。”乐澄是想做点什么吗?

“太好了。”乐澄弯了弯唇,“那我们走吧。”

这样他就有大量时间来和周时锐面对面沟通了!

周时锐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想吃什么?”

乐澄寻思着随便吃点:“你定吧,我们去食堂还是出去吃?”

“出去吃。”周时锐没什么犹豫。

乐澄忽然福至心灵:“好久没吃火锅了,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

周时锐:“好。”

两人溜达到校门口打了辆车,来到上次吃的火锅店,乐澄拿了号找到位置,看着周时锐去调蘸碟。

菜很快端上来,乐澄迅速烫了一卷牛肉,放在碟里沾了沾。

好吃!熟悉的味道。

他第一次来和周时锐吃火锅就被这个碟子征服了,乐澄一边烫毛肚,一边忍不住问:“周时锐,你蘸碟里放的什么?怎么这么好吃?”

周时锐抬眸,看见他吃得通红的脸蛋:“很普通的麻酱碟。”

乐澄不太满意这个回答:“普通但是好吃呀!真的很好吃,你告诉我吧,行不行,你告诉我吧~”

尾音打着转呢,像是又在撒娇呢。

周时锐的手指不可抑制地蜷缩一下。

“这样的话,下次来,我就可以自己调着吃了,不用再麻烦你!”乐澄美滋滋地补充。

周时锐问:“你要自己调?”

乐澄小鸡啄米:“对呀。”

周时锐盯着他看了两秒,片刻后,才好似漫不经心地淡声道:“配方我也记不清了,看感觉调的。”

“什么?看感觉?”乐澄惊讶。

那还能每次都调成一个味道啊。

看不出来,周时锐是天生调麻酱碟圣体。

“嗯。”周时锐垂下眼睫,淡淡说,“先吃饭。”

乐澄老老实实地专心吃火锅。

冷天吃火锅,体验是最棒的,吃完饭从店里出来,乐澄热了一额头汗,拿纸巾擦了擦,扭头看向周时锐说,见他好像不热,顿时有些怀疑:“周时锐,你怎么不热呀?”

“还好。”周时锐动作自然地用手指碰了碰他光洁的额头,斟酌片刻说,“你可能是缺乏锻炼。”

这话是大实话,但乐澄却忽然想起之前说的那句“手热脚热人不虚”,他容易热,容易出汗,不会真的肾虚吧!

这关乎于男人的尊严,乐澄的脸蛋瞬间红了,欲盖弥彰似地结巴道:“其实,其实我也有锻炼的……”

周时锐问:“是吗?”

这个语调让乐澄有些多想:“你不信?”连忙转移话题问,“那……你平时健身时也不太热吗?”

“嗯。”周时锐思考,“看情况吧。”

周时锐盯着他细白的后脖颈:“怎么问这个?”

“没。”乐澄其实想说看你身体好不肾虚,但又夸不出口,感觉在助长他人气焰。

“我们去工作室吧。”乐澄扯开话题。

路边打车,他们来到工作室。

和上次乱糟糟的感觉不同,工作室这次被打扫得极为干净,简洁明亮的装修,很大气,乐澄探头进来,上次没注意,发现工作室里还有套了一个休息室,关着门。

乐澄放下小挎包,掏出电脑,见周时锐给他拿来了一盘零食。

乐澄拿起糖,剥开吃了一个,糖果碰着牙齿,口齿不清地说:“上次你和我说的元素要求都太模糊了,所以我画了三版草图,你都看看吧。”

周时锐:“好。”

乐澄打开电脑,就喊周时锐过来:“来,你坐我旁边看。”

周时锐依言靠着他坐,距离极近,大腿紧挨着大腿,稍高的体温顺着薄薄的布料透过来,让周时锐有些神经紧绷。

乐澄还在敬业地讲解:“这一版我是突出人物,放大了草元素,想做一个雾气弥漫的效果,但我看了你们之前的cg风格,有些不协调,所以我又做了第二版,第二版强调了景色,但是……”

周时锐垂眸,很认真地听着。乐澄和他吧啦吧啦讲完了自己的构思,口干舌燥,拿起旁边放的矿泉水喝了三大口,低头,无意间看到周时锐被包裹在黑色休闲裤中的长腿,伸手,很随意地戳了戳:“周时锐,你平时练不练腿啊?”

没用什么力气,就像被轻轻碰了碰的力道,周时锐却感觉肌肉绷紧,扭头盯着乐澄,盯了半晌,吐出一字:“练。”

“哦……”乐澄就随口一问,“那你练得好不好呀?”

周时锐黑眸沉沉,不可避免地由练腿想到这层话里可能内涵的意思。

“应该不错。”周时锐的视线落下一点,有些直勾勾地,“但需要试一试。”

乐澄被他盯着,没察觉出什么不对:“试一试?这个不能直接知道吗?”

周时锐抿了下唇:“试一试应该会更准确。”

乐澄觉得周时锐真严谨,健身看腿练得好不好还要试一试,不过要怎么试?乐澄不懂。

他虽然对肌肉感兴趣,但对健身不感兴趣,随即道:“那你挑一版吧,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应该都清楚了吧?”

“嗯。”周时锐认为乐澄思维跳转得很快,到了一种他也要有些困难地去跟随,“我看看。”

两人就风格又讨论了半个小时,乐澄搞明白所有,抱着电脑去旁边开画,他画起画来非常专注,低头伏在桌面,一点点抠细节。

不知过了多久,乐澄腰酸得要命,周时锐接了电话出去,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指针显示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乐澄认为已经到了摸鱼时间,他打开随身带的平板看了眼抖音后台,顺着时间看了会儿留言。

这是他每日保留的节目,翻评论看看大家又说些什么了。

看了大概五分钟,乐澄切出来,愉快地开始刷短视频。

周时锐挂断电话,进来时,乐澄正仰头抱着平板窝在电脑椅里,白嫩的侧脸很安静,他问:“累了?”

“嗯……”乐澄说,“腰酸,不过你们这里的电脑椅算是好的,我宿舍里的跟这没法比,所以没事……”

乐澄话音一顿,突然意识到,他现在的情况是在摸鱼,而周时锐是他的甲方,虽然这个形容并不完全准确,但他心中还是涌上一点微妙的心虚。

他咳嗽两声:“我就刷十分钟哦。”

“嗯?”周时锐侧目,“你在刷抖音?”

“是。”乐澄理不直气也壮地强调,“我觉得……应该刷会抖音调整调整状态了。”

他说完,长睫毛眨了眨,去瞥周时锐的脸色,见周时锐没什么表情,放心了,明白周甲方学长并不在意这个。

周时锐没吭声,微微垂下眼睫。

在他得知乐澄的抖音账号后,除了第一次他翻看了所有作品,其余时间,并没有再点进去。

不过也偶尔看到过几条评论。

那两条评论,都是乐澄在说喜欢他。

这是乐澄自己的隐私,周时锐并不是个喜欢过度打探别人隐私的人,更何况,那时他并没有和乐澄心意相通。

乐澄刷了十分钟抖音,履行承诺开始画画。

这一次直接画到了下午四点,长时间盯着电子屏幕,让人感觉头昏脑胀,乐澄的上下眼皮止不住地打架,把画稿保存,对一旁敲电脑的周时锐说:“好困……周时锐,我想睡觉,就睡二十分钟……”

周时锐走过来:“去休息室睡。”

乐澄被他迷迷瞪瞪拽起来,人困得有点控制不住,跟在周时锐身后,下巴差点磕到人家后背上。

打开休息室的门,乐澄自动脱鞋脱外套钻进被子里,他困得脑袋已经转不动,见周时锐没走,忽然一抽,小声问:“你要不要一起眯一会儿?”

周时锐看着他,片刻后说:“好。”

乐澄的屁股往旁边挪了挪,闭上了眼。

他感觉周时锐好像躺下来了,但没盖被。

天气不太冷,工作室没开暖气,但睡觉不盖被子也可能感冒着凉。

他还是闭着眼,伸手把自己身子底下的被扒拉起来,然后稍微侧了下头:“给你盖。”

周时锐被迫盖上被子,两个人都躺在床上,距离好像被拉得很近。

乐澄这会儿困得要命,也没注意什么,安静了一会儿,又突然哼唧着问:“盖好了嘛。”

周时锐停顿几秒:“嗯。”

他回答完,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乐澄再说话,偏过头,发现乐澄已经微微张着嘴巴睡熟了。

一点心眼都没有的样子。

就好像,听见他盖好被子,就能安心地睡去了。

周时锐的心好像被人轻轻捏了一下,他慢慢看着乐澄,发觉自己在和乐澄恋爱的这段时间里,变得越来越容易心软。

乐澄好像是一块儿吸饱水、活力四射的小海绵,你和他靠得越近,不由自主地,身心就被泡软了。

这不是周时锐第一次看见乐澄的睡颜,但看着乐澄睡熟睡,和在一张床上看着乐澄熟睡,是不一样的感觉。

乐澄睡得酣甜,柔软的发丝蹭在被子上,唇瓣是种看起来很好亲的状态,永远饱满红润,像是果冻一般。

也确如果冻一般,周时锐有些认真地想。

盯了半晌,周时锐心中微动,慢慢低头,他想做点什么。

昨天没有亲,他怕乐澄还在紧张,今天应该可以了。

周时锐慢慢靠近,近到鼻尖几乎要抵到乐澄白嫩的脸颊,红润的唇瓣,呼吸交融。

很近了。

“唔……”乐澄忽然像是不得劲一样哼唧了一声,周时锐瞬间顿在原地,呼吸也屏住。

乐澄是真不得劲了,他觉得脸上痒痒的,好像有头发似的,伸出手指挠了挠,微微睁开一点眼睛,看到周时锐,先是愣了愣,然后不怎么高兴地嘟哝着问:“你……你离我这么近干嘛呀……”

“你头发……”乐澄闭着眼睛皱眉说,“你头发弄我脸上了……”

好像很不满意、很娇气一样。

他说这话时,眼睛又闭上了,不等周时锐回答,就像只好睡的小狗,沉入了梦乡。

也就醒了三秒。

亲吻被打断,周时锐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伸手把乐澄的胳膊放进被窝,盯着乐澄的脸蛋看了一会儿,好像看一会儿就像是亲了一口似的,又躺回去了。

算了,睡醒再亲。他这样想。

乐澄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

身边没人了,空荡荡的休息室温度挺高,他揉着眼坐起身,推门,看见周时锐正坐在电脑前,内搭的扣子被解了两颗,露出修长的锁骨,面无表情地敲着键盘。

好像在认真做事,乐澄走过去,却发现他好像只是单纯地在……敲键盘。

乐澄疑惑:“你怎么空敲键盘?”

“……嗯。”周时锐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冷静,“在练习敲键盘的熟练度。”

这理由听起来扯,细品起来更扯,乐澄歪了歪头,不太理解:“为什么要练这个?”

周时锐沉默片刻,淡淡说:“敲代码都需要。”

他这张脸,本就长得冷淡禁欲,薄唇轻抿着,很认真的模样,可信度max,任谁想,都不会以为这样的脸会骗你。

乐澄感觉自己好像了解到了一个冷知识。

“原来这样啊。”乐澄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探着身子靠近一些,脑袋转向屏幕,“那你敲得这么快,应该很厉害吧?”

周时锐侧目看他,两人靠得极近,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他反问:“你觉得我厉害吗?”

“厉害啊。”乐澄想也不想就点头,“你超厉害啊。”

很认真的语调。好像很认可他。

周时锐像是很轻地笑了一下,唇角勾起了,乐澄被他笑得莫名脸红:“你笑什么呀?我、我说得不对嘛?”

乐澄好像总是这样,可以轻易地让他压下那些负面情绪。

“没有。”周时锐盯着他的眼睛,“你说得很对。”

周时锐的眼眸很黑,纯如黑曜石,被这样的一双眼睛注视,好像被专注地看了一万年。

乐澄微怔,心头忽然跳起来,像是微妙的悸动。

他停顿,片刻后眉眼弯弯的:“周时锐,好晚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周时锐说好。

打开门,室外一片漆黑。

租的工作室在一栋写字楼内,天色太晚,楼内几乎没什么灯光。他们这一层更是。

乐澄看了眼:“好黑。”

周时锐像是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儿,才说:“应该是灯坏了。”

稀薄的月光从窗边缓缓探出,好像给万物蒙了一层细腻的白沙,乐澄在黑暗中瞧着周时锐的侧脸:“这里经常坏吗?”

周时锐:“不经常。”

他们来时,这一层的电梯就在维修,另一面也有电梯,但性价比远不如下楼去乘坐下一层。

乐澄提议:“那我们下楼去坐下一层,怎么样?”

周时锐答应。

没有电灯,但有月光,适应一会儿也可以看清楚。乐澄打开手机,率先迈出两阶台阶。

但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对,扭头,看向离他只有两步远的周时锐。

周时锐有轻微近视,戴眼镜绝不是为了装饰,乐澄之前也发现过,每当摘掉眼镜,周时锐的眼神□□地显露出来,会不自觉地眯起眼,有些野性,也有些凶。

近视的人在黑夜中会有一些夜盲。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穿过。

周时锐站在两阶台阶之上,看不清神情,好像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乐澄停下了。

周时锐:“嗯?”

但乐澄没说话,在朦胧的黑暗中,周时锐看到乐澄像是轻轻眨了眨眼,然后伸出手:“周时锐。”

在叫他的名字。

乐澄歪了歪脑袋:“你要不要,牵着我的手啊?”

“什么?”周时锐心头一跳。

“牵着我的手。”乐澄轻声问,“要不要?”

周时锐没说话,他不太明白,但慢慢地,握住了乐澄的手指。

他的手掌完全把乐澄包住了,垂着眼睫,好像很信任的模样。

乐澄忽然有种保护了周时锐的错觉,他忍不住笑起来,和周时锐手指相扣,然后说:“跟紧我哦。”

周时锐“嗯”了一声,乐澄牵着他慢慢走,在黑暗中,只有手机上一点光在摇曳。

“周时锐。”乐澄的声音在黑暗中好像更加清晰。

“嗯?”

“你的手心好烫。”乐澄说,“我感觉到了。”

周时锐停下,他忍不住想,乐澄有时又大胆又害羞,又聪明又笨蛋。

乐澄等了挺久,没听见周时锐回答,却听见周时锐反问:“你说为什么?”

乐澄想了想问:“你是不是紧张呀?”

“嗯。”周时锐静默片刻,“是。”

乐澄没想到自己猜中了:“还真是?”

不过也正常,任谁看不太清,只能依靠别人下楼梯时,也会紧张。

乐澄开了个玩笑,他扭头笑盈盈地说:“那你现在和我说句好听的,我就不放手啦。”

“好听的?”周时锐问。

“对呀。”

乐澄在夜色中瞧着他,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莫名很温柔般,一时无言,乐澄以为他不愿意,正欲说算了,却听见一道声音落在耳边。

“乐澄。”周时锐的声音低低的,“澄澄……不要放开我,好不好?”

第 36 章

静谧无边的夜色, 耳边好像只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

乐澄怔了怔,不同寻常的语气,过于亲昵的称呼, 让他好像被骤然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但这是错觉, 他眨了一下眼。

“你……”乐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说的、还……还蛮好听的。”

他像是心虚一般扯远,眼睫乱眨:“你怎么叫我这个呀。”

“哪个?”周时锐好似听不明白。

“就……澄澄。”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周时锐这样叫过后,这个称呼也变得有些烫嘴巴。

“澄澄。”周时锐的声线很低,在夜色中,好似蒙了一层软纱,朦胧而温柔,“好听吗?”

乐澄轻点了下头:“好听。”

周时锐咬字很清楚,但念这两个字时, 却极为轻快, 还带着点懒洋洋的感觉。

“刚才的问题。”周时锐说, “还没回答。”

乐澄:“嗯?”

“要不要放开我。”周时锐问。

明明很黑, 光线稀薄, 乐澄却莫名产生了一种, 周时锐此刻正垂眸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的错觉。

“当然不会。”乐澄扬起唇,眼眸弯起来, “我放手, 你摔了怎么办?”

他开了个玩笑:“你太高啦!我可扶不住你。”

“嗯。”周时锐顺着他的话语,“那就不要放手。”

转过楼梯转角, 通明的楼道映入眼帘,乐澄松开周时锐, 不足两分钟的路程,却让他手心濡湿,好像出了汗。

他回头:“这层有电,我们去坐电梯吧。”

周时锐垂眸,视线落在手心停顿片刻,说:“好。”

他们乘电梯下楼,打车回了学校,到宿舍楼跟前,乐澄才和周时锐说拜拜。

周时锐点了下头,乐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有些不太自然地搓了搓手心。

怪怪的,乐澄想,可能天气真的热了,他的手心好容易出汗-

乐澄的初版稿子在一周后提交。

提交当天,他们一起出去吃了顿饭。

乐澄嘴里咬着青菜,看向他对面的周时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都可以改。”

毕竟改稿子对于一个画师来说太正常了,甲方不满意,那就改,改到甲方满意为止。有时候改了n版,甲方会说还是第一版好看。

周时锐垂着眼睫,尽管他早已知晓乐澄的聪慧,但大概也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意识到乐澄在绘画方面的天赋。

用色大胆跳跃,全局的用色和光影给人一种和谐明媚,极强的冲击性,尽管有些细节还没有完善,但仍然让人眼前一亮。

周时锐关上平板:“很好,可以再细化了。”

“真的?”乐澄微微睁大眼睛,“一点都不用改?”

“嗯。”周时锐颔首,“不需要改。”

乐澄简直开心死,周时锐真是个好和善,好好说话的甲方。

“好。”乐澄美滋滋,“那我回去再抠细节,一定尽快完成!”

周时锐抬眸看了他一眼,像是斟酌:“……有时候,适当放松一下也不错。”

“嗯?”乐澄眨眨眼。

算起来,这是他这周第一次出来吃饭。他画稿喜欢爆肝,灵感中断就会有些不对味,有种不顾自己死活的美。

“是哦……”乐澄想起这周自己拒绝了周时锐很多次,有些不好意思,周时锐朋友很少,已经习惯和自己做饭搭子,被拒绝,应该也不太开心。

“对了。”乐澄忽然想起来,“昨天我接到贝贝的电话了,这周末我们去一趟福利院好不好?”

贝贝是上次在福利院认识的孩子,临走时他们两人都给那里的工作人员留了电话,日后好联系。

“贝贝说很想我们,其他小朋友也很想。”乐澄问,“周末你有空吗?”

周时锐凝视着他,点头:“我一直有空。”

约定好了时间,周末清晨,他们先回了周时锐在本市的家,取了车,然后去买了点东西。

上次去是集体活动,他们没什么准备,这次乐澄想买点小玩具,零食送给小朋友。

来到商场,乐澄和周时锐直奔玩具区。

因为都是小朋友,乐澄提议先买玩偶。

周时锐带他进了一家玩具店,一只只系着丝带的漂亮玩偶在柜台上展示,乐澄一眼就看中其中一只棕色小熊。

他拿起来,感叹道:“这个好可爱呀,感觉女孩男孩都喜欢!”

小熊毛绒绒的,打着领结,眼珠很亮,莫名让他想起周时锐在楼梯间看向他时的眼睛。

话落,身后一直没声音,乐澄扭头,发现周时锐正垂着眼睫,拎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白兔。

“诶?”乐澄探头过去。

周时锐抬眸,修长的手指握着那只小白兔,忽然抬手,碰了碰他的脸蛋。

小白兔和乐澄一起睁着大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乐澄眨了眨眼:“干嘛?”

连长睫毛都一样,周时锐垂眸对比了一会儿:“没什么。”

可爱。

乐澄没再管他,自己挑了一堆玩偶,然后就拉着周时锐去了零食区。

来回花费两个小时,坐上车,乐澄低头检查那一大包玩偶,突然发现有两个被精心地包装起来。

因为太多,不好拿,他们两人人肉背回去主要讲究一个方便,于是乐澄在店员打包时舍去了包装袋。

怎么还给他单独包了两个?

乐澄一把揪起来,看清楚了玩偶的样子:系着粉色蝴蝶结、屁股上还有胡萝卜刺绣的小白兔。??

乐澄和小白兔对视了两秒,有些迷茫:“我拿这个了吗……”

“我拿的。”周时锐在一旁淡声说。

“啊?”乐澄想了想,“那这样玩偶的数量就有点多了。”

他们送东西,一定要讲究绝对的公平公正,不然小朋友们因为玩具打起来就不好了。

“不送。”周时锐平静道,“单独买的。”

乐澄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刻板印象,但还是在盯了周时锐三秒后,忍不住弯了眉眼。

好有反差萌哦,周时锐怎么还喜欢玩偶呀。

周时锐略带疑惑地看向他。

“嗯,是要送给家里的小朋友吗?”乐澄很给面子地问。

周时锐盯了他半晌,蓦地短促地笑了一声:“……嗯,是。”

这样啊。乐澄低头揪揪小熊的耳朵,周时锐对小孩子还挺好的。

车子很快停在福利院。

和上次来的感觉不同,福利院里人不多,有些安静,乐澄他们先和院长打了声招呼。

随后,院长带着他们来到孩子们的活动区。

一群小朋友正在玩游戏,院长一声“看谁来啦?”他们齐刷刷地扭头,瞬间都扑了上来。

“澄澄哥哥!!”

“锐锐哥哥!!”

“哎呦。”乐澄抱起一个,腿上挂了两个,很快就被“围攻”了。

他一扭头,周时锐臂力极好,一个小朋友正坐在他的手臂上,看起来很游刃有余。

得双手抱着小孩的乐澄:“……”

健身的好处在此刻一览无余。

他们抱着孩子进了院子,乐澄给他们分礼物和零食,发现那两个包装好的小兔子没在里面。

应该被周时锐放在后备箱了。

乐澄嘴里念叨着:“都别抢呀,好多呢,大家都能有。”

一堆小团子叽叽喳喳地往玩具堆里钻。

周时锐忽然伸手,把玩具全部提起来,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对乐澄说:“坐下。”

乐澄有些懵,但还是依言坐下。

周时锐弯腰,摸了摸最近一个小朋友的脑袋,声线很沉:“哥哥教过,我们收了礼物,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小朋友们眼珠转了转:“嗯……说谢谢!”

“对。”周时锐说,“所以我们要排好队,等着澄澄哥哥给你们发礼物。”

乐澄被他这句“澄澄哥哥”弄得有些脸热:“咳咳,大家听话,快来排队吧。”

小朋友们这才自觉地排起长队,第一个小朋友领完礼物,想了想,说:“谢谢澄澄哥哥!”

话落,他探头去看周时锐:“锐锐哥哥,我做得对吗?”

“好孩子。”周时锐微微弯腰,和他对视,“做得很对。”

“好耶!”戴着鸭舌帽的小朋友一蹦一跳地走了。

乐澄偏头看他,这道视线太强烈,周时锐察觉到,侧目:“怎么了?”

乐澄心里有些微妙:“我觉得你刚才讲话还挺温柔的。”

周时锐停顿:“温柔?”

“嗯。”乐澄说,“感觉和平时不一样。”

“平时是怎样?”

乐澄努力形容:“平时更…”乐澄吭哧了一会,“反正,就是这样更温柔。”

周时锐:“那你喜欢哪样?”

很直白的话,乐澄愣了愣,心中蓦地轻跳。

但周时锐的表情很认真,也很冷静。

抛去那些旖旎的心思,乐澄实话实说:“我觉得都挺好的。”

周时锐点头:“嗯。”

他们又陪小朋友们玩了会儿游戏,直至夜幕降临,才和小朋友们道别。

乐澄把每个小朋友都抱起晃了晃,累得双臂发麻,坐回车里,看了眼外面橘色调的天空。

“好像要下雨了呀。”乐澄感觉空气中潮潮的,“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没雨吗。”

他说着,又摸出手机看了眼,显示两小时后会下大暴雨。

天气预报和天气一样多变。

乐澄关了屏幕,周时锐问他:“先去吃饭?”

现在是晚上八点,去吃个饭正好。

“好呀。”乐澄有些饿了,他扣上安全带,低头,忽然看到了那两只小白兔。

乐澄把它们抱起来,随口问:“你家有两个小孩子吗?”

“不是。”周时锐说。

“那你买两个……”乐澄有些疑惑。

周时锐偏头看了他一眼:“你的。”

“什么?”

周时锐拎起其中一个:“是你的。”

乐澄反应过来:“你,这个,你给我的?”

“嗯。”周时锐的反应很平淡,好像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乐澄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早就不是要玩偶的年纪,但小兔子很可爱,他晃了晃盒子,忍不住碎碎念:“好可爱,可我不是小朋友了……”

周时锐偏头,唇角罕见地勾起浅浅的笑意:“你不是吗?六一儿童节。”

乐澄微怔,很快反应过来,他的生日,就是六一儿童节那天。

他瞬间有些脸热,睫毛乱眨:“那是,生日呀!”

“嗯。”周时锐说,“没说不是。”

但白得了一个小玩偶,乐澄还是很开心的,捏着兔耳朵揉来揉去:“那另一个小兔子……”

周时锐:“我的。”

“嗯?”乐澄有些迷茫,随即明白,周时锐要送给别人,那不就是周时锐的。

“哦哦。”乐澄又问,“我们要去哪里吃饭呀?”

周时锐说了家餐厅。

他们很快到目的地,周时锐停好车,和乐澄一起上楼。

乐澄点完菜,支着下巴又开始捏兔耳朵,捏了一会儿才又忽地住手,他怕把兔耳朵捏脏了。

“嗡——”

手机震动,乐澄抬眸,是周时锐的电话。

周时锐视线微垂,在看清备注后,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乐澄善解人意地说:“你去打电话吧,菜上来还有一会儿呢。”

“嗯。”周时锐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起身离开,直至一个安静的地方,才接通,“喂?”

“时锐啊,在做什么吗?”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周时锐沉默片刻:“没做什么,在吃饭。”

“怎么也不叫声爸爸。”电话那头说,“咱们有大半年没见了吧?”

周时锐记不清多久没见,微微蹙眉,语气平静地问:“有什么事吗。”

“臭小子,怎么脾气这么大。跟我说两句委屈你了?谁家的孩子会是你这样?跟自己的亲爹都不亲!”周平河的音量蓦地提高,周时锐习以为常地把手机拿远,等周平河在那边咆哮完,才又拎回来,问,“什么事。”

“算了,我不想说你。”周平河喘息粗气说,“下周你阿姨生日,我想你了,她也想你了,你到时候来参加生日宴,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吃顿饭。”

想?周时锐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睫,这个词从周平河的口中说出,刺耳得很。

“说话啊。”周平河很久得不到答复,稍稍拿起的慈父面具瞬间撕碎了,“你是不是要气死你爹,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现在要你回家一趟,都得求着你来?”

生养的关系在某些人的口中真是沉重又轻飘飘,让你活着长大,便是养了,奉献了不足三分钟,便是生了。

周时锐看着远处的夜景,开口道:“什么时间。”

“你连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周平河像是很生气,“算了,下周三,会来很多人,你必须回来!”

年轻时做了错事,但人老了,依然要面子,即使为了虚荣的假象,也要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家庭和睦的样子。

周时锐垂眸,微微冷笑:“好。”

周平河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生不了,只有他一个儿子。

乐澄拿着筷子等了挺久,正低头刷手机呢,听见一声椅子挪动的轻响,抬头:“怎么这么久,是有事吗?”

周时锐没什么表情:“没事,吃饭吧。”

乐澄应了:“哦。”

由于耽搁时间过长,他们吃完饭,已经九点半。

乐澄的手机忽然弹出电话。

是谭小白。

乐澄接通了:“怎么了小白。”

“乐澄你在哪呢。”谭小白问。

“我还在外面吃饭呢。”乐澄想了想,“大概半个小时后会回去。”

他偏头看了眼窗外,不出所料,已经下起了大暴雨,下雨天路况不好,应该还会延迟。

“也可能四十分钟左右。”乐澄严谨地补充。

“这么久,那你别回来了。”谭小白压低声音说,“刚才上边来查寝了,问你怎么不在,我给你糊弄过去,说你回家了,你一回来,他们还要点人,不就露馅了吗?”

乐澄迷茫:“咱们学校还查寝?”

“这不是上周末出了那档子事吗?”谭小白也很无语,“所以就要周六周日查寝,不过我听学姐们说了,之前也有过,估计也就意思意思两周。”

上周末有对情侣半夜出门出了事,家长们不愿意,来学校闹,校领导这才下命令周六周日要查寝。

乐澄也有所耳闻:“好吧,可是……”

他有些为难,不回宿舍,他住哪?住酒店?

“回我家吧。”在一旁安静的周时锐忽然开口。

乐澄做了个口型:你听见啦?

“嗯。”周时锐说,“下了这么大的雨,我家离这里很近。”

“也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了,乐澄对谭小白说,“那我今天不回去了。”

怕谭小白在那边发出不怀好意的声音,乐澄连忙挂断电话。

他们来时太晚,地下停车场已经没有位置,外面下了暴雨,乐澄站在雨幕前,雨滴如豆,倾盆而下。

路上的行人打着伞,也被风吹得狼狈。

乐澄深吸一口气,很有勇气地说:“我们冲出去吧!”

周时锐偏头看向他,有些意外:“要冲出去?”

乐澄点头:“毕竟我们没有伞,以我的预测,我们大概三分钟就能跑到停车场!”

周时锐停顿片刻:“你记得我们的车停在哪里了吗?”

乐澄微微睁大眼睛:“你不记得?”

“我记得。”周时锐说。

“对呀。”乐澄很理所当然地,眼睛亮晶晶,“我就知道你记得!有你在,我不用记啦。”

好似全心全意信任的模样。

周时锐微怔,却也忍不住勾了勾唇:“嗯。”

说着,他便把外套脱下,在乐澄不解的眼神中,将两人兜头照住,低声说:“跟紧我。”

来不及矫情,乐澄绷紧脸:“好!”

“走。”周时锐低沉的声音落在耳朵。

乐澄仅凭着本能跟着他,冲进了雨幕,大滴大滴的雨落在头顶,却没有渗透进来,一切杂音仿佛都被外套隔绝,只余交错的喘息。

他们一鼓作气,直接跑到了停车场。

周时锐拉开副驾门,乐澄像条小鱼一样滑进去。

他们两人身高腿长,跑得极快,但尽管如此,还是被淋湿了。

乐澄的小腿、外侧的手臂被淋湿了,周时锐偏头看了他一眼,递给他毛巾,然后调高了空调温度。

“擦擦。”

“好。”乐澄接过,扭头,看到周时锐摘了眼镜,黑色的毛衣贴在上身,浮现出肌肉起伏的轮廓,半湿的头发被他随意地撩起,下颌上的水珠顺着喉结缓缓地蜿蜒没入。

这样子有点性感,乐澄微微愣神。

周时锐把湿透的袖子卷上去,乐澄连忙伸手帮他,湿答答的毛衣有些沉,乐澄卷的认真,温热的手指毫无阻隔地碰到了修长的手臂肌肉。

周时锐动作微微停滞,垂眸看了乐澄一眼,拿过毛巾。

额头忽然有了一瞬柔软的触感,乐澄抬眸,周时锐的黑眸注视着他,分明的手指握着毛巾。

“有水要进眼睛里了。”周时锐淡声,“感觉不到吗?”

“那你给我擦擦。”乐澄没什么察觉地仰起白皙的脸蛋。

周时锐盯着他,没说话,毛巾细致地从额头下移,直到脸颊,很认真的模样,拇指下移,扣住了乐澄侧颈。

微糙的触感,轻微的痒,像是摩挲了一下。

乐澄没反抗,在和周时锐对视的这几秒中,后知后觉地,眼睫轻轻眨了眨。

温度升高了,大雨砸在车窗,室内却安全温暖,形成了极强的反差,周时锐盯着他没说话,眼睫低垂,狭窄的车内空间,空气也变得黏稠,像是将暧昧也揉作一团,丝丝缕缕地向外扩散。

乐澄心中微跳:“怎……怎么了?”

周时锐的喉结在眼前滚动:“没事。”

他收回手,从后座找了件衣服:“穿上。”

“那你怎么办?”乐澄大半个身体没湿,把衣服抖开了,“还是你穿。”

他探过身,帮周时锐披上,指尖轻轻蹭过周时锐的脖颈线条。

他真怕周时锐因为这个感冒,手指揪着衣服边往里掖了掖,碰到某处时,手腕却被蓦地扣住了。

大手控制着他,周时锐面色不太自然,声线有些低哑:“乐澄。”

乐澄模样单纯地望着他。

“你……”周时锐闭了闭眼,“坐回去。”

“哦……”乐澄听话照做,看见周时锐把衣服扯下,完全搭在腿上。

下着暴雨,路况艰难,约摸过了半个小时,他们抵达了周时锐的平层。

上楼后,周时锐找了衣服,然后递给乐澄:“去洗澡。”

几乎每个卧房都配了浴室,乐澄垂眸看向手中的衣服,有些大,应该是周时锐的,他又翻了翻,然后,看到了……内裤。

看起来比他的大好多,乐澄呆了一瞬,脸蛋瞬间红了:“这个,这个……”

周时锐很冷静地说:“没穿过,家里没有别的码。”

周时锐顿了一下:“我下楼给你买。”

这多麻烦呀!他总不能不穿吧,乐澄红着脸小声说:“没事没事,能穿,能穿……”

说着,他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地扭头躲进浴室。

周时锐站在原地半晌没动,慢慢垂眸,唇角却是挑着的。

乐澄洗澡不算快,但当他擦完头发出来时,客厅却没有周时锐的身影。

宽松的上衣垂到屁股,他把袖子卷起一圈,露出一节细白的腕子,热气把他的皮肤蒸出一层粉,唇瓣也格外嫣红,乐澄坐下,有些不自在地揪了揪裤子,屁股有种神奇的空荡荡的感觉。

还是太大了。

“啪嗒——”

关门声。乐澄抬眸看去,周时锐擦着头发出来。

他上身随意地穿了件衬衣,扣子敞开,露出修长的锁骨,流畅分明的腹肌,结实的身体萦绕着水汽,他没戴眼镜,在察觉到乐澄的目光后,微微侧目,堪称平静地问:“怎么?”

乐澄第一次见周时锐洗完澡出来是这个样子。

在此之前,他们也曾一起住过几次,但不知为何,他那时见到周时锐,都是衣衫整齐的。

“没……没怎么……”冲击有些大,乐澄下意识否认,晃了一下细白的小腿,但又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挺经常健身的?”

“怎么这么问?”

周时锐问这话时,眼神依然盯着他,沉黑的眸子,一只修长的手明明在系扣子。乐澄却莫名有种他在漫不经心脱衣服的错觉。

“嗯,你身材好好。”乐澄勉强镇定道,“好标准呀。”

“是吗?”周时锐反问,他衣服完全穿好了,不,也未完全穿好。扣子最顶端的两颗没有系,露出一小片饱满的胸肌。

乐澄看着他拿起一旁的眼镜,然后慢慢走近了,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遮住,穿着衬衣,长睫垂下,好像衣冠楚楚的样子,嗓音冷淡地说:“乐澄。”他微顿,堪称平静地问,“要摸摸看么?”

第 37 章

乐澄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能摸吗?”他很震惊地问, 眼睛都瞪圆了。

他还记得很久以前,周时锐完全不让他摸呀!今天是怎么了?

“嗯。”周时锐垂眸,停顿片刻, 像是意有所指, “我们现在的关系, 为什么不能?”

现在的关系。

乐澄的表情有稍许迷茫。

这词听起来蛮暧昧,但乐澄知道周时锐是个很正经的人,所以肯定不是别的意思。

懂了。

乐澄很快完成逻辑自洽。

朋友嘛!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虽然周时锐一直看起来不冷不热的,但对比一开始的态度,已是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并且,周时锐还认可了他的画技,给他介绍工作,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去福利院照顾小朋友, 他们甚至还一起过年, 刚才还一起淋过雨, 这样的革命友谊, 让周时锐忽然良心发现, 满足他一些小癖好也是正常的。

周时锐对朋友好大方呀!

为了保持形象, 乐澄矜持地轻咳一声:“好啊,你好大方呀。”

这个形容有些奇怪, 但周时锐已经习惯了乐澄的脑回路, 握着他的手腕道:“嗯,还可以更大方一些。”

更大方?

乐澄觉得人不能这么贪心, 摇头婉拒:“不不不,我就摸一下, 摸一下就行。”

周时锐是站在他面前的,乐澄晃了晃被扣住的手腕,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侧身面对面。

他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

乐澄毫不犹豫地,伸出纤长的五指,一把摁在周时锐结实的腹肌上。

触碰的瞬间,周时锐呼吸微滞。

乐澄没注意,来回摸了两遍,感受着人体最真实的肌肉轮廓,一边戳戳,一边抬眸看向周时锐:“现在是软的,能不能让他硬起来?”

一时间很难分辨乐澄是不是故意这样问,周时锐喉结滑动,“嗯”了一声:“可以。”

微微发力,手下的肌肉变硬了,尽管乐澄知道原理,也忍不住惊呼好神奇。

乐澄又摸了两把,能感觉手下的肌肉越来越硬,周时锐垂着眼眸睨着他,胸口微微起伏。

乐澄感觉自己在绘画上的技巧提升了,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每天对着各种人体模型,各种肌肉猛男照片干巴巴练习的小画家,他现在是钮祜禄-摸到真的-小画家!

乐澄又仔细感受了一下肌肉的走势,周时锐垂眸,看见乐澄低垂的毛绒绒的脑袋,露出那截细白的后脖颈,他心中微动,抬手,修长五指微微扣住。

乐澄被他摸得一怔,以为是不让摸了,想着反正也算摸完,就收回手。

周时锐声音很低的:“不摸了?”

“嗯,不摸了,感觉摸够了。”乐澄说这话时,抬着眼睛看他,没动,没反抗,细白的后颈和青筋略略凸起的修长手指形成奇妙的反差,周时锐闭了闭眼,知道确实不能再摸了。

他低喘了一声,手指顺着后颈摸到了乐澄的头发:“怎么没吹干?”

“嗯?没吹干吗?”乐澄想摸摸到底哪里没干,但没忍住,抬手的瞬间捏了捏横在眼前修长漂亮的上臂肌肉。

“……!”周时锐的身子一僵,还没等乐澄说什么,就已经飞快起身,快得乐澄都没看清。

乐澄有点呆地坐在原地。

“怎么了?”

周时锐背对着他的脚步一顿,嗓音有些莫名地哑:“…没,你去吹头发。”

乐澄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还真有点潮,点头答应:“好。”

他啪嗒啪嗒跑回房间,吹了一会儿终于吹干,对着镜子扒拉扒拉头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嗯?!

新的创意入脑。关于周时锐找他约的那幅cg。

灵感来得猝不及防,乐澄兴奋地要跳起来,转身小跑着来到周时锐的房间。

门半掩着,没锁,乐澄抬手敲了敲,然后说:“周时锐,你在忙嘛?我进来了啊?”

“我想到一个新的创意!”乐澄见没人理自己,便自顾自地推门而入,他想把自己的思路立刻说给周时锐听,“一定比之前那版要好看!”

室内并没有周时锐的身影,乐澄话音一顿,听见浴室有哗啦啦的水声。

怎么刚洗完澡,就又要洗。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刚刚摸了他?乐澄蹙了下眉,他记得周时锐这人不洁癖呀。

“周时锐。”乐澄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懒人沙发里,“你在干嘛呀?你怎么又洗澡了。”

本以为不会有人回答,但过了片刻,浴室内传来一声低低的:“没洗干净。”

真仔细,乐澄这样想,也没察觉出不对劲,他现在脑袋里已经被新创意的兴奋劲塞满了,立刻问:“那你还有多久能出来呀?我想立刻跟你说。”

许是因为水流,周时锐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确定。”

“好吧。”乐澄想了想,“十分钟够了吗?十分钟你能出来不?”

周时锐沉默片刻,才哑着嗓子道:“不能。”

乐澄等不及,干脆道:“那我在这儿直接说了啊,我看你能听到,行不行?”

“乐澄。”周时锐的声音有些急促,顿了顿,沉声说,“……你先出去。”

乐澄不懂周时锐洗澡时怎么还不能听人说话,想说点什么的心真的很强烈,但还是依依不舍地走了。

临出门,他还不忘扒着门框说:“……那你快一点哦。”

周时锐没搭理他。

乐澄回到房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路,又用手机稍微指绘了一下大致改图方向,等得快要睡着时,才听见一声关门的动静。

他猛不丁地睁开眼,困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爬起来往外走,拿着手机,边揉眼睛边问:“周时锐……你是不是洗完澡出来了,你洗澡好慢……”

这次门连半掩着都不是了,水雾缭绕的,乐澄径直走进去,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是凉凉的薄荷味,木质调,但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奇怪味道。

这个味道说不出的熟悉,但乐澄快困懵了,一屁股坐在懒人沙发,打着哈欠说:“我画出来了,你看看,我想这样改图,就把整体的结构改一下,光影的效果也会更加吸引人。”

周时锐接过:“好。”

乐澄的眸子蒙上一层水色,在空气中嗅了嗅,他顺口问:“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呀。”

“怎么?”

“还挺特别的。”乐澄闭着眼感受了一下,“这个味道。”

周时锐微顿,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很普通的牌子。”

乐澄只是随便问问,闻言不再吭声,下巴磕在沙发背,长长的睫毛尖盖在眼睑,像是要睡着了。

他这个姿势很别扭,也就迷瞪了一小会儿,周时锐已经看完,对他说:“可以,这一版的构图更加吸睛。”

乐澄听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立刻精神了不少,站起身走到周时锐的身边,微微弯腰看向屏幕:“是吧,我也觉得!”

“那好。”乐澄打了个哈欠,把手机抽回来,“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睡觉。

周时锐微微蹙眉,乐澄不和自己一起么?

乐澄边走边说:“我发现我最近都有点认床了,不在同一个床上都有点睡不着,你说我是不是年纪大了?”

他比周时锐还小一岁呢,周时锐抬眸,看着他那张白嫩的几乎能掐出水的脸蛋,罕见地开了个玩笑:“嗯?说给我听呢?”

乐澄一愣:“什么说给你……”他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哎呀——”

他拉长声音,很显然是故意的:“周学长~还是很年轻的!”

“是吗?”周时锐望着他。

“当然啦。”乐澄眨了眨眼,“不过,也就比我大了那么一点点吧!”

他狡黠地说完,就像是一尾小鱼,呲溜一下跑开了,徒留周时锐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无奈地扯起唇角-

翌日清晨。

他们起了个大早打车去上学,乐澄睡得还挺好,就是起得太早,没什么精神。

他们分别在不同的教室上课,告别周时锐,乐澄自己去教学楼。

一节大课完成,周时锐还没下课,乐澄等不及地往宿舍走,要回去画画。

推门进去,谭小白不在,何子卿正在低头钩毛线。

乐澄和他打了声招呼,打开电脑,又拿出数位板。

找到那张几乎马上完成的稿子,乐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修改。

中途休息的空档,乐澄和何子卿闲聊几句。

“子卿,怎么又在钩毛线。”乐澄探头过去,“不过你钩得好好,比我织得好多了。”

“这不是马上要文化节了吗。”何子卿笑了笑,“咱们社长答应了要给他们织一套特殊奖品,正好我织东西比较快,就想着趁平时没事,帮帮忙。”

乐澄点头,想到自己也是社里的一员,忍不住有些羞愧:“那我也帮忙,等我画完这一张画。”

“没事,还有咱社长呢,其实也用不了那么多人。”何子卿说,“而且我的速度比较快。”

那倒是,乐澄织东西堪比笨蛋,在征服陶艺后,归来编织,仍是新手。

乐澄改画挺快,中间婉拒了周时锐出来吃饭的邀请,随便凑活了一下,爆肝六小时,终于改完细节。

把画发给周时锐,得到肯定后,乐澄打开自己的账户,终于有了真正拥有十万块的实感。

这段时间他不仅在画周时锐约的cg,还抽空摸鱼了几张2k+的单插,算下来,他还差不到一万块,就能完全还清债务。

乐澄开心地搓了搓脸。

很好!他马上就要脱离债务,走向新的人生!

“嗡嗡嗡——”

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乐澄低头一瞅,是快递:“喂?你好。”

“你好,我是顺水快递的,你这里有个送货上门到了,我正在你楼下,方便下来拿吗?”

“快递?”乐澄皱了皱眉,他好像没买东西吧?

“哦哦,好的。”乐澄说,“稍等,我马上下去。”

他踩上拖鞋,啪嗒啪嗒下楼。

快递员正等着他,问:“您就是乐澄先生对吗?”

“嗯,是我。”乐澄报了一串尾号。

“好的。”快递员从车上搬了一个接近一人高的箱子,“这是您的快递,拿好。”

乐澄懵了一秒,手却已经条件反射地接过:“好,谢谢。”

箱子虽大,但也不是沉得让人难以忍受,乐澄托着他上楼,何子卿见了,微微睁大眼:“乐澄,你买了个冰箱?”

“…………”乐澄摇头,“我不知道,这不是我买的。”

何子卿和他一起蹲下拆快递,把所有泡沫纸扒开后,发现里面是把椅子。

一把……人体工学椅?

黑白的配色,看起来简洁大方,乐澄提起来,忍不住坐上去试了试。

有点高,但可以调节,乐澄摸索着把所有地方都调了调,一把堪称完美适合他的人体工学椅诞生了。

“哇,”乐澄舒服地感叹一声,“这个椅子坐起来好轻。”

何子卿捡起说明书:“这是什么牌子,看不懂?”

乐澄也看不懂,舒服过后,和何子卿大眼瞪小眼,皆是一脸迷茫。

这把椅子肯定是送给他的,但他不确定是谁。

思考间,手机再次来电,乐澄接通:“周时锐?”

“嗯。”周时锐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拿到快递了吗?”

“快递?”乐澄眨了眨眼,“这把椅子是你买给我的?”

“对。”周时锐问,“有没有试过?”

乐澄有点无措:“试过了,你怎么突然给我买把椅子,贵不贵啊?”

“不贵。”周时锐轻描淡写地说,“上次来工作室,你不是喜欢那把椅子吗?”

乐澄低头看看,寻思着这也不像工作室的那把呀。

“这是定制的,应该更舒服一些。”周时锐声线平稳,“还可以吗?”

乐澄心里又感动又开心,嘴里说:“真的不贵吗?是不是骗我呢?”但唇角已经翘起来,没忍住笑两声,“这个椅子好舒服!周时锐……你好好哦。”

周时锐漫不经心地捏着手机,心脏好似被戳进去了一小块儿。

乐澄好像一朵向阳花,永远地坦诚开放,坦诚地接受别人的好意,坦诚的开心,无论从哪种角度,都让人感觉无比值得。

“嗯。”周时锐说,“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乐澄大概穿过来就没坐过这么舒服的椅子,眨了眨眼,问,“周学长——这算是‘员工福利’吗?”

周时锐:“嗯?”他顿了顿,短促地笑了声,“是……算。”

乐澄晃了晃小腿:“我的专属福利?”

周时锐低声:“嗯。”

挂掉电话,乐澄又享受地坐了一会儿。

他想着人要节省,翻翻学校里的二手群,索性把自己之前坐的懒人沙发给挂上去。

他又顺手用识图搜索了一下这把椅子,但可能是定制的缘故,并没有搜到同款。

下午,何子卿邀请他一起去社团玩。

乐澄欣然同意。

社里其他几个成员也在,楚钥见到他俩,招了下手。

“可以啊子卿。”楚钥满意,“又给我们拉了一个壮丁来打工是吧?”

何子卿连忙摆手,乐澄接话:“没错,我是自愿加入这个家的!”

楚钥被他逗笑,乐澄顺势坐在一旁,和大家一起捣鼓着织杯套。

“咱学校马上要开始文化节了,”楚钥说,“你们都报名参加了吗?”

蒋之杰摇头:“我什么才艺都没有。”

何子卿:“我也一样。”

“没才艺就要创造才艺啊。”楚钥说,“我报了合唱团,准备到时候一展歌喉。”

“对了。乐澄呢,你形象这么好,有没有准备参加的?”

乐澄正低头跟一个死结较劲,闻言抬起脑袋:“啊?我?我就不参加了,到时候我在下面给大家加油就行。”

“真不参加啊?”蒋之杰问,“我以为你也要去参加个唱歌什么的。”

唱歌?乐澄不会,不过他确实有点才艺——他会玩沙画。

高中的时候,还因为这个才艺去市里比过赛。

乐澄含糊着:“我不会唱歌的。”

“啪——”

说话间,社长许远推门进来了。

乐澄正想和他打招呼,许远后边又进来一人。

林何。

林何往这里瞥了眼,见到乐澄还有点意外,乐澄朝他点了点头,许远笑容满面地说:“哎呀,真不错,大家都干活呢?”

“谁跟你一样。”楚钥挑挑眉,“只找事不做事。”

“咳咳。”许远挠挠头发,“这是作为一个社长的职责嘛。”

“那社长请我们吃饭!”

“行行行。”许远摊手,“下周一定请大家吃饭。”

乐澄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大家闲聊,划着屏幕,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周甲方学长:在哪?]

乐澄回复他——

[橙子:我在社团呢]

过了挺久,周时锐没回复。

乐澄又懒懒地发消息。

[橙子:好渴,想喝饮料,我们社团这层竟然连饮水机都没有!]

[橙子:小狗哭哭.jpg]

周时锐这才回复他。

[周甲方学长:怎么去社团了]

[橙子:马上文化节,我也来帮帮忙呀]

[周甲方学长:嗯]

[周甲方学长:和谁在一起?]

这听起来好像查岗哦。

乐澄戳戳屏幕回复。

[橙子:都是我们社团的人,许远、楚钥、蒋之杰,何子卿]

他点击发送。

周时锐的消息很快弹出。

[周甲方学长:没了?]

乐澄心里一虚。

[橙子:没啦!]

可能是他太敏感,他总觉得周时锐好像不太喜欢林何。

具体哪里不喜欢,他也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一种强烈的直觉。

所以他干脆不说这个名字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也没和林何说两句话。

但他发出消息的下一秒,不知道为什么,林何忽然朝他走来,弯下腰,看着他手里丑丑的杯套要说什么。

“哐——”

门在此时被推开。

乐澄吓了一跳。他一下子扭头,对上周时锐沉黑的眼。

来不及说什么,周时锐已经向他走来,很近了,“啪”,很轻的一声,桌上放了一瓶饮料。

冒着凉气的铁罐上,那只修长的手还未离开。

周时锐盯着他,没分给其他人一个眼神,语气很淡地问:“乐澄。晚饭是要和他们一起吃么?”

乐澄心头蓦地一跳:“不是。”

“嗯。”周时锐应了,没什么表情,却做出和语言完全不同的举动,他缓缓放开那罐饮料,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乐澄的脸蛋,然后转身。

这感觉太不妙了。

乐澄感觉到心慌,大概是因为撒谎了,下意识想拉他,但只碰到了衣摆。

其他人没看出什么,周时锐表现得太如常,甚至还问乐澄:“诶?你男朋友怎么走了?”

乐澄心虚得要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却有种莫名被正宫抓奸的感觉。

“啊……不是!”乐澄连忙说,“我和他去吃饭,子卿,你可以帮我把材料带回去吗?”

“当然行。”何子卿说,“那你先去吧。”

乐澄吸了口气,假装淡定地离开,刚出了门,就四处张望,周时锐这次走得不快,竟然还能让他看见个背影。

乐澄小跑上去,拉了一下周时锐:“你怎么、怎么走这么快呀?也不等等我?”

“等你?”周时锐停下,垂眸注视着他,堪称平静地问他,“你不是不要我吗?”

乐澄好像被击中了:“谁、谁说不要……”乐澄其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周时锐直接拐进另一间空教室,不知是做什么的,全是长条板凳。

周时锐径直坐下,低头看了眼手机。

没说话,但乐澄莫名搞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于是他眨了眨眼,也坐下。

“生气啦?”乐澄探头,“真生气啦?”

周时锐抿着唇没说话。

“你别生气呀。我不是故意说谎的,我根本没和他说几句话。”乐澄挪过去,离得更近了一些,周时锐没动,乐澄又轻轻撞了他一下,“你别生气。”

周时锐忍了又忍,直白地说:“我不想再看见你和他见面。”

和谁?林何?

乐澄眨巴眨巴眼。

怎么占有欲这么强呢。

没想到周时锐还有这一面呢。

“可是,”乐澄有些苦恼,“人家也没惹我呀。”

周时锐没说话。

“好小气哦,周时锐。”乐澄故意拉长声音。

“小气鬼。是不是。”乐澄伸出手指戳戳他,“小气鬼。”

周时锐纹丝不动。

乐澄开始蹭他,把他拱得都晃动。

周时锐撑着身子,忍不住偏头看了乐澄一眼。

好爱撒娇。

明明在生气,明明做错了事,却好像一点不怕一样,像是委屈的狗狗,用身体拱你,哼哼唧唧,毛绒绒的脑袋蹭你,但凡你要松动一点,他就要撒欢儿地扑进你怀里了。

“周时锐~”

乐澄拉长声音叫他,这儿除了他俩没别人,他一点面子也不要,就蹭他,就拱他。

周时锐像是气息不稳,侧目看来,乐澄一头黑发都被蹭得乱糟糟,白皙的脸蛋泛着层粉,湿漉漉的眼睛正看着他,一副不长记性,但好可爱,任人揉圆搓扁的模样。

用这个样子道歉,是在道歉吗?

他忍了很久了,怕乐澄害怕,但乐澄总是这副样子惹他。

以为他每次都能忍住吗?

乐澄拱他半天也没见人说话,自己都有点累,嘴巴里一边小声嘟哝“好小气”,一边忍不住伸手晃他,却被周时锐蓦地捉住手腕。

乐澄微怔,看到周时锐双眸冷冷,面色晦暗,整个人胸口微微起伏。

他莫名有点怕,想缩回手,但下一瞬,周时锐已经捏着他那段细白的手腕,放在唇边,干脆地咬了一口。

——!!!

乐澄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不疼,麻麻的。

周时锐瞧着他这副好欺负的小模样,只觉得更加受不了,哑着嗓音叫他:“乐澄。”周时锐很没有威慑力地这样威胁他,“不准撒娇。”

第 38 章

乐澄压根没听清他最后说的什么, 脑袋里只有一个“我被咬了”的念头。

他那节藕白的手腕还被扣在周时锐手里,微糙的掌心贴着他细嫩的皮肤,触感跟刚才被咬的那口没什么两样。

“你……”乐澄瞪着圆眼睛, “你怎么咬我呢!”

周时锐反应很平淡:“嗯, 咬了。怎么了?”

好理直气壮、且淡定的样子, 给了乐澄一种被咬一口是很正常的错觉。

“好吧……”乐澄脑子转得有些慢,“那你还生不生气了?”

周时锐握着他的手没动:“那你还要不要和林何见面?”

“我没要和林何见面……”乐澄下意识顺着话头说,“不对,我也不能无缘无故地突然不和人家说话吧……”

他话还未说完,周时锐拎着他的腕子就凑到唇边,像是要咬他的指尖。

乐澄有些怕怕地缩了缩,立刻道:“不跟他玩了!我不跟他玩了!”

周时锐这才没咬他。

乐澄收回手,觉得周时锐这人小气得很,大概是真的很讨厌林何,连他跟人家说句话都要生气, 也没见他生别人的气。

乐澄觉得周时锐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成熟, 这样幼稚的“圈地”活动, 像是他小学那会儿, 不要好朋友和自己讨厌的人玩一样。

诡异的反差萌, 乐澄没忍住笑了出来。

周时锐望着他, 心中莫名发痒,刚才那口与其说是惩罚, 不如说是包含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欲望, 此刻看着乐澄白皙的脸蛋,他忽然有些不满足。

也想咬一口。但乐澄大概会被咬哭, 捂着脸,眼睛红彤彤的, 嘴巴撅着,问他要干嘛?

那股子邪异的火像是顺着细小的神经末梢噼里啪啦地往上烧,周时锐垂下眼睫,克制地深吸了两口气,强行压下。

他问:“怎么了?”

乐澄摸着刚才被咬的地方,不太自然地晃了晃,他觉得周时锐这个习惯不太好,生气了怎么能咬人呢。

于是他想了想,思考着措辞,语重心长地说:“嗯……我觉得,你刚才不应该咬我的手腕。”

周时锐的目光从他的脸蛋,又滑到他白生生的腕子,勉强平复地异样又腾升而上,停顿片刻,反问:“那应该咬哪儿?”

“应该咬……不对。”乐澄皱起秀气的眉毛,“是不应该咬人!”

“周时锐——”乐澄试图讲道理,“咬人不好,”他顿了顿,忽然有些怀疑,“你没咬过别人吧?”

周时锐:“没有。”

那就好。乐澄放心了,他刚才几乎怀疑周时锐是不是有什么喜欢磨牙的怪癖。

“反正就是不准咬我手腕。”乐澄其实说不准为什么不能咬,但被周时锐咬下去的那个瞬间,心跳好像加速了两秒,麻麻的,太不正常了。

“听见了吗?”乐澄戳了戳他。

“嗯。”周时锐从善如流,很平静地说,“今天不咬了。”

乐澄没听出什么不对,站起身把周时锐拉起来:“走吧,我们去吃饭。”

周时锐:“嗯。”

晚风拂在脸颊,他们去了食堂。

不是饭点,人不多,期间周时锐接了个电话。

乐澄以为他要走到一旁接,但周时锐并没有避着他。

“嗯。我知道了。”周时锐这样说。

“不会忘记。”

乐澄瞅着他的脸色,周时锐微垂着眼睫,没有任何表情,很冷淡的,能看出心情不快。

其实周时锐很少不高兴。

至少最近两个月,乐澄没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乐澄往嘴里塞了口肉,嚼吧嚼吧,周时锐挂了电话。

踌躇片刻,乐澄忍不住问:“怎么了,谁给你打的电话?”

周时锐夹菜的手一顿:“我爸。”

乐澄怔了怔:“哦……”

他想了想,反正问都问了,那干脆问个明白:“你爸……给你打电话说什么呀?”

周时锐没什么波澜地说:“要我回去吃顿饭。”

乐澄皱了下眉。

他看过这本小说,自然知道周时锐他爸是什么样的人。

在小说原文中,周时锐的爸爸并不喜欢周时锐的母亲,连带着对周时锐也没什么感情。

父子两人的关系很差,周时锐小时候没少挨打,周平河相信棍棒之下出孝子,周时锐的母亲很少回家,并不参与教育,所以在整个童年时代,周平河都可以为所欲为。

这样的状况,在周时锐成年以后,有足够的力量和他抗衡,并且自己赚了钱搬出老宅后,才得以缓和。

乐澄不自觉地皱紧眉头,听到周时锐问他怎么了,下意识说:“就不能不去嘛?”

他记得原书中周平河早就和别人结婚,但因为周平河自己功能有问题,才没有生小孩,周时锐回家吃饭,虽然不知道吃的什么饭,但肯定不舒服。

周时锐微怔,顿了顿,才问:“不想我去?”

“也不是不想……”乐澄总不能说,我知道你家的故事,所以不想你去,毕竟周时锐并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这些。

这样不好的过往,乐澄不想主动提起。

“想让你陪我嘛。”乐澄找了个理由,“不可以不去嘛?”

周时锐喉结滑动:“是生日宴。”

生日宴?乐澄思考片刻,周家在书中的设定算是半个老牌豪门,只不过周平河经营不善,在和原配离婚后,早已不复昔日辉煌,但人情往来还是非常在意。

毕竟对于这样的家族,脸面简直比命重要。

乐澄点了下头:“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去?”

周时锐:“周三晚上,八点。”

吃过饭,回到宿舍,乐澄再次开始画稿。

他现在生活得极其规律,画稿、出门给编织社“打工”,和周时锐见面吃饭。

不过周时锐最近很清闲,竟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去编织社钩东西。

乐澄对此很震惊,但仔细一想,周时锐都是喜欢买毛绒玩偶的人了,突然对编织感兴趣也不足为奇。

他非常自信地挺挺胸脯,说进去以后一定教会周时锐,让他两天之内出师。

但周时锐却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这里学到基础钩针方法后,便在楚钥那里学到了进阶版,出师时间为——半天。

乐澄:“…………”

这个师傅当得毫无成就感。

他吭哧吭哧坐在周时锐旁边看他修长的手指在毛线中快速穿梭,速度比他快了大概三倍。

虽然早就在周时锐敲键盘时便了解到周时锐是个手速极快的人,但没想到周时锐的手指还这么灵活。

这么长!这么灵活!还这么快!

乐澄感觉被打击到了。

他忍不住撞撞周时锐的肩膀,小声说:“你怎么织这么快啊。”

“你别织这么快。”乐澄哼哼唧唧地表达不满,“……显得我很笨呀。”

周时锐的手指微顿,他的视线从毛线上移开,落在乐澄的脸颊:“织得快不好吗?”

乐澄很不讲理地说:“徒弟怎么可以比师傅织得快!”

周时锐短促地笑了一声:“那我织快一些,你不就可以少织一点?”

诶?

乐澄轻轻眨了眨眼,这倒是个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于是他不再阻止周时锐的钩针速度,甚至,在周时锐的带领下,本来需要他们几个人五天完成的工作量,三天就完成了,周时锐把所有东西放下后,立刻将乐澄拉了回去。

乐澄和他们拜拜,目光扫到林何时,乐澄勉强忍住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没办法,幼稚鬼周时锐见不得他和林何说话。

周时锐的手扣着他的手腕,乐澄觉得那块皮肤有些热,稍微动了动,就听周时锐忽然道:“最近不用再去编织社了。”

“啊?”乐澄微怔,点头,“当然啦,你帮大忙了,本来我们几个人加上请的外援,估计要去一周,但是现在提前完成任务,肯定不用去了。”

他说这话时没抬头,没发现周时锐的唇边勾起了一点笑。

“嗯。”

乐澄是在临上楼时,才发现周时锐的食指上破了道口子。

不算太深,能看出被人随意擦了擦,但完全没有处理,估计是刚才被美工刀割的。

乐澄皱了下眉,对这样潦草的伤口处理并不赞同,天气已经热起来,美工刀很容易感染。

他拉着周时锐去买了瓶碘伏和创可贴,在宿舍楼下,拉着周时锐的手,用棉签给周时锐的手消毒,很细致的动作。

“痛不痛?”乐澄问。

其实不痛。许是过往原因,周时锐的耐痛能力一向很强,但他沉默片刻,看着乐澄那双犹如黑曜石闪闪发光的眸子,点了下头。

然后,他便看到乐澄思考了一会儿,低头,靠近了他的手指,轻轻吹了吹。

细小的气流抚过伤口,也拨动着他的心。

“不痛了。”乐澄又吹了吹,语气很幼稚,眼睫轻眨,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疼痛已经飞走啦。”

“周时锐,还那么痛吗?”

周时锐:“不痛了。”

乐澄见他这么配合,忍不住笑了两声,故意问:“是不是很神奇?我可是有魔力的魔法师。”

周时锐问:“玫瑰魔法师?”

乐澄没想到他还记得:“嗯,对。不仅会偷心,还会偷走疼痛!”

周时锐注视着他,一时间没说话。

他听见乐澄这样讲:“那以后,伤口还痛的话,就来找我好了。”

乐澄在伤口不再潮湿后,给周时锐贴了个创可贴。还不忘嘱咐:“记得每天换一个。”

回到宿舍,乐澄过了没两天清闲日子,就被许远叫去救场。

文化节已经开始彩排,但原定的主持人却突然有事来不了,许远想让他帮忙顶上。

乐澄没有任何主持经验,许远向他保证:“你只需要念完开场白,然后等待节目结束,再念个结束语就行了,非常简单,根本难不倒你!”

一般这样的活动,主持会找形象好的播音专业学生来做,但现在着急,只能拿他顶。

因为是彩排,乐澄只需要上去走个过场,所以在念完开场白以后,乐澄就在下面看手机摸鱼。

周时锐已经离开学校,去了生日宴。

消息还停留在周时锐问他:[开始了吗?]

[橙子:开始了,我已经念完开场白了,感觉还可以]

[橙子:没有想象中难,可能是我词少嘿嘿嘿]

[橙子:突然觉得我还蛮厉害的!]

[橙子:线条小狗叉腰.jpg]

周时锐挺长时间没回他,可能在忙,乐澄等了一会儿,又到他报节目单。

他和另一个女生是轮流报节目,通常就一个人上去。

乐澄很快念完,下台后,随手拍了一张彩排的照片给周时锐看。

[橙子:你看看,咱们学校做的灯光还挺不错的]

[橙子:舞蹈也好好看]

[橙子:这个相声笑死我了哈哈哈哈给你看]

[橙子:刚才我们社的楚钥上去唱歌了,我帮她录了视频,好听!]

[橙子:周时锐,竟然有杂技!]

[橙子:周时锐,你是不是在忙?]

[橙子:周时锐,你无不无聊呀?]

装修奢华的大厅极其明亮,光线是冷的,将黑夜映照得如白昼般,周时锐穿着一身剪裁妥帖的高定西装,端着酒,一面教养良好地和来人碰杯,一面不急不躁地垂眸看向手机。

乐澄碎碎念了好多,每一条都是他认为好玩的,通通发给了自己,整个屏幕全是绿色。

周时锐一一看过去,回复他。

[周甲方学长:好厉害]

[周甲方学长:这个有意思]

[周甲方学长:累吗?]

“叮咚——”

[橙子:不累呀,很好玩!]

[橙子:周时锐,你在哪参加晚宴呢,你今天还回不回来?]

[周甲方学长:回去]

乐澄看了眼那个坐标,晚宴结束后,在学校关门前,应该能勉强赶来。

[橙子:好吧,那你喝酒了吗?要少喝一点]

[周甲方学长:好]

[周甲方学长:吃饭了吗?]

[橙子:还没呢,现在没空呀]

[橙子:不说了,又到我了!]

周时锐回完消息,肩膀被忽然拍了拍。

他侧过脸,是周平河。

和电话中暴跳如雷的形象不同,此时的周平河穿着银灰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人到中年,即使有些发福,但也可以窥见年轻时的风采,很和蔼的一张脸,好像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父亲。

“怎么来了也不爸爸说一声。”周平河笑着说,“你妈妈正想见见你呢。”

周时锐不着痕迹地侧身,那只手尴尬地垂下,他微微抬眼,没什么情绪地问:“阿姨在哪?”

周平河的表情凝固一瞬,但又隐忍下去:“你阿姨在那边呢,她朋友也来了,今天是她生日,时锐,你去给她说两句话吧。”

周时锐颔首,抬脚径直离开。

这样尴尬的场面,周平河很想发火,但在众目睽睽下,他不愿意舍弃儒雅的面具,又或者,他早已知晓自己的怒火不会再撼动如今的周时锐半分,只得猛喝了两口酒。

生日宴会进行到一半,饭桌上,很吵闹,周时锐已经喝了很多杯酒,但他酒量不错,并没有晕眩感,只是感觉体温下降。

自从他显露出关于计算机方面的天赋后,周平河并不赞同他走这条路,从此,他便从再未拿过家里一分钱,一步步爬上来后,才明白人脉和钱权缺一不少。

生日宴会,这样好的交际场合,他不会不来。

周时锐看了眼表,指针已经走至将近十点。

附近的蛋糕店,十点左右便会关门。

周时锐想,当他回去时,乐澄应该已经吃过饭,或许一个饭后甜点,会让他更开心。

他站起身,妥帖地和众人碰杯,然后转身,没有犹豫地走了出去。

他出了门,但很快,周平河追了出来。

“周时锐!”周平河喊他,“你给我站住,你要干什么去?你阿姨的生日会还没结束!生日这天你还要故意给大家找不痛快,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还有没有这个家?”

许是顾忌脸面,周平河的声音并没有太大,而是压着声音,这使他听起来有些滑稽。

紧接着,他的后妈,那个穿着得体漂亮的女人也追了出来,见到周平河后,先是温柔地给周平河顺了顺气,然后才说:“平河,别生气了,时锐也是忙,他还要回学校呢,没事的,让孩子回去吧。”

周平河不依不挠:“你还替他说话!他现在翅膀硬了,要骑到他老子头上了,你一年就过这么一个生日,他还要摆这样的脸色……”

“好了好了,”漂亮的女人很温柔的,“你别生气了,时锐也不是故意的……”

其实是很般配的一幕,暴跳如雷的丈夫,温柔包容的妻子,丈夫在妻子的安抚下从虚张声势的愤怒,变回死水一般的高傲,仿佛找回了自己随着年纪增长,而日渐丢失的男性自尊。

周时锐静静望着他们,心中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想勾起唇角。

生日,很重要吗?

一年一次的生日,很重要吗?

人就是如此双标,明明是相同的事情,在不同的人面前,却做出截然相反的态度。

“好了,时锐。”女人说,“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给你爸道个歉,今天还回家吗?”

周时锐抬眸,平静地反问他:“回哪个家?”

“回……”女人的神色尴尬了一瞬,但她教养良好,很快神色如常,“回哪里都行,老宅你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你随时回去都可以。”

“哦。”周时锐说,“回你们的房子。”

周平河像是被戳到了,瞬间暴跳如雷:“周时锐——!你怎么对你阿姨说话的!”

周时锐摩挲了一下指尖,有种微糙的触感,他想起来了,是出门时,乐澄给他贴了一个创可贴。

很幼稚的风格,不知道乐澄从哪里买的,上边一堆小心心,和线条小狗,像是乐澄的脸颊。

“爸。”周时锐缓缓开口,他甚至上前,伸手,帮周平河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西装,“别生这么大气。”

“毕竟。”周时锐口吻平淡地直视他,“你还不想太快把公司交给我,对吗?”

周平河:“你!”

他终于在多年后又一次看清了儿子的眼睛,唇角的弧线是平直的,但那双和他母亲一样的黑眸,却如寒潭一般,直勾勾地垂下,仿佛一条冰冷敛下锋芒的毒蛇,寒意仿佛顺着脊骨爬上,让他的心脏艰难地跳动两下。

他一时间忘记说话,眼睁睁地看着周时锐离去。

“你有种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

周时锐拿了一把黑伞,没有任何触动,下楼,看了眼深沉的夜色,在下暴雨。

又下雨了。

天气闷得让人喘不上气,周时锐脚步微顿。

这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以前无数个雨夜,或好或坏,或疼或痒,但记忆最终还是定格在不久前,他望着乐澄的那个夜。

乐澄的下巴尖磕在沙发背,睡得乱七八糟,他手里捏着乐澄递上的修改稿件,雨滴把窗户打出轻响,但室内的光是暖的,浅色的光线将乐澄的睫毛勾出一圈金色的光,周时锐没看别的,视线静静落在乐澄恬静的侧脸。

好温暖,在雨夜,却像是拥住了太阳。

周时锐望着雨幕,沉默地看了片刻,身边不断有人经过,并不安静,但却像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响在耳边,只余交错寂寞的雨声。

雨下得好大。

没再犹豫,他撑开伞,要迈进黑夜。

“周时锐。”

身后忽然响起声音,周时锐脚步一顿,好像出现了幻听,他怔了几秒,才转过身去。

乐澄拿着一把透明雨伞,明亮的眼睛望向他,一如从前一般,快步向前。

“怎么现在才出来?”乐嗓音轻缓,好像在抱怨的撒娇,“我都等你好久了。”

我都等你好久了。

眼前的空间仿佛被忽然扭曲,让他重回乐澄第一次接他下课的那个雨天,心脏仿佛也在此刻静止,耳边响起了呼啸的风声,分不清现实。

“怎么……”周时锐低头,嗓音好像不属于自己,“怎么来了?”

乐澄没有回答,反而歪了歪头:“要不要抱呀?”

“什么?”

“要不要抱抱。”乐澄看着他。

周时锐的心脏仿佛被捏紧了,随着雨伞“啪嗒”落地的声音,温热的身体贴上来,脖子被勾住,怀中好满。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是乐澄身上独有的,像是一颗鲜艳绽放的橙子,心跳震的胸腔发疼,他听见自己很执拗地问:“为什么来了?”

乐澄仰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他想来了,碰巧看到周时锐望向雨夜的那个瞬间,明明没什么表情,就如往常那般,可四周却像是迅速褪色了,好像在为某人伤心。

“没有为什么,只是……”乐澄看着他,扬起笑脸,嗓音很轻快的,“怕你自己走夜路伤心呀。”

第 39 章

视线垂落, 定格在乐澄有些模糊的笑脸上。

下一瞬,垂下的手掌抬起,他再也无法克制, 按住窄腰, 将人死死扣在怀中。

乐澄小小地惊呼一声, 力道好大,几乎要将他揉碎了,下巴磕在锁骨,有些微微的痛。

“乐澄……”周时锐的声音低低的,隔着雨幕,却明晰入耳,“你抱住我了。”

“嗯?”乐澄顿了顿,“对呀。我抱住你了。”

周时锐却再次重复:“你抱住我了。”

“嗯。”乐澄认真说,“我抱住你了。”

抱住了我,就不要再放开。

雨幕下, 公路上飞驰的轿车打着灯, 将墙壁、夜空, 映照得明灭不休, 周时锐看着他们两人紧紧相拥, 落在地面的影子, 在灯光的反射下,时隐时现, 耳边好吵, 心却好静。

“周时锐。”乐澄安静地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我们要不要回去?”

周时锐“嗯”了一声, “要不要吃蛋糕?”

“好晚了……”乐澄这样说着,“但是想吃。”

不想放开, 是一种类似恐惧泡沫被戳破的情绪,又像是此刻太美好,让人很难相信,周时锐没动,乐澄像是个大人一样,顺着他的背捋了两下,然后说:“周时锐,我们走吧。”

“好。”周时锐这才放开他,但并没有完全放开,修长的手指下移,扣住了乐澄的手。

干燥的手掌,却有一小块潮湿,乐澄没摸了两下,捏着那根手指举到面前,是创可贴,手指上贴了创可贴,但此刻却有些潮湿。

乐澄疑惑:“你创可贴怎么脏了。”

“不过呢,我正好带了。”乐澄从兜里掏了一会儿,摸出几个线条小狗的创可贴,“把这个揭掉吧,换个新的。”

周时锐没有任何异议,轻轻“嗯”了声。

乐澄伸手帮他揭掉,露出嫩红的、还未长好的伤口,他低头吹了吹,然后细致地贴上新的。

周时锐站在原地,看着他那个圆圆的发旋,心脏跳得很缓,听见乐澄慢慢说:“我把这几个创可贴给你吧,你换着也方便一点。”

周时锐却蹙了下眉,没什么犹豫的:“我不要。”

乐澄呆了呆:“啊?”他迟疑了片刻,“是嫌太幼稚了吗?”

这个样式的创可贴不是他买的,而是之前参加社团时,集体采购时买的。

周时锐抿了下唇:“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乐澄想了想,但明显会错了意,很大方地说:“哎呀,我那里还有创可贴呢,这个样式的我都有两大盒……以后,你要是想用了,直接让我给你拿。”

他半是强迫地将创可贴放进周时锐的手心,然后弯了弯眉眼:“好啦,我们去买蛋糕吧。”

他拉起周时锐,又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伞:“快走啦,一会儿要回不去了……”

但下一瞬,手腕被扣住,他被扯得往前几步,周时锐直直看向他:“我想要,就向你拿?”

乐澄微怔,没想到周时锐还停留在这个问题,点点头:“当然啦!我肯定立刻给你!”

周时锐盯着他半晌没动,很轻地勾了勾唇:“好。”

这是个很淡的笑,碰巧一辆轿车从远处驶来,灯光穿过雨幕,被分割成模糊温柔的光线,映照在周时锐的眉眼,黑眸专注而沉静,长睫低垂,乐澄愣了愣,心脏忽地轻跳。

很难言的感觉,让他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磕巴地说:“你……其实你笑起来更,更好看。”

“是吗?”周时锐凝视着他。

“嗯。”乐澄认真说,“要多笑一笑,笑一笑,运气也会变好。”

周时锐望向他的眼睛,如果可以抛去前二十年,那他此刻,简直运气太好。

买了蛋糕,他们打车回去,临回宿舍,乐澄走了两步,他回头,看见周时锐还撑着伞等在那里,好像要确认他上楼一般,心中一动,他又转身,回到周时锐的面前。

“周时锐。”乐澄想了想,认真说,“心情不好的话,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从前,他一直认为,周时锐比他多拥有很多东西,但今夜再见,却发现周时锐也比他少拥有很多东西。

他说不清自己是以什么想法去做事,比如今天去的动机,比如这个拥抱。

他可能……只是在此刻,不想看到周时锐伤心。

乐澄像是想明白了逻辑,又点了下头:“嗯,记得不开心了,可以找我。”

周时锐是个很好的人。乐澄对身边人向来不错,所以,想对周时锐更不错一点。

“好。”周时锐盯了他几秒,轻轻重复着,“伤口痛找你,不开心找你,还有什么?”

乐澄还想说,很多事都可以找他,他会一直在。但他又迟疑,他们的关系太不纯粹,包含了他太多的私心,无论是一开始的故意接近、远离、利用,到现在,他真的有些在意周时锐,他此刻想不明白,也给不出永远、一直。

“以后再补充。”乐澄弯了弯眉眼,“你快去睡觉吧,宿舍都要关门了。”

“嗯。”周时锐说,“晚安。”

“晚安。”

回到宿舍,何子卿和谭小白见他回来,已经非常熟练地问:“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乐澄把蛋糕放在桌上:“饭后甜品!”

两人立刻双眼放光地爬下来。

何子卿吃着蛋糕,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乐澄谈恋爱,最大的受益者……是我们俩。”

“那确实。”谭小白点头,“我同意。”

乐澄笑了两声,听见谭小白说:“所以乐小澄同学,为了我们的口福,真诚地祝福你和周时锐能长长久久。”

何子卿:“俺也一样。”

乐澄笑了笑:“就因为这个,你们两个太馋啦!”

谭小白:“我们一不好/色,二不好/赌,馋点怎么了?”

三人笑成一团。

和谭小白何子卿分完一个蛋糕,躺在床上要睡觉时,乐澄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打开周时锐的对话框,想要看一看他的朋友圈。

已经好久没有注意过周时锐的更新日志,他伸出手指,不小心戳了一下周时锐的头像。

“橙子”拍了拍你。

[周甲方学长:嗯?]

几乎是秒回的。

[橙子:!我点错了]

[周甲方学长:没事]

乐澄没想到他这么晚还没睡,戳着屏幕敲敲打打:那行,我就先睡……

[周甲方学长:我没手滑。]

乐澄指尖微顿。

[橙子:啊??]

[对方正在打字中……]

取消。

[对方正在打字中……]

[周甲方学长:没事,睡吧。]

乐澄盯着那个睡吧,有些懵,想要回复,随着一声“叮咚——”,消息再次弹出。

[周甲方学长:线条小狗晚安.jpg]

诶?

乐澄睁圆眼睛,看着这只可爱的线条小狗——周时锐竟然会发表情?

倒也不是不会,只是他从前从未见他发过。

而且……看着这个眼熟的表情包,乐澄没忍住,调侃他。

[橙子:我们超级高冷的周时锐,周大学长,竟然会发表情包了?]

[周甲方学长:高冷?]

[橙子:而且还是偷的我的!]

[周甲方学长:嗯]

[周甲方学长:不喜欢?]

[橙子:没有不喜欢,喜欢的]

[周甲方学长:我也喜欢。]

乐澄微怔,盯着那句,“我也喜欢”,莫名有些走神。

“叮咚——”

[周甲方学长:可爱。]

[周甲方学长:睡吧,晚安]

乐澄觉得心脏像是被不经意间戳进去了一小块,他点着屏幕,有些不自然地眨眨眼。

[橙子:晚安]-

次日,乐澄接到了许远的电话。

许远在电话那头很开心地告诉他:“乐澄!咱们学校领导看到你昨天上台了,觉得你形象好,气质好,普通话也很好,敲定你来当主持人了!”

乐澄:“???”

他有些懵:“啊?可是,可是我不是专业的……而且我还挺忙……”

许远说:“没事,彩排的时候你不是说得很好吗?正好原本那个男生家里有点事,来不了了,本来也要找人顶上,你正合适。”

乐澄还想婉拒,就听许远语重心长地说:“这个可是给学分的,你这个学期还差多少?”

乐澄忽地沉默,他这学期光顾着卷稿子了,卷生卷死的,除了专业课他一节不落地听,其他活动,讲座,他基本上就没去过。

“突然觉得,当个主持也不错。”乐澄充满激情。

“哈哈哈哈哈,那行。”许远被他逗笑了,“回头我再喊你来,再帮你熟练熟练,免得上台出错。”

乐澄欣然同意:“好呀,谢谢社长。”-

文化节晚会转眼间开始,临上台前,乐澄有些紧张。

之前彩排时他不紧张,因为那时只想完成任务,而且台下也没有观众,他只是走个过场。

但现在不同,他真的成了主持人上台,台下坐着乌压压一片人,仿佛都看不到尽头,灯光打在红色的地毯上,乐澄在后台探出脑袋看了眼,好正式,也好隆重。

许远和谭小白安慰他:“没事,你上去呢,就是一顿说,别管说得好不好,说完下来,眼睛一闭一睁,很快就过去了!”

乐澄:“…………”

看出他紧张,许远和谭小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行离开,让他自己背会儿台词,冷静一点。

乐澄又低头看了两遍,倒也不是特别社恐,只是有些怕丢人。

“啪嗒。”

门把手被拧动,乐澄闻声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周时锐的视线。

“嗯?”乐澄有些吃惊,“你不是在前面坐着吗?怎么到后台来了?”

周时锐看向他,乐澄穿了一件正式的服装,勾勒的腰很细,被包裹在西裤下的双腿修长笔直,周时锐走近,问:“紧张?”

“嗯,有点。”乐澄点了点头,指尖碰到唇边,有些想咬指甲。他一紧张就有这个毛病。

周时锐伸手,轻轻卡住他的下巴:“别咬。”

乐澄顺着力道抬头看他,周时锐说:“闭眼。”

不懂为什么,但乐澄还是照做。

下一瞬,他感觉自己被抱住了,很轻的,乐澄微愣,周时锐的声音明晰地传入耳朵:“乐澄,深呼吸。”

来不及思考,乐澄照做,反复深呼吸几次,胸腔中郁结的燥意似乎真的消散,他这才有些迟来的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周时锐,小声说:“我感觉不紧张了。”

“嗯。”周时锐却并没有放开他,声音沉沉的,反而问,“……你换沐浴露了?”

这是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乐澄还未回答,周时锐高挺的鼻尖略略擦过后颈的皮肤,带来一瞬微麻的战栗。

他抖了一下,急促地笑了声:“……啊,好痒!你别蹭……”

乐澄忍不住仰起脸,笑着扭来扭去:“换了……换了个新的沐浴露!”

他这样蹭,有什么顺着小腹爬上,周时锐单手摁住他的腰:“别动。”

乐澄后颈那块很怕痒,被正经地摸到没什么,就怕吹气的感觉,晃了晃脑袋,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你别这样……我好怕痒……”

这是后台,周时锐喉结滑动,闭了闭眼,两只手握着他的胯将他抵在沙发上,帮他拨了拨额前有些微乱的黑发,低声问:“是什么味道?”

乐澄被他盯着,眼睛上瞟着思考:“好像是果香味……”

他不太记得了,他的沐浴露都是随便买的,但他钟爱果香,昨晚洗澡时新拆了一瓶,也没看清。

他自己闻了闻手腕,什么味也没有,干脆凑上前,低头:“你很喜欢吗?那你闻闻是什么味道,我也忘记了。”

周时锐凝着那段白皙纤细的颈子,刚才还说怕痒,现在就毫无顾忌地展示脆弱,乐澄总是这样,像是从不设防,又像是大胆引诱。

距离他们上次亲吻,已经过去很久。

周时锐并不是圣人,他对乐澄很容易有反应,忍到现在,只是因为乐澄很忙,他们见面很少。

即使共处一室,乐澄也表现得没什么欲望,好像纯粹的只是拉拉他的手,或者抱抱他,就心满意足。

乐澄心性单纯,喜欢也很纯粹,带着点高中升上来的学生气,上课都不敢光明正大地打游戏。

这是周时锐观察得来的。

周时锐不想在他面前展现出急色的那面,乐澄没有主动亲他,他也将欲望隐藏得很好。

之前乐澄有耐心循序渐进地等他慢慢动心,那么,现在他也有耐心地循序渐进,等乐澄适应,然后主动。

而且,尽管乐澄这两周没有主动亲吻过他,但却主动做了很多代表亲密的事。

正式恋爱才不过一个月,他不应该那么着急。

周时锐望着那段细腻的皮肤,微微低头,鼻尖轻嗅。

乐澄感觉自己的后颈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明显的,不是鼻尖的触感。

很痒,很轻,在他微怔,想要反手摸摸时,那种触感再次袭来。

两下。

此时,周时锐神色如常地抬起脸:“是水蜜桃的味道。”

“哦……”乐澄心中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你刚才……你刚才碰到我了?”

“嗯。”周时锐想,是那两个不算吻的吻?那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怎么了?”

这看起来真的很淡定,很理直气壮的样子,这让乐澄那点奇怪稍稍被压下:“没怎么……”

“还紧张吗?”周时锐问。

闹了这么一通,乐澄确实不紧张了,摇了摇头:“感觉好很多,现在不紧张了!”

周时锐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翻出的衣领:“好,去吧。”

随着音乐徐徐拉响,乐澄冲周时锐点点头:“那你快去观众席。”

乐澄迎着光上台,他的视线落在下面,迅速寻找,终于,在看到周时锐那张深邃英俊的面孔后,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和一旁的主持同时开口。

“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

第一轮开场白很顺利,下台后,乐澄竟不觉得紧张。

许是知道台下有人在专注地看着自己,不论好坏,反而减少了那种不确定的焦躁。

文化节晚会耗时4个半小时,才堪堪结束。

乐澄倒在沙发上,松了口气——学分稳稳赚到了。

他坐在后台,外面正在组织学生有序散去,周时锐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在原地等着。

没一会儿,周时锐便推门进来,后边还跟着一人,是程予飞。

程予飞和他打招呼:“乐澄!”

“嗯,晚上好。”乐澄看向周时锐,“外面人还多吗?”

“多。”周时锐把买的水递给他,“喝点润润嗓子。”

“好。”乐澄接过,周时锐又递给他一板润喉糖,“吃一个,明天可能会不舒服。”

乐澄点着头,周时锐打开一个,放进他的嘴里,手指轻轻擦过他的唇。

“卧槽不是……”程予飞受不了了,“我进来就是吃狗粮了呗。”

乐澄的舌尖才刚接触到那颗糖,薄荷的凉味让他一懵,眨了眨眼:“嗯?”

周时锐没有任何反应,看了眼手中的袋子:“还有杯子没拿,我出去一下。”

程予飞说:“你快出去吧,不然我晚上的也不用吃了。”

周时锐嗤笑一声,像是心情不错,懒懒地反问:“胃口这么差?”

“喂!”

“啪嗒。”随着轻微的关门声,周时锐出去了。

“乐澄,你刚才上台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程予飞是个资深话唠,开始对着乐澄叭叭,“穿这身真好看,你可能没注意,锐哥直勾勾地盯着你看哈哈哈哈!”

乐澄其实注意了,但他认为那是周时锐在鼓励他。

“不过说实话,我觉得锐哥真的很喜欢你。”程予飞说,“我还没见他对人这么细致,这么好,他虽然自己不说,但肯定是栽了。”

这话听在耳朵,终于让乐澄有了些反应,那股之前被稍稍压下的异样又涌上心头,他顿了顿,忍不住问:“周时锐……对别人不好吗?”

“啊?”程予飞有点惊讶,他虽然认为周时锐对乐澄好得过分,都有些崩人设了。但周时锐的人品和为人在平时真没得说,立刻道,“哈哈哈,开玩笑呢,怎么可能,锐哥只是面上看起来冷,其实对身边的朋友都很好,找他帮忙,即使他冷脸,也大概率会帮你,出了事情,也都是他去处理……”

程予飞喋喋不休,乐澄听得一愣一愣的,刚刚才悬空的心脏,又缓缓地落回到实处。

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别的,乐澄没发觉,自己并不是百分百高兴。

听程予飞这一解释,他理解了,周时锐和他想象中一样,面冷心软那一类。

乐澄懊恼自己真是想太多,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会认为,周时锐这样的冷淡直男,会对自己有些别的心思。

“而且吧,我觉得锐哥这人……”

“啪嗒。”周时锐推门而入,随意地拎着水杯:“在说什么?”

乐澄立刻抢答:“在听程予飞夸你呢。”

周时锐看了他一眼:“真的?”

“当然啦!”乐澄轻咳一声,“好啦,我们回去吧!”

三人出了门,程予飞不愿做电灯泡,拎着东西先走,乐澄和周时锐在夜晚的校园慢慢散着步。

这是头一次,他穿着正装,看起来一丝不苟,而周时锐穿得随意,他偏过头,看见周时锐黑色的外套,高挺的鼻梁,半框眼镜架在上面,下颌线条很锋利,却莫名让他感觉温柔。

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周时锐,你的眼睛多少度。”

周时锐说:“一百七十五。”

不算严重,但太远了也看不清,乐澄歪歪头:“之前没注意,戴眼镜好不方便啊。”

周时锐终于侧目看他:“哪里不方便?”

“你想啊。”乐澄这样说,“吃特别热的饭,水蒸气会蒸在眼镜上,又或者,你特别热的时候,水蒸气也会蒸在眼镜上。”

乐澄思维发散:“这样想,岂不是你运动的时候不能戴眼镜了?那能看清吗?”

周时锐像是思考了片刻:“要看情况。”

“比如?”乐澄很好学。

“比如。”周时锐凝着他,“你不想我戴,我就可以不戴。”

嗯?

这话有些怪怪的,乐澄不太懂:“什么?”

“因为。”周时锐的眼眸垂下,神情很淡,好像在说什么正经事情,“戴眼镜在某些时刻,确实不太方便。”

比如,在床上。

乐澄和他对视,有些反应不过来。碰巧此时,手机“叮咚”一声,他站定,拿出看了一眼。

[支付宝到账——4678.00元]

乐澄在看到数字时,先是微怔,紧接着,就是一种席卷全身的喜悦。

这是他的上笔稿费。

因为一些原因,单主延迟付款了两天。

算上这笔钱,他抖着手指点开手机上剩的一个白条软件,选择还款,随着一声“支付成功”,所有债务,在此刻全部清空。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他高兴地跳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地,抱住了一旁的周时锐。

尽管怔愣,周时锐还是稳稳接住他,胸腔紧贴着,心脏都仿佛同步,乐澄的腰好窄,一只手就能扣住。

“怎么了?”周时锐问。

“我……我……”乐澄很想说,但是不能,因为他不能讲,我终于还清楚所有钱啦!以后再也不用因为这个而绑住你啦!

“我,我就是突然高兴嘛!”乐澄笑得好开心,双眼弯弯,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就是很莫名其妙的,开心!”

月色下,乐澄的眸子宛如黑曜石般,闪烁着动人的光,像是诱人下坠,尽管不明白,但心却被感染得好软,想要接住这份感情,周时锐喉结滚动:“嗯。”他低低地说,“我也很开心。”

第 40 章

回到宿舍, 乐澄连忙打开手机,连上电脑,把文档找出来, 将所有的账单白条全部仔细查看。

一笔一笔全部看完后, 乐澄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把脸蛋埋进手中。

真、的、还、完、啦!

所有的白条,正经的不正经的,包括花呗,借呗,全部还完,他手里还剩1k5。

这件事让乐澄很兴奋。

归来将近半年,终于达成了无债一身轻的成就。

虽说数额不算太大,但对于还是大学生的他,能这么快还完, 已经是个奇迹。

当然, 多亏周时锐找他约了一张cg。

这十万至关重要, 占十六万中的一多半。

乐澄没忍住傻笑两声, 谭小白听见了, 打趣他:“又怎么了, 发生什么好事?还是说——春天到了?”

乐澄回头假装要捶他,谭小白立刻讨饶:“哎呀, 错了错了!饶命饶命!”

乐澄高兴得要命, 不和他计较,手机震动, 弹出消息。

[周甲方学长:睡了吗?]

[橙子:没有呢!]

[周甲方学长:怎么还没睡?]

[橙子:嘿嘿嘿,有点兴奋, 睡不着嘛!]

[周甲方学长: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乐澄抱着手机,他现在看一切东西都特别顺眼,更别提之前就挺顺眼的周时锐。

正想回复,就看周时锐问他:[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之前乐澄并没有说清楚,当时他太兴奋,脑袋根本转不动。

乐澄抿了下唇,戳戳屏幕,想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橙子:嗯……之前我家里有点事,挺麻烦的,刚才发现已经处理完了]

[橙子:所以,之前我一直因为这个事,很焦虑,没去主动做些什么]

[橙子:现在呢,麻烦都解决了]

[橙子:我觉得之前一直顾虑的事情,和关系,都可以改变一下了]

[橙子:小狗叉腰.jpg]

他这番话说得像是谜语一样,但周时锐是个极为敏锐的人,几乎是下意识的,认为乐澄在暗示什么。

[周甲方学长:所以?]

[周甲方学长:什么关系要转变?]

周时锐的重点抓得还挺准,乐澄决定先保留谜底。

[橙子:哎呀,到时候我做了,肯定会告诉你的]

[橙子:现在不要问啦]

[橙子:小狗鞠躬.jpg]

[橙子:不过,可以提前透露一下]

[橙子:是个好消息哦!]

周时锐顶着“正在输入中”了好久。

[周甲方学长:好。]

[周甲方学长:我会记着的]

[周甲方放学:好消息。]

乐澄当然不是骗人。因为他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既然所有债务已经还清,那么,他是时候重新审视一下和周时锐的关系。

从一开始的互相不顺眼,到现在几乎是朋友一般,但却披着恋爱的空壳。

周时锐应该也挺讨厌这个样子的,但是人好,大方,还脸皮薄,很给面子的,不好意思主动提,可能是怕伤害到自己。

毕竟他之前演得还蛮黏人的。

从周时锐被他亲了一口还主动说是自己错的时候,乐澄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他不想和周时锐掰掉,但又不想和周时锐再保持这样奇怪的、一开始就参杂了利用、强迫的关系,因为这个关系的开端,就很不纯粹。

如果能重新开始,从朋友开始,他就可以好好地和周时锐保持一段长久的关系。

或许,乐澄想,上次谭小白祝福他的话,真的不知不觉地落在心中。

长长久久?

只不过……乐澄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其实不太清楚周时锐的态度。

还是要想办法搞明白才行。

翌日,许远履行承诺,答应大家一起出去吃饭。

他们挑了一家常去的馆子,许远大手一挥,把菜单放下:“大家随便点啊,今天我请客!”

“这可是你说的。”楚钥挑眉,“结账的时候可别假装想上厕所。”

“哪里的话,我是喜欢逃单的那种人吗?”许远摊手。

“去年9月23号,下午4点,就在这里。”楚钥准确无误地说出,“你假装微信打不开,支付宝没钱,完美逃单。”

许远:“…………”

“不愧是高考比我多二十分进来的人。”许远说,“记性确实好哈。”

几人开始拌嘴,乐澄抽空看了眼手机。

周时锐半个小时前发了消息给他。

[周甲方学长:晚上有空吗?]

[周甲方学长:工作室的人约我吃饭,要来吗?]

“乐澄。”许远问他,“你点菜了吗?”

“啊?没有。”乐澄摇头,“你们点吧,我不挑食。”

“也行。”

他给周时锐回复。

[橙子:晚上几点?]

[周甲方学长:八点。]

乐澄看了眼时间,现在都七点多了。

他们不可能只吃饭,估计还要出去玩,他赶不上。

[橙子:恐怕赶不上,许远他们可能还要出去玩]

[周甲方学长:好]

[周甲方学长:不要喝太多酒]

[橙子:放心啦,我不会喝醉的!]

菜很快上桌,乐澄专心致志干饭,手机在饭桌上时不时响一声。

等到他终于艰难地吃完小龙虾,擦干净手,才点开屏幕。

19:50

[周甲方学长:出门了]

20:00

[周甲方学长:已经上车]

20:20

[周甲方学长:到了]

20:25

[周甲方学长:在做什么?]

20:26

[周甲方学长:还在吃饭?]

乐澄看了眼,想了想,简单地回复了一句。

[橙子:嗯嗯,吃得开心]

而另一边。

周时锐窝在沙发,长腿随意岔开,垂眸看向屏幕弹出的消息。

他轻蹙了下眉。

旁边挨他最近的魏方圆随意一暼,问他:“怎么了哥?”

“没。”周时锐抿唇。乐澄怎么不查岗了?

“欸,好不容易聚聚,还玩手机呢。”盛野喝了一口啤酒,像是想到什么,斜眼笑,“锐哥,今天小嫂子要不要我们拍照查岗呀?”

他这话调侃明显,其余几人都笑了。

本是个活跃气氛的玩笑,平时大家都会互相损,周时锐一般只会赏他们一句“滚”。

但此刻,周时锐却一反常态,没什么表情地撩起眼皮,声音很淡:“很好笑?”

“呃……?”盛野有些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眼,用口型问向离周时锐最近的魏方圆,“怎么了?”

魏方圆摊手,摇头。

钱林也摇头。

魏方圆打圆场:“说什么查岗的话,锐哥是会被查岗的人吗?是吧哈哈哈哈哈……”

“叮咚——”

[周甲方学长:怎么不问问几个人?]

乐澄还在喝汽水,他没要酒,低头看见这条消息,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啊?

这是,在问他为什么不查岗的意思吗?

乐澄不太明白,因为他是特意没查岗的。

他已经决定要说开这一切,不查岗应该也没关系。

在此之前,他也没有喜欢查岗的习惯,每次问周时锐在干什么,只是在艹人设。

艹作精粘人精的人设。

乐澄看着这条消息,沉思片刻,得出结论——周时锐应该是被自己查习惯了。

那也正常,就像一个人每天都给你说早安,突然有一天不说了,你肯定会奇怪。

乐澄戳着屏幕。

[橙子:哎呀,忘啦!]

[橙子:那你速速给我看看,你们有几个人,男的女的,拍一张比三的照片]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

魏方圆看见周时锐忽然抬起手比三,然后拍了张照片。

他懵了一秒,余光不自觉地倾斜,周时锐原本冰冷的表情忽地变得柔和,那张刚刚拍过的照片,发在了微信对话框里。

……不会是发给乐澄的吧。

他拍照没关声音,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盛野口直心快:“怎么拍照了,不会小嫂子又查岗了吧?”

问完话,他才有些后悔。

刚才就被讽了顿,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嗯。”周时锐却异常大方地承认了,神情淡淡,很漫不经心一样,“他刚才忘了。”

盛野:“……”

钱林:“……”

魏方圆:“……”

是他们脑袋坏了吗,为什么听出了一丝丝炫耀的语气???

乐澄看到了周时锐发来的消息,礼尚往来,抬起照相机,比了个耶,“咔擦”,照了一张。

[橙子:图片.jpg]

[橙子:给你也看看,全是熟人哦]

周时锐微顿,点开图片,乐澄是侧身拍的,自己占了一个照片的三分之一,背景有些虚焦,看不太清,但也能辨别出,都是社团的那几人。没林何。

周时锐轻轻滑动,将照片放大到只有三分之一,静静盯了一会儿。

一顿饭结束,比乐澄想得还要晚,已经将近9点,许远他们果真要去唱歌,乐澄撑得要命,直接婉拒了。

“好吧。”楚钥问,“那你怎么回去,打车走吗?”

乐澄纠结片刻,电话响起来。

是周时锐。

“喂?”他接通。

“在哪?”周时锐问。

“吃完饭了。”乐澄回答,“正准备回学校呢。”

“我接你。”

乐澄惊讶:“你吃完啦?”

“嗯。”周时锐说,“等五分钟,我去接你。”

乐澄点头说好,他挂断电话,对楚钥说:“周时锐来接我。”

“哎呦。”楚钥笑了,“好好好,那我们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走了。”

乐澄和他们拜拜。

他站在饭馆外面,站了没两分钟就有些累,晚风很轻柔的,抚在面颊。

周时锐下车时,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乐澄。

他视线一扫,才看到门店下,一个缩起来的身影,月光将影子拉得很长,他走过去,看见乐澄正蹲在地上,听到动静,抬起脸来。

很明亮的一双眼睛,清澈的,有魔力般,无论周时锐看了多少次,都会在内心这样想。

“周时锐。”乐澄睁着大眼睛,嗓音懒洋洋的,“你超时了,一分钟。”

“嗯。”周时锐垂眸和他对视,“抱歉。”

“我要惩罚你。”乐澄说。

“惩罚?”周时锐表情没有改变,“怎么惩罚?”

“惩罚你……”乐澄朝他伸手,“惩罚你拉我起来!”

他的声线很软:“周时锐,我腿麻了……”

懒洋洋的语调,轻快的尾音,像是在撒娇。

这让周时锐不可避免地想起校园里的猫猫,和人撒娇时,会先在裤腿蹭来蹭去,当你要伸手抱他,两只猫爪就会伸出来。

像是乐澄这样。

周时锐很轻地扬了下唇:“好。”

“惩罚我。”周时锐穿过他的腋下,几乎是将他抱起来,低低的声线贴着耳朵,“惩罚我抱你起来。”

乐澄顺势歪在他怀里,腿使不上劲,胳膊就使劲勾着周时锐的脖子。

他的脸颊抵在周时锐的肩膀,有些小声地抱怨:“周时锐,好麻呀。”

周时锐:“我帮你按。”

“别!”乐澄说,“……那样更难受,你让我靠一会儿……”

他这样真娇气,还有些像小孩子,怕疼一样,周时锐像是有些无奈,扣住他的腰,安静地拥抱。

乐澄站了几分钟,腿才没那么麻,跺了跺脚,才微微挣动。

周时锐放开他:“好点了?”

“嗯。”乐澄歪了歪头,月色下,看着周时锐漆黑的眼眸,忽然说,“周时锐,你真好。”

“嗯?”周时锐有些不解。

“周时锐。”乐澄的眼眸一眨不眨,“你有没有……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朋友?周时锐思考片刻,没什么犹豫:“嗯。”

他望着乐澄的脸,有些贪心地想,无论是朋友,还是男友……他都想要做。

“真的?”乐澄像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周时锐……太好了。”乐澄这样讲。

像是原本一直焦虑的事情忽然落地了。

“嗯。”周时锐点头,“开心吗?”

“开心啊!”乐澄弯了弯眉眼。

心中微动,周时锐帮乐澄拨了拨额发:“我也开心。要回去吗?”

乐澄赶紧说:“要。”-

隔天,乐澄被许远邀请去主持一场文艺晚会。

这场晚会主要面向来视察的领导,台下坐的学生并不多,也没有要求强制参加。

由于上次他表现太好,倒不是水平有多超前,主要是盘靓条顺,长得太扎眼,上面点名要他来主持。

稿子极其简单,属于看两遍就会的程度。

乐澄想着学分嘛,多赚一点是一点,当天晚上,便收拾妥当,来到后台。

周时锐工作室开发的游戏马上上线,忙得经常通宵,乐澄没让他来。

“叮咚——”

[周甲方学长:要上台了吗?]

“乐澄。”门口有人在叫他,“你过来一下,我们再对对稿子。”

“欸,好。”乐澄来不及回复,抓起稿子急匆匆地往外走。

他走得急,迎面忽然来了人,像是在低头玩手机,过道狭窄,乐澄立刻闪身躲避,却还是被撞到了。

“嘭——”

胸口一片冰凉,饮料洒落,那人吓了一跳,看起来很慌张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你……”

纸巾被递过来,乐澄低头迅速擦了擦,他下意识回:“没事没事……”

西装被完全打湿了,没有镜子都知道惨不忍睹,那人说:“不好意思,太不好意思了,要不我加你个联系方式,你看后续怎么处理,再联系我?”

乐澄吸着气让他扫了,他现在确实没空去处理赔不赔偿,连忙快步走到大礼堂后方的更衣室。

更衣室很小,没有人,乐澄随手推开一间,闪身进入。

看了眼时间,还剩二十分钟,他就要上台,他不能以这样的形象上去,必须要换一套衣服。

这样的正式服装他不止一件,但都在宿舍。

他们学校不小,从大礼堂到宿舍楼步行还要半小时,骑车要差不多十分钟,此时再回去已经不可能,谭小白和何子卿都在前方的观众席,指望不上。

他先给谭小白发消息,确定他是在哪。

[橙子:小白,你在哪里?]

[小白兔白又白:我在观众席啊,是不是要开始了,我和子卿还等着呢,一会儿等你上台,我们一定啪啪鼓掌!]

乐澄看到消息,如他所料,随后,他思考片刻,给周时锐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

周时锐的声音从话筒那边平稳地传来:“乐澄。”

乐澄语速很快:“你在哪呀?我现在,我现在衣服湿了,很脏,没有办法上台,但是晚会很快就要开始,我想换身衣服……”

“好。”周时锐的嗓音很沉,“是要我给你送衣服吗?”

这样沉稳的语调,让乐澄焦虑的心被短暂地抚平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又想起周时锐看不见,连忙说:“我宿舍里,第三个柜子是我的,里面有挂的衣服,我想要那件黑色的西装。”

“可是……”乐澄停下,“钥匙……”

“宿管会有,别担心。”周时锐说,“就这些对吗?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大礼堂后边的更衣室。”乐澄回想了一下,“应该在第二个里面。”

“好。”周时锐说,耳机那边传来风声,“我十分钟之内会到。”

十分钟?乐澄有些愣:“……好,我等你。”

他不放心:“不用太着急,骑车小心。”

电话被挂断,乐澄狂跳的心脏这才稍微落回实处。

他知道,周时锐一定会做好。

他深吸一口气,又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白衬衣上一片污渍,是果汁,因为西服外套和裤子是黑色的,倒看不出什么,但也是脏的,有种黏唧唧的感觉,乐澄伸手扯了扯。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先把外套脱下。

周时锐很准时,几乎是掐着十分钟,敲响了房门。

乐澄一惊,立刻动身,拉开门,周时锐闪身进来,握住了他的手腕,回手将门关上。

乐澄这才看清他,有点罕见地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几乎挡住小半张脸,没戴眼镜,侧脸线条锋利深邃,周时锐握着他的手腕往里走,在乐澄回身的瞬间,修长的手指勾住了他的领带。

“嗯……?”乐澄还未反应过来,周时锐比他高了半个头,微微俯下时,因为帽子的缘故,只能看到一小半下巴和轻抿的薄唇。

周时锐已经将他的领带完全扯下,然后丢到一旁:“时间还够吗。怎么不提前脱掉?”

乐澄被问得一怔,提前脱掉,他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想起周时锐要进来,他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

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也被解开,乐澄的心脏“咚咚”跳起来,好近的距离,一种奇怪的心情让他手指颤抖,但此刻也不是矫情的时候,他跟着周时锐去解衬衫下摆的扣子,两双手同时动作,很快将衬衫完全解开。

乐澄的皮肤很白,有种细腻温软的触感,腰腹没有一点赘肉,窄而漂亮,有粉色隐在衬衫若隐若现。周时锐的指尖微顿,冷空气接触到皮肤,让乐澄有些战栗,他的耳朵尖都红了,立刻想转身脱下,却忽然记起,自己用了衬衫夹。

没错,衬衫夹,

大礼堂的更衣室简陋,因为基本不会有人在这里换衣服,只有几个零星的凳子,乐澄深吸一口气,忍着莫名的羞耻,低头迅速把裤子脱了,露出扣着衬衫夹的衬衣。

黑色的,像是两个腿环,牢牢锁在细白的大腿,勒出微微的肉感。

因为对面是周时锐,乐澄紧张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低头把夹在衬衫上的夹子扯下,不知是因为动作慌忙,还是本身质量太好,有几个竟然没扯动。

他察觉到了周时锐的视线,直勾勾,像是有温度般,让他几乎被灼烧。

动作更加慌乱,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使用蛮力时,周时锐已经靠近了他,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一只手缓缓往下摆摸去。

“乐澄。”低沉的声线几乎是贴着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侧颈,乐澄抖了抖,像是小动物一样,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嗯?”

“我帮你。”周时锐按着他的肩,将他推到凳子上,修长的手指好像碰到了他的大腿,很短暂的,随后,收回手。

“湿了。”他平静地阐述事实。

乐澄脑袋里发懵,几乎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周时锐说的是衬衫夹。

乐澄的脸颊完全红了:“嗯……是、是吗……”

“嗯。要脱下来。”周时锐垂下眼睫,“会弄脏新裤子。”

“好。”乐澄晕晕乎乎地听从指令,但仍然混乱,他开始怀疑自己让周时锐送衣服的决定,抖着手指解不开,周时锐上手迅速将夹子扯掉,然后说:“搭上来。”

“什么?”

“腿。”周时锐和他面对面坐着,“搭上来。”

这个姿势确实别扭,周时锐要帮他脱吗?

……这么紧急的情况,帮一下也没什么吧?

乐澄的脸蛋通红,几乎要把他点着,他抿唇,犹豫着,踩到了周时锐的膝盖。

雪白的皮肤和黑色的长裤形成了强烈的颜色反差,周时锐好像很冷静一般,修长的食指勾住捆在腿上的衬衫夹,高温微糙的触感让乐澄受惊似地蹬了一下腿。

不知道蹬到哪里,周时锐迅速地扣住他纤细的脚踝。

“乐澄。”周时锐喉结滚动,带着克制的力道,吸着气,声音低到有些凶,“澄澄……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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