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操蛋的生活原来只是个游戏。
囚车上，在208看见那个娃娃脸青年的一霎那，他明白了一切。
于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和思考，就在那辆小小的囚车上，开始了。
原来这十八年的生活只是一段没头没脑的记忆。
那么，记忆中的父母，到底是廉价的故事背景板，还是和自己同样的虚拟人物呢？
他们从事了那么多年的科学工作，说到底是在追寻什么呢？
宇宙的存在？人类的起源？
所谓的上帝粒子，只不过是二进制世界里的0和1吗？
车辆驶入了某个禁卫森严的大门，然后停下了。
208的脑子里天马行空地跑了一会儿走马灯，然后回到了现在。
他跟着众人跳下车，走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想这些也没用了。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
玩家已经出现，真正的故事就要在这个监狱开始了。
而我呢？仅仅作为一个蝼蚁存在着吗？
他心中有种隐隐的不甘，这种不甘，在那个娃娃脸说了两句话之后到达了顶峰。
作为在这个世界中唯一全知全能的人，行事作风居然如此愚蠢，如果真的想当个称职的卧底好早日完成任务，难道不应该低调一点扮猪吃老虎和真正的大boss打好关系探知账本的位置然后出其不意地出卖他拿到账本吗？
这样的人，居然也配当玩家。
把我们这些……这些……都当成什么了！
208心中愈发阴暗。
嫉妒使他备受折磨。
一方面，刚刚接受这个事实的他，对于即将迎来的新生活陷入了虚无主义感到消极，另一方面，本质上他还是一个刚刚父母双亡且被人陷害入狱的孤儿。
这让他忍不住就想要好好刺激一下别人报复社会。
……
“你也想让别人像你一样，遭受这样的痛苦吗？”
在别人眼里凶神恶煞的201，在208看来也只不过是个和他分量差不多的，没有名字，背景悲剧，目测活不过三集的炮灰罢了。
“你……你是怎么……”
在201惊诧的眼神里，208突然福至心灵。
一个npc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是个游戏呢？这不可能是设计者的初衷。
只能说明，自己是个特别的个例。
是个bug。
原来我这么厉害。
208这样想着，跟随狱警走出牢房。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贵人。
101？编号101……
208先是被他脑袋里那耀眼又温暖的光芒狠狠地治愈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的颜。
这位读作林懿写作江河的先生……
长得和上辈子拯救过地球一样帅。
这样的人才，如果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208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速成了一个想法。
……
从宋文星脑海里看到的信息不全，208无从得知世界的剧情框架。
而江河似乎是游戏公司的内部人员，但是他脑海里的那种拥有明亮颜色的脑电波实在是存在感太强了，208每次试着读他的想法都容易跑偏。
嗯，绝对不是因为看脸看傻了。
……
走到审讯室中，被人束缚住脑袋的201有那么一瞬间是无助的。
每个人面对杀害父母还把自己陷害入狱的元凶都会感到害怕的吧。
关键时刻，一丝清明如同救命稻草般把他从恐惧的海洋中拉起。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个跟你一样的npc而已。
而你，比他更加强大。
208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在这场游戏中，他才是那个站在暗处的棋手。
而他要做的，是抓住机会，一步一步地，赢得这场游戏。
根据从宋文星脑海中得到的讯息，赢得这场游戏的人可以得到积分，而决定成败的关键是得到一本账本。
根据从晏铭的脑海中得到的讯息，那本账本现在在林懿，也就是江河那里，有趣的是，账本的具体内容，似乎和蜂巢细胞的投资项目有关。
再加上从江河脑海中得到的讯息，如果玩家没有顺利通关，则这个关卡的boss将得到最大经验值。
208意识到自己这个三线npc咸鱼翻身的第一步，就是——
得到那个账本。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愿意和自己曾经最仇恨的人，达成一项合作。
“我可以告诉你蜂巢细胞的合成方法，甚至为你提供活体细胞进行研究。”
“哦？看来在监狱的这两天，你学乖不少啊。”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需要我父母之前研究的nns病毒的样本和解毒剂。”
正如208预料的一样，男人带来了他需要的东西。
“接下来的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后天晚上放风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208拿走了那些东西，藏到衣服里。
和来时一样，红塔的那位狱警走在前面。
说起来，这位就是能吃得下201那种大块头糙汉的神人吗？是不是能好好利用一下呢？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的转角处，208停住了脚步。
“狱警先生，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
计划进行得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208不仅拿到了账本，还借江河之手给自己的父母报了仇，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江河似乎也不大在乎账本，208把他归结为，他和晏铭一样，都不在乎这场游戏的胜负。
不同的是，前者只是单纯地不在乎一场游戏，后者才是真正的游戏人生吧。
不过……怎么说，感觉有点奇怪……
江河，似乎有些太好骗了一些。
自己所做的并非滴水不漏。
他是真的没发现吗？
……
大仇得报，夙愿得偿的208这两天有一些无聊。
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
一个月即将到期，届时宋文星会自动被游戏判定为闯关失败。
据说杀死玩家的话，npc可以拿到不少经验值呢。
208不想要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在等待时机。
从得到的信息中，可以大致拼接出这个世界的npc等级图。
林懿和晏铭无疑是食物链的顶级。
狱警对于林懿有杀伤力，而且是监狱的监管者，应该也是红名npc。
但是相对而言，这些人也是最难操控的。别说不能让晏铭和林懿知道自己的计划，就连之前那个被自己抓到把柄的红塔区长，也不可能会答应杀死一名他辖区内的犯人的请求。
而在剩下的人当中，有一个人非常醒目。
徐泽睿。
晏铭的前任“宠物”，被抛弃之后生活一落千丈，对宋文星有强烈敌对情绪。
最特别的是，他有一个完整的名字。
208猜测，他在原来的剧情中应该也有不小的戏份。
这意味着，他至少也是一个蓝名npc。
甚至可能是一个红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就拥有“杀死”玩家的权利。
208看重了这一点，然后就开始慢慢布局。
这两天江河手受伤了，不能参加劳务，这对他来说是个非常好的单独行动的机会。
……
“你……你们怎么又来了！”
刚上完劳务的徐泽睿就被几个红塔的犯人围了起来。
他心中愤懑不平，如果不是那个宋文星，自己怎么可能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小睿睿，你今儿是不是该到我们号子里来玩玩啊？”几个犯人挺着啤酒肚笑得油腻。
“滚！”
“喂，不要这么冷淡嘛——昨天不是已经让隔壁那群哥们好好教育了嘛，怎么？今天就不肯让我们爽爽？”
徐泽睿握紧拳头，脸色煞白。
“打扰一下。”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身穿和他们一般无二的蓝色囚衣的青年走过来，站到了徐泽睿前面，“我和他有些事想单独谈谈。”
“……你是……青塔的那位……”几个犯人们上下打量着不请自来的208，“你来干什么？这里是红塔的地盘。”
“如果介意的话，可以去告诉晏铭。”208看着他们，如同看一群死物，“不过，你们应该也知道201的下场吧……”
青年的语气明明十分平静，几人就是感到□□突然一凉，为首的那人越过208对徐泽睿恨恨道，“今天就算你走运！”
他招了招手，“我们走。”
人群散尽，没了那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恶心视线，徐泽睿不禁松了口气，他看向208，眼中有些警惕，“你为什么要帮我？”
很好，智商在线。
208看向他，“有一笔交易，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当然，回报也是巨大的，做吗？”
“什么交易？”
“我想要你去杀了宋文星。”
话音刚落，徐泽睿倒吸了一口凉气，捂住208的嘴，看了看四周，把他拽到了一个更加安全的监控死角，才松开手道，“你疯了！？”
“杀了他，然后推给我。”208的语气非常平静地叙述了整个刺杀宋文星的计划，“在监狱里发生这种事情，狱警肯定焦头烂额，你可以说你目击了这件事，揭发我来争取减刑。”
徐泽睿被他这种自杀式的疯狂震惊了半分钟，愣是没有找出漏洞，他怔怔道，“我……我怎么相信你？”
“我知道你再过半年就要出狱了，你以前的工作肯定不能做了吧？”208语气淡淡，“你家里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母亲和一个尚未成年的妹妹，你要怎么照顾她们？”
“你调查我？”
“我可以告诉你晏铭的银行卡号和密码，你知道他的身份，应该明白这意味着多大的一笔财富吧？”
“你……”徐泽睿瞪大眼，“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这些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208看着他，“如果你担心我会反水，很简单，动手的时候，用我的牙刷，这样子，无论如何我都逃脱不了嫌疑了。”
“……”
208提出的条件很诱人，徐泽睿不得不动摇，谈话的最后，他问了208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208那一刻的表情非常淡然。
“你可以把它当作，蝼蚁的反扑。”
……
是夜，208躺在江河身边，轻轻地倚在他身后，从背面看着他后脑勺。
那个光芒到了晚上就变得很柔和，波幅渐渐减弱，就像是夜空中的一颗星。
对于江河，208心中是愧疚的。
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子利用过一个人的感情。
这个男人，把所有的温情都给了那个名字……
208闭上眼，贪恋着身前的温度。
“秦楚！”
江河惊慌失措的声音让他睁开眼。
“哥？”
208坐起来，翻过他的身体看着他的脸。
江河皱着眉头，脸上全是冷汗。
208可以看到他的惊慌、绝望和巨大的悲伤。
这种情感太过强烈，以至于在同时，他也被同样的感觉湮没了。
“哥！醒醒！”他拍了拍他的脸，大力摇晃他的肩膀。
江河一个惊悸，满头冷汗地睁开眼。
“你没事吧？你的脑波频率很异常，吓了我一跳。”
男人喘了几口气，看了他一会儿，将头扭向边上的落地窗。
他或许在回避他，208想到。
是因为梦到了真正的那个他吗？
“做噩梦了吗……我听见你很大声地喊我名字。”
男人扭头看向他。
“阿楚……”
208心中一颤，回应道，“嗯？怎么了？”
江河忽然伸手，不顾自己的伤势紧紧搂住了他。
“阿楚……”
江河呼吸之间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肩膀上，208抱住他的温暖的后背，上下轻抚。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分裂成了两个。
一个自己，悬在上空冷冷地看着那个怀抱着自己的男人脑海里勾画着一个和自己长相十分相似，但性格和经历却截然不同的人，神情漠然。
另一个自己，则用柔和的声音道：“怎么了，被梦魇住了？”
“……我梦见你走了，消失了。”
208静默了一会儿。
没错，他就是永远消失了。
“不要怕，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但是我还在。
“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
即便我只是个npc。
他的手插入江河的发丝，“你也永远陪着我。”
我爱你。
“我们一直一直走下去，好吗？”
江河抬起了头。
昏暗的视野里，两人的眼眸均闪着微光。
他抵着江河的脑袋，看着他漆黑的双眼背后的光，慢慢地脱下了上衣。
此时此刻，那两个自己终于合二为一。
他阖上眼，凑上去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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