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宝闭嘴,继续假寐,时有人经过,窸窸窣窣,似老鼠穿行,直到玻璃窗外、泛起烟青色,妇人和小囡回来座下,拎着只包。人声沸腾起来,有旅客大喊,丢钞票啊,抓小偷,杀千刀的小偷。有人骂、有人劝、有人笑、有人骚动、有人得逞,有人瞧热闹,有人不敢言,人间百态。

妇人和男人附耳嘀咕一阵,小囡窝着困觉,又到站了,男人去打开水,妇人吃昨日剩下的烧鸡,赵晓苹一夜好眠,伸个懒腰,早阳刺破云霞,光芒万丈,映亮站台的小贩们,赵晓苹赞叹说,又是美好的一天。妇人笑说,是呀,玉宝没响。

玉宝一路警醒,有惊无险的到达火车站,和赵晓苹下了车,目送那三口之家,上了另辆绿皮车,五味杂陈。寻个招待所宿下,休整后,直奔高第街,见到阿芳,阿芳也不客套,带领两人,往居民区的工厂仓库,走进去,全部是各色各样服装,满满当当。阿芳大方说,随便挑。玉宝笑说,芳姐眼界开阔,最懂流行时尚,能否提点我们一下。

阿芳想想,走到架子前,拎出一套男装来,笑说,眼熟么。玉宝看,一套铁灰西服、黑呢大衣,配了白围巾和帽子。玉宝摇头说,没见过。阿芳说,香港有部电视剧,叫上海滩。男主角就穿的这套,英俊潇洒。听讲这部要引进内地了,我预感,会掀起一波跟风狂潮,抓住机会,能稳赚一笔。

玉宝说,价格多少。阿芳说,我底价出,八十块一套。玉宝两百块随便卖。玉宝说,价格有点高。阿芳说,我讲给玉宝听,为啥价格高。一个专门寻来男演员穿的这套,再打板做的,没些关系,打点不到位,根本不可能。二个看板型、料子、厚薄、针脚还有铺料,全部还原,这个巴拿马帽子,用的进品材料,再卷折叠,摊开没一点痕迹。玉宝试试说,确实。阿芳说,我这人卖货,要么不卖,要卖,质量一定过关,才能做长久生意,玉宝要记住,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玉宝点头说,受教了。

阿芳又翻翻,指着件说,这也是好货。玉宝看,是立领荷叶边、胸前荷叶褶皱的女式衬衫。恍然说,我晓得,姿三四郎里高子穿的,又叫高子衫。有客人来店里问过。阿芳笑笑说,还有阿美裤,幸子衫,棒针毛衣。抬腕看看手表,讲还有事体,和保管员高叔交待两句,匆匆走了。

玉宝送了一条中华烟给高叔,笑说,上海滩有多少库存啊。高叔说,不多,对外讲,五六十套,其实有一百套。玉宝说,我全部包圆。高叔说,好。赵晓苹背后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芳姐也是听讲,万一电视剧不引进、播不出来,我们可就血本无归。玉宝说,要相信芳姐的前瞻性。赵晓苹说,先进个十套吧。等电视播了,反响好再进不迟。玉宝说,到时就晚了,想进也进不到。赵晓苹坚持说,风险太大了。不要因为人家、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失去理智,不要大跃进。玉宝没再争,笑笑说,好吧,我再想一想。

玉宝又带赵晓苹,去了十三行,两天的早出晚归,马不停蹄,将货品全部搞定,在店里吃煲仔饭时,玉宝说,明天,我去见逸年,要和我一道去嘛。赵晓苹笑说,那夫妻团聚,我去做啥。我想在服装市场四处兜兜,开开眼界,取取经。玉宝说,也好。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清早,玉宝收拾体面,按照地址,换乘两部公交车,边走边问,来到越秀区,寻到一处工地,正在建大楼,密麻的脚手架,起重机开动,建筑工人头盖安全帽,跑进跑出,到处是钢筋水泥的响声,耳朵震的轰隆作响。

玉宝正不知何从问起,有个人奔过来,嘴里叽里咕噜,玉宝听不懂,大声说,我来找潘逸年。那人说,不认识。玉宝说,怎会不认识呢。那人催促说,危险重地,快走快走。玉宝急中生智说,张维民,我寻张维民。那人说,去门口等。玉宝没办法,只好等在工地门口。

过有廿分钟,张维民快步走近说,阿嫂哪能来了。玉宝笑说,我到广州进货,顺便来见逸年,逸年在嘛。张维民说,在是在的。玉宝说,麻烦带我进去。张维民说,进不去。玉宝说,那叫逸年出来。张维民说,出不来。玉宝说,奇怪了,为啥出不来。张维民说,不太好讲。玉宝说,啥。张维民叹气说,我实话讲吧,潘总受伤了。玉宝说,受伤,伤在哪里。张维民说,一袋泥沙从楼上落下来,砸到了潘总。玉宝手扶住墙,小腿直打颤说,有生命危险嘛。张维民说,已经脱离危险了。玉宝眼睛发红说,在哪一家医院。张维民说,不要急,我开车带阿嫂去。玉宝说,谢谢。

张维民车开的快,医院也不远,来到住院部,玉宝随张维民上五楼,走近 506 病房,门大开,一眼望见,中间病床围满医生,不晓在讲啥,一个医生转身,露出空档,玉宝看到床上,病人直板板躺着,雪白被子从脚蒙到了头,再瞟向另两床病人,或坐或躺,不是潘逸年,顿时眼前发黑,差点昏倒。

第24章 剖心

背后有个声音说,让开。玉宝一回头,潘逸年腋下撑单拐,右腿吊着,一个小护士搀扶。玉宝忙说,我来。小护士松了手。潘逸年说,不用,我太重了,维民来。张维民上前扶住,潘逸年借力,慢慢踱到床前,坐下。玉宝跟在后面。

医生说,不错,潘总精神焕发,再四处多走走,我可以往腿里加钢板了。潘逸年皱眉说,啥辰光出院。医生说,想出院啊,我赞同,只要这条腿、开口讲同意。张维民说,潘总手上好几个大项目,耽搁不起。医生转过脸说,潘总结棍,离开潘总,地球不转了。忽然发现玉宝,一怔说,这位是。潘逸年没响,玉宝说,我是逸年的家属。医生说,哦哟,真不简单,短短一个多礼拜,家属肯露面了,来的真快。玉宝红脸说,我来晚了。医生说,不晚不晚,我家里喂的五只鸡,有一只仍健在,来的太早了。潘逸年闭目不睬。

玉宝说,我有些糊涂。医生不答,和一道查房的几个,交流起来,讲的粤语,玉宝听不懂,看着其它人陆续离开,最后剩下医生,医生说,我姓朱,潘总的表弟,我俩霞气要好,从小把我揍的哇哇叫。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见,我真幸福啊。玉宝说,逸年这条腿,现在啥情况。医生说,形势乐观,最多跛一条腿,走路一颠一颠,也是一条美丽的风景线。玉宝哑然。

医生走后,潘逸年坐起来,伸手倒茶。玉宝说,我来。水瓶倒半杯就空了。索性拎起出去,寻至锅炉房,灌满开水,再回来,潘逸年和张维民在聊天,杯里水未动。玉宝拿出一只苹果,削掉皮,递给潘逸年,潘逸年接过说,谢谢。张维民说,潘总的腿,没问题吧。潘逸年说,基本好了。张维民说,这医生讲话,阴阳怪气。潘逸年说,所以讲,我要不要请伊吃生活,从小开始,见一次,吃生活一次。张维民大笑,玉宝也笑。

张维民公事在身,未多停留,告辞走了。潘逸年吃起苹果,拿本书看,沉默无语。玉宝说,腿痛么。潘逸年说,还好。玉宝说,这些天,啥人照顾逸年。潘逸年说,我自己。玉宝说,拷机我发了讯息,一直未回。潘逸年没响。玉宝说,我要晓得,一定早些来。潘逸年说,不用,生意要紧。玉宝微顿说,逸年看错我,我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潘逸年寡淡说,我这些年,一个人生活,不会因为多个女人,就生活不能自理。将苹果核丢进垃圾桶。

玉宝怅然,拿起塑料盆,去打来热水,拧干毛巾,要替潘逸年擦手,潘逸年说,我手没断。径自擦拭干净,继续看书。

一时没话讲,不多久,进来个妇人,走近笑说,逸年。潘逸年笑说,我来介绍,这位我老婆,玉宝。这是小嬢嬢,前面来查房、朱医生的姆妈。玉宝说,小嬢嬢好,让出椅凳,倒茶,再坐到床沿。朱家妈把钢盅锅摆台面上。潘逸年说,鸡汤。朱家妈说,多吃鸡汤好,有营养,增加抵抗力。上下打量玉宝,笑说,逸年有福气,娶到嘎漂亮的新妇。潘逸年笑而不语。朱家妈问了玉宝些家常,譬如潘家妈身体,逸文可结婚了,逸青的眼睛,逸武回城,啥辰光要小囡,玉宝瞟向潘逸年,潘逸年笑说,这种事体急不来。半个钟头后,朱家妈离去。

玉宝揭开锅盖,撇开表面一层黄油,连肉带汤盛了满碗,递给潘逸年。潘逸年说,玉宝吃吧,我不饿。玉宝说,我也不饿。潘逸年用力阖上书,接过碗筷,吃起来,吃有大半,语气平静说,玉宝回去吧。玉宝说,啥。潘逸年说,我也没啥事体,玉宝待在此地,毫无意义,不如回去。玉宝说,怎么无意义呢,我可以照顾逸年。潘逸年直接说,走吧,我很好,玉宝在这里,我反倒情绪烦躁。玉宝说,那我天黑再来,逸年还想吃啥,我去买。潘逸年说,不用再来了。玉宝说,为啥。潘逸年皱眉说,这种不痛不痒、生疏客套的夫妻礼仪,我厌恶透了。不必勉强自己,我也不会勉强玉宝。就这样吧。不必再来,等我伤好后回上海,就把我们的事体,一次性解决,彼此解脱。

玉宝怔在当场,忽然面孔如火烫针扎,整个人侪不好了,腾的起身,将帘子刷的拉围成圈,看着潘逸年,满眼溢泪,点点滴滴,怕人听见,哽着声压低说,要哪样嘛,到底要我哪样嘛。我所讲所做的,全部出自真心,为啥一定要曲解我,为啥呢。只要逸年告诉我受伤了,我连夜也会奔来。生意再重要,有人重要么。讲不饿就是不饿,看到鸡汤犯腻心。我早就讲过,对乔秋生没感情,一点感情也没了。就是不信,死活不信。非要我承认,还欢喜乔秋生,是不是。明明不欢喜,每逢见面,感觉像吃了苍蝇,还非要我承认欢喜。我上夜校,做生意,要独立,是希望逸年能够,像我对待逸年这样,欣赏我、敬重我、赞美我,欢喜我,平等的对我,而不是成为逸年的附属品,攀附的菟丝花。我错了么,为啥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对,那逸年教教我,我要怎样做,怎样做呢。

潘逸年一时愣住,看着玉宝眼泪淌淌滴,面颊鼻头通红,伪装的面具撕裂,伤心又委屈,凛然恼恨的表情,不曾见过,令潘逸年大受震撼。玉宝说,姆妈讲,只要和逸年讲,我爱死侬、吃死侬、离不开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侪是侬的人。逸年就不会离婚了。但我晓得,逸年不是这样肤浅的男人。潘逸年说,是吧。

玉宝说,姻缘可遇不可求,我不想随便了结,要么我们再试试,再试一次,我会对逸年好的。潘逸年叹口气,伸手将玉宝拉进怀里,温声说,别哭了。玉宝头抵在肩膀上,眼泪抹在潘逸年脖颈,湿湿热热,喉音哽咽说,侬也要对我好。

潘逸年忍不住笑了,笑说,会的。玉宝说,笑啥。潘逸年说,那姆妈讲的一点没错。玉宝说,啥。潘逸年笑说,我就是个肤浅的男人。

话音还未落,帘子哗啦一声,大力扯开,玉宝一吓唬住,朱医生竖起大姆指,惊叹说,没想到,表哥真的,对自己有嘎清醒的认识,太不容易了,我自愧不如啊。

第25章 亲昵

玉宝连忙挣脱,端起塑料盆,往外走,潘逸年笑说,小辰光,生活没吃够,是吧。朱医生说,唉哟,我威武雄壮的表哥,一讲起来,就是吃生活,辣手。潘逸年漱口说,我要出院。朱医生瞟到钢盅锅,板着脸说,我姆妈来过了。立刻伸手揭盖,一整锅鸡汤,阴沉当场。

潘逸年说,味道不错,汤浓肉鲜。朱医生说,我的鸡是有灵性的,当心夜里作怪。潘逸年说,我同嬢嬢讲了。朱医生说,讲啥。潘逸年说,我鸡汤吃够了。朱医生说,面孔要吧。潘逸年说,我讲想调调口味。朱医生说,作吧。潘逸年说,嬢嬢问我,兔子要不要吃。兔子后腿有力,吃哪补哪。我讲可以。朱医生额头青筋直跳说,表哥真是,百无禁忌,大吃四方啊。

玉宝端半盆热水进来,朱医生擦肩而过,睬也不睬。玉宝拉紧围帘说,那表弟好像生气了。拧干毛巾,递给潘逸年,潘逸年说,我手抬不起来。玉宝说,之前不是蛮好嘛。潘逸年撩开袖管,也裹着纱布。玉宝笑说,早不讲,还逞强。替其揩面擦手。

潘逸年搂住腰一摁,玉宝就往怀里倒,玉宝含糊说,做啥。潘逸年吻住嘴唇,侪有些激动,玉宝伸出舌头,潘逸年缠住,手掌顺腰而上,掬满一把。不晓过去多久,隔壁床咳嗽两声,两人才分开,但仍亲密搂抱着。

潘逸年低声说,一个人来广州。玉宝摆弄病服纽扣说,不是,还有晓苹。潘逸年说,让晓苹先回去。玉宝说,路上小偷交关多,晓苹一个人带货,我不放心。潘逸年说,张维民陪晓苹回去。玉宝说,不好吧。潘逸年说,没啥不好,张维民也要回上海,正好顺路。玉宝说,这样啊。潘逸年说,货备齐了。玉宝说,基本定好,只有一样,和晓苹有分歧。潘逸年说,讲来听听。

玉宝说,香港有部电视剧,叫上海滩。潘逸年说,我看过,周润发、赵雅芝主演。玉宝说,阿芳意思,这部剧明年引进内地,男主角的一套服装,会引起购买狂潮。潘逸年说,价钿多少。玉宝说,八十块一套,包括黑呢大衣、铁灰西服、白围巾和巴拿马帽子。潘逸年说,质量如何。玉宝说,对得起价钿。阿芳有一百套,可以翻倍出售。赵晓苹的意思,先进十套再讲,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潘逸年说,玉宝哪能想。玉宝犹豫说,我原本打算全部吃尽。潘逸年说,电视剧带动服装销售,不可小觑。男女演员就是最好模特,再加角色的魅力,譬如追捕里的风衣、生死恋里的喇叭裤、姿三四郎中的高子衫。大西洋底来的人中的蛤蟆镜,血疑中的幸子衫光夫衫,卖到脱销。

玉宝说,逸年电影电视看了不少。潘逸年说,我在香港,休息辰光,就靠看影视剧打发辰光。玉宝说,真幸福。我在新疆,一年难得看几趟,除非单位组织。潘逸年笑说,这不是重点。尤其最近两年,城市经济体制变化,加大改革开放,境外流行歌曲、服饰的迅速蔓延,群众收入增多,审美提高和追求,侪是源源不断的商机。玉宝说,逸年希望我,全部吃尽是吧。潘逸年说,做生意虽忌盲目冒进,也需冒险精神。不要小瞧阿芳,能做到高第街首批万元户,白相的就是货源通道、和资讯的时间差。

玉宝醍醐灌顶,说,一百件不是小价钿,假使赔光哪能办。潘逸年说,怕啥,天塌下来,我来顶。玉宝心底热潮生,抓起潘逸年的手,朝手背咬一口,牙印深浅可见。潘逸年笑说,做啥,要吃人。玉宝说,不许么。潘逸年说,随便吃,有个地方,比手好吃多了。玉宝噗嗤笑了,红脸说,下作胚。

潘逸年还要逗弄,小护士过来通知,潘先生明天可以出院,上午九点后、办理出院手续。护士走后,玉宝疑惑说,朱医生不是讲,出院还早嘛,变化真快。潘逸年笑而不语。

吃过夜饭,孔雪拎水果和鲜花而来,看到玉宝有些意外。玉宝接过水果,把鲜花插进瓶子里。潘逸年说,张维民没一道来。孔雪说,在下面停车,等歇上来。潘逸年说,嗯。孔雪说,潘太太啥辰光来的。玉宝说,今天刚来。孔雪怅然说,要不是为救我,潘总、也不会伤到腿。玉宝说,一人受伤,总比两人强。潘逸年笑笑。孔雪说,话是这样讲,但救命之恩,不晓哪能报答。潘逸年说,下趟合作合同里,再多让些利就可以。孔雪说,这,一码归一码,生意归生意,不好混淆一谈。潘逸年笑说,玉宝,学会了嘛。玉宝抿嘴笑,孔雪反应过来,笑说,潘总把我带进沟里。

张维民也到了,玉宝让出矮凳,晓得三个人要谈事体,打算避开,却被潘逸年拉住,坐到床沿。玉宝边削苹果边听,潘逸年说,深圳那边,华侨农场建工业区,有眉目了吧。张维民说,昨天,我、孔总和侨办张总吃饭,张总透露了些,建华侨城的方案,已经通过,但占地面积、缩小太多。潘逸年说,我记得是 12 平方公里。孔雪说,现在只批准 4.8 平方公里。潘逸年说,再经侨办、特区办及上面层层批准,拿到开发建设许可证,要到明年十月份左右。孔雪说,战线拉的太长,往来关系越多,变数越大,还有地方保护,让一切变的扑朔迷离。张维民说,照孔总意思,这是一块鸡肋。孔雪说,先观望吧,潘总哪能想。潘逸年说,现在讲啥侪太早,不冒进,不放弃,等明年有眉目了,再做规划。孔雪说,也只有这样。潘逸年朝张维民说,啥辰光回上海。张维民说,就这两天。

玉宝回到招待所,把潘逸年腿受伤,要留下来照顾,让张维民陪同晓苹回上海,述了一遍。赵晓苹逞强说,我可以自己回去。玉宝说,货物太多,路远人杂,有个男人帮忙,省力交关,想想来时的艰难。赵晓苹心有余悸说,也好。

玉宝说,关于上海滩服装事体,我左思右想,还是想全部吃尽,这是一次商机,商机面前,总要冒险的。以后如果失败,全部算我的。赵晓苹说,玉宝既然深思熟虑过,我没意见。还有,合伙做生意,有风险一起承担,我和玉卿,不能光占便宜不吃亏。玉宝惊奇地笑说,晓苹不得了,愈发有做派。赵晓苹说,我也在成长呀。我还有一桩事体。玉宝说,啥。赵晓苹说,我在沙河市场,有个老板给我看了批货,质量过关,价佃比阿芳便宜一半。我自做主张订下三十件,没问题吧。玉宝笑说,晓苹卖货也有经验了,我相信应该没错。赵晓苹更加欢喜。

两个人一直讲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第26章 渐热

火车在晨曦里驶出站台, 赵晓苹回望,玉宝的身影全然不见。张维民,和对座的年轻女人,相谈甚欢。

女人打扮时髦,和玉宝一样,波浪卷发及肩,颇娇媚多情,还在吃早饭。张维民说,在吃啥。女人普通话说,葱油饼。张维民普通话说,不像。女人说,哪里不像。张维民说,上海最近行吃这个,我家附近,有个叫阿大葱油饼,让我领悟到,吃葱油饼口气哈重,百米外就能闻到。女人抿嘴笑。赵晓苹说,吹牛逼。张维民说,但好吃是真好吃。你吃的,最多算蟹壳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