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17
“晴之！！真的是你！！我靠！活的！”
程意泽激动得差点把天花板掀翻。
晴之这时才注意到他, 回头看去，“你是？”
程意泽窜到她面前，“我叫程意泽, 我是你影迷，你所有电影我都看过。你演技真的很牛！”
晴之礼貌地笑了声，音色却疏离：“谢谢。”
“你……”程意泽‘你’之后就卡住了，他看了看她, 又震惊地看向了身后，“你来看他？你们认识？”
晴之又转头看檀见深, 目光淡了几分，“认识。”
可也仅是认识。
他们相识九年，却没有一个合适的词能形容他们的关系。
高中校友？合作伙伴？朋友？
他们最远也只能到朋友。
程意泽万万没想到，他女神竟然跟檀见深认识，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那檀见深的身份，应该也不会简单到哪去。
时听鹿尴尬地站在一旁, 一想到自己误会了那么多年晴之和檀见深的关系，还一度把她视为自己遥不可及的‘情敌’, 她就有些坐立难安。
而且她来找檀见深, 想必也有事要聊。
她待在这里也不太好。
她低头看了看檀见深，“那……我先走了。”
可她刚抬动脚步，手腕就被一股温凉的热度攥住了。
时听鹿一颤, 慢吞吞回过头。
檀见深已经从床上坐起身，他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手腕，低声问：“上午还有事？”
时听鹿被他摸得有些酥麻, 声音也轻了许多：“没事。和姚姐调整了下时间, 下午再去铭蓝配音。”
“那再待会儿，中午一起吃饭。”
时听鹿抿抿唇, 随口编出一个理由，“不了，我和阿泽一会儿回家一趟。”
“那好。”檀见深放开她的手，转头望向工具人程意泽，“你陪你姐回家吧，路上小心。”
“……”
程意泽觉得有些不对劲。
然后一秒反应过来。
他这语气，怎么这么姐夫呢！
他本能就想怼一句‘你丫的角色上升挺快呀’，结果抬眼就看到了眼前的晴之。
思及俩人关系，程意泽又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从善如流地卖乖：“放心吧，姐夫。”
檀见深：“……”
时听鹿：“……”
晴之：“……”
时听鹿从耳根红到了脸颊，她低着头，上去就把他扯走了，“你胡说什么呢。”
结果走到一半，这家伙又探出一个脑袋来，“女神，八卦一下，你和盛峋真在一起了？什么时候分手？”
时听鹿连忙捂住他嘴，抱歉地对晴之说：“不好意思，他脑袋有点问题。”
“……”
晴之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等两人出去后，病房恢复安静。
晴之收回目光，再去看檀见深，他已经恢复了她所熟悉的模样。
正襟危坐地靠在床边，即使穿着一身病号服，也不掩出尘的气质，眉眼清隽疏漠，天生冷感的眼角微垂下去时，无形中就拉开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跟刚才的温柔平和判若两人。
晴之意味深长地笑了声：“兜兜转转，还是她呀。”
“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一句，得偿所愿。”
檀见深神色疏淡：“还没追上。”
看刚那样子，追没追上还有什么区别。
晴之没有点破，颇有些感慨，“她和高中那会儿变化挺大的，现在很漂亮。”
檀见深看她一眼，“她一直很漂亮。”
晴之点点头，应和道：“那是，白月光嘛。”
“你们什么时候重逢的？”
檀见深蹙眉：“影后还会八卦？”
“影后也是人，也有好奇心。”晴之淡嗤了声，“再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关心一下你的感情问题，不可以？”
檀见深说：“你先料理好你和盛峋的感情，别被爆出什么不利的绯闻。”
晴之知道他说这话绝不是出于关心自己。
他没那么好心。
“你派人告诉我狗仔拍到我们照片的事，是为什么？”晴之平静地望着他，冷声问，“怕我爆出丑闻，影响《听见》这部剧吗？”
檀见深目光坦然，眸色还是那般清冷。
冷到不近人情。
她甚至从他眼里看到一丝疑惑，似乎在说：这根本是心照不宣的事，她根本没有必要说出来。
晴之自嘲地笑了声，“檀见深，你放心，我不会毁了你写给白月光的这封情书。”
从最初看到《听见》剧本时，她就知道，里面女主原型是时听鹿。
而这部剧，是他送给她的一封迟来的情书。
檀见深沉静地看着她，忽然问：“晴之，你为什么想出演这部剧？”
因为原型是时听鹿，所以女主他亲自选得角，几乎把娱乐圈一、二线外形和年龄稍微贴合的女艺人都筛选了一个遍，但没一个符合他的要求。
后来晴之看到剧本，主动请缨。
依她的咖位和演技，来出演苏缇泠，自然是最佳人选。
她的可塑性也很强，即使年龄相差有些大，但妆造和演技加持，能完美融入高中生。
历时三个月的拍摄，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除了配音外都超出他的设想。
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晴之无愧于影后之名的惊人天赋。
她演出了一个和本人完全相反的角色。
甚至，无限接近的演出了他心中的……时听鹿。
他承了她这份人情，自然感激。
他日后也会用其他手段还回去。
只是，他一直未曾深想，她接下这部剧的原因。
客观上如果她想转型进军影视圈，以她的咖位也大可选一部时代正剧或者古装大女主，而不是走流量路线的青春偶像。
除非是……主观原因。
“檀见深。”
晴之向他走近了几步，在与他一米之距的时候停下，垂眼注视着他，声音有种伪饰过的冷静，“你想听真话吗？”
檀见深心里沉了几分，“……你说。”
“真话就是，”晴之顿了下，在檀见深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里，转而笑道，“因为当年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你暗恋她的人。”
“我见过你喜欢她的样子，见过你沉默却无声疯长的爱意，也见过你最后不得已的放手。”
檀见深目光骤黯。
“檀见深，这世上除了你自己，就只有我知道，你喜欢一个女孩十年。”
晴之恍然地看着眼前的檀见深，心里长吸一口气。
“你就当我，作为一个看客，或者过客，为你和她无疾而终的青春，填补了一笔逗号吧。”
逗号之后，是戛然而止，还是未完待续。
由你们自己谱写。
不过，如今看来是……未完待续了。
也好。
他该如愿。
檀见深听懂了她的意思，抬眸望着她，眼里的疏冷裂了条缝。
片刻后，他低声说：“谢谢。”
晴之轻笑：“等你们真正得偿所愿那天，再跟我说谢吧。”
口袋里的手机又传来一声震动。
她话说差不多了，就低头看了眼，显示未接来电有十个。
七个是严姿打来的，剩下三个是盛峋。
微信也弹出不少消息。
她点开了盛峋的对话框。
最新的一条是：【我在医院楼下等你。】
檀见深见她翻看手机，便道：“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今天也谢谢你来看我。”
“那我走了。”晴之收起手机，“对了，配女主的那个cv是师零淇是吗？”
檀见深默了下，“嗯。”
“我去铭蓝录音棚听了一段，她角色拿捏得很好，情感也细腻，挺有灵气的，确实比我原音更贴合角色。她是谁？我认识一下。”
檀见深又沉默了片刻，才说：“她刚刚从这里出去。”
晴之动作一顿。
她诧异地扬了下眉：“时听鹿？”
檀见深点头。
晴之笑了：“这是什么错综纠葛的缘分。”
够绝。
她向后摆摆手，“看来我确实不用跟她对戏了。走了。”
“晴之。”檀见深喊了她一声。
晴之回头看他。
檀见深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才缓缓启唇：“你和盛峋，是真心的吗？”
晴之有种想笑的冲动。
因为她再清楚不过，檀见深主动询问她的感情问题，绝不是八卦或是关心。
而是试探。
“我不屑干炒作的事。”晴之戴上墨镜口罩，“也没人够种能包养我。”
“所以，我对他当然是真心的。”她顿了下，又补充道，“你放心。”-
时听鹿中午和程意泽回了趟外公家，外婆和老姐妹一起出去旅游了，家里只有外公一人。
外公见他们过来，高兴坏了，中午没让保姆做饭，他亲自下得厨。
祖孙三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午饭。
外公笑呵呵地问了些时听鹿工作生活上的事，又转头看程意泽，摆出一副严厉做派，“阿泽，你该沉淀沉淀了。你发来的录像我看了，《一斛珠》虽然是个临时替补的小角色，但也能看出你不少问题。只台词就不扎实，太浮，这点你该和你姐姐好好学习。”
外公一谈起专业来，还是有那种凌人的气场。
程意泽和时听鹿都放下筷子，坐直身体，认真地听着。
外公是国家一级话剧演员，后又担任过中国话剧艺术协会主席，虽已经退下来了，但从业一生的专业素养和严谨态度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说起来，他们家算是个文艺世家。
外婆是古筝大师，许悠兰继承了母亲的天赋，自小研习古筝。时听鹿高中那段时间，是许悠兰的事业辉煌期，海内外四处开巡演。现在在东方古筝研究会任理事，已经不常开巡演，闲来便钻研新曲，日子过得闲云野鹤。
许悠竹和阿泽则继承了外公的天赋，都走上了话剧演员的道路。不过许悠竹现在也已转向幕后，做起了话剧导演，最近一直在忙着排新剧。
阿泽在话剧表演上也是天赋型选手，但他年轻顽劣又生在了一个比较浮华的时代，不如长辈们敬业踏实，高考后自作主张去了国外读艺术大学，天高皇帝远，心更野了。
不过他们家向来开明，从来不会干涉儿孙的未来。
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切都由自己决定。
程意泽面对外公一向乖巧，认真受训后，保证道：“外公，您放心吧。我这是状态还没找回来呢。老妈那里有个本子我挺喜欢，我会好好准备去试一下那个主角，到时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外公说：“你妈严格，只会以更高的标准要求你，踏实准备吧。”
“放心吧，外公。我认真起来，能吓死你们。”
外公笑起来：“好好，快吃饭吧。”
“鹿宝，你要多吃点，又瘦了。”外公给时听鹿夹了块排骨。
时听鹿笑着说：“外公，我平时吃可多了，只是我是吃不胖的体质，您别被我迷惑了。”
“那就吃两碗白米饭，外公就相信你。”
“啊？”
程意泽在一旁捧着碗笑得幸灾乐祸。
时听鹿转移外公注意力：“对了，外婆什么时候回来呀？”
外公哼了声：“你外婆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恐怕早忘了我这个空巢小老头咯。”
每次提到外婆，外公就会特别孩子气。
老一辈爱情，携手数十年，真正的是从青丝共白头。
时听鹿托起腮，羡慕地看着外公聊起外婆来滔滔不绝的样子。
能和相爱之人相守一辈子，该是多大的幸运啊。
她其实从情窦初开时就梦想着。
这一生，只谈一段恋爱。
一段就是一辈子。
只是从前，她幻想这些时，脑子里没有具象化的人。
今天，她脑海中却渐渐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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