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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秦誉的新专辑一经发行, 就引来了一波热度。

专辑名叫《年少风华》,主打歌是《雨过天晴》,唱的就是年少时的暧昧悸动。

公关做得很到位,放眼望去全是好评, 甚至连龚凯都主动给秦誉的微博点了赞, 评论一句:后生可畏。

秦誉很快回复:谢谢龚老师夸奖。

两人的互动也被人津津乐道, 彭岚顺势买了个热搜。

不过秦誉目前咖位有限, 粉丝量也不够, 铺天盖地的营销反而会适得其反。

彭岚深知这点,热搜位置不高, 网友们讨论一阵就过去了。

宣传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秦誉确实唱得好听, 让人听着就不禁回忆起青春年少。

叶安屿也买了他的专辑,在房间里循环播放,听了不下二十遍。

某种程度上讲,他也算秦誉的歌迷,尽管他喜欢秦誉胜过喜欢他的歌。

班群里很热闹, 同学们纷纷支持,帮秦誉冲销量。

秦誉在班群里仍然蹦跶得很欢,丝毫没拿自己当公众人物,一看同班同学都这么给面, 当即大手一挥, 发了个大红包。

红包刚发出去, 下一秒就被抢光了。

王东然抢了个手气最佳。

叶安屿只有两毛八。

秦誉见状,直接给叶安屿私发了一个满额红包。

他发就发吧, 还贱兮兮地设了个口令,叫“我老公真帅”

叶安屿嘴角一抽, 领了红包后立马把刚发的那条撤回了。

秦誉:??

秦誉:你好无情哦

叶安屿:你好肉麻哦

秦誉看着这行字笑得打跌,差点忘了彭岚就在他旁边,在彭岚偏头看过来的时候,秦誉眼疾手快地摁灭手机。

彭岚问:“跟谁聊天呢?”

秦誉说:“朋友。”

彭岚看了他两眼,没再往下问,把手里的文件推过去:“看看这个。”

秦誉翻开第一页,白纸黑字上偌大一个标题,写着《声路历程第二季》

彭岚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他说:“《声路历程》是档音乐综艺,去年启动了第一季,反响不错,节目热度很高,明年,哦不,今年四月份启动第二季,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参加。”

秦誉听说过这个综艺,一脸惊奇:“节目组邀请我参加?”

“那倒没有,你还没红到这份上。”

彭岚笑了下,实话实说:“机会是我给你争取的,他们能同意,是因为我跟他们打了赌,如果我输了,那我就以十倍违约金的价格赔给他们。”

秦誉目瞪口呆:“你赌什么了?”。

彭岚老神在在:“赌你一定会夺下冠军。”-

除夕将至,叶安屿帮着董倩把家里的门窗都贴上了福字。

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通,瓜果什么的也买回来了,总算有了过年的样子。

年三十晚上三人一块包饺子,董倩和面,姥姥搅馅,叶安屿挽着袖子捏出一排精致的小饺子。

董倩惊喜道:“哎呦,怎么包得这么好啊,去年不还只会包四不像?”

“人总要进步嘛。”叶安屿说着,又灵巧地捏了一个。

他会包饺子还是托秦誉的福,上辈子叶安屿有一次心血来潮,自己动手包了顿饺子,秦誉吃完赞不绝口,说比他妈包得都好吃。

叶安屿大受鼓舞,之后时不时就包顿饺子,手法自然就练出来了。

守完岁,董倩给了叶安屿两个红包。

每年都是这样,一份是她的,一份是代他父亲给的。

董倩至今还对他父亲的事避而不谈,此刻叶安屿拿着两个沉甸甸的红包,心里一松,忽然开口:“其实我都猜到了。”

董倩一愣:“什么?”

“关于我爸。”叶安屿轻声道,既然都说出口了,也没必要再回避下去。他说:“那年回家路上,是不是发生了车祸?”

董倩难以置信地颤着眸子,在他的目光中长久地沉默下来。

姥姥已经回房间休息了,电视上的春晚正在倒计时,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直到最后一秒,董倩终于叹了口气:“总想着瞒久一点,这样你就不用回忆起那些痛苦,不过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屏幕里的主持人正喜眉笑眼地祝贺新年快乐,董倩转身回房拿来了两本相册。

一本是叶安屿之前看过的,另一本被她藏了起来。

原以为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没想到有一天能坦然地把这些拿给儿子看。

泛黄的相片铺开在叶安屿面前,他凝视着父亲的脸,某一瞬间感到了一种强大的熟悉感,和异常浓烈的悲伤。

董倩拿起一张照片,轻声道:“大过年的,其实不该讲这些,但是我也想他了。”

她看向窗外的万家灯火,语调缓慢地讲起往事。

叶安屿出生时,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好。

一开始夫妻俩把孩子带在身边,但工作繁忙,总是疏于照顾。于是在叶安屿三年级的时候,把他送到了乡下姥姥家。两人有空就回去看看孩子,逢年过节也会把孩子接到城里玩。

兴许是因为换了成长环境,叶安屿有些缺乏安全感,性格也变得内向拘谨。

两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拼命在城市打拼,终于在叶安屿即将升初中那年,买下了房子,工作也稳步上升。眼看日子正慢慢变好,暑假末尾两人动身去乡下,想把姥姥和叶安屿一并接过去。

结果就在路上发生了意外。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董倩回忆起那时的场景,都说不清变故是如何在瞬间发生的。

车子被一辆货车从后面撞上,巨大的冲击力下,车子冲出了护栏,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孩子的尖叫骤然停止,耳畔只剩一阵轰鸣。

在董倩失去意识之前,她甚至能感受到从丈夫身上低落的鲜血,从温热变得冰凉。

等她再次醒来,面对的就是丈夫的离世、孩子的昏迷,和母亲的重伤。

叶安屿醒来忘了一切,眼睛里只剩迷茫和空洞,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病房,也不知道自己一夕之间失去了父亲。

董倩忍住所有悲痛,把事情瞒了下来。她和姥姥一起为小小的孩子编织了一个不那么惨烈的谎言,只希望他忘记痛苦,快乐地长大。

“你爸爸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人,他很爱你,一直想给你更好的生活,你小的时候他经常带你去玩滑滑梯,去公园放风筝,别的孩子有的你都有,你有很多很多的爱。”

董倩低头抹去眼泪,撑起笑容道:“他呀,就是运气不好,没能亲眼看你长大……”

这些事无疑唤起了叶安屿糟糕的情绪,晚上他躺在床上彻夜失眠,即便睡着也会在下一刻惊醒过来。

董倩的话在他脑中循环播放,越来越多的片段在他眼前闪现,凌迟般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控制不住地焦躁。

可除了零星的片段,他还是记不起太多。

就像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强行挤入大脑一般,让他感到陌生惶恐。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记起?

叶安屿也不知道答案。

他睁着通红的眼,从深夜到黎明,终于在天光大亮时昏沉睡去。

大年初一这天,董倩挨个打电话给几个远方亲戚拜年,原本承诺初二带叶安屿出去逛逛,奈何公司又有事,董倩初二晚上就动身离开了。

家里一下变得冷清。

姥姥近期精神头不太好,嗜睡,叶安屿把电视声音调小,听到楼下小孩玩摔炮的声音。

电视里在重播春晚,叶安屿有些兴味索然,左右什么事干,他把客厅收拾了一遍,提着垃圾袋下楼扔垃圾。

刚出电梯,就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

小孩子是最期待过年的,有糖果,有新衣服,还有爆仗。

烟花棒燃了一地,叶安屿丢完垃圾往回走,不知道哪个小孩把炮仗扔到了他的脚边,“啪”的一声。

声音倒是不大,就是太突然,叶安屿惊了一下。

“哥哥对不起!”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从他身后跑过来,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哥哥,吓到你了。”

叶安屿弯下腰摸摸她的头,笑道:“没关系的,玩去吧。”

小姑娘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把手里的烟花棒递给他,说:“哥哥,送给你两个烟花棒,祝你新年快乐。”

烟花棒还是心形的,叶安屿笑着收下,小姑娘最后抱了他一下,又蹦蹦哒哒地跑回去了,跟小伙伴一起玩烟花。

眼前热闹非凡,叶安屿握着烟花棒,忽然无法抑制地想起秦誉。

上辈子每个新年秦誉都会在家陪着他,即便有电视台邀请他去唱歌,秦誉也不去。

那时叶安屿不懂他的心意,以为他纯粹是不喜欢参加跨年晚会,如今才明白,秦誉是怕他一个人在家太孤单。

毕竟外面万家灯火,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热闹,难免会意兴阑珊。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秦誉在自己身边。

叶安屿按捺不住,拿起手机给秦誉打了个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嘴角弯起一丝温柔的弧度。

“在干嘛呢?”叶安屿问。

秦誉那边传来电视的背景音,他笑着说:“看电视呗。”

说完,轻声问道:“怎么,想我了?”

叶安屿“嗯”了声,没有掩饰自己的思念,但也没多说什么,能听听秦誉的声音他就很满足了。

秦誉沉默片刻,思念被挑起,在心中泛滥成灾。他问:“你在家吗,怎么听见有小孩的声音?”

“在楼下。”叶安屿说:“出来扔个垃圾,马上回去。”

两人没聊太久,三言两语就挂了电话。

叶安屿回到家,把烟花棒随手放在茶几上,电视还亮着,他没有看下去的欲望,关了电视回卧室学习去了。

万家团圆的时候,他居然在刷五三。

叶安屿都快被自己的努力感动到了,他自嘲地笑了声,心不在焉地算题。

楼下的热闹逐渐淡去,耳畔是一片沉寂。

叶安屿慢慢进入状态,就在他要审下一题的时候,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声响。

像是电动车的喇叭声。

叶安屿一开始没在意,直到那声音锲而不舍地响了一分钟。

他笔尖一顿,忽然意识到什么。

叶安屿猛然起身,手上的笔还没来得及放下,冲到窗边拉开帘子。

楼下的人群早已散去,寥落昏暗的灯光下,秦誉骑着电动车停在那里,冲他扬起手臂挥了挥。

他一句想念,秦誉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反正秦政跟徐悠悠不在家,秦誉无所顾忌。本来想打车,但大过年的叫不着车,他就直接骑电动车来了。

叶安屿匆忙换好衣服,临走前不忘把茶几上的烟花棒揣兜里,飞一般地冲下楼。

冷风吹得人手脚冰凉,心口却是热的。

叶安屿在他面前堪堪停住脚步,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眼尾弯起:“怎么突然来了?”

“来哄你开心。”秦誉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往他头上扣了个头盔,朝身后一指:“上车。”

叶安屿跨坐在他的后座上,也没问去哪儿。

反正他去哪都可以,只要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

车子拐上马路,疾风在耳边呜呜作响。

叶安屿怕帽子吹掉,额头抵着秦誉的后背,略一思索,两条手臂环过他的腰,把冰凉的手插进他外套口袋里。

是一个很亲昵的姿势。

秦誉笑了声,迎着风喊道:“搂紧一点!”

叶安屿立即收紧胳膊,隔着那么厚的外衣,几乎能听见秦誉心脏的砰砰声。

夜黑风急,电动车在马路上疾驰,路旁灯光连成一片,从视网膜上依次划过。

数不清的车辆从身旁经过,周遭一切都被风声隔开。

叶安屿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紧紧贴着秦誉的后背,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

就像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私奔,刺激又浪漫。

他甚至希望车子不要停,就这么一直开,永远在路上。

车子穿过热闹的市区,途径灯火稀疏的郊区,一路向北,刺眼的车灯把黑夜划开了一道口子。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忽然响起海浪翻涌的声音,叶安屿才恍然回神,掀开帽子一看,居然来到了海边。

这片海位置偏僻,只有零星几个人,夜色下显得静谧而深邃。

秦誉把车子停稳,手都冻得没了知觉。

反正这处没什么人,叶安屿握住他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去暖他冰凉的手背。

虽然效果甚微,手指总算是能动了,秦誉反握住叶安屿的手,一块揣进自己兜里,吐了口气:“不愧是新换的电瓶,一口气跑这么远。”

“这是哪?”叶安屿走在他身边。

秦誉说:“不知名的小渔村,我也是从地图上随便找的,看这里有海,又离得最近,就直接过来了。”

两人走到海岸线,这里没什么灯光,只有身后村落的灯火远远投过来,朦胧一片。

夜晚的海是安静的,自远方不断涌过来,海面犹如明镜,映着天上的月亮。

叶安屿闻着海风湿咸的气息,兜里的手被秦誉紧紧扣住,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不远处有几对情侣,正在点燃烟花棒。

叶安屿想起自己也带了,他从兜里掏出来,跟秦誉一人一个,问他:“有打火机吗?”

秦誉看着他微闪的眸子,无辜道:“我又不抽烟。”

叶安屿笑了下,也是,走得急忘了拿打火机了。

“我去借一个。”叶安屿说。

他径直走向旁边的情侣,说明来意后,女生很爽快地把打火机递给他,歪头朝他身后望了眼,略带八卦:“那是你对象吗?”

叶安屿下意识想要点头,又反应过来这是在陌生人面前,他怕秦誉被人认出来,摇头道:“不是,朋友。”

“哦~”女生拖着长腔,意味不明地挑了个眉,没再问下去。

叶安屿拿着打火机回去,秦誉好奇道:“刚跟那人聊什么呢?”

“问我你是不是我对象。”

“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是,但她好像不信。”叶安屿无奈笑笑,“先点上吧,我等会给人还回去。”

海风强劲,火苗被吹灭了三次,好不容易才点上。

两支心形烟花棒燃出耀眼的光芒,叶安屿的眸子被映得很亮。

烟花很快燃到尽头,空气中弥留着刺鼻的烟味,叶安屿把打火机还回去,回来的时候看见秦誉蹲在地上。

“干什么呢?”

秦誉捏着燃尽的烟花棒,在松软的沙滩上画了个心,心里写着他跟叶安屿名字的缩写。

“怎么样?”他还挺得意。

叶安屿垂眸笑着:“幼稚。”

秦誉振振有词:“我看网上说,只要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海边,这两个人就会永……”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海水涌来,把两人的名字冲了个干净。

秦誉:“……”

他蹲在地上把手里的烟花棒一扔,头歪进臂弯,有点扫兴:“算了,当我没说。”

“再画一次不就行了。”

叶安屿不忍看他失落,弯腰去捡烟花棒,丝毫没注意身后悄然涌来的海水。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双鞋已经湿透了。

“嘶。”两只脚刺骨冰凉,叶安屿冻得吸了口气。

秦誉抬起头:“怎么了?”

“鞋湿了。”叶安屿蹙着眉,被风一吹,更是冷得难受。

“啊?”秦誉扶着他走远一点,见他不敢走路,顿时心疼道:“村里应该有卖鞋的,我去给你买一双,你等我。”

他把叶安屿扶到石头上坐着,着急忙慌地走了,临走前也没问问人家穿多大的,骑着电动车跑出去几里地,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超市,买回来一双棉拖。

他径直蹲在叶安屿面前,要帮他把湿掉的鞋袜脱下来。

叶安屿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我来,你坐好别动。”秦誉毫不嫌弃,把脱下来的鞋袜放进袋子里,盯着叶安屿白皙透红的脚,好奇:“你怎么连脚都这么嫩?”

叶安屿鸵鸟般低着头,不知是羞还是冷,声音有点颤:“……能不能快点。”

“好。”秦誉赶紧把棉鞋给他穿上,尺码偏大了些,但总归比没有强。

叶安屿坐着缓了好一会,快要冻掉的脚总算有了点知觉。

他被风吹得咳了两声,秦誉怕他冻感冒,说:“咱回去吧,这太冷了。”

回到家已是凌晨,叶安屿轻手轻脚进门,冲了个热水澡,身上总算热乎过来。

从浴室出来,秦誉正好给他发来消息,说自己到家了。

叶安屿裹着浴袍钻进被窝,想起今晚种种,觉得浪漫又不可思议。

也许是被风吹得太狠了,叶安屿有些头晕,躺下不一会就沉入了睡眠。

第二天早晨,手机嗡嗡震个不停,叶安屿睡眼惺忪地摸过一看,才七点多。

他没管那疯狂往外冒的小红点,正要调成静音,李超发来的消息突然从屏幕上方弹出来。

叶安屿定睛一看。

他说:叶子,你跟秦哥上热搜了!!

第 62 章

叶安屿顿时困意全无, 点进微博,看到了秦誉的名字。

#秦誉海边#

热度不算太高,但也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热门是营销号发的一段视频——

画面中两人一块点燃烟花棒,在海边嬉闹, 然后叶安屿鞋湿了, 秦誉蹲在他面前帮他换鞋。

视频经过剪辑, 呈现出最抓人眼球的部分。

尽管海边光线不佳, 但那道挺拔的身影一看就是秦誉, 叶安屿始终带着兜帽,侧脸看不清, 但也能看出是个男生。

看视频拍摄的角度, 离他们不算远。

叶安屿暗道自己掉以轻心, 点进评论看了一圈,悬起的心堪堪放回肚子里。

没有想象中的指指点点,网友们的反应还挺令他意外的。

——“忽然get到秦誉了,怎么还有这么贴心的一面。”

——“据说两人是同班同学,关系还很好那种, 别想多了。”

——“srds……我先嗑为敬。”

——“见怪不怪了,我上学那会,我们班关系好的男的晚上都睡一个被窝。”

当然也有质疑的。

——“大过年的一块来海边放烟花,还给穿鞋……我只跟我对象这么干过。”

——“不像直男……”

——“他半决赛表白的人不会就是这个男生吧?”

……

叶安屿刷新了一下评论, 后面的质疑很快被一些不疼不痒的话淹没。

他随即反应过来, 应该是彭岚的公关团队出手了。

彭岚雷厉风行, 热搜不到半小时就下了榜,总体来说没产生什么太大影响, 毕竟两人也没有什么太过亲密的举动,用“朋友之间关系好”当借口勉强能搪塞过去。

叶安屿舒了口气, 给秦誉发了几条消息,等了半小时也没人回。

秦誉此刻正被彭岚单方面谈话。

办公室里,秦誉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眉眼间隐隐透着不耐。

刚刚开会的时候他已经交代过一遍,彭岚还非得把他叫这来单独审问。

秦誉:“有吃的吗,大早晨的把人叫过来,都不给口饭吃。”

“没有,你坐好了。”彭岚可不惯着他,站在窗边问:“那个男生是谁?”

“我不都说了吗,同班同学,我最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

“不然呢?”秦誉跟他熟了之后胆子也越来越大,张口就来:“非得我俩亲个嘴,证明你的猜想是对的才行对吗?”

“……”

彭岚跟他大眼瞪小眼片刻,有种啼笑皆非的无奈:“你这脾气到底随了谁,一点都不像你爸妈。”

秦政稳重自持,徐悠悠温和有度,偏就生了个不着调的儿子。

秦誉没好气:“我也觉得我不像他俩,说不定当初在医院抱错了。”

“行了,不扯别的,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必须提醒你。”

彭岚看着他说:“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会被别人注意到。今天的事不算太严重,过去就过去了,但你得长个记性。”

“在外面跟别人要保持适当距离,不管是你的朋友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人也罢,一旦被拍下来曝光,影响的不只是你,跟你一起的人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誉敛眉沉默,片刻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彭岚欣然一笑:“知道就好,今后注意。”

从办公室出来,秦誉才看到叶安屿给他发的消息。

叶安屿:事情解决了吗?

秦誉:解决了,放心吧

叶安屿:彭岚有说什么吗?

秦誉:说了一堆,忘了

叶安屿:……

上辈子因秦誉的缘故,叶安屿跟彭岚打过几次交道,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刻。

一是彭岚确实能力很强,眼光毒辣,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秦誉根本走不了那么长远。

二是彭岚知道两人的关系后,曾私下找过叶安屿,像谈判也像威胁,直言他不希望有人影响秦誉的前途。

那时秦誉羽翼丰满,脾气也比年少时强硬不少,彭岚管不太住他,不然也不会由他闹出那么多绯闻。

叶安屿在这方面跟他达成共识,表明自己甘愿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人,永远不会成为刺向秦誉的利剑。

彭岚是个很出色的经纪人,也是秦誉歌手生涯最大的伯乐。

而如今,彭岚大概已经对他跟秦誉的关系起了疑心,但没有确凿的证据在前,彭岚不会轻举妄动。

所以他们要小心一点才行。

叶安屿点进聊天页面的红点,除了李超,班里跟他关系好的同学都发来了消息。

有好奇打听的,有担心他被骂的,也有直接嗑生嗑死的。

丁宜:天呢,叶子你跟我说实话,你跟秦哥是不是有一腿?

叶安屿哪会跟她说实话,回道:少胡思乱想,没有的事,作业写完了吗你,后天开学了

丁宜:啊啊啊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一笔没戳呢!

叶安屿:我都写完了呢

丁宜:……

丁宜果断下线,叶安屿看着她灰掉的头像,忍不住笑了声。

后天开学,不只丁宜在熬夜补作业,秦誉也是。

他补就补吧,非要开视频看着叶安屿,写两行瞅他一眼,看得叶安屿都不好意思了:“你能不能认真点?”

于是秦誉干脆撂下笔,托着下巴认真地盯他。

叶安屿:“……”

他没理这座望夫石,低着头继续写题。

秦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越看越喜欢,忽然道:“一直没问,你将来想考哪个大学啊?”

叶安屿眸子一动,说了个如雷贯耳的校名。

他上辈子高考失利,最后去了本省一所大学,虽然也没那么差,但心中一直留有遗憾。重生后他一直把梦校当做目标,希望这次能如愿。

只不过以他目前的成绩,说出这个大学,多少有点自不量力,秦誉却异常惊喜:“诶,正好,跟我想去的学校在一个地方,到时候咱俩就去外面租个房子,住一起怎么样?”

听起来很令人心动,叶安屿也有些憧憬,但他想得更多,难免忧虑:“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他可不想再跟秦誉捆绑着上热搜了,心脏受不了。

秦誉无所谓道:“就说你是我的合租室友。”

叶安屿笑了声:“你一个明星还得跟人合租?”

秦誉理直气壮:“那又咋了,且不说我不红,就算我真红了,我想住哪就住哪,管得着么他们。”

叶安屿笑了一阵。

秦誉接着跟他聊起拍综艺的事,惆怅道:“姓彭的说这综艺全程直播,一到周末就得去录,还得住那,我想陪你都费劲。”

叶安屿想了想说:“那我去找你。”

“真的?”秦誉倏地咧开笑容,“爱你又多了一点。”

“骗你做什么。”

叶安屿重新拿起笔做题,不跟他扯皮-

开学之后就是一轮复习,学校还搞了个讲座,着重强调一轮的重要性。

把一众虚度寒假的学生说得心虚又焦虑,叶安屿没什么感觉,他这个寒假过得跟期末差不多。

尤其是那天跟秦誉聊完自己的梦想后,叶安屿更是跟打了鸡血一样。

还剩一年半,如果他能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那他就可以跟秦誉待在同一个城市。

就像秦誉说的,他们可以租房住,像上辈子那样朝夕相处,以恋人的身份。

他憧憬着未来,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总复习阶段的学习任务很重,课桌上的试卷堆了一张又一张,黑板旁边也挂上了高考倒计时的牌子。

虽然还早,却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几天后,《声路历程第二季》官宣。

这档音综可以说是目前最受欢迎的综艺之一,选手名单甫一公布,就引起了极大的热度。

有出道多年的实力唱将,也有素未谋面的地下歌手,差异悬殊,但没人敢定论谁会走到最后。

节目全程直播,全民投票,实力才是王道。

秦誉是里面最年轻的,海报中他抱着吉他,扬起下巴睨向镜头,一脸桀骜,浑身张扬的少年气。

实验建校以来就没出过这种人才,直接打印了这份海报,贴在了校门口的宣传栏上。

不只是学校,秦誉之前上过的声乐补习班也与有荣焉,把海报贴在了市中心。

白送的宣传招牌不用白不用。

叶安屿放学路过的时候,看到好多小姑娘排着队跟海报合照。

他弯起嘴角,心想,光芒万丈的大明星是我男朋友。

可他男朋友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了。

彭岚给秦誉接了个代言,他又要拍代言,又要拍海报,不得已请了两天假。

叶安屿知道这些都是必然,秦誉只会越来越忙。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有时仍不免感到酸涩失落。

他私心里希望秦誉只属于他一个,却也清楚地知道秦誉注定万人瞩目。

好在秦誉似乎察觉到了他这份不安,手机上的消息从未断过,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地跟他打视频。

在外头那么耀眼的一个人,在叶安屿面前却会腻腻歪歪地喊“宝宝”

叶安屿最开始听到这个称呼还会不好意思,现在听多了也习惯了,有时候情到浓处,也会吐出一个很肉麻的称呼。

秦誉听得人都酥麻了,让他再叫两声,叶安屿不肯。

秦誉隔着屏幕逗他,把人逗恼了,直接挂了视频。

大休那天叶安屿骑车去净土买资料,迟皓还在那打工,叶安屿没给他眼神。

付钱的时候老板开玩笑道:“之前跟你一块的那个小男生现在成明星了,你有空帮我找他要一张签名照,我侄女可迷恋他了。”

叶安屿笑着应允:“好,下次来给你带着。”

临出门的时候迟皓突然叫住他,叶安屿脚步微顿:“什么事?”

迟皓问:“你们的关系还是跟之前一样好吗?”

叶安屿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淡淡道:“当然,未来也会一直好下去。”

“那就好。”迟皓笑了下,话止于此,跟他说了声再见。

冬去春来,三月初气温回升了不少,但还是冷清。

路上的花花草草冒出了嫩芽,在料峭春寒中显得生机勃勃。

春天总是让人满怀希望的。

学校组织了一次月考,叶安屿考了第六。成绩起起伏伏很正常,稳住心态就好。

秦誉的排名掉在了他后面,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别人来说可能是考砸了,但对秦誉来说,顶多就是这段时间复习不够,下次努努力,马上就能追上来。

他现在最上心的就是即将开拍的综艺,两天前已经动身去了外地。

两人齐头并进,虽然梦想不一样,但方向是一致的。

叶安屿期待地想,只要他们努力一点、小心一点,别出什么茬子,未来必定是光明坦荡。

第 63 章

周六下午, 叶安屿去高铁站的路上有些堵,李超跟王东然不停给他发消息催促。

离列车发车还有十分钟,叶安屿终于冲了上去。

李超朝他扬手:“这儿!”

叶安屿下了出租车就开始冲刺,现在有种跑完1000米的感觉, 喉咙干裂, 喘息不止。

列车缓缓发动, 李超有点兴奋:“秦哥看到咱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三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王东然坐在中间, 左看看右看看:“都瞒住了吧,没走漏风声吧?”

叶安屿摇头, 咳了声说:“放心吧, 昨晚问他要位置的时候, 他什么都没问。”

秦誉正在北京录制,节目还没正式开始,他录的是宣传片,还有一些采访。

昨晚两人照常视频,叶安屿说他住的地方不错, 问他是什么酒店。

秦誉直接把实时定位甩过来,是家五星级酒店。

叶安屿随即就把位置转给了王东然和李超。

他们去找秦誉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给他过生日。

这原本是叶安屿的想法,周五那天无意中说漏嘴,被李超知道了, 于是就变成了三人行。

路上四个小时, 到站的时候正好下午五点。三人先去拿了生日蛋糕, 然后根据秦誉给的位置,直接打车过去。

又是堵车又是红灯, 一路颠簸,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已是傍晚。

酒店金碧辉煌, 叶安屿神情淡然地走在最前面,李超跟王东然缩着脖子跟在他后面。

李超忍不住感叹:“我靠……秦哥住这么牛逼的地方。”

王东然小声道:“我都不敢乱看,这些穿黑衣服的是保镖吗?”

叶安屿笑了声,说:“酒店工作人员,不是保镖。”

酒店逼格很高,叶安屿上辈子见惯了这种地方,心里毫无波澜。

他把身份证递过去,示意前台给他们开三间房。

“不好意思先生,标准间已经没有了,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为您办理三间豪华单人间。”

叶安屿沉默片刻:“豪华单人间多少钱?”

前台小姐笑容可掬地报出一个数。

叶安屿嘴角一抽:“……算了吧。”

他把身份证收回来,一筹莫展之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管那么宽呢,微博是我自己的,我不想发。”

秦誉昂首阔步地从前门进来,头上扣着鸭舌帽,脸上带着墨镜口罩,语气满是不耐。

抗议无效,彭岚态度更强硬,让他今天必须发微博营业,说完挂了电话。

秦誉一肚子气没地撒,路过前台的时候,视线不经意一瞥,接着整个人就怔住了。

三人从他进门起就在默默注视,现在见他这幅反应,直接笑趴了。

叶安屿举起手里的生日蛋糕,满脸笑意地扬起眉梢:“特意来给你过生日,开心不?”

秦誉口罩下的嘴慢慢张大,狂喜之下说不出别的,就俩字:“我靠!”

李超拍了下他的帽檐:“你这一身挺像样啊。”

大庭广众之下不便多说,秦誉一听标准单人间都满了,直接道:“给他俩一人开一间豪华单人间,刷我的卡。”

王东然:“阔气!”

李超跟王东然美滋滋地接过房卡,剩叶安屿原地茫然。

秦誉意味不明地冲他笑:“你跟我住一间。”

“……”

四人一块进了电梯,一路上说说笑笑,直奔秦誉房间。

房间在十二楼,居高临下,风景特别好。

叶安屿把蛋糕放在桌上,他本想给秦誉买束花来着,碍于两个大电灯泡在,没好意思买,生日礼物还揣在兜里,打算等会没人的时候再拿出来。

几人都没吃晚饭,秦誉想点外卖,其余三个不同意,过生日吃外卖多磕碜,非要请他下馆子。

秦誉:“快饶了我吧,我经纪人三令五申让我少在外面抛头露面,吃外卖多好啊,划算又省事,正好我知道几家好吃的,点了给你们尝尝。”

他都这么说了,其余人也没再强求。

点了一桌子外卖,跟吃大席似的。

本来还要点酒,被叶安屿拦住了,“明天下午得坐高铁,别喝了,万一睡过头怎么办。”

“也对。”王东然惋惜道:“下次吧秦哥,下次咱哥几个喝个痛快。”

吃一半秦誉想起彭岚让他发微博营业的事,筷子一顿:“等会,我拍个照。”

他拿起手机,咔嚓一拍,完事。

叶安屿提醒:“你检查一下有没有露出什么东西,别拍完就直接发。”

“有吗?”秦誉点开照片放大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毛病。

叶安屿也扫了眼,点头:“这张可以,等会加个滤镜还好看点。”

“好。”秦誉听他的。

王东然眼珠子在他俩之间打转,咂舌:“秦哥怎么这么听叶子的话?”

李超接道:“跟两口子似的。”

他随口一句调侃,叶安屿差点噎住,欲盖弥彰地咳了声:“别瞎扯。”

吃完饭切蛋糕,先按流程走了一遍,最后许完愿吹蜡烛,居然吹不灭。

秦誉不信邪,使劲一吹,“十”灭了,“九”颤颤巍巍又复燃了。

王东然乐了:“你刚许的什么愿望,这么难实现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誉的脸色微妙一变,瞄了眼叶安屿。

但他一向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使出测肺活量的劲,总算是把“九”吹灭了。

秦誉自我安慰:“看来还是能实现的,就是可能过程坎坷了点。”

蛋糕是叶安屿提前订好的,他特意查了一番,选了一家口碑不错的蛋糕店,跟店主沟通后定了款式。

蛋糕上画了很多人,最中间的是十九岁的秦誉,抱着吉他笑得阳光明媚,肩头还有一只狸花猫。

身旁都是他的家人和朋友,戴眼镜的是叶安屿,抱着篮球的是李超,双手插兜的是王东然,还有穿西装的秦政、明星范十足的徐悠悠……

秦誉舍不得切,一刀下去切谁身上他都不乐意,最后没办法,先把自己切了。

几人边吃边闹,脸上都沾了奶油,吃完蛋糕后撑得腰都直不起来。

时间也不早了,秦誉把俩碍事的赶走,关上门,屋里只有他和叶安屿。

秦誉走过去抱住他:“我今天真的特别开心。”

他抱得太紧,叶安屿不由自主地仰着脖子,腰快折了,笑道:“好了,知道你开心,先撒手,我要站不住了。”

“站不住就倒我怀里。”秦誉腾出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歪头亲他的唇缝。

眼镜还没摘,硌得鼻梁疼,叶安屿被亲到腿软,真站不住了,腿弯一颤,整个人扑进他怀里,脸色通红。

秦誉稳稳当当搂住他,把碍事的眼镜取掉,随手扔在软垫,然后把人打横抱起,扑在床上亲了个够。

喘息声交织在一起,蛋糕的香甜在唇齿间萦绕。

叶安屿的领口被扯开了,露出一片白皙的脖颈,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更何况他嘴唇嫣红,失去焦距的双眼透着迷离,躺在床上一副任人采拮的样。

画面冲击感太强,秦誉当即就有点把持不住。

他扑上去,撑在叶安屿腰侧的手突然多了抹凉意。

秦誉低头一看,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个素环。

“送给你的。”叶安屿的声音透着哑,“生日快乐,亲爱的。”

尺寸刚好。

是他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也是他想和对方相守一生的心愿。

秦誉仔细端详着这枚素环,又郑重地戴回去。

他眼眶发热,俯下身把脸埋在叶安屿的颈侧,一下一下地亲他。

眼下气氛太好,之后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情迷意乱之际秦誉不忘安全措施,哐当一下把床头柜拉开,往里一摸,果然有。

他经验为零,青涩又莽撞,叶安屿被他弄得倒吸凉气:“……你等会。”

这种时候被叫停,秦誉憋得难受:“怎么了?”

“你得先那什么……”叶安屿整个人像是被蒸熟的虾,白里透着红,话也说不出口,捂着脸道:“要不我自己来。”

自己来?

秦誉懵了一下,接着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得头皮发麻。

太……

太牛逼了。

叶安屿熟能生巧,还不忘引导秦誉,搞得秦誉面子上挂不住,有点崩溃:“你这都哪学的啊?”

叶安屿避而不答,他太了解秦誉了,知道怎么样能调动他最大的情/欲。

最后也不知道折腾到多晚,从床上滚到床下,姿势换了不少,叶安屿实在吃不消,中途昏睡过去。

失去意识前唯一的记忆就是秦誉扣住他蜷缩的手指,素环微凉,叶安屿撑开濡湿的眼,看见秦誉低头吻住他的手背,说:“谢谢宝宝,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

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房间被收拾了一遍,垃圾桶换了个塑料袋,叶安屿身上也很清爽,可以看出秦誉事后工作还算到位。

窗帘拉着,屋里有些昏暗。

叶安屿眼睛红肿,嗓子干疼,一看床头,秦誉连水都给他备好了。

水温适宜,叶安屿一口气喝了半杯,想撑着身子坐起来。

结果腰还没直起来,一股要命的酸痛感让他眼前一黑,又直直地倒下去了。

躺了没两分钟,听见刷房卡的声音,秦誉回来了。

他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一回来就奔向叶安屿床边。

见他醒了,登时眼睛一亮,嘘寒问暖道:“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

叶安屿不想说话,眉心蹙着,难受。

而秦誉食髓知味,整个人相当餍足。

两厢一对比,叶安屿更难受了。

“昨晚是我过分了,不应该那么折腾你。”秦誉不要脸道:“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叶安屿想起昨晚这人一系列令人发指的行径,气若游丝:“……你给我滚。”

秦誉装没听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叶安屿伸手挠他,他就把人家手指捧起来亲,亲完还检查了一下:“等会我给你剪剪指甲,挠得我后背疼。”

他骚话一套接一套,叶安屿说不过他,又躺了将近一小时,叶安屿勉强下地,脚步虚浮,坐不敢坐,只能站着。

衣服也没法穿了,都被秦誉扯烂了,他身上穿的都是秦誉的衣服,有点大,显得整个人更虚了。

秦誉打电话叫来保洁,床单被褥全换了新的。

他忙活一通,一转头看见一脸幽怨的叶安屿,凑过去道:“那什么,我刚还下去买了药膏,你那还疼得厉害吗?要不我给你抹抹?”

“……”叶安屿脸红,瞪他:“不用你抹。”

“我走之前还肿着呢,抹抹吧。”

“……不用。”

秦誉挠挠耳朵:“啧,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昨晚不还挺那什么的,再说咱俩该干的都干完了,别见外嘛。”

叶安屿想把他的嘴缝起来,无力道:“求求你闭嘴吧,我快饿死了,饭呢?”

第 64 章

中午吃饭, 李超跟王东然也来了。

两人一进门就注意到秦誉脖子上多了个东西,李超凑近去看:“这什么……戒指吗?”

“素环,好看不?”秦誉半点不心虚,神采飞扬地给他们炫耀。

他活在镜头前, 手指上多了个东西肯定会被议论, 秦誉倒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 就怕把叶安屿牵扯进来。

但他也不想让叶安屿的心意放在角落里蒙尘, 于是一大早出去买了个绳, 把素环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衣服一挡, 自然不会引起注意。

李超跟王东然只当这是他的装饰品, 瞅了几眼就没再关注。

“中午吃什么?”王东然问。

秦誉说:“外卖。”

一听秦誉又要点外卖, 李超一脸匪夷所思:“不是……我们千里迢迢来这就是为了吃外卖吗,咱真的不去下馆子吗?我看旁边就是火锅店,去吃个涮肉多香啊!”

王东然附议:“就是。”

“我已经点完了。”秦誉嘿嘿一笑,“行了,快坐下吧, 饭快到了。”

李超和王东然无奈坐下,瞅见叶安屿身上的衣服有点眼熟,王东然疑惑:“叶子怎么还换了身衣服?不是没带行李箱吗?”

秦誉替他解释:“哦,他昨晚不小心把水倒衣服上了, 都湿了, 就穿了我的。”

理由很充分, 俩缺心眼的没有丝毫怀疑。

叶安屿特意从秦誉衣服堆里翻了件衬衫穿上,纽扣系到最顶, 遮住了昨夜暧昧的痕迹。

门被敲响,秦誉把外卖拿进来, 又把软垫铺在叶安屿椅子上。

叶安屿轻轻坐下,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不可言说的感觉给刺激得眉心一皱,整个人都绷紧了。

李超不解:“为什么只给叶子拿软垫?我俩也要。”

秦誉在叶安屿旁边坐下,到现在眉眼里都透着喜气:“你要什么要,就一个,快吃饭吧。”

他把外卖挨个拆开,结果一桌子除了米粥就是素菜,清汤寡水,见不着一点荤腥。

李超跟王东然脸都垮了,好在秦誉还念及那么点兄弟情,给他俩点了披萨。

王东然灵魂发问:“你是要当和尚吗?”

“谁要当和尚了,我要当俗人。”秦誉把米粥递到叶安屿手里,笑眯眯的,“小心烫。”

叶安屿接过,舀起一勺慢慢吃着。

他挺着腰,屁股不敢坐实,吃顿饭像是在受刑,没吃两口就说饱了。

李超尝了口米粥,感觉嘴里能淡出个鸟来,索然无味道:“你这跟伺候月子似的。”

秦誉笑得呛了下,目光往叶安屿身上瞟,被他瞪回来。

吃完饭已经快两点了,他们是下午六点的列车,还有点时间。

正好李超带来了扑克牌,三个人凑在一起玩斗地主。

叶安屿没加入他们,他只想躺着。

三人打牌吵吵闹闹,叶安屿睡也睡不着,倚靠在床头刷手机。

秦誉怕冷落了他,时不时过来刷个存在感,给他倒热水,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

“哎呦我去,你怎么真跟伺候月子似的。”李超打趣一句,倒也没想多,转头问叶安屿,“叶子咋了啊,怎么看着情绪不高?”

叶安屿面不改色:“感冒了,不太舒服。”

他神情恹恹,李超没再多问,让他好好休息。

叶安屿平躺在床,心不在焉地刷着微博,有点后悔昨晚的冲动。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等会要去坐四个小时的动车,想想就要命。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刷到了秦誉昨晚发的微博。

【秦誉V:十九岁生日快乐,特别幸福的生日。】

下面是三张配图。

第一张是吃得杯盘狼藉的外卖,第二张是切了一小块的蛋糕,第三张是月光落在地板上的光影。

前两张一目了然,唯独第三张云里雾里,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只有叶安屿明白,那束光是关灯后房间里仅剩的光亮,也是昨夜缠绵的唯一见证。

他脸色一红,回忆涌上心头,昨夜的场景历历在目。

叶安屿有些口干舌燥,不敢再看,点开评论区翻了翻。

评论七嘴八舌,基本上是清一色的祝福,也有心疼秦誉过生日吃外卖的,没有太多人关注第三张图,只当他是随手一拍。

叶安屿眼睛还没消肿,屏幕看久了有些发涩,他正要退出微博,忽然刷到一条最新的评论。

——“麻烦出来解释一下,校园霸凌是真是假?[微笑]”

叶安屿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他做了个深呼吸,退出当前页面,点进热搜,一眼看见最醒目的那个——

#秦誉校园霸凌#

词条热度飞涨,直接挂在了热搜第一。

和上辈子一样,在秦誉逐渐成名时,黑料铺天盖地而来。

热门第一直接发了十多张图片,上面配着鲜红的大字,生怕人看不懂,字字句句满是尖锐,看得叶安屿浑身血液都凉了。

——有秦誉因打架被处分的通报,有秦誉跟人扭打成团的视频,有一年前秦誉逞口舌之快发的动态,还有所谓年级群里对秦誉校园霸凌的控诉……除了聊天截图不知是真是假之外,其余的都是事实。

各大营销号纷纷下场转发,舆论迅速发酵,讨论度居高不下。

不出三分钟,秦誉微博底下已全是不堪入目的谩骂。

而当事人现在还在打牌,激动地扔出四个2:“我赢了!”

话音刚落,彭岚的电话就打来了。

秦誉刚赢了牌,心情特好,他满脸笑容地接起电话,半点心理准备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黑锅砸蒙了。

他只觉得刹那间天旋地转,缓过神后气得怒火中烧。

“这踏马算哪门子校园霸凌?我霸凌谁了我,明明是那几个孙子先招惹的我,我打回去有什么错?”

彭岚比他冷静多了,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叮嘱:“你待在酒店别走,娱记跟狗仔估计已经在下面蹲着了,你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听我的话,这事我来摆平。”

秦誉嚷道:“我直接发个微博解释不就得了,凭什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彭岚也是心力交瘁:“你解释就是狡辩,狡辩就是确有此事,只会越抹越黑。”

秦誉瞠目结舌:“我靠,还讲不讲理啊!”

窦娥都没他冤。

彭岚被他的语气逗笑,叹了口气道:“行了,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已经安排紧急公关了,有事我会联系你,陌生电话不要接,微博也不要看,千万别一时冲动在网上发些什么,不然我真救不了你。”

挂了电话,秦誉已经气成了河豚。

王东然跟李超面面相觑,直到看了微博,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超义愤填膺:“这他妈血口喷人啊!实验哪有这个群,聊天记录明显是伪造的!”

王东然也怒了:“秦哥人缘这么好居然被说是校园霸凌,我真踏马……能告他们造谣吗?”

秦誉一声不吭,倚着墙低头翻看微博。

这次爆料明显是有备而来,几乎所有人都在指责和谩骂,各种不堪入目的字眼充斥在这一方屏幕。

校园霸凌无疑是网友们的共同雷点,舆论已经形成一边倒的趋势,除了少许粉丝还在为他辩解,其余人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把秦誉淹死。

无论他如何愤怒、憋屈,隔着屏幕都无济于事。

甚至有人扒出了他越来越多的生活照,照片里不只是他自己,还有他的朋友、家人、爱人,他所在乎的一切都成为了网友们攻击的对象。

秦誉跟徐悠悠的关系也随之被曝光,连一向低调行事的秦政也被暴露在公众面前。

决赛夺冠被扣上“资本”的帽子,所有的荣光都成了污点。

秦誉气得手都在发抖,屏幕里的东西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顷刻间便摧毁了他的一切。

他昨天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绝望。

秦政和徐悠悠的电话接连打过来,还有昔日乐队的伙伴、学校的老师、同学,电话一个接一个,都是关心安慰的话语,手机的消息更是多得看不过来。

一颗坠入冰窟的心被浇上热水,让他在四面楚歌的绝境中感受到了弥足珍贵的温暖。

秦誉红了眼眶,几乎握不住手机。

“别看了。”叶安屿把手机从他手里抽走,摁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椅子上。

扑克牌还没来得及收拾,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氛烟消云散,屋里几人脸上皆是凝重。

时间快到了,他们该动身去车站了。

但没有人提这个。

叶安屿手指拨开窗帘,透过缝隙往楼下看,果然看到娱记的身影,面包车还不止一辆。

他轻轻叹了口气,实在不忍心把秦誉一个人丢在这里。

叶安屿转身,腰肢被一把搂住,秦誉把头埋在他的腹部,衬衫很薄,温热的湿意渗透到皮肤上。叶安屿一愣,心疼随即泛滥成灾。

秦誉鲜少流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叶安屿顾不得还有旁人,抬手摸了摸秦誉的后脑,低声安慰:“会过去的,不要怕。”

秦誉一声不吭,只是抱了他一会,而后松开手,吸了吸鼻子:“我才不怕,大不了不干了,谁稀罕。”

这话带了赌气的成分,叶安屿看了眼身上的湿渍,说:“你这样想岂不是随了他们的意?绝地反击才是最好的报复,本就是无中生有的假料,说得再真也是假的,别灰心。”

叶安屿的话让秦誉短暂地振作起来,他眨回眼中的湿意,抬头对上李超和王东然惊疑不定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跟叶安屿的举动有点过了。

秦誉轻咳一声,索性演下去。

他朝李超张开胳膊,一搂,把眼泪蹭干净,再去搂王东然,王东然躲开了:“别别别……你先把你的鼻涕擦了。”

“你嫌弃我?”秦誉心碎,“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嫌弃我。”

“一码归一码。”王东然抽了张纸给他:“快擦。”

秦誉擤完鼻涕,抱着他说:“你胖了,该减肥了。”

王东然瞪眼:“看你哭的份上我不揍你,撒手。”

“谁哭了。”秦誉不认账。

气氛总算轻松了一点,叶安屿看了眼时间,秦誉反应过来,语气中透着失落:“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三人沉默,都不想走。

但明天周一,还得回学校上课。

秦誉说:“没事,你们走吧,我已经缓过来了。”

叶安屿不太放心:“要不我跟宁姐请个假吧,宁姐应该会同意的。”

王东然跟李超表示赞同。

秦誉立马道:“别,楼下都是摄像机,万一又拍到咱们同框,你们会被我连累的,快走吧。”

又磨蹭了十分钟,叶安屿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秦誉把他们送到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秦誉站在外面朝他们挥手。

电梯门在眼前合上,三人皆是沉默,气氛低落。

明明来的时候还是兴高采烈,怎么偏就出了这档子事。

到了一楼,远远便看见酒店门口多了几辆面包车。

幸好酒店安保森严,娱记们只能干等,逡巡的目光扫视过每一个从酒店里出来的人。

暮色四起,光线有些耀眼,叶安屿戴上兜帽,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三人并肩出门,叶安屿甚至能感受到四周的目光一下聚集到他们身上,审视片刻后又很快移开。

迎面缓缓驶来一辆保时捷,看样不像娱记,叶安屿收回视线,坐进路边的出租车里。

殊不知,就在他即将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保时捷后窗悄然降下一道缝,里面的人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了他。

第 65 章

周一上课, 秦誉没来,学校里议论纷纷。

十三班同学们跟秦誉朝夕相处,最了解他的性格和为人,都在为他打抱不平。

“秦哥明明是反校园霸凌, 我去年被人堵, 还是秦哥帮我出的气。”

“上学期打球被别班阴了一把, 害得我右脚骨折, 还是秦哥帮我把那人揪出来的。”

“我秦哥简直就是正义的天使!”

“就是啊, 那些狗屁通报能证明什么,校领导倒是出个声啊。”

“要不咱们一块去亮总办公室?老师们总不会坐视不理吧。”

“走!咱们一块去!”

十三班众人气得够呛, 冲动之下直接揭竿起义, 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奔着亮总办公室去了。

结果推门一看, 里面不只有亮总,还有十三班各科老师,以及几个陌生面孔,手里还拿着录音笔。

亮总被打断,无奈叹气:“稍等, 刚刚那段我等会重新说一遍。还有这些都是秦誉的同班同学,他们也可以帮上忙。”

一群愣头青瞬间哑了火,伸着脖子往里瞅,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实际上根本用不着他们群情激昂, 彭岚早就联系上了学校这边, 老师们都愿意为秦誉出面澄清。

叶安屿早上来上学就发现学校里多了几辆车, 猜到是彭岚,倒是没想到他此刻就在办公室。

他站在最前头, 跟彭岚短暂地对上视线,又波澜不惊地别开。

他们这辈子还没打过交道, 现在还是陌生人。

“这小子人缘还不错。”彭岚扬起眉梢感慨一句,迎着一众目光提高声音:“各位同学先不要着急,我是秦誉的经纪人,谢谢大家愿意帮忙,不过现在手头的工作还没结束,请大家先回班等候,感谢。”

来的人太多,三楼走廊水泄不通,别班同学也闻讯赶来,办公室的门摇摇欲坠,发出即将寿终就寝的嘎吱声。

眼看局面要控制不住,亮总噌地站起来,虎着脸一通吼,吓跑了一大半。

剩下一半被宁姐领回去了。

彭岚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忍不住笑起来:“年轻真好啊。”他自顾自地感慨一句,毫不掩饰的视线随即落在叶安屿的身上。

叶安屿正往外走,自是没注意到身后投来的饶有兴趣的目光。

回到教室,宁姐关上门道:“我理解大家的心情,秦誉同学被冤枉,我跟大家一样生气,现在人家公司的团队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咱们听安排就行了,别过于浮躁,该上课还得上课,明白不?”

全班异口同声:“明白!”

叶安屿给秦誉发了条消息,问他现在怎么样。

秦誉很快回复:我没事,公司还派了人看着我,生怕我想不开去跳楼

这也太小瞧秦誉的心理素质了。叶安屿笑了声,打字:彭岚来学校了

秦誉:我知道,他不让我跟着

叶安屿:非常时期,你还是别露面了

秦誉:我就是想见见你

叶安屿一顿,说:我也想

他垂着眼睛打字,心里泛起酸胀。

上辈子发生这事的时候他跟秦誉并不熟,只能以同学的身份默默关注他,不敢问,也不敢安慰,现在才知道秦誉面对这一切时的无助和委屈。

毕竟才十九岁,心性还不够成熟,刚有名气就被扣上这么大一口黑锅,能淡定才怪。

叶安屿隔着屏幕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用言语安抚他的情绪,期盼彭岚的速度能快一点。

事实证明彭岚的办事效率确实够快,当天中午就录完了所有需要的音频,临走前不忘表达感谢,给老师们送了鲜花,给同学们点了奶茶。

叶安屿站在教室窗边,目送一辆辆轿车驶离学校,忽然眉心一蹙,觉得其中一辆特别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车子离开视线,叶安屿咬着奶茶吸管,很快把疑虑抛之脑后。

晚自习无人看班,班主任都开例会去了,叶安屿正低头学习,突然听见后面一声惊呼:“反转来了!”

教室里瞬间躁动起来,一个个从书本里抬起头,满脸喜出望外。

带手机的直接掏出来点进微博,没手机的抓耳挠腮,伸长脖子凑过去看。

叶安屿点进热搜,前三个都挂着秦誉的名字,黑词条的热度正慢慢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秦誉澄清#,还有一个#秦誉母校师生共同发声#

老师们的夸赞,同学们的反驳,还有最牛逼的一个,是杨霆的录音。

叶安屿点开视频,画面一片黑,白色字幕无比醒目。

他没开声音,看字幕也能明白大概。

找杨霆这事还是叶安屿提醒秦誉的,彭岚知道后,直接以娱记的身份联系上了杨霆。

杨霆爆料的原因很简单,一是毁了秦誉,二是拿钱。

彭岚弄清两人的纠葛后,自然明白他的心理,开出高价要跟他见一面,谈话过程中循循善诱,成功录下了他亲口承认污蔑造谣的证据。

完事后顺便给杨霆发了律师函,算是出了口恶气。

打脸来得太快,上午还嚣张跋扈让秦誉滚出娱乐圈的网友,此刻全没了声音,开始灰溜溜地删帖。

舆论一百八十度扭转,可谓是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

秦誉实在忍不住,发了条微博:清者自清[中指]

这中指实在太有灵性,发了不到半分钟被彭岚逼着删了,换成了——清者自清[抱拳]

但已经被不少网友截图保存了下来,在他评论底下哈哈大笑。

《声路历程》趁着这波热度发布了宣传片,秦誉的名字直接钉在了热搜上。

晚上回家叶安屿跟秦誉通了个视频,一接通,秦誉激动得张牙舞爪:“太爽了太爽了!没想到真是杨霆搞的鬼!姓彭……彭叔套话这本事确实厉害。”

叶安屿听得想笑:“怎么开始叫彭叔了,之前不是一口一个姓彭的吗?”

秦誉哼了声:“他跟我打赌,说要是两天内解决这事,以后我就得喊他叔,愿赌服输嘛。”

叶安屿听他耀武扬威了一阵,末了问道:“明天去上课吗?”

秦誉:“去!再不去我期中考试就完球了。”

看他还惦记着学习,叶安屿莫名欣慰:“近期复习的内容不算很多,你要是跟不上,我可以给你补。”说完又觉得这话太低估秦誉,补了句:“不过你应该能跟上。”

秦誉才不觉得被低估,只觉得高兴,叶安屿怎么这么好啊,还给他补课。秦誉捧着脸,痴迷地看着他:“这么好的男朋友上哪找。”

叶安屿受不了他这眼神,捂了下屏幕:“别这么看我。”

“看都不让啊,那什么,”秦誉凑近,压低声音道:“我这两天闲得没事,努力钻研了一下,技术应该是有长进了,什么时候再来一次?”

叶安屿一开始没听明白,反应过来后直接红了脸:“都快被人骂死了,你还有功夫钻研这个!”

秦誉煞有其事:“闲着也是闲着嘛,我看了不少视频呢,学习我都没这么上进。”

叶安屿听不下去,捂脸:“你可闭嘴吧。”

第二天秦誉来上早读,一进门就收到了一波欢呼声。

他单肩挎着书包,动作潇洒地抱了下拳:“大恩不言谢,患难见真情,改天请大家吃饭。”

李超扯着嗓子喊:“改天是哪天啊?”

秦誉说:“期中考试结束吧,时间地点大家定。”

全班顿时欢欣鼓舞。

课间其他班同学闻讯赶来,跟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趴在窗上往里瞅。

热搜上引起轩然大波的人,现在居然穿着校服坐在教室里补笔记,多么令人惊奇的现实。

有种次元壁破裂的诡异感。

秦誉倒是没拿自己当人物,该上课上课,该打球打球,签名更是来者不拒,一天下来累得手腕都酸了。

比起同学们的热情,更让他吃惊的还有叶安屿突飞猛进的做题水平。

这段时间人心浮躁,叶安屿却一直紧绷学习的弦。

毫不夸张的说,他已经完全具备了超越秦誉的能力。

秦誉课间跟他讨论了几道题,被他清晰的思路给折服了,叹道:“我都没想到这个角度,你好厉害。”

叶安屿推了下眼镜,笑道:“你多做做类似的题就会了,都是之前学过的东西,不过……”

“不过什么?”秦誉问。

“不过我一定会超过你的。”叶安屿挑起眉梢,语气笃定。

天赋让秦誉闪闪发光,努力也可以让叶安屿同样耀眼。

秦誉就喜欢他这股坚韧不拔的劲,有点热血沸腾:“打个赌吧,赌期中考试谁考的更高。”

叶安屿应下:“好啊。”

秦誉狡猾道:“输了的人要答应一个要求。”

叶安屿笑着点头:“没问题。”-

周末,《声路历程第二季》准时开播。

秦誉这几天两头飞,一面准备着期中考试,一面准备着直播彩排,周五直接请假住进了节目组准备的宿舍。

别的都还好,最令他匪夷所思的是这节目居然收手机。

都怪他没把合同看仔细,一进宿舍楼手机就被没收了,都没来得及告诉叶安屿一声。

秦誉销声匿迹两天,再出现就是在节目直播现场。

叶安屿上辈子全程追完了这部综艺,现在重看一遍,心情是不一样的。

大概是一种……为男朋友骄傲的心情吧。

叶安屿起身出去接了杯水,姥姥在客厅看电视,四月份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意,叶安屿把阳台的窗户关了,又给姥姥递了个薄毯,这才放心地回屋看直播。

屏幕里导师依次出场,都是些大咖,除此之外还有上一季的热门选手做嘉宾。

即是综艺也是比赛,先是由导师选人组队,被选中的留下,没被选中的淘汰,组队成功后就是各轮pk,最终决出年度最强冠军。

叶安屿看得正入神,忽然听到客厅里电视没了声响,估计姥姥要回屋休息了。

他没在意,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结果下一秒就听见叮铃咣当几声响,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

叶安屿吓了一跳,立马放下水杯冲进客厅,看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姥姥。

人年纪大了,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个意外,更何况姥姥本就身体不太好。

她这次就是起身的时候稍微急了点,接着就是两眼一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醒来就在医院。

董倩出差在外,一时半会回不来,担子全落在了叶安屿身上。

他把仓皇和恐惧摁进心底,展露出成年人的镇定和担当,叶安屿一面安抚董倩说没什么大事,一面攥着化验单跑上跑下。

跑得太急,他拄着膝盖喘着粗气,在人流交织的医院感到一阵心力交瘁。

突然晕倒的病因可大可小,叶安屿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但当看到检查结果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宁愿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医院的仪器出了什么问题。

可老天就是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上辈子姥姥因肺癌去世,这辈子叶安屿早早带她去做手术,还以为自己终于弥补了遗憾。

现在医生却告诉他,姥姥得了脑瘤,动手术可以切除,但有一定的复发风险。

叶安屿浑浑噩噩,把报告单攥成了皱皱巴巴的一团,正好董倩的电话打进来,叶安屿接起,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三言两语说完,董倩直接崩溃。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们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挂了电话,叶安屿长久地站在走廊尽头,消毒水气味刺鼻,让他一阵恶心。叶安屿干呕几下,撑着窗沿的手指攥得很紧,骨节泛白,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电话又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叶安屿没接。

直到电话第三次响起,他才迟疑着接通,下一秒听到秦誉雀跃激动的声音:“喂?叶子,是我,你看节目了吗?”

叶安屿掐了掐眉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疲惫:“看了。”

秦誉语调上扬:“我刚下场,现场音响太顶了,震得我耳朵疼,手机还是我找工作人员借的,得亏把你的电话号码背下来了。”

叶安屿实在没有心情,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秦誉听出他的敷衍,话头一顿,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叶安屿不想打搅他的兴致,勉强笑了声:“我就是有点累,你继续说。”

秦誉又自顾自地说了很多,他好不容易借到手机,一次性把这几天的事全抖搂了个遍。

他很喜欢分享,主要是喜欢叶安屿事事有回应的样子,让他感受到自己被在乎。

可现在叶安屿除了“嗯”就是“噢”,再也没有别的话,语气中的敷衍隔着手机都能冒出来。

秦誉满腔热血被浇灭,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不快道:“你有在认真听吗?”

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叶安屿又泛起了恶心,他说不出别的话,紧皱眉头轻声道:“……我在听。”

“说谎,你根本就没听。”秦誉的声音冷了下来,直接挂了电话。

第 66 章

恶心劲终于过去, 叶安屿一双眼被逼得通红,通话已经挂了,他怅然若失地看着手机屏幕,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秦誉刚刚生气了。

叶安屿心头涌起几分惶恐, 正要拨个电话回去, 走廊那头传来护士的声音, 喊24床家属。

他急匆匆地赶过去, 病房里姥姥吐了一地, 叶安屿手忙脚乱地收拾一通

姥姥到现在还被瞒在鼓里,但她不傻, 从医生和外孙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什么, 紧张不安地问叶安屿:“小屿啊, 你说实话,姥姥是不是得什么病了?”

叶安屿强装镇定,笑着说:“哪有什么病,您就是身子太虚了,感染了病毒, 过几天就好了。”

他不敢当着姥姥的面说出事实,能瞒多久是多久,至少能让老人家心里舒坦点。

等姥姥输完液睡过去,叶安屿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 心事重重地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他仰头抵着墙壁, 疲倦到了极点。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拨号的页面, 叶安屿迟疑片刻,终究没有拨过去。

他真的太累了, 身心俱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实在腾不出心神去哄秦誉。

叶安屿闭上眼,自我麻痹似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董倩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副职场女强人的打扮,脸色却异常憔悴,眼睛红肿一片。

她进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姥姥,当即就有点绷不住,转过头眼泪夺眶而出。

姥姥还在沉睡,叶安屿扶着董倩出去,把各项检查单递给她,还有医生说的一堆注意事项,他一并转述。

董倩含着眼泪,一抬手抱住他,触手是挺拔坚硬的脊梁。

这一刻她才恍惚意识到儿子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

董倩留在医院照顾姥姥,叶安屿独自回家去拿衣物和日用品。

东西收拾完后,他去阳台把稍显枯败的花浇了一遍,窗户开着,风一吹,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他昨晚没睡踏实,挂念着姥姥,也惦记着秦誉。

秦誉自从昨天挂了电话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他。

第一期节目已经结束了,秦誉上午就回来了,叶安屿打来的电话他都没接,置气般故意冷着。

叶安屿叹了口气,知道是自己不对,因此颇有耐心地打了好几遍,这次不再是无人接听,秦誉直接挂断了。

再打就是关机。

叶安屿无措地攥紧手机,怎么办,他没想到秦誉会这么生气,他想哄人都没法哄。

太阳穴突突直跳,叶安屿患得患失,一时间想了很多。

最让他恐惧的想法就是……秦誉会跟他分手吗?

恐慌忧虑之下,叶安屿眼眶红了。

他锲而不舍地又打了几通,第十七遍的时候秦誉终于接了。

叶安屿咽了口唾沫,几乎有些不敢喘气:“……是我。”

“我知道是你。”秦誉的声音听来没什么温度,“刚在公司开会,没法接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主动解释了原因,语气却客套得像是在对陌生人说话。

叶安屿有些慌了:“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遇上了一些事。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最后一句近乎恳求。

秦誉沉默片刻,心已经软了大半,但还是硬着心肠装冷酷:“发生了什么事?”

叶安屿连忙把前因后果交代一遍,末了忐忑道:“你能原谅我吗?”

秦誉没回答,只是问了句:“你现在在哪?”

“在家。”叶安屿说。

秦誉:“等着。”

说完就挂了电话。

叶安屿茫然地握着手机,直到半小时后门铃响起,他才骤然回神,冲过去打开门,秦誉就站在他面前。

“你……”叶安屿不敢相信。

秦誉把门拉开一点,进去,反手关上门,动作流畅得像是进自己家,他问叶安屿:“家里还有人吗?”

叶安屿摇头:“没……”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紧紧抱住了。

叶安屿浑身一僵,动都不敢动,仍旧惶惶:“……你还生气吗?”

秦誉下巴垫在他的肩窝,长舒一口气:“傻子,我早就不生气了。”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他就是心里不舒坦想冷静冷静,原想等平静后再去找叶安屿问清楚,没想到叶安屿会接连打来那么多电话。

尤其是在听到叶安屿的解释后,他更是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心疼。

于是就不管不顾地赶过来了。

此刻看到叶安屿明显憔悴的面容,秦誉心里更难受:“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不想让你跟着担心。”

叶安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有点委屈:“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

“我真在开会。”秦誉在他颈侧上亲了一口,认真道:“不信我现在给彭岚打个电话,证明一下。”

见他真要掏手机,叶安屿赶紧摁住他的手:“行了行了,我信。你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吗?”

秦誉“嗯”了声,搂在他腰际的手不太老实,撩开衣摆往里面伸:“三天没见,我好想你。”

他指尖冰凉,叶安屿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被他的手掌弄得有些站不住,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挂在秦誉身上,喃喃道:“我也想你。”

秦誉被这话刺激到了,直接把他抱离地面,叶安屿惊呼一声,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紧接着倒在柔软的沙发上,被略显急促的吻攫取了呼吸。

窗外暮色四起,不远处传来人声的喧闹,而他们跌在沙发上,情迷意乱地接吻、抚摸。

橙黄色的光落在地板上,影子交错重叠,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

秦誉有些失控,叶安屿也抛弃了理智,全然忘了这是在自己家客厅。

他这两天实在是心身俱疲,此刻的欢愉就像解药一般,让他暂时忘记所有的烦恼,全身心沉浸在这令人战栗的快/感。

叶安屿很快在秦誉手里缴械投降,他没了力气,躺在沙发上任秦誉收拾。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两人俱是一惊。

是董倩打来的电话,问他还没收拾完吗。

叶安屿这才想起自己这趟回家是来收拾衣物的。

正事没干,荒唐事倒是干了个彻底,他心虚得冒汗,说:“快收拾完了,马上就过去。”

秦誉把卫生纸扔进垃圾桶,手掌依然粘腻,他看向叶安屿:“要走了?”

“嗯。”叶安屿别扭起身,被掀上去的上衣垂落下来,脸上仍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出一身汗,我去洗个澡。”

秦誉说:“我跟你一起。”

“不用。”叶安屿站起来,腿软,走路有点飘忽。

秦誉笑了声,跟在他身后:“我跟你一块吧,保证不干什么,就是怕你站不稳摔了。”

叶安屿回头推他一下,嗔怪道:“信你才怪,别跟着我。”

秦誉跌回沙发上,没再逗他。

他拿湿巾把指缝擦干净,仰头倒下去,回味着刚才的情|潮。

余晖映在天花板上,亮堂堂一片,秦誉眯起眼,视线不经意一扫,看到了一样东西。

心脏顿时沉了下去。

过了会叶安屿洗完澡出来,见秦誉脸色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秦誉没吭声,朝天花板扬起下巴。

只见天花板右上角居然藏着一个摄像头,被阳台上蔓延进来的藤条挡住了一部分,黑黢黢的镜头正朝着他们。

叶安屿看到摄像头,呼吸都快停了。

当初姥姥动完肺部手术出院,家里请了保姆,董倩特意在客厅安了个监控,后来姥姥身体好些了,保姆没再来,这个监控也没拆,摆在这无人在意。

时间一长,他都忘了。

如果刚才的一切被董倩看到……

叶安屿心脏一阵狂跳,几乎不敢往下去想。

秦誉起身握住他的手,叶安屿条件反射般要挣开,秦誉却攥紧了,看向摄像头,说:“如果阿姨真的看到了,我们直接坦白就好了,大不了挨顿揍,没事的。”

叶安屿脸色惨白地摇摇头,不可能的……董倩不是秦政,哪有秦誉想的这么容易。

更何况姥姥现在出了事,他不想在这个关头给董倩添堵。

就在他紧张到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秦誉突然道:“嗯?等会。”

叶安屿茫然地看着他走到墙角。

秦誉仰头盯着摄像头,端详两三秒后,扑哧笑了。

叶安屿都快哭了:“你笑什么?”

秦誉说:“这玩意没开。”

“……”叶安屿对上秦誉的目光,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真的吗?”

秦誉朝他招手:“真的,你过来看,指示灯没亮,关着呢,放心吧。”

叶安屿走过去看了眼,确实没开,他骤然松了口气,几乎有些头晕目眩,被秦誉一把抱住。

“怎么了你,吓成这样,我看阿姨挺好说话的啊。”秦誉不明所以。

叶安屿苦笑:“那你是不了解她。”

好在是虚惊一场,两人把客厅收拾妥当后,一块下了楼。

叶安屿去医院,秦誉回家,两人在路口分别。

路上叶安屿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无端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摄像头真的开着,如果他和秦誉真的被董倩看到,这件事该如何收场,他又该怎么面对董倩。

他成年后尚且无法说服董倩,如今还是个学生,董倩更是不可能听他的辩白,只会固执地认为他是心理出了什么问题,而不会理解他。

叶安屿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时间过得再快些就好了,等他考上大学,到时天高皇帝远,董倩想管也管不了他,就算真像上辈子一样跟他断绝关系,他也有独立的能力,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大休过后,叶安屿照常去学校上课。

姥姥的病用不着他操心,有董倩全天陪护在那。

董倩没继续瞒着姥姥,毕竟瞒也瞒不住,姥姥知道病情后整个人都萎靡了。

人老了,总会担心自己成为子女的拖累,现在得了这病,更是觉得自己朝不保夕,白白浪费钱浪费时间。

术前观察还需要一段时间,叶安屿有空就往医院跑,逗逗老人家开心。

最近天气也不太好,总是雾蒙蒙的,天空灰蓝一片,让人胸口发闷。

期中考试来临,考完秦誉兑现承诺,请全班同学吃了自助,钱包直接烧冒烟了。

叶安屿没去,他得去医院,实在没什么心情吃喝玩乐。

叶安屿不来,秦誉身处热闹中也没什么意思,吃到一半就找借口溜了。

回到家,瞥见二楼自己房间亮着灯。

秦誉蹙眉,快步跑上楼,见秦政在他书桌旁杵着。

“你怎么进我房间了?”语气不太高兴。

桌上摆着秦誉的相机,秦政慢悠悠收回视线,倒是一脸坦荡:“上周我给你的书你放哪了,里头夹了资料,我要用。”

“哦,在这儿。”秦誉俯身从书桌底下抽出两本心理辅导书籍。

他当时挂在热搜上一天一夜,秦政怕他被骂得心理出问题,特地给了他两本书,让他净化一下心灵。

看样是一点没看。

秦政接过,正要走,视线瞥到橱柜上的哆啦A梦:“什么时候买的?”

秦誉不满他参观自己的房间,撵他:“好久之前了,我要写作业,你快走,别打扰我学习。”

“自己涂的?”秦政不仅不走,还饶有兴趣,“手还挺巧。”

秦誉见他要伸手去拿,心里霎时一跳,哆啦A梦脚底写着叶安屿的名字,还画了颗心。

他冲上去抢:“你别动!”

他的反应过于强烈,秦政心中有几分微妙,没松手:“我看看怎么了。”

“不给你看!”

一个不松手一个使劲抢,最后不知道谁没拿稳,哆啦A梦哐当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第 67 章

哆啦A梦碎了之后, 秦誉整整一周没搭理秦政。

秦政知道自己不对,过后给他买了个更大更精致的哆啦A梦,秦誉没要。

叶安屿知道后安慰他:“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涂一个。”

秦誉依旧很失落:“算了吧, 我还是喜欢原来那个。”

他经常摆弄那小玩意, 在他心里这就是除火腿之外的第二个宠物, 珍贵得很。一想到这, 他更生秦政的气了。

“算了不说这个, 姥姥的病怎么样了?”秦誉转移话题。

叶安屿说:“情况还算稳定,近期可以动手术了。”

“那就好。”秦誉说, “姥姥一定会没事的。”

叶安屿惆怅一笑:“希望如此吧。”

傍晚霞光满天, 吃完晚饭两人沿着操场慢慢溜达, 印象里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惬意地说过话了。

“对了,考试前咱俩打了个赌来着,考的低的人要答应一个要求。”秦誉想起这茬。

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叶安屿名列第三,秦誉第四, 总分相差不到十分,秦誉输得心服口服。

叶安屿想了想说:“暂时想不到什么要求,能以后再说吗?”

秦誉笑道:“可以啊,随便你提什么, 我都答应你。”

叶安屿不知想到什么, 眸光幽深:“什么都能答应?”

“那当然。”

叶安屿朝他勾勾手指, 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打住打住, 这个不行,换一个。”秦誉坚决摇头。

“不是说什么都答应吗?”叶安屿撇嘴:“你就让我试试嘛。”

秦誉义正言辞:“不行!我纯1。”

叶安屿原本就是想逗逗他, 逗到最后差点把人惹恼了,又追上去哄。

秦誉佯装生气,胳膊揽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不行就是不行,再说信不信我在这亲你。”

叶安屿笑着讨饶:“不说了不说了,我错了。”

两人打打闹闹,叶安屿忧虑的情绪得到片刻放松。

但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天过后秦誉又动身去了节目组,而叶安屿也请了两天假。

姥姥即将动手术,他要时时刻刻陪着。

手术室外,叶安屿和董倩一起坐在长椅上等待。

董倩这段日子操劳过度,已经没什么形象可言了,口罩都遮不住憔悴,双手合十不停祷告。

等到后半宿,医生终于出来,舒了口气说:“手术还算顺利,肿瘤切除了。”

叶安屿终于松了口气,刚才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总算稳稳落回去。

他在医院守了两天,姥姥术后还需要观察,董倩抽空回了趟公司,叶安屿替她守着,晚上没地方去,就在长椅上将就着睡。

秦誉第二期节目他也没时间看,打开微博发现秦誉的名字在热搜上,点开一看都是他在舞台上的高光时刻。

节目反响很好,秦誉凭实力吸引了一大波粉丝,都在积极帮他宣传。

叶安屿为他高兴。

两人跟有心灵感应似的,叶安屿正要点开视频,秦誉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叶安屿有点意外:“怎么能拿到手机了?”

“限时二十分钟,给高位圈选手的福利。”秦誉说:“你那边怎么样,姥姥什么情况?”

叶安屿心里感动,声音柔和:“手术很成功。”说完又问:“你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秦誉当然有,语带笑意地跟叶安屿讲了跟多,连节目组的黑幕都抖搂出来了,不忘叮嘱道:“这事别往外传哈,咱俩知道就行了。”

叶安屿被他逗笑:“你上哪知道这么多八卦?”

秦誉臭屁道:“因为我人缘好,他们什么都愿意跟我说。”

他一顿搅和,叶安屿感觉空气都生动了不少,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走廊人多,他凑近话筒,几乎是用气音:“我好想你啊。”

秦誉被这声音撩得头皮发麻,压着情绪说:“我也想你。”

跟秦誉通完电话,叶安屿有种满血复活的感觉。

再累再疲惫,有心爱的人陪着,心里总有那么一处地方是踏实的。

董倩这趟回去把工作上的事忙完,又续了一个周的假,公司高层体谅她的情况,都给准了。

晚上叶安屿从住院部出来,抬头看见夜空繁星璀璨,他没着急打车回去,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发了会呆。

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秦誉跟人打架落了一身伤,他带着秦誉来医院,出来后貌似也是这样的景色。

眼前车水马龙,他日思夜想的人却不在身边。

叶安屿摸出兜里的手机,想给秦誉打个电话,摁开屏幕又犹豫了。

打了又能怎样呢,没法见上一面,只能徒增想念。

马路上绿灯亮起,人群车辆穿梭交织,一辆出租车从十字路口拐过来,稳稳地停在了医院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人。

起初离得远,叶安屿没在意。

直到那人一步步走到近处,他抬眼望去,愣住,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秦誉带着口罩帽子,眼含着笑意,低头瞧着他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叶安屿噌地站起来,惊喜来得太突然,他都没做好准备。

周遭人来车往,他克制地抱了秦誉一下,很快松开,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刚从公司出来吗,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顿饭?”

他高兴得有点晕,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秦誉笑道:“我吃过了,不饿,从公司出来先去了趟你家,看窗户没亮灯就猜到你在这,还真让我找着了。你坐这干嘛呢?”

叶安屿眨着眼睛看他,莞尔:“正想你呢,你就来了。”

秦誉看着他的笑,心里酥酥麻麻的,垂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但又顾忌这里人多。

“走吧。”他对叶安屿说。

叶安屿问:“去哪儿?”

秦誉被问住了:“我也不知道,去个人少的地方。”

叶安屿歪头一笑:“要不跟我一块回家吧。”

“走。”

两人没打车,就这么沿着马路慢悠悠地走,夜晚繁华,他们从闹市走到偏僻无人的小巷,路灯昏暗,把影子拉得很长。

叶安屿走得脚疼,磨磨蹭蹭的,秦誉在他面前弯下腰,说:“上来,我背你。”

四下无人,叶安屿顺从地趴在秦誉的后背上,被他拖着膝弯背了起来。

“轻了。”秦誉掂了掂,心疼,“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吃了。”叶安屿两手环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颈窝,“你今晚还回去吗?”

秦誉握着他腿弯的手一紧,心猿意马道:“留我过夜啊?”

叶安屿鼻尖蹭着他颈侧的皮肤,轻声道:“就是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自从秦誉参加节目后,他们总是聚少离多,在学校里不敢太过放肆,只有在四下无人的角落里才敢亲昵一点。

叶安屿的呼吸喷洒在秦誉耳边,痒痒的,有种难以言说的暧昧。

忽然,秦誉脚步一顿。

叶安屿不明所以,以为他累了:“要不我下来?”

“先下来。”秦誉屈膝让叶安屿落地,脸色有些沉。

他回头望了眼,路灯不明亮,只能看清眼前这段路,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低矮的树木和砖墙,静得令人心悸。

可他刚才明明听到了一声脆响,像是有人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塑料袋。

“怎……”叶安屿刚出声问,头顶骤然落下一样东西——秦誉把自己的鸭舌帽扣在了他头上。

叶安屿瞬间明白过来,脸色也是一僵:“是有人吗?”

秦誉把帽檐往下压了压,挡住叶安屿的脸,揽住他的肩快步往前走:“不清楚,先离开这。”

半路出了这么个插曲,秦誉也不敢再跟叶安屿回家了,万一真被拍到什么,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两人在巷道尽头分开,叶安屿回到家,还是有些担心,给秦誉打电话:“要不把这事跟彭岚说一下,也好有个防备。”

秦誉头疼:“说了他不就知道咱俩的关系了,算了,也不一定真有人,可能是我听错了。你别担心了。”

叶安屿仍有些不安,却也无可奈何。

他无心睡觉,时不时点进热搜看一眼,生怕有人深夜放锤。

他强打精神撑到凌晨,实在熬不住,握着手机睡过去了。

睡也睡不踏实,一大早就醒了,热搜依然无事发生。

叶安屿这才松了口气,睡了个回笼觉,中午醒来看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打了三遍,正好第四遍拨过来,叶安屿接通:“喂?”

对方直接报上姓名:“是我,迟皓。”

叶安屿愣了下,随后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迟皓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笑了下,解释道:“你在净土办过会员卡,我翻出来的。”

叶安屿无言片刻:“找我什么事?”

迟皓说:“就是想跟你聊聊,下午有时间吗,我请你喝咖啡。”

“不必了。”叶安屿声音稍冷:“我没时间。”

“真没时间吗?”迟皓笑了一声,悠悠道:“昨晚我都看见了。”

叶安屿呼吸一顿:“你说什么?”

“昨晚,巷道,你和那个明星,我全看到了。”

第 68 章

犹如噩耗降临, 砸得叶安屿心里骤然一沉。

迟皓很满意他的反应,留下了时间地点,随即挂了电话。

叶安屿再打回去,他已经关机了。

怎么会这么巧, 怎么偏就被迟皓看见了。

叶安屿脑中乱成一团, 他不知道迟皓想要跟他聊什么, 要挟吗, 除了这个叶安屿想不到别的理由。

他不由想起上辈子的迟皓, 偏执、疯狂,让人猜不透。

即便跟迟皓认识那么久, 叶安屿也不敢说自己真的看懂了这个人。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下午两点, 叶安屿准时出现在迟皓说的咖啡馆。

咖啡馆人不是很多,迟皓坐在最靠里的位置,叶安屿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表情冷淡道:“你想跟我聊什么?”

“先看看你想喝什么?”迟皓把菜单推到他面前。

叶安屿看都不看:“什么都不想喝。”

迟皓笑了下, 也不恼:“那就跟我来杯一样的,服务员,两杯冰美式。”

叶安屿往后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咖啡端上了只是淡淡地瞥了眼, 他不喜欢冰美式。

迟皓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看到了, 没拍照,也没告诉别人。”

叶安屿未置一词, 明显不太相信。

迟皓挑眉:“不信你可以翻我的手机。”

他还煞有其事地把手机推过来,叶安屿没动,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但仍旧没什么温度:“你到底要说什么?”

迟皓搅动着勺子,眼睫低垂:“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跟那个人,是真的在一起了?”

既然他都看见了,叶安屿也没再隐瞒,点头:“对。”

“你喜欢他?”迟皓看着他的眼睛问。

这话问的跟有毛病似的,不喜欢干嘛在一起,叶安屿耐住性子:“嗯。”

见他承认得毫不犹豫,迟皓倏而笑了下,神情玩味:“可他是明星,你觉得你们会长久吗?他火了之后还会喜欢你吗?”

叶安屿不想跟他聊这个:“我们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迟皓否认:“谁操心你们的事了。”

叶安屿:“那你问这些做什么?”

迟皓坦然:“就是想多了解你。”

“……”

短暂沉默后,叶安屿爆粗口:“你有病吗?”

他很少有说话这么难听的时候,现在是真被逼急了。

叶安屿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看不出来我根本就不想搭理你吗,为什么非要在我这刷存在感,我们很熟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真有病。”

迟皓自嘲般笑了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的诊室,你看向我的眼神让我莫名觉得咱俩似乎认识,那个眼神我记了很久,我真觉得咱俩上辈子可能有什么渊源。”

叶安屿冷笑一声:“上辈子是仇人。”

迟皓摇摇头:“不对,我觉得是情人。”

“……”

叶安屿耐心彻底耗尽,既然迟皓没有拍照,也没留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他又何必在这跟他浪费口舌。

见他要走,迟皓喊住他:“等等。”

叶安屿冷冷看向他。

迟皓耸肩:“你们最好是小心点,这次是被我看到了,下次是谁就不一定了。”

叶安屿没说话。

迟皓突然说了句:“谢谢。”

这“谢谢”来得毫无根据,叶安屿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厅。

原地只留下迟皓,他看着叶安屿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吐了口气。

其实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要把叶安屿单独叫到这里,是因为昨晚看到的那一幕吗?

还是因为很久没见到这个人,只是想看他一眼。

原因为何,迟皓自己都说不明白。

他对叶安屿是有感激的,当初要不是叶安屿,他在树林里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除了感激,还有好奇和探索,他想进一步了解这个人,想靠近他。

但很可惜,叶安屿始终把他拒之门外,连个眼神都不曾施舍。

除此之外,在他心里的更深处,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他以后不会再去打扰叶安屿了。

到此为止吧。

迟皓仰头把两杯冰美式一饮而尽,忽然不觉得好喝,只觉得冰冷苦涩-

叶安屿回到家,把这些事原封不动地给秦誉讲了一遍。

秦誉在电话里气得跳脚:“我靠,他还要不要脸了,他有对你做什么吗?撬墙角也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吧,当我死了啊!”

叶安屿安抚他:“我跟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他说的应该是实话,没有照片。”

“他说你就信啊。”

秦誉恨不得立刻蹿到迟皓面前,把这神经病暴打一顿。

叶安屿无奈:“不信也没办法啊。”

秦誉一噎,也是。

希望神经病有点道德。

之后几天叶安屿频繁地刷着热搜,没蹦出什么让他眼前一黑的词条,反倒是秦誉的知名度比之前高了不少。

节目正在热播,基本上播一期就会上一连串的热搜。

秦誉作为热门选手,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被搬到微博上津津乐道。

直播是最容易出岔子的,任何一丝微表情都会被观众捕捉到,好在秦誉虽然跳脱,但没在舞台上出现什么事故,人设至今没崩。

不过叶安屿觉得他人设不崩的主要原因可能在于,他本身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在镜头前也能坦坦荡荡,不必伪装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进,节目逐渐到了后半程。

参赛选手淘汰了一大半,剩下的都在角逐最后的冠军,其中秦誉呼声最高。

天气渐暖,春季走到了末尾,夏天快要来了。

姥姥上个月出院,一直在家疗养。

她身子瘦了许多,精神头也没之前那么好,有时候坐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天,也不说话,双眼无神地发着呆,前两天又忽然说眼睛有点看不清。

起初叶安屿和董倩没在意,以为她老花眼度数重了,说抽空带她去配眼镜。

可这天姥姥又说不像老花眼,像是要失明。

正好到了复查的日期,董倩干脆带着姥姥去医院,把症状跟医生说了一遍。

谁知医生听完后脸色沉重了下来,让他们再去拍个片。

结果出来,竟是脑瘤复发,压迫了视神经,情况极为恶劣。

仿佛晴天霹雳,轰然落在了他们一家身上。

叶安屿在家接到董倩电话的时候,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董倩的声音听起来疲倦极了,鼻音很重:“我跟医生交流过了,你姥姥的病情有些复杂,他建议我们转上级医院,或者去国外动手术,目前做这个手术成功率最高的是德国,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带姥姥出国治疗,你留在家里,可以吗儿子?”

董倩忍不住哽咽,上有老下有小,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把即将高考的叶安屿独自扔在家里,她又何尝忍心,只是一个人难免分身乏术,顾不了两头。

好在叶安屿懂事,应道:“好。”

董倩欣慰之余更加愧疚。

医院里还有年迈的母亲危在旦夕,她没有时间再多陪陪儿子,回家匆忙收拾好东西,直接住进了医院。

她订了四天后的机票,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回过家。

叶安屿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惶恐难安,根本静不下心来学习。

门铃被摁响的时候他以为是董倩,起身去开门,来的人却是秦誉。

“我看阿姨的车不在楼下,就直接上来了。”秦誉往里探头,果然只有叶安屿一个,他收回视线,而后看见叶安屿毫无血色的脸庞。

“怎么了?”秦誉捧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抚过,“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对叶安屿而言就像绝境中的一汪清水,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抱紧了秦誉,鼻头一酸,滚下泪来。

秦誉把门掩上,抱起他坐到沙发上,听他断断续续地讲。

听完,眉间也染上了忧虑,世事无常,生老病死最是难料。

他把叶安屿搂进怀里,抹去他的眼泪,轻声安慰着。

叶安屿翻滚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只是刚刚哭得太狠,仍时不时抽泣。

秦誉拍着他的后背,见他如此难过,眼眶也有些酸涩:“会好起来的,姥姥一定会没事的……”除了这些苍白的安慰,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能做的唯有陪伴。

过了很久,叶安屿终于平复了呼吸,他抬起头,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

叶安屿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再痛苦他也没在别人面前哭过,在谁面前一副无坚不摧的样。他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可现在他有了依靠,他知道眼前的怀抱会接纳他的一切,好的不好的,他都可以表现出来,不必故作坚强。

眼镜搁在茶几上,叶安屿看不太清,于是凑上前捧着秦誉的脸,像寻求解药般吻上去。

他吻得急,秦誉没挣扎,双手拢在他的后背,温柔地回应着。

两人过于投入,谁都没有注意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门把拧动时细微的声响。

虚掩的门嘎吱一声被拉开。

哪怕叶安屿和秦誉的反应已经够快,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董倩走进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她的儿子正仰着脸跟另一个男生亲吻。

这个男生还是她一直印象不错的秦誉。

哐当一声,手提包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董倩脸色煞白,只觉得天旋地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荒谬。

第 69 章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 如同噩梦上演,叶安屿对上董倩的视线,那一瞬间只觉得心口冰凉一片。

他从秦誉身上起来,有些站不稳, 仓皇开口:“妈……”

董倩死死盯着他, 浑身都在发抖:“你刚才在做什么?”

她又看向秦誉, 颤抖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打转, 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叶安屿脸色白到近乎透明,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对不起。”

任何辩解在事实面前都是无力的, 更何况他脑中一片空白, 根本说不出别的话。

“对不起”三个字像是最后的宣判, 董倩只觉得五雷轰顶,她朝叶安屿走过去,垂在身侧的手刚扬起来,就被秦誉死死握住了。

“阿姨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别打他。”秦誉挡在叶安屿身前,却也不敢直视董倩的眼睛。

董倩盛怒之下红了眼眶,她抽回手,近乎崩溃地抓住秦誉的衣袖, 声泪俱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啊,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秦誉被她晃得身形不稳, 他从未见过董倩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手足无措:“阿姨, 对不起,你先冷静一下,我慢慢给你解释好吗……”

“你要解释什么?你要解释什么!说你跟我儿子在搞同性恋吗!”董倩嘶吼出声,终于戳破了这个令她遍体生寒的事实。

她捶打着秦誉的胸口,泪眼模糊中看到他身后失魂落魄的叶安屿。

可笑的事实摆在面前,董倩忽然没了力气,她闭上眼,揪住秦誉衣领的手缓缓松开。

叶安屿僵在原地,有种灭顶般的窒息感,就好像被浸没在刺骨的冷水里,浑身冷得发麻。

秦誉跟他对视一眼,脸色是同样的难看。

董倩深吸一口气,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太过失态,保留着最后的体面对秦誉做了个“请”的手势,压着情绪说:“你先出去。”

秦誉没动,他不想把叶安屿一个人留在这,为难开口:“阿姨……”

董倩打断他:“我要跟我的儿子说话,请你出去!”

秦誉还要再说什么,叶安屿哑然出声:“你先回去吧。”

“可是……”

“没事,别担心我。”叶安屿艰涩开口,脸色差到极致。

董倩胸口剧烈起伏着,觉得眼前这场景荒唐到可笑,就好像她是什么棒打鸳鸯的恶人一样。

她不由分说地把秦誉推到门口,眼底发红:“小秦,算阿姨求你了,别毁了我儿子,行吗?”

秦誉看着她的眼睛,在这样哀戚的眼神里哑口无言。

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外面阳光正明媚,光线透过窗户落进楼道。

多么晴朗的天,却让他感觉比冬天还要冷。

秦誉没有走,他长久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越来越尖锐的争吵声,听到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他的心紧紧揪着,怕董倩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伤害叶安屿的事,他敲门,却无人应。

屋里,董倩把茶几上的东西都砸了粉碎,地上满是碎玻璃,叶安屿依旧站在原地,眼眶通红。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董倩声音颤抖:“高一?还是上学期?你每周末说要出去找他玩,就是在干这些龌龊事吗?”

叶安屿没有回答,他知道董倩现在要的不是答案,她只想要发泄。

“是不是小秦教坏了你?我就说,自从你跟他熟了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打架、逃课、进公安局,这些是不是都是他教的你!刚刚是不是也是他强迫的你?”

董倩的言辞越发尖锐,把所有的过错和怨恨都推到秦誉头上,像是抱着最后的希冀:“你是我儿子,我了解你,你一向听话懂事,一定是一时糊涂了,走,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治病。”

“治病”两个字像是刀子一样戳进叶安屿心窝,刺耳又荒唐。

他挣开董倩的手臂,在她绝望灼热的目光中苦笑一声,缓缓道:“我没病,是我先喜欢的他,我暗恋他很久了,打架逃课都是我自愿的,刚刚也是我主动的,我先亲的他……”

他三言两语便摧毁了董倩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她骤然抬手,毫不犹豫地甩过去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响,眼镜飞了出去,叶安屿左脸登时浮现红肿,耳边一阵耳鸣。

他险些站不稳,踉跄着扶住桌角,一声不吭。

近日来的崩溃、无助和愤怒涌上心头,董倩声嘶力竭地哭诉:“你这不就是变态么!你姥姥现在还躺在医院!你却在家里干这种事!你是要气死我吗!你爸要是知道,该有多失望!”

她每说一句,叶安屿的脸色就白了一分。

他并不惧怕什么,上辈子也是这样被董倩指着鼻子骂,叶安屿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不过是爱上一个人,那个人恰好是男生而已,他不觉得这样的喜欢是龌龊肮脏的。

可现在,姥姥躺在医院生死未卜,董倩成日奔波心力憔悴,他却在这个时候给了她致命一击。

时机错了,如果他瞒得再久一点就好了。

叶安屿垂着头站在遍地狼藉中,任打任骂,一言不发。

争吵暂时停歇,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压抑得让人待不下去。

侧脸火辣辣的疼,眼镜也不知道飞哪去了,叶安屿攥紧了手指,心中一片荒凉。

良久之后,董倩突然说:“你跟我一起走。”

叶安屿愕然:“什么?”

董倩冷眼看着他:“跟我去德国,我给你办转学。”

叶安屿难以置信地颤着眸子,摇头:“我不走。”

董倩的火气又一下子冒上来,不容拒绝道:“不走也得走,我不会让你再继续厮混下去,你姥姥去治病,你也得治!”

叶安屿太阳穴一阵刺痛,刚才那一巴掌都没这么让他难过。

他哽咽,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声音:“我为高考付出了多少努力你知道吗,我多想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你知道吗,你要打要骂我没有意见,为什么非要转学……妈,你为什么不能试着理解我一下呢?”

“我理解你?理解你什么,同性恋吗?”董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但凡跟一个女孩谈恋爱我都不会这么生气!”

“可我就是喜欢秦誉!”

叶安屿的情绪也有些控制不住,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我是同性恋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他想起上辈子董倩一怒之下跟他断绝母子关系,心中更是悲凉:“你只希望我按照你给我规划的路线走,当年我要学医,是你给我改了志愿,让我学管理,现在又要让我放弃高考,你从头到尾,哪怕有一点考虑过我的想法吗?”

董倩只觉得他在说胡话,反问:“那你考虑过我吗?我每天医院家里两头跑,要照顾姥姥,还要牵挂你,你现在搞这么一出,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

叶安屿争不过她,闭上嘴,难受得想吐。

门外秦誉从中午等到日落,又从日落等到天黑,楼道的声控灯始终暗着,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任黑暗吞噬,盯着虚空发呆。

屋里的争吵声时不时响起,到现在已经完全归于平静。

他听不清内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这一刻秦誉觉得自己无能极了,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可董倩毕竟是叶安屿的母亲,他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

秦誉拿出手机,想给叶安屿发消息,打开一看才发现彭岚给他打了二十多通电话。

秦誉拨回去,彭岚很快接通,有点生气:“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

“刚看到,静音了。”秦誉的声音疲惫极了。

“赶紧来公司,明天节目录制有些事还得再跟你强调一遍。”

秦誉攥紧了手机,哑然片刻,说:“我不想去。”

他不想去录节目,不想离开这,哪怕隔了一扇门,只要离叶安屿近一点就好。

“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彭岚听出他声音中的不对劲,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誉没回答,只是说:“我能退出节目录制吗,我真的不想去了,违约金我来付,抱歉。”

“不能,这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彭岚果断拒绝他,“现在正是最关键的阶段,除非你不想在娱乐圈混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不用了。”秦誉的头低下去,几乎埋进了臂弯里,声音沉到发闷,“让我再待一会,待一会就走。”

……

一晚过去,叶安屿彻夜未眠,整个人憔悴至极,他听到客厅里的响声,开门出去,只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要转学。”

董倩没看他一眼,地上的狼藉也没心情收拾,冷声道:“我已经给你班主任打过电话了,德国的学校正在联系,我现在去趟医院,你待在家哪也不准去。”

她用墨镜遮住眼睛的红肿,撑起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匆匆离去。

叶安屿精神濒临崩溃,霎时一阵头重脚轻,扶着门框才能勉强站稳。

他感觉自己像是即将被送上刑场的囚徒,孤立无援中脑中只有秦誉。

叶安屿接连打了几通电话,秦誉没接。

直到他点开聊天框,看到秦誉昨晚给他发的消息,叶安屿才反应过来,秦誉去录节目了,拿不到手机。

他颓唐又茫然地蹲在地上,一时间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

房子空荡杂乱,昨天的争吵历历在目,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董倩歇斯底里的模样。

叶安屿想挣脱这一切,却像陷入沼泽一般,越是挣扎就越是绝望。

忽然,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叶安屿的眸子瞬间亮起,满怀希望地接通,在听到对方声音的时候又陡然失望。

不是秦誉,是彭岚。

叶安屿不明白彭岚怎么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也不明白为什么彭岚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找上来。

他忽然间意识到什么,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

彭岚很有礼貌,先是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接着说明来意。

“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关于秦誉,也关于你,请问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见你一面。”

第 70 章

彭岚订的位置是一家私人菜馆, 包间私密性极好。

他抬眼看见叶安屿进来,站起来给他拉开椅子,笑得一派从容:“坐这吧,先看看想吃什么菜。”

叶安屿在他对面坐下, 脸色不太好, 什么也没点。

“那我点。”彭岚点了几道招牌菜, 合上菜单看了眼他头上的帽子, 挑眉道:“这是秦誉送你的吧?”

帽子是那天在小巷秦誉扣在他头上的, 叶安屿没搭他的腔,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他面对彭岚没有半分拘谨, 只是疲倦,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彭岚约他来这的目的。

饭菜一道道端上来, 色香味俱全,诱人得很。

服务员把门带上,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彭岚一眼看中那碗肉汤,顺便帮叶安屿也舀了一碗, 叶安屿没动,安静地盯着眼前的袅袅热气。

彭岚喝得倒香,半碗下肚,他惬意地眯起眼, 道:“算上这次, 咱们已经见过三回了。”

一次是现在, 一次是在学校,还有一次呢?

叶安屿眉心微皱, 抬眼看向他。

彭岚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相册, 翻出了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先道个歉,偷拍是我不对,待会就删。我就想确认一下,这是你吧?”

叶安屿看了眼,照片里的人确实是他。

是秦誉过生日那天,他从酒店出来,在坐进出租车的一瞬间被拍到的。

叶安屿收回视线,想起那辆迎面开过来的保时捷,没想到里面坐的是彭岚。

他把手机推回去,脸色不改:“是我。”

“你不好奇我怎么认出你的?”

彭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自问自答:“你身上那条裤子我之前见秦誉穿过,再加上之前你俩上热搜,我看这身形就猜到是你。”

他笑道:“千里迢迢去给他过生日,出来还换上了他的衣服,啧。”

叶安屿不置可否,没有丝毫被拆穿的惊慌,平静地跟他对视着,等他的下文。

彭岚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秦誉半决赛表白的人是你吧,我问他很多次,他始终不承认。还有他挂在脖子上的那个素环,是你送的吧,太显眼了,我让他摘了他还不乐意。”

叶安屿垂眼喝了口茶,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素环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

彭岚笑了声:“难怪,我说他那么宝贝。”

肉汤热气散去,彭岚拿起筷子夹了口糖醋鲤鱼:“这个好吃,不吃点么?”

叶安屿摇头,他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不觉得饿,吃了反而恶心。

彭岚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他。

眼前这个少年明明和秦誉一般大,却让彭岚莫名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跟自己才是同龄人。

彭岚越看越欣赏,也不知道秦誉那傻小子怎么把人追到手的。

不过欣赏归欣赏,有些话还是要说的。彭岚搁下筷子,开口道:“我来找你的目的估计你也猜到了。跟秦誉分手,条件你开。”

叶安屿的脸色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抬起眼看着彭岚,许是因为经过昨晚那遭,他的心态已被折磨得异常平和,缓缓摇头:“我不答应。”

“先别急着拒绝。”

彭岚往后靠着椅背,轻声叹了口气:“我之所以现在找你,是因为我已经意识到秦誉很有可能要出岔子。你知道他昨晚跟我说什么吗,说他不想录节目了,前途也不打算要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能看出来他状态很差,要不是我跟他爸强行把他扭送到机场,他真就撂挑子不干了。”

彭岚笑了声:“冒昧问一句,你是把他甩了吗?”

“……”

叶安屿轻轻摇头:“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

叶安屿没吭声。

彭岚琢磨着他这表情,猜道:“被家里人发现了?”

叶安屿没回答,但稍显黯淡的眸光已说明了一切。

彭岚了然。

“我上学那会也早恋,那时候觉得这辈子非对方不可,把老师家长的话都当放屁,长大后才明白,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容易头脑一热就做出决定,以为此生不换,等成熟后再回头看,就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这一次我摁住他了,下一次,下下次呢,秦誉的性格你也清楚,万一有我控制不住的时候,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自毁前途吗?就算他现在愿意为了你不顾一切,那之后呢,等冲动褪去,他还会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叶安屿避开他的视线,垂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捏着指关节。

彭岚沉默了一会,接着说:“年少冲动时的喜欢未必就是爱,秦誉现在心性还不够成熟,说句不好听的,他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也许过段时间就腻了呢?好,就算你们情比金坚,那你敢保证,这段感情就真的能走到最后吗?”

“你们的爱真的就能抵挡住所有的风雨,而不会在疲惫与挣扎中消磨殆尽吗?”

董倩的阻挠,姥姥的病情,波诡云谲的娱乐圈,渺茫遥远的前程……这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把他们吞噬进去,挣不开逃不走,只能眼睁睁看着彼此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叶安屿闭了闭眼,滚着喉结说不出话。

彭岚继续不轻不重地施加压力:“我看得出你比他稳重些,想的应该也比他多,你告诉我,你愿意看到他为你放弃前途吗?”

“……”

叶安屿自然是不愿意。

彭岚是个通透人,想得多,看得远,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秦誉能星途坦荡,叶安屿从心里深处是认同他的。

可他认同是一方面,让他跟秦誉断掉联系,他做不到。

叶安屿涩然开口,像是找借口般,固执道:“也许事情不是非此即彼的呢,我相信秦誉会做好权衡。”

“我不相信他。”彭岚摇头笑了声,“你是没见到他昨晚的样子,我毫不怀疑他有一天会为了你干出更出格的事。而且说句实话,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再坐视不理。”

最后一句是彭岚一贯强势的风格。

“秦誉羽翼未满,藏不住这样的隐患,趁现在还没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局面,分开吧,对你对他都好。”

叶安屿红了眼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彭岚给他递了纸巾,最后说:“成熟的爱情才会走得长远,或许将来有天你们俩又走到了一起,那也说不准,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听我一句劝,分开吧。”

……

叶安屿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他像行尸走肉般,心里塌成一片废墟,只剩躯体还在僵硬地执行程序。

到家,又接到宁姐打来的电话,说董倩给他办了转学,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安屿喉咙哽住,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是我的错。”

宁姐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觉得转学非叶安屿本意,她柔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别哭,跟老师说,如果你不想转学,老师去跟你妈妈沟通。”

叶安屿死死咬住嘴唇:“……是我要转学的,对不起老师。”

宁姐问他原因,叶安屿说不出口,只是哭。

过了会董倩从外面回来,一看门开着,以为他又去见了秦誉。

她夺走叶安屿的手机,愤然摔了个粉碎。

这还不够,她收走了叶安屿所有的电子设备,在看到叶安屿满脸泪痕时,又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可这心疼来得不及愤怒猛烈,董倩把刚取回来的档案和转学证明扔在他面前,说:“手续都办好了,后天就走。”

叶安屿没有挣扎,他看着那份盖着红章的转学证明,悲哀地想,秦誉找不到他怎么办。

可他随即又想起自己答应彭岚的话。

叶安屿的心脏忽然一阵阵抽疼,他捂住胸口,却流不出眼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

偌大的房间像是囚禁他的牢笼,董倩不允许他出门,叶安屿也没想出去,他回屋倒在床上,就那么一动不动躺着,睁着眼,眸子里没有一点生气。

董倩虽然跟他置气,但也不想看他活活饿死,随便炒了两道菜,叶安屿吃完就开始吐,晚上直接烧到了三十九度。

要不是这菜是自己亲手做的,董倩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给他投毒了。

叶安屿浑身滚烫,烧得意识不清,嘴里模模糊糊地喊秦誉的名字。

气得董倩想打他又下不去手。

后半宿叶安屿又吐了好几次,吃的东西吐完了就开始吐酸水,情绪波动太大,几乎要了他的命。

董倩守在他床边一夜没敢合眼,直到天蒙蒙亮,叶安屿才昏沉睡去。

他缩在床上,汗水交织着泪水,一并打湿了枕头。

梦里叶安屿看到了秦誉的背影,没有现在这么高,是五年前的秦誉。

他看到了金黄的麦田,看到了满身泥泞的火腿,看到了他们一起嬉闹的池塘……还有更多,他清楚地记起那时的感受,清风吹过脸庞,他望向秦誉的眼睛,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个小小的、稚嫩的自己。

他记起那个令人难忘的夏天,记起跟秦誉的承诺,记起回家路上的车祸,记起躺在病床上脑中一切空白的茫然……

关于父亲,关于秦誉,那些被遗忘在岁月中的往事,他已全部记起-

节目录制结束,秦誉第一个冲到后台,找工作人员借了手机。

他一连给叶安屿打了五六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秦誉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巨大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离开的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安屿情况怎么样,一切都是未知。

秦誉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吞没,什么理智面子全不要了。

他不顾工作人员阻拦,执意要走。

执行导演纳闷:“你急什么?发生什么事了?等会还有个现场采访,采完再走。”

秦誉却像是疯了一样,急躁、冲动,直接掀了摄像机:“我现在就要走!”

在场所有人都一惊。

“你发生什么疯!”导演气得瞪眼:“今天录制你就不在状态!你数数你出了多少失误,光忘词就忘了五六句!现在又整这出,你是想退赛还是怎么着!”

话说得很重,现场鸦雀无声。

秦誉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什么节目,什么直播,什么狗屁前程,他全不要了,他只要叶安屿。

等彭岚接到消息,秦誉已经握着手机奔向了机场。

他一路上不停地给叶安屿打电话,消息也发了很多,可叶安屿的头像始终是灰的,电话也都是忙音。

他越打越绝望,候机的时候几乎崩溃。

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随即越来越多的视线看了过来。

秦誉连口罩都没来得及戴,他蜷缩在椅子上恍若未闻,攥着手机就像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数不清的人涌了过来,刺目闪光灯不停亮起,有人向他索要签名,也有人疯狂向他表达喜欢。

嘈杂声聚在耳边,像是涌过来的潮水,把他从头到脚淹没,刺骨冰凉。

安保人员把人群疏散,秦誉从始至终没抬过头,他牙根都在发抖,不停地吞咽喉咙,冥冥中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愿相信。

手机电量即将耗完,秦誉一遍遍重复着拨电话的动作,执拗又绝望。他低着头,眼泪啪嗒砸在屏幕上。

叶安屿,接电话,求你,接电话……

电量终于归零,在手机关机前,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班长在班群发的。

“天呢,我听宁姐说叶子办转学了,怎么这么突然啊。”

手机陡然跌落在地,黑掉的屏幕上多出了一道裂缝。

与此同时,一架国际航班从另一个机场起飞,机翼划破云层,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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