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怨不得人。”老仆矮身劝她,“咱们跟荣国府大房本就没有亲,听那传言分析,大房个跟二房姨太太还是仇人,他们肯帮咱们才是有鬼,早先劝小姊,小姊不肯听,如今小姊也刚好可以死了心,咱们回去吧,太太还等在客栈,别让她担心。”老仆原就不赞同薛宝钗跑这一趟,尤其是跟着陈牙婆进荣国府,万一那黑心的婆子把小姊卖成了下人,就是回头救出来,这身份也有了瑕疵,以后难做人。
可他身份低微,说出来的话小姊不肯听,只好陪小姊走一趟,让她死了这条心。
“回去,回去又能怎么样呢?”薛宝钗也愁,不说救哥哥出狱,他打死了人,凭他们家现在的样子,救出来的可能不大,单是母亲病成那样,没有好大夫,根本救不了命,她舍了一切来求荣国府,还不是只有他们跟她家拐弯抹角的沾点亲。
只薛宝钗也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她擦干眼泪,抽噎着跟忠仆道:“咱们去等贾珠表哥。”薛宝钗早做足了功课,知道贾珠在族学读书,每天什么时候回荣国府,原本老仆就建议她直接找表少爷,可薛宝钗却觉得,与其找同样做不了主的贾珠,还不如直接跟荣国府的当家夫人搭上话,所以才有了这趟遭遇,白浪费了一百两银子不说,还被人扔了出来。
邢薇知道薛宝钗恐怕不会死心还会有后招,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她,不过,这也是必然,除非她拦着不让她见贾珠,可是她有什么理由不让贾珠见她呢,或许,她也想知道,贾珠在知道薛家的遭遇之后,会不会伸出援手吧?
贾珠在王熙凤一事上表现的十分冷心冷肺,不止让邢薇寒心,王熙凤至今也没有提出见这位未婚夫,大概也是对他伤了心。
当初犯事的家眷被发卖,贾珠不知道知道不知道,从来没有提出过或者私下里去买人,王史氏和女儿被史家买了回去,这是怕她们连累家里姑娘嫁不出去,好歹挽回一下名声。
可王熙凤被恩放的事情是后来才听说,事前没有什么动静,贾珠若是有心,怎么也该在那一天去救救人,月例银子他也不是没有,即使不愿意或不敢把人领进荣国府,外面租个房子安顿下来还是不求人的,不说王史氏母女是他舅母和表妹,这王熙凤还是他未婚妻呢。
只不知道这位大公子如何动了恻隐之心,为何忽然为这位薛姨妈母女出头求情了。
“你轻易不求人,既然张口了,我也不好说不行,”邢薇冷淡的跟贾珠道;“她们本就是你二房的亲戚,你既然应了,就把她们留在里面院子里吧。”贾珠和宝玉至今住在贾政当初的院子里,就是原著上王熙凤和贾琏住的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贾珠兄弟加上薛氏母女住也是尽够了。
给他们安排在一起,是两个意思,一是懒得为他们的事操心,就贾珠这样没有心的,养大了不反咬一口就是他们烧香积德了,谁还会指望他报恩?薛氏母女肯定许诺了贾珠什么好处,要不然他会动这恻隐之心?邢薇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把他们安排在一起,也是眼不见为净。
邢薇跟陈牙婆一样,绝对不信随手可以掏出一百两银票的薛宝钗身上并无别的银两傍生,贾珠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姨妈表妹的求助,至于他们有什么约定,邢薇并不愿意管,反正自己也不会坐看他们害自家人,或许,容留薛家母女住下,还能帮他摆t一个包袱?
薛氏母女就这样在荣国府留了下来,下人又来请示对他们的月例安排,邢薇淡淡的道:“又不是我大房的亲戚,难道还要我来开发月例不成?”这次就这么应了,虽说是给了贾珠面子,可也得给他一个警告,这荣国府可不容许他来随意做主。薛家大概是不缺银子的,也不差她这几个月钱,也是要告诉她们,这荣国府不是她家的,由不得她们放肆。
隔了一天,下面的人来传话,说是薛宝钗想要去贾氏族学里上课,想来求邢薇答应,还说自家付束脩,并不多麻烦人。不麻烦人你在外面住啊,这么硬气来荣国府做什么?又没有人求你,邢薇心里腹诽,点头应下了,反正她愿意掏银子,就当是给家学多个进项吧。
“那收多少银子?”家学收的学生都是族里的姑娘,因当初开设的初衷便是资助穷族人,因此并未跟她们家里收过钱,后来有亲戚家的孩子来附学,才酌情收些费用给老师们添补外快,因为附学的亲戚穷富程度不一样,收的束脩也不等,老师们因为有丰厚的酬劳,并不在乎这个。
这薛宝钗想入学,就没有了现成的例子可循,因此才有这一问。
邢薇皱眉,“咱们女校里一个人的费用一年是多少?”族里的姑娘入学,不仅免束脩,每季还有两身衣服,少量的首饰,不冲女儿将来是否能有个好前程,只这些东西,就足够那些贫困家庭的族人把女儿们送来上学读书了。
“不算给老师的束脩,单衣服和首饰,每年一个人人三十到五十两不等。”
“那就五十两吧,”薛家确实不缺银子,才住进来,添置的东西,请太医给薛姨妈开的药,里面都是贵重药品,依旧是过去的做派,并没有官司缠身、财不露白的自觉,邢薇庆幸自己当初把薛氏母女推给了贾珠,要不然以他们这花钱的速度,没有多久,自己就该落个贪人家财的名声了。
才不过三天时间,学里就反馈回来消息,“这薛家姑娘,可真是个人物,八面玲珑不说,手上也真舍得舍银子,不过两三天时间,学里说她好话的姑娘就占了一半。”就是贾瑷回来也道:“幸亏有黛玉姊姊,要不然我们都要被她给压了下去。”因为顾忌着族人女孩们的面子,贾瑷和宁国府的正经小姊们从来都低调做人,她们在学里都少出风头。这黛玉也不是个处处爱出风头的,可她到底才情高压不住,上学时间不久,就得了师傅们的欢喜,一个个的卯足了劲给她开小灶,希望能培育个“女状元”来。这薛宝钗才上学三天,满学堂里撒碎银子铜版不说,就是在读书上,也力争于黛玉别苗头,弄得贾瑷都不高兴,回来跟邢薇告状。
“别理她,你也好有机会见见这不识像的人都是什么做派。”让她们读书长见识的理由就是如此了,只学里不是族人就是亲戚,鲜少有这样的“外人”加入,偏还是个不肯放低身段的,可不就乱了学堂里的秩序,让人一时无法适应。
黛玉眨眨眼睛,心有感悟,舅妈这话,跟师傅们的意思大致相同;“且冷眼看着就行,你只管做你自己。”
“那王熙凤对这薛宝钗如何?”邢薇倒是很好奇王熙凤和薛宝钗的关系,说来她们才是亲表姐妹,可贾珠对这个未婚妻和表妹的关系大有不同,尤其现在薛宝钗住在贾珠院子里,王熙凤虽然住的也不远,贾珠从来没有托人给她带过东西稍过话,就跟没有这么一个人一样,王熙凤也老实自在的很,安心的在学里住下了,大概是以往没有读过书,如今倒是捧了书本不撒手,人也有眼色勤快的很,给留在学里的柯老师伺候奉承的直喊“阿弥陀佛”,就差收她做干女儿了。
“并不怎么理她”,王熙凤虽说是依靠贾珠进的荣国府家学读书,可她人八面玲珑不得罪人,年纪稍大一些,在学里就跟个大姊姊一样,只要能帮忙的,她都会伸出援手,也极会看人眼色,知深浅,轻易并不往黛玉和贾瑷及宁国府的小姊面前凑,有心想要示好,也是循序渐进,不露声色,并不让人腻味,这才是真正的提前投资,面面俱到,会看人眼色。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柯老师才越发的喜爱她,只说造化弄人,可惜了这孩子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