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1 章
将任务交给亚特斯后, 云奚又到桌前坐了下来。
这张桌子已经被资料摆满了，亚特斯只能坐在另一张自习桌前。
接下来的时间，云奚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多动症青年。
有些蛇, 看似在那支棱着脸写论文, 实际上长长的尾巴却从自己桌子下游到了别人桌子下。
冰冷的尾巴如流水般游动，蹭过云奚的脚背, 蛇尾时不时勾勾她的脚踝。
偶尔她正学到沉浸处被脚下冰冷的摩擦感打断，直接用脚将乱窜的云奚蛇尾踩住, 这条捣乱的尾巴就会安分一会儿。
不过等她一放松挪开脚，就故态复萌了。
就像是有严重的皮肤饥渴症一样。
次数多了, 她也慢慢习惯了时不时磨磨蹭蹭的尾巴, 任它游动也不会影响到她半分。
“呼。”最后一节课看完，云奚深吐了一口气。
异能改造的身体, 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十几倍, 就算熬个通宵也不会有影响。
但是高强度的学习, 耗脑子。身体虽然没有疲惫，但脑袋已经累了。
云奚刚放松地靠上椅背, 微凉的身躯就从身后贴了上来，蛇尾一圈圈缠着她, 低沉悦耳的声音好奇询，
“奚奚的事情忙完了吗？”
“没有，先休息一下。”云奚扭头看向亚特斯，摇头, “那两篇论文你写得怎么样了？”
“写完了。”亚特斯蛇尾尖尖得意地摇了摇，将论文纸递给云奚, 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云奚，像是等待夸奖的孩子。
云奚一眼看去, 哦豁。
满页闪着雷霆紫光的神秘字符？？
明明是普通的纸，普通的墨水笔，可是上面像是自带了雷霆特效一样啊，字体游动，光芒流动。
像是将雷霆从天空中裁剪下来，将它们捏成了一个个字符。
“噼啪。”一个字符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细密的闪电，然后像是有神明一样，和其他的字连成一道连锁雷链，发出噼啪响声。
云奚差点将这张报告扔出去，不过纸上的雷霆闪电好像只是光效，并不会给人带来伤害。
云奚扶额。她想过很多种情况。
但根本没考虑过娇娇蛇不会写星际通用语。
这个……教授看得懂吗？！
她抬头看了眼娇娇蛇。
亚特斯支棱着尾巴，眼巴巴看着她，银睫扑闪，深紫的蛇瞳里落满闪亮的星子。
那副等夸夸的模样让云奚将要倒喉咙的话咽下去，话风一转。
“写得不错。这是什么字？”
“嗯？”没想到云奚不认识，亚特斯竖瞳疑惑地眨了眨，“是风暴的神语。”
祂非常得意。
“因为是奚奚要求的。所以我用最高级的规格写的。”
云奚上网搜了一下。
神语是神明的语言，不同神明留下来的声音、文字都会带上神明本身的特性。
这不跟签名盖章一样吗？
云奚心中暗暗感叹。
神语如同神谕，人类无法书写，无法学习，但是只要认真地观摩，便能自动明白其中的含义。
云奚再次看向那满篇雷霆的古怪字符。
眼睛中，一道道雷光刺得她眼睛疼。
等她打算放弃时，一大段信息涌入脑海。
娇娇真的按照她要求的，写完了三千字。
但是那长篇大论、经过修饰的文字，翻译概括一下——
[喜欢巧克力豆？因为那是奚奚第一次亲手喂我的食物！（害羞）奚奚送的所有礼物，都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大量表述喜欢的信息简直如海潮一样涌入脑海。
云奚感觉脑子里像是被密密麻麻的‘喜欢’弹幕刷屏了。
这种近乎意识交流的文字，想略都略不过去。过了一会儿，那满脑子喜欢才从她脑子刷过。
接下来祂还忆往昔地回忆了一下她第一次喂祂巧克力豆的全过程。
从她的手、巧克力光泽香味、祂的心情、甚至祂舌尖悄悄舔她手指她没发现的细节都写出来了。
云奚：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而描述风神那篇，因为云奚和祂说过将灭神的过程描述出来。
亚特斯也照做了。
于是，云奚直接意识流的神语中体会了一把亚特斯化身羽蛇吞吃风神的视角，
如同一部恢弘的电影。
风暴呼啸，层云撕裂，雷霆臣服。
卑弱的神明在身下颤栗。
这一场体验下来，绝对能叫每个看完的人类热血上涌、神经颤栗。
但是，在‘看完’那一场神战后，后面的内容却和前面宏大的神战截然相反。
闪烁的文字透着浓浓的杀意，属于风暴之主的狂怒几乎要透过纸张具现化。
无数道暴怒的声音在脑中念叨——
【竟敢伤奚奚。杀了祂！吃掉祂！】
【我要杀死一切威胁奚奚的存在……】
看完两篇论文，云奚像是遭到了精神污染，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名字。
云奚目光涣散。
让亚特斯写论文，真是一个重大的错误。
“怎么样奚奚？”亚特斯一点不觉，喜滋滋问。
“很好。”云奚昧着良心回答。
亚特斯羞怯地敲着尾巴尖，看着云奚好像有话要说。
云奚心底升起不妙。
果然，下一秒，亚特斯便凑了过来。
“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奚奚能不能和我交……”
“你降临时间还有多少？”云奚迅速打断祂接下来的话。
亚特斯一怔，蛇瞳睁圆，祂迟疑地摆了摆尾，犹犹豫豫又不情不愿，“我……我会努力快一点。”
亚特斯一副委屈失落的模样，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只是配上那张绝美的脸，做出这种姿态，反而有种艺术品的易碎感。
云奚：“……”
能屈能伸啊这条涩蛇。
云奚，“如果不留下降临时间，之后要是遇到急事找你，你就无法降临了。不能一次将降临时间用光。”
亚特斯失落地卷起尾巴。
早知道清除污染后，还不如被污染时随意降临自由，祂还不如保持污染状态。
祂不安地甩着尾巴。最近出现在云奚身边的神太多，原本祂只用盯着尤克希尔一个，可是现在，发现又蹦出三四五六后，祂越来越不安了。
“奚奚，你爱我吗？”亚特斯冰冷的竖瞳突然凑上来，紧紧盯着云奚。
剔透的眼珠里，竖瞳阴冷，泛着深紫的瑰光。
危险、又瑰美。
云奚垫脚，伸出手臂，将不安焦虑的娇娇蛇抱在怀中。
五指擦过祂的羽耳，没入顺滑的银发中，抚了抚，
“你是我最爱的蛇。”
“最……最爱？”
竟然……是最爱？！
刚才还失落阴沉的蛇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高兴起来，尾巴尖快乐地支棱起来。
祂就知道！祂是奚奚最喜欢的！毕竟祂那么美！
奚奚怎么会不喜欢祂！
“咚咚咚——”
祂心脏激烈跳动，原本为适应深海而偏冷的体温迅速上升，整个人像是烧红的热水壶一样，热气蒸腾。
“我，我也最……最爱奚奚！”祂兴奋得羽耳张开，尾巴情不自禁地在身前的人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苍白俊美的脸上漫上醉酒般的红晕。
“喜欢，最喜欢！”
祂高兴得语无伦次，将头埋在云奚肩膀，羽耳轻轻颤抖，肌肉颤栗，“最喜欢你。”
“轰！”
万里无云的晴空炸开一道晴天霹雳。
学生们刚抬头向上看时。
天气忽变，大风升起，云层积厚。
学生抬起头。
“昂？天气预报出错了？这几天不正是晴天吗？智脑也有出错的时候？”
“要下雨了？”
曝晒暴阳，在户外训练的学生满脸兴奋，“谁求雨成功了啊？”
教官冰冷无情地扫过一张张兴奋的脸，“想屁吃。下雨也得练！”
“哗啦啦！”自习室，敞开的窗户涌入狂风和雨丝，吹得窗帘乱动，差点把桌子上的资料吹散一地。
云奚目瞪口呆看着乱成一团的桌面。
“我……我太高兴了。”亚特斯扫了扫蛇尾，双目晶亮。
“叮——”正好这时，自习室的室外门铃响了。
机械AI的通报声响起，“您有新的来访人接待。来访人：叶空青、炎七。
以下是来访人留言——”
“奚奚。炎七的心脏报告出来了。”
门外。
叶空青长身而立，脸上已经换了一副新的金丝眼镜。
在他旁边，炎七那头火焰般耀眼的红发都变暗淡了，灿烂的金瞳失去光彩，整个人有气无力。
明明只是做了个体检，却像是发焉的白菜一样，幽怨看向叶空青。
叶空青没理会，冷淡理性的灰眸扫过图书馆大厅大玻璃窗外的天空，目光又落在了紧闭的自习室大门上。
祂伸出修长的手指，推了推眼镜的金丝边。
看来，里面的是风暴？
第 282 章
云奚将心满意足的娇娇团吧团吧塞回神明家园, 让AI自动打开了自习室的门。
“刚才风暴来了没来得及关窗？”叶空青微笑唇弯起，身体弯下，替云奚捡起散落满地的资料。
炎七也捡着资料, 眼中有些兴奋的光芒, “这个天气不像是要下雨。刚才应该是高级异能者的能力，看起还离我们学校挺近的。就是不知道有多强。”
说话间, 双眸亮着光，看上去跃跃欲试想去比试。
炎七在联军也算是‘臭名昭著’, 他精力旺盛，觉得武技就像是磨刀, 一天不打就会钝化, 是个名副其实的战斗狂，联军稍有实力名头的人都会被约战切磋, 号称联军擂台上的一大毒瘤。
只是现在这个毒瘤又成了联大的毒瘤。他目标也看向了学校之外的人。
叶空青看着他跃跃欲试要找亚特斯切磋的模样, 微微弯出嘴角, 打算给他暗示一选找到对方的方法。
“咦？这是什么？”突然，炎七疑惑的声音打断了祂的想法。
“奚奚, 你画的这是什么？”
炎七将地上的纸递过去，晶亮的琥珀瞳里是大大的疑惑, “你什么时候养狗了？”
叶空青抬眸看去，视线一瞥而过一个设计精致的项圈，眉梢一挑。
云奚自然地将设计稿接起来，轻咳一声, “这是贴颈项链。”
“你亲手设计的吗？”炎七瞪大眼睛，兴致勃勃, “我也想要！”
云奚：“……”
以后她一定要将这两张设计稿当机密一样好好保存。
她面无表情地将炎七的脸推开，自然地转移话题, “你的心脏怎么回事？”
叶空青目光扫过云奚收回去的设计稿，递过去一张报告，
“我用我实验室的设备进行了检查，炎七的心脏只有一半。”
心脏只有一半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但炎七不仅活下来了，而且比正常人更健康、活蹦乱跳。
云奚脸色一肃，接过报告。
上面有扫描照片，栩栩如生就像是剖开胸膛后拍下的一样，非常清晰。
半颗心脏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上面金色的脉络流动，上面密布的血管竟然是金色的，另一半是空腔，虽然少了一部分，但却在泵血。
这不是人类的心脏。
云奚脑海中瞬间浮现一个名字——昭烈。
“小爷长了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知道心脏竟然只有……”炎七对自己的情况并不怎么在意，他大大咧咧调侃，忽然察觉到少女深邃的目光投射过来。
是他从没见过的认真，饱含复杂的情绪。
炎七一怔，心脏跳动的速度突然快了几分。
云奚，“炎七，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吗？”
炎七摇了摇头。
叶空青，“我调过炎七的资料，他从小到大的体检都是正常。不管是入学体检还是军队体检都没发现异常。”
“不过炎家是五大联邦世家之一，能做到这一点。”
云奚记起来，炎家是永恒炽阳的信徒。
“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炎七歪了歪脑袋，“总感觉你们都知道什么内幕。我心脏怎么了？应该不是半颗的问题这么简单吧？”
他的直觉，准得可怕。
云奚看向炎七，犹豫要不要开口。
“奚奚你说吧。”炎七爽朗道，“就算是我要死了，我也能承受得住。”
云奚，“你的半颗心脏，可能是神明之心。”
“啊？”炎七琥珀色的眼珠子瞬间瞪圆，像是一只受惊的大猫。
“那是永恒炽阳昭烈的半颗心脏。”叶空青道。
炎七愣了愣，“但我是人类，太阳神的心脏，怎么会在我身上？”
叶空青平淡地看向他，“这应该去问你祖父了。”
炎家家主，早在半个世纪前便隐入了幕后，是炎家活得最久、知道的最多的人。
炎七抿了抿嘴。
炎家虽然因为永恒炽阳的陨落脱离了神圣帝国，但家族一直蒙受永恒炽阳的遗泽，代代遗传火系异能，被称为太阳遗民。
从小炎七受到的族训，就是继承太阳的意志。
从小他就是炎家的异类，因为他只认可意志，不信仰神明。可是……他从没想过，家中人会做出将神明的躯体融入子嗣体内这种事。
炎七垂眸，向来桀骜张扬的明艳脸庞少有地低沉，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是困惑的阴云。
云奚想起曾经在恒光星里，两人坐在古神祭坛废墟上时炎七和她说的……关于永恒炽阳的话。
真正背弃信仰的人，不会那样教导子嗣。
云奚拍了拍炎七肩膀。
少年看起来纤瘦，但已经肩膀却极为宽阔硬朗，
“你与其在这里乱想，不如直接去问问你爷爷。”
“你说的对。”炎七点了点头，立马接受了这个提议，“与其乱想，不如直接去问。”
云奚看着前一秒还发焉白菜似的炎七，立马振奋起来了。阴霾来得快去得也快。
嗯……这个心理调节速度，不可能有什么事能在炎七心中留下心理阴影吧。就像小太阳一样……嗯？？
云奚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忽然眸光一定。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被炎七抓住。
少年金眸弯弯，“奚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炎家见我爷爷？”
云奚：“？”
不过，她确实对信奉昭烈的炎家很感兴趣，当即点了点头，“好。”
叶空青白手套拍了拍肩上的尘埃，“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炎七毫不客气地表达嫌弃。
“学妹和你一起去，我不放心。”叶空青露出一个温和斯文的微笑。
“小房东和你在一起，才让人不放心吧？和你一起的人哪个没被你坑过。”炎七啧了一声。
叶空青，微笑，“云奚。”
炎七：“……”
最终大家一起敲定三天后去炎家。
本来开学以来就不见人，回来两天又要请假，云奚不敢想象教务处批假老师的心情了。
这样一来，落下来的课程又变多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云奚直接将提神饮料当水喝。
有娇娇这个炸裂的前例，她不敢再将尤克希尔召唤来写论文了，怕用不了。
至于娇娇的论文……云奚将它压在了底下，打算如果截止日期之前她来不及重写，就把它交上去应付。
云奚还没忘记和兰洛欧的约定。
她做的与其说是项圈，不如说更像是贴颈项链。兰洛欧的银色的，秘银材料，镂空花纹，中间垂坠一颗金色水滴状宝石，风格圣洁典雅。
而给厄塞设计的则是冷淡酷帅风，黑色皮革，红宝石佩饰，简约大气。
虽然设计完了，但她也没有手艺和工具亲手制作，便联系了一家知名奢侈品牌委托制作。
本来对方是不接私人定制的，但是云奚选择了加钱。
没有钞能力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
虽然心痛……但她好像无意间鸽了兰洛欧很多次，这个礼物，就当是道歉吧。
而且，万一以后兰洛欧真的戴着降临怎么办？做工太廉价会影响神明的形象。
为了光明教廷的心脏，云奚默默选择了加钱。
三天后早晨，炎七发来消息。
“家里接我的飞船已经停在A1号星港了，奚奚你直接来就行。不用带行礼了，飞船里什么都有！”
云奚洗簌完，还是带上了几件换洗的内衣裤。
路上，云奚光脑接到消息。
“您好，您委托制作的贴颈项链（光）（暗）已制作完成，请选择寄件地址。”
云奚起得名字很简单，分别就叫光和暗，只是为了方便区分。
后台弹出输入框。
云奚咬着包子正在赶星船的路上，刚准备在地址栏填上联大，动作咻然一顿。
她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已经答应兰洛欧很久了，再拖下去，她又会被当成骗子。
兰洛欧的话……送到光明教廷的祭台，祂应该能感应道吧？
厄塞的话，直接寄到混乱星域就行了。
云奚唰唰唰填完。
结果不到几分钟，她的光脑像是中病毒一样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
负责云奚的私人客服快疯了。
竟然有人要将项圈送到光明教廷祭台上！简直丧、心、病、狂！
【尊敬的客人。请重新检查配送地址】
【无法为您配送至光明教廷祭台】
【混乱星域目前与域外隔断，不在配送范围】
云奚，【光明教廷的祭台现在封锁了，不准进入？】
她记得，有不少光明信徒会去朝圣，在祭台上放下供品。
客服：……
虽然不是禁区，但谁在光明神供品里送项圈啊！就算是联邦人，谁不知道光明神是贞洁禁欲神明！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虽然祭台准许进入，但是，这件物品不适合当供品呢。也许会招惹神罚。】
客服委婉劝说。
“奚奚，你在干什么？从刚才就一直看你拿着光脑。”炎七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飞船要起飞了。”
飞船起飞那一瞬间，信号是不稳定的。
云奚快速回复，【不用担心，送吧。就算神罚也罚的是我。至于混乱星域那份，你寄这吧，告诉他将这个转交给厄塞】
她将夏白航在帝国军校的联系地址写在了后面，虽然混乱星域现在与世隔绝，但是厄塞带到帝国的人，有自己的方法联系。
她敲完最后一个字后，飞船刚好起飞。
云奚放下光脑，向炎七打听炎家掌权人
炎七摸了摸下巴，“我爷爷是个魁梧的人……和联邦其他老头子不一样，性格不拘小节。是个比较好相处的老头子。”
说完，意味深长地向云奚眨了下眼睛。
大约几个星时后，云奚就明白他口中的不拘小节是什么意思了。
“小七回来了？！”爽朗的笑声如同洪钟，云奚甚至感觉耳膜都在震动。
云奚看到一个赤发暗红，猿背精目的魁梧老人走来，在看到她时瞬间眼睛爆射出精光，“咦？！是带女朋友回来见爷爷了？！”
第 283 章
“？？”
老家主喜笑颜开的话, 让云奚一怔。
“呃……”她刚想开口解释，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手。
是叶空青。
青年斯文优雅，灰眸闪着锐利的光芒。薄薄的唇角噙着一抹礼貌的笑容, 走上前并肩站在云奚旁边, 牵起她的手。
不容忽视地彰显存在，完美的礼仪近乎无可挑剔, 微笑，“炎家主, 叨扰。”
老家主目光在炎七、云奚和叶空青之间来回转动。
炎七一点都没因为爷爷的误会而感到尴尬羞涩。俊朗灿烂的脸反而咧开一个阳光恣意的笑容，金瞳灿灿, 红唇扯开弧度, 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和两颗尖尖的犬牙，大大方方, 率直开朗,
“现在不是。不过我会努力的。”
“那你可要加油了。”老家主爽气地哈哈大笑, 精烁的目光瞥过叶空青，“你的对手很强劲啊。”
不像是爷孙, 倒像是朋友。
见到炎家老爷子，云奚忽然不难理解炎七怎么长成这么阳光开朗的性格了。
炎家的人性格也像是热情肆意的太阳, 直白豪爽。
“不过，既然不是带朋友来给爷爷看，特意从联大请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老家主眼跟鹰隼似的，一下子看出了他们的目的。
叶空青保持着微笑, 与老家主相比不遑多让，“家主, 我们登门确实有一件事想要了解。”
看出三人要说的不是小事，老家主微微颔首,
“和我来吧。”
大家一起到了炎家书房。
刚一进去，云奚就被房间内的图像吸引了注意力。
一轮巨大的日轮下，金色的雄狮双翼展开，张口咆哮，威严凛凛，金色鬃毛随风飘逸。
辉煌、庄严、威严。
太阳的神徽以及太阳的坐骑斯芬克斯。
虽然是联邦世家，但炎家依然信奉着故去的神明。
大门关上，炎七坐下，直接开口，“爷爷，我的心脏只有半颗，你知道吗？”
他从来不懂含蓄，只会直来直往。
云奚瞬间看到，老家主原本精光烁烁的眼睛瞬间暗了下来，“是学校体检检查出来的？”
老家主果然知道这件事！
叶空青放下茶盏，微笑抬首，“是我。”
老家主视线再次扫过三人，只是此次眼中的情绪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阿七，确实只有半颗心脏。不过，一般的联邦仪器都无法检查出来，没想到你们竟然发现了。”
云奚，“那是太阳神的心脏。”
在她话音落下一瞬，老家主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炎七皱眉，“爷爷，太阳神的心脏怎么会在我身体里？”
炎家家主脸上原本笑容渐消。他抿着唇，神情凝重，显然并不想回答。
哪怕年迈，但目光依旧威严凌厉，如同一头依然保持着王者风范的暮年雄狮。
“这是炎家历代守护的太阳的秘密。不能外传。”他静默一会儿，站起来，“小七，你带同学在炎星逛逛，过几日回学校，不要耽误了学习。”
叶空青站起来拦住老家主，灰色瞳孔刹那变成色浅的银灰色，脸上是若有若无的温和笑意，温和但强势。
“炎家主，希望您能解答我们的问题。”
云奚看到代表法则和秩序的经纬线逐渐浮现。
就算平时再斯文温和，其实骨子里依然有作为神祇的傲慢。看着平易近人并不代表叶空青真的好说话，相反，作为秩序的维护者，他有不逊色于克里斯的强势和掌控欲。
而且这件事涉及到神祇的尸体和古神污染，叶空青并不没有遵守人类交际原则的想法。
而是否遵守，只在祂一念之间。
“这是……”老家主猛地抬头，瞳孔震颤。
神威！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叶空青。
但依然紧抿着唇，单手捏紧，眼瞳灼烈坚定，“我是太阳的信徒
YH。”
即使太阳已经陨落，他也不会将神主的秘密告诉其他神祇。
银灰的经纬线开始构建领域，领域之内，一切都会按照祂指定的规则运行，而‘真言’也是规则的一种。
只是，真言领域还没构建，云奚就拦下了叶空青。
“家主，你应该认识它。”
她右眼一眨，一只黑色的瞳仁瞬间变成了灿烂的金色。
炽烈灼烫的气息汹涌而出，原本浑身都透着拒绝的老家主瞳孔地震。
没一会儿，一只金色的半透明狮子从云奚金色的瞳孔里跃然而出。
“吼。”黄金狮的意志残影咆哮一声，甩了甩尾巴，舒展身形，茂密的鬃毛迎风飘扬。
然后歪头看向炎家家主，歪了歪硕大的脑袋，“小伙子，你看起来有点让狮眼熟。”
上百岁的联邦世家的老家主，在它口中成了小伙子。
“黄金狮……”老家主一点没在意它的称呼，看着祂愣愣出神。
太阳陨落数百年，但祂的坐骑依然活着。
在他小时候，他曾在自己祖爷爷的带领下，祭祀过太阳和黄金狮。只是，在他还是个幼童的时候，他还能再祭祀中看到黄金狮降下的意志投影，可等他年纪渐长，哪怕是黄金狮的神迹也越来越少……他的孩子，孙子，再未亲眼见过和太阳有关的神迹。
黄金狮看完炎家老家主，狮子头一转，看向炎七的时候瞬间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兽瞳。
它硕大的身体围着炎七转圈，黑色的鼻子不停地嗅闻，不确定道，
“是……主人……吗？”
炎七本人愣住了，老家主也愣住了，然后眼中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云奚有点看不出那是高兴、兴奋还是悲伤。
黄金狮整整在炎七旁边闻了三四分钟，才恋恋不舍地被云奚收回去。
见到太阳右眼和黄金狮后，似乎确立云奚获得了永恒炽阳的认可，老家主的态度也改变了。
他重新坐下来，深深地看了眼炎七，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小七的心脏，确实来自于炽阳之主。”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本挺拔的脊梁似乎一下子弯了下来。
“当年，炽阳之主与古神同归于尽。祂的神躯、意志分散数份，镇压污染。我们太阳序列的信徒也战死无数。而战死最多的炎家，蒙受了太阳的恩泽。
不灭的烈焰和太阳的意志随着炎家人的血脉，传承一代又一代。”
老家主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某种坚定的信念感。
“受主遗泽，每一名炎家血脉都会觉醒远比其他异能者更强大的火系异能，我们也一直继承着太阳的遗志。”
云奚忽然意识到之前忽略的一点，老家主虽然年过上百，但他竟然没有一丝白发，也是一头炽烈如火的红发。
听说炎家是因为体内火属性异能太强大，影响了基因，所以人均发赤如火。
“主的身躯和污染混为一体。我们的先祖，保下了主纯净的半颗心脏，供奉在祖地，寻求让主苏醒的方法。”
云奚没有想到炎家竟然也在试图复活昭烈。
“找到了吗？”
“现在没有。”老家主声音铿锵，“但是，太阳的意志无处不在，我们相信，终有一天，太阳的意志会再次苏醒。”
“我们想从半颗承载意志的心脏中找到复苏炽阳之主的方法，但是一直没找到。心脏却阴差阳错到了小七身上……”老家主看向炎七。
老家主将始末娓娓道来。
出乎云奚意料的，炎七父亲是入赘，他母亲是老家主的小女儿炎芸。
“小七的父母是在讨伐星盗时战死的。”
说到这里时，云奚才发现，这位目如鹰隼的老家主，眼睛其实已经开始浑浊了。
“芸芸怀小七的时候，遇到了被联邦军队围剿的逃散星盗。他们打算挟持整艘客轮的人作为人质，跟联邦军队谈条件。
芸芸正好在船上，她自爆身份，以自己为质，让星盗放了其他人。当时炎家在联邦军部还算说得上话，星盗就应了。”
云奚看到老人家眼里冒出了泪光。
“星盗挟持芸芸，和炎家谈判，让炎家施压军部，拦下联邦军队退兵。阿伦那孩子太担心芸芸，立即答应了他们。”
“但是那群星盗看出了阿伦的紧张，阿伦答应得太快，他们又将要求改成了索要炎家军工厂新研制的战舰和量子武器。”
“我们派了谈判专家拖延时间，但那群星盗尝到了好处，又被联邦军队追捕，穷途末路，丧心病狂。
他们开始对芸芸动手，踢打芸芸的肚子。于是阿伦压下反对，答应了星盗。”
老家主双手支额，眼睛中冒出泪光，“星盗拿到了战舰和武器，却反手撕毁诺言。用新武器，毫无预兆地攻击静默状态的联邦军队，造成了极大伤亡。”
“之后芸芸一直觉得是她的错。认为是因为她，让炎家的武器对准了联邦的军人。认为她抹黑了家族的荣誉。她偷偷离开了家族，独自去剿灭星盗为家族赎罪，为那战死的军魂复仇。阿伦一声不吭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战死在了星海。星盗据点一片火海。我们派出去的人，找到他们时，只找到了面目全非的尸骨和……小七。”
“那时候的小七小小的一只，还没发育好，心脏被星盗残忍地挖走了。”
“炎家所有子嗣的尸骨都会埋在祭台附近的坟冢，守卫主的尸骸。我们将尸骨收殓，打算埋在祖地的尸。而被先祖保存供奉在祭台供奉的半颗炽阳之心，进入了小七的胸腔……他的身体，突然有了起伏。”
老家主深深吐出一口气，看向炎七，“小七。我将芸芸和阿伦埋在了祖地。封锁了当天的消息，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因为我想看着你，自由、健康地长大。”
第 284 章
炎七抿唇沉默。
老家主叹了一口气。目光浑浊, 仿佛透过炎七，又看到了曾经那个脸色灰败、被掏出了心脏的婴儿。
死而复生太过骇人了，传出去无疑会对炎七的生活造成影响。
除了他派去迎回尸首的心腹, 所有人都只知道, 炎芸夫妇在星盗据点同归于尽，两人相拥而亡, 两人怀中抱着刚诞生没多久的炎家七子。
于是，他干脆对外宣布, 夫妇遇难，只有幼孙活了下来。哪怕是对炎七, 他也没和他说过死而复生以及神明之心的事情, 只有夫妇俩的事迹，根本瞒不下来, 如实告诉了他。
云奚：“……”
说实话, 在鸣海星, 她对炎七第一面印象很差。
她起初以为他是纨绔子弟，所以一直对挖坑坑他。只是没想到炎七每次都乖乖上套、躺平任坑, 云奚这才和他熟络一些。
直到后来，少年在古神祭坛里, 守了她一夜，浑身染血，瞎了一只眼，在初升的太阳下毫无阴霾对她咧嘴一笑, 她才放下芥蒂。重新认识了‘纨绔子弟’。
云奚侧过头。
少年此时微垂着头，红发软软地贴在白皙俊俏的脸颊上, 琥珀瞳像是融化的蜂蜜，明亮艳丽, 配上那张恣烈绽放、桀骜俊朗的脸，耀眼明媚如骄阳。
但她好像看到一个小人，在偷偷颤抖哭泣。
“我很害怕——怕成为下一个父亲。”
因为父亲露了行藏，被星盗看出了心中软肋，故意折磨怀孕的妻子，迫使其提供星船和武器，最终酿成了悲剧，所以他便再也不受威胁、不表现在意。
“奚奚，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炎七转过头，咧开嘴，眼睛弯起月牙的弧度，笑得露出漂亮的大白牙，明媚肆意，“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我已经不伤心了……唔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捏住了脸颊。
炎家和联大闻名的战斗狂小霸王，像是被掐住软肋的小兽，发出一阵阵唔唔嗷嗷的声音。
“不想笑就别笑了。”云奚扯住他脸颊，看向他眼睛。
自打看到炎七后，她几乎没见过他伤心难过的模样，不管是面对污染、直面邪神还是生死之际，他都是一副自信张扬，浑不在意的模样。
但是，就算是无时无刻不在发光的太阳，都会周期性出现太阳黑子。真的会有人永远没有负面情绪吗？
“哦。”炎七眼中的光芒暗淡下来，唇角强撑的笑弧终于消散了。
“唉……”
老家主叹息一声，给炎七他们留下空间。
这时候同龄人的安慰，也许比他更好。
他走了出去，看向天空，摸向自己的心脏。
他无数想过……当一个被挖出心脏、死亡的婴孩，在植入半颗神明之心后复活，到底是那个死去的孩子，还是……新生的神明？
炎家在数百年来不断追寻唤醒神明的方法，期待炽阳复苏。
但，也许是丧女之痛，也许是失去孙儿的遗憾，他最后没忍住私心，选择将死而复生的婴孩当成了自己的孙子，隐瞒了一切，让他成为了一个全然的‘人类’。
在炎家吃过午饭，云奚准备和炎七去炎家的祭台看看。
叶空青不能去，每个神明都有自己的领域和禁区。神明擅自踏入其他神的地盘，是一种冒犯和挑衅。
虽然昭烈已逝，但祂意志笼罩的核心范围，天然排斥其他神祇。祂擅自进入会破坏周围太阳序列的磁场。
“嗯……不能跟着奚奚一起进去的话。”叶空青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一抹斯文的微笑，“那奚奚把我放进那个地方吧。”
云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叶空青面色自然，眼睛弯了弯，“风暴他们呆的空间。呆在那里，也不算和你分开了吧。”
云奚寒毛乍起，“？！！”
“你能看到家园？”
“原来叫家园。”叶空青歪了歪头，笑眯眯回答云奚的话，“是猜出来的。一些蛛丝马迹和信息整合。”
云奚：“……”
就算知道律白智多近妖，信息整合能力堪比人型超脑，但这也能推测出来……未免也太恐怖了？
她忽然怀疑，叶空青也许什么都知道，只是他偶尔会表现得‘不知道’。
无言看了眼律白，云奚沉默了一下，“那你别和他们打起来。”
“我不喜欢打架。”叶空青优雅道。
这点倒是没出错，毕竟就算在联赛，叶空青也是能不动手就不动，在战场上还保持着自己的洁癖，被花乐评为龟毛。
云奚倒不担心叶空青打起来，她担心叶空青让其他神打起来。
云奚叹了一口气，“别坑亚特斯和小眼球。”
尤克希尔她倒不怎么担心，娇娇和小眼球这两个傻白甜，那是一坑一个准。
“我替你维持秩序。”叶空青弯唇一笑，狭长的眼睛里，玻璃似的灰色眼瞳闪过微芒。
云奚：“……”更担心了。
【是否邀请智慧与秩序之神（律白/叶空青）入住？】
家园跳出提示，云奚砸钱建了一个小屋，选择了是。
【入住成功，抽取秩序系列的技能】
几乎每个神祇入住家园，都会有一个新技能。
云奚好奇地查看叶空青的技能。
【抽取技能（智慧之眼）：你天生知晓万物。使用该技能，可看见所视对象的信息。叠加时空之眼，升级为勘破之眼，拥有一次绝对勘破任何秘密的机会。
ps：勘破之眼描述：宇宙万物的秘密在你眼下无所遁形，勘破过去与未来的一切隐秘。】
云奚：“……”
忽然有点可惜，当时克里斯要送她一只眼睛时，没有答应。
不知道现在后悔来不来得及。
云奚摇摇头，将这件事放心里，出门和炎七结伴去祭台。
在祭台前面是一大片坟冢，无碑无墓，全是炎家曾经死去的人。
炎家人认为墓碑会将他们魂灵困于小小的方寸之间，没有墓碑桎梏的灵魂才是自由的，并没有立碑的习惯，只愿意埋骨在太阳祭台边缘。
生前，他们追寻太阳的意志。死后，他们的白骨依然守卫着太阳的祭台。
祭台比云奚想的还要古朴，一座巨大日轮刻在石板上，涂满金红的颜料，迎面而来便有一股历史的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供奉的神明之心没了，显得有些冷寂。
云奚陪着炎七，看着他从空间钮中掏出一个盒子，将里面的功勋奖章都拿出来，然后用火烧成灰烬。
“这些都是我这接的任务奖励和证明。”炎七察觉到她的好奇，转过头，琥珀瞳目光柔和，他将掌心的灰烬散在尘土里，“其实我并没有见过他们。听爷爷讲他们生前的事，比起伤心，更多感觉有些遗憾。
所以一直想替他们完成遗愿清除星盗。不仅是想祭奠他们，也想祭奠那些因为星盗牺牲的军部士兵。”
联军不排斥优秀学生提前接触军部。通过评估的学生可以去接一些危险的军部任务，可以提前积攒功勋。
炎七就没少接。更是联军中参加试炼和任务狂热分子。
云奚看过去，发现那些勋章、任务证明，大多都是清剿星盗、邪神教徒一类的高危任务的功勋和证明。
炎芸夫妇在造成悲剧之后，单枪匹马清剿星盗，在清剿几个星盗老巢后，最终与星盗同归于尽。
但宇宙之大，星盗不可能清除完毕。
虽然炎七平时一副无忧无虑的乐天模样，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父母的遗憾。
以遗志，祭奠亡魂。
“他们会感受到的。”云奚和他并肩而立，目光看向祭台。
新技能下，她眼中浮现出祭台的信息。
【永恒炽阳的祭台：失去了供奉的神明残骸，但信徒们虔诚的愿力，依然让这片地方充满太阳的气息】
“小房东。”炎七的声音突然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祭台上的风吹过炎七的头发，少年黄金瞳像是两盏明亮的小灯笼，修长的睫毛被高台的风吹得微抖，
“爷爷从小可怜我失去父母，一直非常关照我。不过，我并不觉得我可怜。这些年，我一直朝自己的目标走，进入军部，护卫联邦。
我认为，‘过去’从不能影响动摇我。我从不迷茫。”
“但是……”
他垂下眼皮，伸手按住自己的胸腔，那里跳动着半颗心脏。
他晶莹的琥珀瞳里露出迷茫，“我第一次觉得迷惘，我……到底是谁？”
因为炎家家主从小的教育，他一直将永恒炽阳当做家族供奉的神祇，现在告诉他，他已经死了，是因为神明半颗心脏复活的，只有‘身为炎七’记忆的炎七，对自己身份感到了迷惑。
云奚用【智慧之眼】看向炎七。
【人类炎七/永恒炽阳部分沉睡意志：受信徒过于强烈悲痛的情绪影响，永恒炽阳半颗纯净心脏载入人类死躯之中，太阳的意志让尸体死而复生。承载了炎家家主的遗憾。】
她抿唇，拍了拍炎七的肩膀，“你就是你。”
“你认为自己是谁就是谁。只要你的选择都源自自己的意志，你就永远是你自己。”
少年支腿坐在祭台边缘，忽然抬起脑袋，俊朗的脸明艳生辉，像只毛茸茸的大型犬，“奚奚，能抱抱我吗？”
云奚：“？”
她愣了一下，看着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炎七，伸出手，轻轻地抱了一下少年修长的身体。
刚打算松开，毛茸茸的脑袋就靠了上来。
火系异能者的体温普遍偏高，少年胸膛虽然青涩却已经宽阔健硕，紧贴着制服，像是抱着一个暖烘烘的小火炉。
同时传来的，还有少年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急促又鼓噪。
“你听。心脏在跳。”
他像是一只猫科动物，惬意地弯起明黄的眼睛，“你说的对。”
他抓住她的手，按在他胸腔，他咧开嘴，日光给他的笑容染上明亮的暖光。光斑落在他眼底，琥珀瞳如同暴雪夜中的火炬，缭乱而明亮。
“它跳得很快。”
“我脑子里也跳得很快。”
“我的意志、我的心脏都喜欢你。所以，我还是我。”
第 285 章
云奚一怔, 看向炎七，少年目光明亮，一如往常。
帝国图书馆中关于昭烈的资料推测, 当太阳的意志全部汇聚, 不朽的炽阳君主可能会从意志中诞生。
但是，也许, 永恒炽阳的‘永恒’含义，是代表祂从未消失过。
不管是哪部分、不管有没有失去记忆, 不管是炎七还是昭烈，都是永远热烈、永远赤忱的太阳。
祭台上的日轮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圈圈火焰升腾而起。
云奚寄宿太阳之眼的右眼开始变得灼热, 一股暖流随着右眼流入四肢百骸。
回到你主人身边吧。
云奚静默道。
她保存着祂的眼睛这么久，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太阳右眼传达出一阵依恋之情, 亲昵地回应她, 然后依依不舍地从她瞳仁里出来, 化为一道流光没入炎七体内。
“嗷呜。”太阳右眼中斯芬克斯的残影欢快地围绕炎七转了一圈后，矫健地四肢踏在他身后, 威风凛凛。
祭坛上的火焰逐渐熄灭。
云奚再次用律白的技能看了炎七一眼，只显示了一排字。
【残缺意志？？？】
这是什么意思？
云奚摸了摸下巴, 刚准备直接问炎七。
“嗡。”
整个炎家祖地星的地面却突然开始轻微晃动起来，整颗星球像是被一只巨手轻轻摇晃，碎石在地面震动，像是要脱离地面飞向天际。
云奚刚调整身形, 一只手就从旁边牢牢扶住了她。
“滴。”
她和炎七对视一眼，看向自己不断闪烁的光脑。
“恒光星系行政首府提醒您, 异常移动的流浪天体正在向您所在的行星靠近，请立即寻找安全掩体, 不要随意移动、进行危险作业。流浪天体将在3分钟62秒后与您所在行星达到最近距离然后离开。”
在后面，还有跳动的红色倒计时。
流浪天体？
云奚看向地面明显不正常跳动的石块。
当两颗星球的距离接近洛希极限时，质量更大的星球产生的引力会将质量小的星球撕裂，形成围绕大星球的行星环。
看炎家祖星的情况，那颗流浪的天体……是比炎家祖星更大的行星？
“奚奚。我们先回去吧。”炎七目光扫过周围滚动的碎石，提议。
“好。”云奚点点头。她也是第一次遇到流浪天体，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炎家的基地建筑有联邦前沿的防护系统保护，比呆在外面安全。
在倒计时结束只剩三十秒时，他们险险回去，正好遇到打算前往祖地找他们的家主。
炎家主见到他们，松了一口气，“过会你们可能会感到强烈的挤压，深呼吸，很快就会结束。”
他话音落下时。
整个星球震动得更加厉害了，一股压力从身体两侧向中央挤压，非常像是军校生在学校重力室做的重力训练，只是重力室的力是从上往下，手脚沉重。
而此时，他们的身体却像是被整个竖着拉伸，两侧压扁。
云奚抬起头，看向天空。
白天里的，肉眼能看到的天体极少。
可是此时，却能清楚地看到一个星球正在接近，慢慢变大，好像是要倾覆压下来。
不过，很快，那好像要倾覆而下的星球的，又逐渐远离，越来越小，和炎星的擦肩而过。
炎星上的震动逐渐停止，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一颗行星为什么会突然脱离自己的轨道开始流浪？”
云奚皱起眉头。
她不敢想象能拖动一颗星球的引力到底有多大，而且这引力，单单拖动这颗流浪天体，却没对其他行星造成影响。
虽然这是一个有神明存在的世界……但，这种情况也太不科学了！
“从三天前，天文部就检测烈阳星有逐渐脱离轨道的迹象了。”老家主摇了摇头，“我们也派出了人研究。但是现在还没有研究出它突然脱离轨道的原因。”
在老家主身边一名身穿白衣的科研人员补充。
“我们科研部计算出了，按它的行进路线，它会在半个月内离开这片星系，进入毗邻混乱星域的三不管莽荒边缘星区。不过可以放心，烈阳星的行进路线并不会对周围行星造成毁灭性的破坏，只会产生短暂影响。”
云奚突然一怔，“你们说的，是烈阳星，AZ102那颗？”
星系中，偶尔会有星球重名的情况，但是他们的编号却是独一无二的。
编号AZ102的烈阳星，就是联大和联军进行冠名赛的那颗星球。
黄金狮的主要精神体就镇守在那片地方。
被昭烈残留的意志送出来后，她特地去收集那颗星球的资料，记住了编号。
说话的研究人员惊奇，
“你怎么知道是编号AZ102？”
云奚敷衍道，“我们曾经在那参加过军训。”
烈阳星的移动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完全失了踪影，炎星的秩序恢复得井井有条。
星港一恢复，云奚立马以学业繁忙为理由，向老家主请辞。
她想去烈阳星。
上一次，烈阳星爆发太阳磁暴，星球表面瞬间被古神残骸覆盖。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离开。
但是这一次，她力量有了长足的长进，尤克希尔祂们的召唤时间还没冷却，她有信心就算对付不了上面的古神，也能成功脱离。
不过，肯定是没有星船开往一颗脱离的轨道的磁暴行星。
云奚先离开炎星，再坐自己的蓝金玫瑰号前往烈阳星。
炎七和她一起离开。区别于过来时乘坐的大型飞船，这次两人乘坐离开的飞船异常小，看着根本搭乘不了多少乘客。
云奚也没有在意，登上飞船后，才发现，除了自己和炎七，竟然没有其他人呢？
“航者呢？”云奚看了一圈，怀疑航者没到。
就算是再小的飞船，航者总要有吧？不然怎么查看星图、操纵飞船？
炎七歪着头，朝着她一眨右眼，俊朗的脸露出得意的笑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云奚看见他双手按在飞船复杂的操纵面板上，眉头轻轻一跳。
炎七……当个战斗人员她相信他所向披靡，但飞船操纵员？怎么看都不搭的样子？
接受到云奚不信任的目光，炎七金瞳像是猫科动物一样瞪圆，俊朗白皙的脸上，腮帮子像是河豚一样微微鼓起来，
“诶！别不信我啊！我以前出去做特危级任务的时候，不能牵扯其他人，经常要自己开飞船。”
云奚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好吧，姑且相信你。”
“竟然只是姑且吗？！”炎七大为不忿，恹恹的，有些不服气。
云奚，“你怎么会突然想自己开飞船？”
“你难道真的是想回联大吗？”
炎七坐在操作台前，半转着身体，支棱着脑袋注视云奚，灼灼黄金瞳里跳跃着骄傲的细碎辉光，鼻子都要翘起来了，
“现在去烈阳星，除了自己开飞船，可没其他办法。”
云奚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不管是炎七还是昭烈，他总能一眼就看出了她真正的想法。
然后，义无反顾地跟着她一起。
炎七得意地露出两颗小巧的尖牙，笑容灿烂，“反正不论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第 286 章
“是吗？”
在炎七的话音刚落下时, 一道身影缓缓在云奚身后出现。
一身银白礼仪服，银发绕在胸前用金环环在发中，灰眸下唇角轻轻勾起。
那轻扬起的斯文笑意, 正挑衅地大写着‘还有我’三个字。
“……你怎么又回来了？”炎七看着大变活人的叶空青, 深吸一口气，额头上青筋毕露。
他不知道叶空青不能进入祭坛的事, 那时叶空青找理由离开，他只当他临时有事离开。
指挥和研究人员, 向来比战斗系事情更多。
“我一直都在奚奚身边。”叶空青弯起眼睛，没有提神明家园, 说得模棱两可、含糊不清。
神明家园虽然和外界隔绝, 但无处不充满云奚的气息。
和亚特斯他们不一样，祂现在还不算是一名纯粹的神明。力量受限, 但同样, 祂行动也更自由。
炎七皱起眉头, 瞳孔缩成针，凶残地看向叶空青, 视线陡然变冷，如同看一个变态, “你隐身尾随在小房东身后？”
他知道叶空青危险，但没想到他这么变态？
云奚：“……他是在呆在一个特殊的空间里。这件事我也知道。”
“哦。”知道云奚也知道，炎七这才收敛那浓重的凶煞气，不过还是气哼了一声。
“走了。再耽误下去烈阳星就跑远了。”云奚拍了拍炎七。
对叶空青横插进来十分不满, 炎七像是走到路上去吃肉，结果被踢了一脚的小狗, 气哼哼地去启动飞船。
“我的私人飞船，回去记得支付船费。”炎七啧了一声, 针对叶空青。
叶空青微笑，优雅的手指在光脑屏幕上滑动，“我不缺钱。”
“希望如此。”炎七俊朗的脸露出一抹凶残的微笑。
剑拔弩张。
烈阳星正在向星系外移动，想要追上烈阳星，必须要超过它移动的速度。幸而在发现烈阳星离开时，云奚就当机立断出发，不然按照星际航行的世界，他们真的不知道要在屁股后追星球追多久。
不过尽管如此，路上航行时间也不短。
看着舷窗外瑰丽的星海，云奚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感。
她百无聊赖地用律白的技能观察路过的星球，目之所及，便有信息出现在脑海，勘破一切迷障。
但是，在智慧之眼的技能说明下，却提及过，智慧之眼和时空之眼合并升级成的勘破之眼，拥有一次绝对勘破秘密的机会。
云奚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舷窗边沿，脑中漫不经心地思索。
还有升级的空间，就说明还有智慧之眼也无法勘破的事物。
这个宇宙，还有什么连智慧都无法勘破的存在呢？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喉咙发紧，一个存在呼之欲出。
宇宙之外。
古神本体，撒亚戈斯。
云奚呼吸微乱。
“奚奚？怎么了？”叶空青端着一杯水过来，察觉到她的呼吸变化，微微侧过头，递过来。
“我没事。”云奚摇头。那只是她一个猜想。
不过不管行不行，她都想试试。
“换班了。”叶空青还想说什么，炎七幽幽站在了他身后，微笑提醒道。
叶空青自然也是会开星船的。既然叶空青蹭上星船，炎七自然不会放过他。
“炎七，有纸笔吗？”云奚问炎七。
除了神圣帝国喜欢遵循传统，依然配备纸笔外，其他宇宙势力已经很少配备纸笔了。尤其是在飞船上。
“有一些剩余。我去找给你。”
炎七找到纸笔，递给云奚，“奚奚，你打算干什么？”
“卖房。”
云奚摸了摸下巴，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然后以休息为名问了炎七星船上独立休息室的位置，走了进去，关门，将纸塞进克里斯给她留的盒子。
里面时间停滞，所有食物都保持在口感最好的时刻。
但是云奚将吃完的糕点盘放进去，盘子会自动消失。
说明，这个盒子不仅被克里斯刻了时间的法则，还施加了空间的法则，而另一头，极有可能连通祂本身。
祂会查看食盒中的情况，进行替换。
不过这个是云奚的猜测，具体情况要看盒中的纸条，会不会消失。
关上再打开后，她原本放进去纸条果然不见了。
一张半透明的柔软信纸出现在里面，上面是蕴含神明法则的漂亮的笔迹，“哪里需要奚奚交换呢？你需要的一切，凡我所有，都必奉上。”
“不过，我现在被昭烈的封印桎梏，奚奚什么时候来我的神殿吗？”
云奚扫过一眼回复。
烈阳星可能埋着古神最大的残骸，现在再去一趟帝国时间来不及。
不过，她不相信克里斯真的会有……那么乖。
神明降临需要媒介，磁场越贴近本序列的人降临越容易充当媒介，但其实，一些特殊的物，也可以用来召唤神明的部分意志。
就像蓝家的海神木、智慧工会的月亮草、月轮银饰。
克里斯将食盒给她，她相信，祂确实是想给她做食物。
但她不信，克里斯会真的不附加一些其他东西。
他不撒谎，但会隐瞒。
云奚不和祂打太极。
直接在心纸上写下通牒【我不过去。你过来，来我身边。现在。】
那边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圈圈时空涟漪荡开。
克里斯坠着锁链，脸色比上次见要苍白。
红唇雪肤，俊秀雅丽。
此时，倒像是个病美人了。
云奚观察祂萎靡的模样，心中推测。
看来，虽然确实能以食盒为媒介过来，但以祂现在的状态，过来一趟消耗不小。
让她去神殿，是想隐瞒祂的小后招。如果让她知道祂时刻能过来，哪怕过来一次对祂来说并不容易，她也一定会警惕。
不过，祂既然来了。云奚也懒得计较祂的小心思了。
在克里斯出现后，云奚就一把拽上了祂，打算干脆将祂收容进神明家园。
见云奚第一次主动接近自己。
克里斯瞳孔惊讶睁大，但，也仅仅是稍微扩张而已。
祂弯起蓝眼，发觉云奚体内那颗太阳右眼没了后，嘴角翘得更高了。
祂眼如弦月，包容温和地看向她，声音柔和如风，安抚道，
“别急，我现在把眼睛给你。”
“不用。”云奚制止祂。
她不打算真的要祂的眼睛，她还不想自己身体里充满各种其他人的‘身体’。
而且提示中的时空之眼，应该和智慧之眼一样说的是技能。
云奚抓住克里斯柔软的衣领，将他拉近。
克里斯任她动作，像是无奈地看一位顽皮的孩子，蓝眸包容柔软又清澈无辜，予取予求。
云奚恶狠狠地威胁，“进去之后，记得把时空之眼的技能抽给我。”
她不知道抽取技能时受不受神明本身的影响。
但是，以克里斯四处看乐子和找事天赋，将祂收进家园里……云奚不敢想象自己以后会面临多大的麻烦。
如果付出这么大的风险，却没有得到关键性技能，云奚觉得自己会气死。
“嗯？”
克里斯像是没有听懂，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祂温柔地抓起云奚的手，含着笑意在手背上一吻，“好。”
云奚也不知道祂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直接邀请她入住家园。
【是否邀请时空主宰克里斯进入神明家园？】
云奚选是。
在她选择那一瞬间，克里斯瞳孔微动一下，然后轻轻一笑，看向她。
【克里斯答应您的要求】
站在原地的人瞬间消失。
云奚开始抽取技能。
如果这一次没抽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
【正在抽取时空主宰天赋】
【您抽到了时空之眼。】
【您的技能智慧之眼与时空之眼合并，升级为勘破之眼，拥有一次绝对勘破世间任何秘密的机会】
云奚松了一口气，看来威胁克里斯还挺有效果的。
她将食盒收好准备离开休息室，结果站起来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神明家园。
刚送叶空青进去时，就像鸵鸟的逃避心态一样，明知道家里会着火，她硬是没敢打开家园，看一眼火烧到什么程度。
她本来想等叶空青出来后，看他情况推测情况。但是，要不说玩指挥的都心‘脏’呢？
从离开神明家园到现在，叶空青嘴角的微笑跟刻上去的一样，连弧度都没变过！根本不可能从他脸上推测出任何有用信息！
云奚自然也不可能自投罗网，亲自去问。
这次克里斯进去，她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不过，除了好奇心，另一方面她想提前看一眼克里斯给她埋什么样的大雷。
云奚打开神明家园，意识隐蔽地观察。
神明家园。
克里斯刚出现，迎面而来就是一蛇尾。
云奚看到，亚特斯头顶上冒出了一团又一团的小火花。
克里斯的Q版小人很快原地消失。
只是，在祂重新出现后，祂身后却多了一颗巨大的猩红色眼珠，眼珠中间的裂缝缓缓张开，散发着浓烈的恶意，正要将祂吞没。
在裂缝快闭合时，娇娇蛇和Q版克里斯的位置突然互换，直接将羽蛇吞没。
雷霆炸开，撕开小眼球瞳孔，而小眼球触手打向羽蛇。
哪怕知道是有人捣鬼，但是打在气头上的人也是很难分开的，更何况祂们本来就相看两相厌。
于是一蛇一眼球一边打成了一团，一边攻击新成员。
云奚：“……”
不出所料。
不过……尤克希尔呢？
云奚左右看了两圈，发现没有发现世界树的踪迹。
正在此时，她突然感觉到头顶罩下一道阴影。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她心中升起。
下一秒，一纤长白皙的手从她背后伸来，指腹按在她脸颊上的软肉，微凉的体温透过皮肉传来。
同时，一道清冷的声线在她背后徐徐响起，
“奚奚，你能告诉我，这是第几个了吗？”
第 287 章
藤蔓一点点从脚踝上蔓延生长, 一边缠绕一边开出色彩鲜艳的花苞。
原本生机盎然的一幕，云奚脚踝上的皮肤却泛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柔嫩的细叶和柔软的花瓣绽放，轻轻蹭过肌肤表面, 随着藤蔓的生长, 好似有一种，一只手顺着脚背一点点向上抚摸的感觉。
她背后抵着尤克希尔的胸膛, 周围藤蔓花枝游走。她感觉整个人像是被逐渐嵌入了巨树之中。
树枝将她缠紧，茂叶遮蔽肌肤, 直至合为一体。
这种非人的惊悚感让她心脏加速。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心脏的跳动, 到底是惊悚还是……刺激。
尤克希尔清冷的气息从她背后浸透她后脖颈, 柔软的唇张合着说话时，一下又一下擦过耳垂。
云奚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 两片唇瓣张合的频率。
蹭得耳朵有点痒。
她挪开头避开了一点。
尤克希尔一顿, 清冷的翡翠瞳深邃如深湖, 紧锁着移开的耳廓，在散乱的黑发下, 括型的耳廓分外明显，白皙的皮肉下隐透出毛细血管。
然后祂面无表情, 张开牙齿在上面咬了一口。
像是泄愤一样。
云奚一个激灵：“？”
蛇咬人就算了，树也咬人？
好在咬得不重。
只是片刻后，又变成了又咬又磨，吮吸舔舐。
云奚甚至听见了, 尤克希尔舔舐耳朵时发出的，低低的、喑哑的啾啾水声。
黏腻, 又潮湿。
她脸唰地红了，没有想到古板的尤克希尔, 竟然也能无师自通这种事。
难道越是禁欲、传统的神明，放开后就反弹得越狠？
四周的花香越来越浓郁了，云奚感觉气温有点热。
但飞船中的气温受中央空调统一控制，不应该会有这么明显的变化。
云奚感觉不对劲，用智慧之眼看向藤蔓上绽放的花。
【生命之神尤克希尔的花：受生命之神心情的影响，绽放的生命之花会有不同的特性，既能成为饱食鲜血、在白骨中生长的杀人花，又可以成为治愈伤势、赐予神恩的治愈之花。
此时受生命神本尊情绪影响，花香带有一定催情效果】
云奚：“……”
差点忘了，植物不仅能杀人能救命，还能催情。
花瓣绽放又飘落，地下的花瓣逐渐堆积成一层花香地毯，休息室中的香气越来越浓郁。
这样下去要糟。
云奚双脚扯开藤蔓，用手扒开尤克希尔从背后环过来的手，站起来。
“别咬了。”云奚双脚踩在柔软的花瓣道，转过身面向尤克希尔，“再咬下去，等会你花瓣要把休息室堆满了。”
尤克希尔静默看着她，唇角还残留着一丝莹亮的水迹，墨青的瞳仁深邃清透，“不好闻吗？”
声音清冷喑哑，若有若无的勾人。
云奚：“……”
好闻是好闻，但她怕再闻下去，自己会不当人。
她是来干正事的！
不过……要把真话说出来，尤克希尔只怕还会继续开花。
云奚偷偷打开空气循环系统，硬着头皮转移话题，“还是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吧。”
花开的频率果然降低了。
尤克希尔面无表情盯着她。
云奚移开视线，探一探底，“你现在知道的，是几个？”
藤蔓上绽放的花瞬间枯萎，凋敝。
不是之前那样，在最鲜嫩的时候，从枝头飘落，而是直接干瘪、凋零，变成干花，并且不再新生。
云奚怀疑，如果站在尤克希尔面前的是敌人，在刚才那一瞬间，娇嫩的花瓣能瞬间变成最锋利的利器，刺入骨血，而不是枯萎。
尤克希尔像是个沉默寡言的冷美人，也不说话，只是拿那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盯着她。
气氛逐渐沉凝，祂垂着眼，浓密的眼睫在翠湖一样的瞳仁上方投下冷色调的阴影。
“我没有想到，除了亚特斯，你还有那么多的……”
祂口中逐渐吐露出裹着冷意的两个字。
“姘头。”
云奚：“……”
用姘头这个词，未免也太具有祂的个人感情色彩了吗？
她轻咳两声，“除了你，也就六个而已。”
尤克希尔倏然抬眸，紧盯向她。
云奚轻咳两声，为自己正名，“……但，除了亚特斯，其他都是和你分手之后认识的。”
除了娇娇出现的时机和场合，确实有那么一点绿绿的嫌疑，但是其他五位都是正正经经认识的。
尤克希尔修长的五指攥紧，手指优越修长，骨节因为用力透着苍冷。
眼角一颗鲜红的红痣，更衬得那双翠碧的眼睛有种危险诱人的深幽感。
“我并没有同意。”祂冷冷道。
所以，其他六个都是姘头。
“而且……”尤克希尔握紧云奚的五指攥紧，眸中阴影浮沉，“你已经和我承诺过，会和我复合。”
云奚：“……”
为了稳住祂，她明明说的是，观察表现，以后会考虑复合这种情况！
尤克希尔瞳孔颜色越来越深，像是茂叶下浓郁的阴影，声音越来越低，
“可是，你的姘头却出现得一次比一次快。”
“我很难过。”
祂专注地盯着她。
“奚奚，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云奚：“……”
她目光凝在尤克希尔眼角黯淡的红痣。
每个神，每个位置，一模一样。
这个猜测她一直想要说，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询问。
“尤克希尔，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亚特斯他们其实……”
“轰！”
飞船突然剧烈震动，极速下落。
像是被什么巨力往下拉扯，外面响起飞船外壳被腐蚀的声音。
云奚瞬间唰地转头。
恐怖、浓郁、无处不在的污染，几乎化为实质，散发着恶意，向它们涌来。
烈阳星到了！
这次的污染，比云奚以往遇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过于粘稠的恶意让她脑袋嗡嗡直响，中午刚吃下的食物在胃部翻涌。
好在她有古神抗性，飞船上几位都是神明，而且还是最难被污染的序列，没人被污染。
如果当时雇佣人来驾驶飞船，只怕刚进烈阳星的那一瞬间就会被污染成异种！
粗大的触手缠绕下来，拖拽着飞船要将飞船搅碎。
云奚看眼飞船外，“这件事以后再说。我先去解决那些缠在飞船外的东西。”
要是飞船被破坏了，他们怎么离开烈阳星？
尤克希尔抿着唇，也没有再拉着云奚要解释。
祂轻轻看了一眼外面的污染，身形咻然化成一片晶莹的绿光。
通体发光的巨树拔地而起，巨大的华盖铺展，柔和的绿光落下，粘稠的黑色污染在绿意下像是融雪般消融，缠绕在飞船上的触手慢慢溶解。
布满整颗星球的黑色粘稠污染里，只有巨树下是一片净土。
但云奚心情却沉了下去。
以前尤克希尔召唤本体，依然能够保持着人形。而且华盖能直接保护一颗星球，扩张出去，甚至能遮蔽一个星系。
可是这一次，祂连自己的化身都变成了世界树的一部分，却只暂时护住了一片区域，说明这里的污染，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飞船险险落地。
云奚从休息室出去，炎七和叶空青正好也在过来找她。
“飞船已经着陆了，不过这颗星球的污染比预估的更严重。”叶空青。
炎七依然是乐天派的模样，笑道，“还好有奚奚你的神眷在。”
叶空青听到炎七的话，镜片下的灰眸闪过一道反光，目光扫过炎七，意味不明勾起嘴角。
不知道等他恢复记忆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不过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
“我们立马出去看看情况。斯芬克斯应该知道情况。”
尤克希尔的降临时间有限，没了尤克希尔镇压，在此时的烈阳星上行走难度得翻上一倍。
三人换上作战服离开船舱，云奚干脆让炎七去呼唤大狮子，还让斯芬克斯的另一道意志残影出来。
一般分身和本体之间是有联系的，哪怕只是意志也一样。
云奚本来预估，有炎七和大狮子意志残影在，斯芬克斯应该很快就会出来，结果他们走了半天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云奚不禁看向旁边的叶空青。
她记得，上次离开烈阳星的时候叶空青还把斯芬克斯按进了地下，只是那时候她没意识到哪是斯芬克斯。
“斯芬克斯现在能出来了吧？”
“可以。”叶空青颔首，沉思，“当时我给它定下的约束规则有效时间并不长。”
事情反而更不妙了。
明明没封印，却连主人来了都没有出现，说明烈阳星的情势很严峻。
它无法离开……甚至不能来见亘古未见的主人。
也许，这也和烈阳星突然反常移动有关。
云奚只好带着炎七他们继续寻找。
天空中的巨树隐隐绰绰，好像在天空中注视她。
尤克希尔的降临时间不多了。
云奚皱起眉，刚思考怎么调整调查方向时。
“吼！”
一声遥远的，微弱的咆哮声响起。
“三点钟方向。距离……”叶空青快速计算，理性冷静的目光看向地下，“它在地下。”
云奚一只手贴在地面。
【大地掌控】
“轰隆隆！”地面逐渐裂开。
起初只是一条小缝，然后，不用她费力，地面开始自己开裂。
就好像，这颗星球早已分裂成两半，只是被用强力胶在表面粘合了，在她去掉表面那一层脆弱的薄膜后，它便立马崩裂开来。
三人落入裂缝，像是往地心下坠。
不知道落了多久，周围涌起飓风，他们就像是在接近风眼孔洞。
炎七旁边的狮子意志残影像是受到了吸引，往一个方向奔去。
云奚他们紧跟而去。
然后，云奚看到了层叠交错的触手。
还有一只巨大的黄金狮。
犹如百丈高楼，一眼望不到头，比她之前在烈阳星看到它时要大得多。
它周身沸腾着火焰，身体被触手与黑色沥青缠住，像是一只濒临死亡的困兽，眼中的光彩也已经黯淡。
看到炎七和云奚，祂铜铃大的眼珠子瞬间亮起来，粗大的肉垫踩在触手间挣扎，尾巴甩动，两眼泪汪汪，“嗷呜！主人，女主人！”
炎七：“？！”
叶空青眯起眼睛，“……”
第 288 章
听到斯芬克斯的称呼, 云奚眼皮一跳，迅速出手攻向它身上的触手。
聚集在它身边的沥青顿时像是有生命一样蠕动起来。
原本聚集在斯芬克斯话语中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众人一起出手, 专注对付污染物。
叶空青的规则领域扩张, 炎七周围冒出赤红的火焰，与斯芬克斯周围的烈焰连成一片。
原本缠绕在大狮子身上的沥青逐渐消失, 但是在叶空青的规则之外，还有不少蠕动的黑色沥青蠢蠢欲动。
粘稠质的黑色液体层层叠叠, 让人头皮发麻。
这里好像是整个星球污染最强的地方，所有污染堆积在此, 甚至能抵消尤克希尔的力量。
发现这一点, 云奚凝重起来。
就算是面对古神心脏，世界树可是也不落下风的啊。可这里……连尤克希尔的力量都影响有限了。
“主人, 你终于回来了！”被救出来的斯芬克斯蹭着炎七, 已经瘦了一大圈, 原本健硕的胸肌塌扁凹陷。
精神体不用进食，但是力量消耗过度的, 它们依然会‘瘦’。
它眼睛里充满了焦虑了，甚至不待云奚他们询问, 就把所有情况一骨碌倒了出来。
“烈阳星污染变强了！您留下的力量根本无法遏制污染！”
“你是指这些？”云奚指向周围那些沥青，当时飞离烈阳星时，他们也见到过这些污染沥青。
斯芬克斯点了点脑袋，双翼收拢。
“原本这些污染每个半年爆发一次, 不过主人遗留的火焰，会在污染爆发时燃烧, 将它们限制在这颗星球。”
“但是，烈阳星的污染越来越严重了。这一次……主人留下的力量根本不能清除。这些污染一旦彻底爆发, 就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到周围星系。
附近全是人类的星球，为了防止污染扩散，我只好催动星球离开。”
原来这就是烈阳星开始流浪的原因！
“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斯芬克斯，“我来到地心催动星球移动，感受到了污染源不断增强，过来查看，就被困了这里。”
它抬起就一只爪子，指向后面。
云奚看过去。
那里，是一片黏稠的沥青和堆积的触手。
癫狂无序，诡异深邃。
在那些堆积物之后，隐隐可以看到一个纯黑的洞，中间像是黑洞，吞灭一切光明，而孔洞的边沿却散发着隐绰、绮丽的五彩光晕，看上去梦幻又诡异。
哪怕隔得极远，云奚都能感受到，从另一侧散发的，磅礴、危险的气息。
飓风从里面扩散，它像是一个不断搅动气流的死亡风眼。
云奚想到了被扎破的气球。
气流从洞口不断溢出。
只不过，气球的气流是从里向外流出的，而这个孔洞相反。
侵略性的、诡谲的力量，从壳子外向这片宇宙流入。
她看向孔洞，眼瞳中升起银灰色的光。
关于孔洞的说明立马浮现在云奚脑海，神明家园的字都变成了鲜红色。
【孔洞：通向宇宙之外的通道】
另一边，是撒亚戈斯。
“是污染源。”叶空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神明第二形态，祂抬起手，构建秩序，“我想办法堵上它。”
祂刚出手，就被云奚按下。
云奚对祂摇了摇头，“先去看看。”
他们现在，知道的古神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想要解决古神，起码先了解祂。
现在正是一个好时机。
“不行。太危险。”
叶空青沉默地看向她，银灰的瞳孔泛着无机质的光，唇抿得很紧。
祂捏紧云奚的手，十分用力。
祂不想，再冒一次险。
炎七双手枕在脑后，爽朗大咧道，
“那就去看看。”
叶空青冷酷的目光看向他，眼中泛起冷酷的金属质光芒。
云奚笑眯眯看向叶空青，“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
“嘿。”炎七像是看不见叶空青充满冷意的目光，弯着金黄的眼睛，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不如你留在这里，我和云奚去。”
最终还是三个人一起去了。
顶着恐怖的飓风和污染，规则之力开道，炽阳之火焚烧，云奚用生命之力净化最后一些残留的污染，三人配合无间，成功抵达孔洞前。
云奚站在光斑变幻的孔洞之前，深吸一口气。
前面，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了。
炎七和叶空青和她并肩而立，三人对视一眼，一步踏出。
可怖的飓风几乎要将人吹走，无数纷杂的信息、知识涌入脑海，云奚头痛欲裂。
就像是低维生物突然接收到高维的信息，只能看到黑白两色的生物突然看到了七彩斑斓，而本身的生物神经网还没适应处理这些繁杂的信息。
过多的信息几乎要将整个大脑撑爆。
她……看到了无数宇宙、文明的诞生与进化。
时间、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每个宇宙都像是一副被投映在虚空中不断演化的空间碎片，这些碎片飘散在整个虚无之中。
有瑰奇、梦幻的奇幻文明，有金属钢铁洪流组成的星际宇宙，还有金戈铁马的冷兵器时代。
有些刚诞生，而大多数，已经在毁灭的边缘。
云奚看到。
现代文明的世界里，天灾席卷，地震引发海啸，巨浪席卷全球，人类艰难求生。
废土世界里，争执不休的政体引发核爆，全世界一片焦土，辐射污染，生灵死寂。
星际时代，战舰对轰，星球爆炸，宜居星一个又一个减少。
等等。
而在万千世界围绕的中心，是一团无法描述的庞然大物。
左侧，混沌与黑雾凝结，迷雾中间是一只半阖的眼睛，中间露出一线猩红诡异的瞳孔，散发着混沌无序与癫狂的气息。
而右侧，则是无尽的金辉和炽白的光芒，在那神秘、永恒的光芒之中，依稀能看到一只阖上的眼睛，代表秩序、严谨、规则。
黑雾与光辉融合若即若离，像是浑然一体，又像是两个对立面。
金瞳像是安详沉睡的人紧紧闭闭，而癫狂混沌里的红眸则在欲要张开的状态。
除了眼睛外，其他部分都分别被浓雾和光芒掩映。
撒亚戈斯。
云奚脑海中瞬间跳出这个名字。
她开启勘破之眼，看向那巨大、神秘、浩瀚的混沌体。
【？？？】
勘察出来一片猩红色的疑问号。
古神的存在，已经超脱了宇宙的范围。
那是一个无法认知的意识体。
云奚眸光移到技能最下面，在智慧之眼升级成勘破之眼后，它多了一个额外技能。
【绝对堪密：一次绝对勘破一切奥秘的机会】
这一行字工整、漂亮，没有之前勘察古神时看到的危险猩红色。
可云奚此时，却从这一行字中，感受到了比【？？？】还要危险的气息。
并非这个技能危险，而是，它是使用对象决定它的危险程度。
凡有所得，必有所出。
想要窥探不可知的存在，必定会要付出代价。
进，还是退？
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但就算勘破古神，也不一定能找到解决宇宙重启的危机。她也无法预料到，窥探古神的后果是什么。
通过小眼球她建立了自己的锚点，对古神有非一般的抗性，但是这一切是建立在她从没接触到古神本身的情况下。
云奚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类旺盛的好奇心，
对未知事物的探索欲，有时候强烈到可以忽略生死。
人类也是因为天性中蓬勃的求知欲而发展。
朝闻道，夕死可矣。
云奚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抬起眼睛看向古神。
时间、空间变成一条条线，她眼中的一切变成了扭曲混乱的重影。
周围万千变迁的寰宇在她视网膜中消失，她只看到了最中央，混沌与迷雾、光辉与白云之中的眼睛，扭曲癫狂的呓语和圣咏般柔和的低吟同时在她耳畔中响起。
沉重的压力压迫在她肩头，神秘的力量开始在她身体里由内而外地侵蚀、同化。
她的精神和意识变得模糊而倦怠，原本凝视古神的视线开始耷拉。
“叽汪。”
一道清脆的狗叫声，在她脑中响起。
是她的锚点。
云奚模糊的意识又渐渐被拉了回来，她凝起视线，努力观察那道庞大的身影。
“奚奚？！”注视到古神那刻，身体犹如被定住的二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云奚。
她身体下方的双脚已经变成了灰雾混沌的一片，整个人像是在逐渐消失，和中间的古神化为一体。
叶空青抬手，在周围方面五米内制造新的规则，“排异，一切非凡力量禁行。”
除了祂本身的力量外，其他一切力量都被排除在外。
银灰色的半透明防护罩升起，但云奚从脚到小腿的虚化，并没有停止。
祂垂下眼瞳，精密冷灰的瞳仁，冰冷地看向自己的手。
刚才那犹如本体吸引分身，渴望成为一体的吸引感并不是错觉。
用自己力量构建的规则领域，怎么可能排异‘自己的力量’？
祂甚至听到了，一道意志从虚无中，直接响在祂脑海。
不要阻止。就这样，让我们和她成为一体。
就像你曾经想做的那样，没有危险、没有痛苦，将她放入我们体内，融入骨血，我们她将永不分离，这样不好吗？
“滚。”一道炽烈的声音在祂旁边响起。
炽热的烈焰从少年身上迸溅而出，他璀璨的金瞳跳跃着辉光，像是一名坚定的、在自己道路上前行的殉道者，
“她、不、愿、意。”
一字一顿的声音咬着牙从少年喉腔里挤出来。
跳跃的红色烈焰，在虚无中燃烧，逐渐蔓延成一片火海。
寰宇中心，紧闭的金色瞳孔逐渐睁开一条缝隙。
那些炽白的光辉融入赤红的火焰中，焚烧另一侧的黑雾。
代表规则之力的银灰色经纬线纵横，编织期盼。
叶空青垂下眼睛。
是啊，她不愿意。
云奚的勘破之眼还在窥视古神，眼中扭曲模糊的线条逐渐变成了可以辨认的字。
第 289 章
云奚感觉眼睛开始变得温热, 她的眼眶不可抑制地温热的液体。
眼珠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人拉扯着眼球往外扯，粘附的神经一点点被剥离。
她忍着剧痛, 视线向古神内部探索。
“咚——”
整个脑袋狠狠震荡, 云奚莫名地感觉到自己和什么建立了链接，有什么力量流入了神明家园。
这是……古神意识察觉到了小眼球, 要将它带出去。
云奚的一道意识，警惕地观察小眼球, 注意着它的异动。
却发现它只是趴卧在小房子上方，猩红的瞳仁转动一圈, 然后继续软趴趴地用触手包裹着小房子睡午觉。
一团模糊的、泛着重影的字迹, 在她眼前浮现。
【撒亚戈斯：世界终极，古老神祇。半边死亡, 半边新生。永远有半边沉浸在睡梦之中。
多元世界为祂双眼奉上沉睡中的美梦。文明毁灭的悲壮与波澜为祂的左眼提供暗面的能量, 而左眼的睁开又会加速文明的死亡。
文明的诞生与繁荣为祂右眼提供正面的能量, 右眼的苏醒促使文明稳定与繁荣。
多元宇宙在祂左右双眼中的张闭之间毁灭与新生……】
云奚视线发暗，字体的重影从三四道变成了七八道, 她只能努力睁大眼睛，一点一点分辨越来越黯淡的字。
就像是在暴风雨即将降临的昏暗教室里, 凭借着微弱的天光分辨黑板上的字体。
字体被阴影吞噬，在交错的光影中隐隐绰绰，云奚看得头痛欲裂。
【残缺状态……曾被……产生自我意识的……高级宇宙意志……撕扯部分意志……分裂……原初之神……背叛】
【……原初之神……权柄……一分为七……堵住七个侵蚀点……】
【……诱导堕化……分手……未成功……】
分手？？
云奚心脏猝然一跳，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 但视线中的字体光影已经逐渐隐没了，她只能看到一两点微亮的光在黑暗中闪烁, 根本分不清一撇一捺。
后来，最后一点光消失, 她的视线一片漆黑。
只有疼痛撕扯着神经，眼睛又辣又疼。
她自己给自己施了一个治愈术，等待古神留下的影响消失。
“奚……奚奚……？”
她听到了微微发颤的声音。
一只手被握住。
云奚朝着声源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原来，这就是代价。
云奚松了一口气，倒是比她想象的代价要小。
赚到了。
有手温柔地从她眼睛闪拂过，指尖微微发颤，颤抖透过薄薄的眼皮传来。
云奚感觉眼睛除了疼，还有股黏糊湿润的感觉，起初她以为是眼睛因为酸疼自觉流出的眼泪。
不过，通过微微颤抖的指尖，她知道它们主人的身份了。
炎七的体温比较高，像个暖炉。而叶空青指尖温度微凉，就跟他真正的性格一样，沉静、理智冰冷。
“我们回去吧。”云奚反握住两边的手，唇角掠出一抹笑意，神态轻松，“我差不多知道彻底解决古神污染的方法了。”
炎七和叶空青沉默。凝视她睫毛、眼角猩红的鲜血，目光像是被刺痛。
叶空青抓紧她的手，骨节因为紧绷而发白，“好。”
“我背你。”炎七蹲了下来，金眸晦暗。
少年声音沉郁，清朗的声线再也没有之前的爽朗明媚。
云奚没有拒绝。
叶空青看了炎七一眼，将刚要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这次没有和他争夺。
少年的背部宽阔，灼热的体温透过军服传过来，像个小火炉。
秩序规则形成的银灰色小气泡包裹着三人，带着他们在混沌中行走。
云奚能感觉到祂们的脚步平稳有力，连一丝颠簸都没有。
代表不同位面的星光从他们身边流过，他们跨过一个又一个濒临毁灭的宇宙缩影，直到回到过来的孔洞前。
云奚能隐隐感受到，属于自己世界的气息，在呼唤、在吸引自己。
身下少年的背脊却停了下来。
炎七抬起头，赤红的长发飘扬。
灿金的黄金瞳看向前方，熠熠犹如初生旭日，在黑暗中散发着神秘璀璨的光芒。
前面，是黑雾与触须虬结的孔洞，层层密布，看得人心惊胆战。
而在祂们前行的沿途两侧，是一路被祂们斩灭的古神‘残骸’。
只是，领域之外狂风暴雨，而祂们保护的中心，却是风平浪静。
在律白制定规则的领域范围内，云奚甚至连一丝异样都没有发现。
“不能走了。”律白眼睫低垂，眼镜早就碎裂，露出一双精密的银灰瞳，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银辉，祂看向背着云奚的另一部分‘自己’，长睫在眼底落下阴影，
“我们俩，不能回头。”
“嗯。”少年垂下长睫，金色的眼睫流淌着落日熔金般的光辉。
“怎么了？”
云奚拍了拍炎七，心中好似有什么答案隐隐呼之欲出。
一双手温柔地将她放下来。
云奚闻到清冷的寒竹气息……
律白的声音像是羽毛扇子轻拂过她耳垂，
“奚奚，我们不能回去了。”
另一只手不舍地摁在她肩膀，一道艰涩的少年声传出，舌尖每个字都在发烫。
“奚奚，其实，我们是祂的……一部分。”
祂不想让她讨厌，但又做不到欺瞒她。
“我们是‘祂’，所以，也会成为……祂的锚点。”
在看到那巨大本体的时候，不需要任何解释，祂们便天然地想起了，自己是撒亚戈斯的阳面。
“现在我们已经被‘祂’注意到了，如果回到本位面中，我们会成为比古神信徒更加显眼的锚点，带着‘祂’大量污染的意志降临。”
“而相反，作为‘祂’秩序与阳面的一部分，我们的力量和左边的‘混乱无序’相反，如果留在这里能扼制污染。”
撒亚戈斯的左眼和右眼，同为一体又互相对抗，像是太阳与月亮，只有一只眼能够完全睁开。
祂们来自右眼，如果能回归本体，就能遏制左眼睁开。
炎七和叶空青的话在云奚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你们要留下来吗？”
“嗯。我们不能回去了，我们怕，回去会加速那个你喜欢的世界灭亡。”
耳边传来苦笑声。
“好。”云奚点点头，“那这次，换我来宇宙之外找你们。”
不需要祂们等太久，她相信祂们不久后就将重逢。
周围寂静无声，好像没了人影。
看不见的云奚，“嗯？”
这么快人就走了吗？？
她没有看见身边伫立了两座变成石雕的神。
并不需要太多言语，对于祂们来说，‘我来宇宙之外找你们’这个承诺已经是极致的浪漫。
“好。”
“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
炎七和律白对视一眼，开始联手清除一条通往孔洞内的道路。
云奚踏入回家的路。
“奚奚。”
柔软湿润的触感在眼皮上轻轻一点，像是有羽毛轻扫而过。
云奚一怔。
啊……是两个人吗？
虽然已经推隐隐测出七神可能本来就是一体，但平时大家你死我活的模样，总让她是下意识忘记了这点。
落在眼睛上的一触即逝。
在云奚怔愣间，一只手轻轻将她向前推去。
她感觉身体穿过了一层薄膜，同时，来自眼睛的异样感，也缓缓蔓延上来。
一只眼灼热，一只眼微凉。
神明家园的提示声响个不停。
【你获得炽阳的权柄】
【你获得秩序的权柄】
云奚看到，家园里，代表昭烈陵墓的那座通天塔散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火焰与光芒从神明家园蔓延到外面，一个巨大的金色日轮缓缓升起，光芒万丈，离开她意识海中的家园，升向整个星海。
【永恒炽阳（残骸）离开陵墓。】
曾被她收集的残骸，化为焰火，回归它们恢复记忆的主人。
家园里，克里斯看着手脚上自己解开的锁链，突然抬头，视线仿佛透过时间与空间看向家园之外。
而云奚，再在看到提示时猝然转头。
然后，在黑色的天幕看到了旭日初升。
耀眼的金光迸射万里，火焰蔓延，与秩序的银线交织，为她铺就一条回去的路。
火焰中，故人眉眼一如曾经，黄金瞳温暖灿烂。
“不能陪你一起回去，希望我的眼，能成为你的眼，帮你看这个世界。”
而在祂旁边，律白定定看着祂，神色柔和，轻声询问，“这一次，我做对了吧？”
祂曾经不想放手，她宁愿死遁离开。
这一次，祂尊重了她的意愿，应该没有再做错了吧？
可是，古神触手在孔洞舞起的狂风已经将云奚推远，她长了长嘴，没来得及说出来。
双眸一抬，就看到了，律白和昭烈身后，那在寰宇中央半睁着的猩红色眼睛从天际俯视她。
祂一直在注视她。
云奚意识顿时变得混沌模糊。
“咳咳。”清水淌入喉咙，云奚被呛咳几声。
“奶奶！人醒了！”激动的声音脆生生的。
云奚睁开眼，昏暗的黑瞳逐渐变为一银一金的异色瞳。
漆黑的视线中也映入一名清秀的小女孩，在她身后，一名推着轮椅的老者正慢慢上前。
星际时代，义肢移植已经非常发达了，轮椅早就成了淘汰的物件，只有一些特别贫穷的贫民窟才有。
云奚刚想再看，腹中突然传来一阵饥饿感。
“咕噜噜。”
失算了。
现在她的两只眼睛都是神祇的眼睛，还附带了主神的权柄，她睁眼间能自动调动权柄，但坏处是……哪怕她只是想普通地视物，都要负担很大的压力。
云奚只好控制神瞳消失，继续当瞎子。
好在，对于她来说，看不见并不是一件要紧的事。
就像在帝国社团战里一样，风会给她带来讯息。
当务之急，是弄清现在的情况。
“你有认识的医生吗？你的眼睛，我们捡到你的时候，上面都是血。我……我给你擦了血，但是我们没有钱，为你请医生。”
女孩清亮腼腆的声音响起。
“君君，你去把中午的热汤拿来。客人应该是饿了。”一道和蔼年迈的声音响起，云奚推测是之前看到的那个老人。
“好，奶奶。”
云奚听到女孩的脚步声走远。
“孩子，你得罪的是哪个组织？六道街还是虎头帮。”
老人家慈祥地看向她。
云奚：“……”
这都是什么玩意？怎么那么像名字烂大街的黑势力？
“没有。”她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它们。”
“我的眼睛，是意外。”
老人像是松了一口气，“捡到你时，你眼睛上都是血。我以为你是得罪了哪个势力，被刺伤了眼睛。”
“你家人朋友还在吗？你眼睛看不见，不方便行动，可以联系他们，在这里等他们来接你。”
云奚猜测，如果她得罪的是老人家提及的那两个势力，她应该就不会说后面一句了。
但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从她目前收集到的信息，老人家和小女孩生活的外部环境并不安定。这里大多数人的家人朋友可能都……不在了，所以她的问话才那么奇怪。
在努力保全自己的同时，还能保留善心，这已经非常难能可贵。
“他们都在。”云奚点点头，“请问，这里是哪里？”
她记得当时孔洞，应该是在烈阳星。
烈阳星一直在移动，云奚也不知道到哪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别人家。
“这里是永夜区，虽然现在世道乱，但这里治安还算好，你可以放心带着。”
云奚，“咳，请问这是哪个星域？哪个星球？”
她的问题似乎惊到了对方，对面愣了半晌，
“混乱星域，永夜区。”
她到混乱星域了？！
云奚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冒昧问一下，现在是星历多少年？”
宇宙之外没有时间的概念，很可能，现在不止位置不对。
老奶奶叹了口气，“星历4039年。”
云奚眉头一跳，距离她去烈阳星，竟然已经过去萨比年了。
她在宇宙之外，明明只待了几分钟！
云奚揉了揉头，安慰自己，好歹只是三年，不是过去一百年。
不过，按这个情况，她……可能要留级了……
“奶奶。汤来了。”小女孩端着肉汤过来，还带来了一根长棍面包。
“先吃点东西吧。”老人家温和地对云奚说。
一碗肉汤下肚，云奚觉得四肢都变暖了，但依然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她试着吃面包。
“……”
硬得差点把牙崩了。
老人家又让女孩端来了一碗肉汤，靠着汤沾湿面包，云奚才把一整条面包吃下去。
她又向两人打听了一下情况。
老人家姓兰，住在混乱星域的下城区，和孙女相依为命。女儿女婿原本承包悬浮车做运货生意，运货路上遇到高级异能者战斗，被战斗掀起的铁板殃及池鱼，双双不治身亡。
但夫妻俩的悬浮车也是租借的，利滚利，以至于两人生活也非常拮据。
云奚听到狠狠皱眉，“没有人管吗？”
在联邦和帝国，高级异能者闹事，会被以危害公共安全罪逮捕，还要给受到损伤的人赔偿。
“这里是混乱星域。”老人家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来，混乱星域虽乱，但主星附近由几大家族掌管，还算有治愈。
但是三年前，堕神出现，污染横行，异种爆发后，秩序就乱了。后来……不夜城夏家召唤了沉眠的黑暗之主清理堕神，秩序恢复过一段时间。
不过，等黑暗之主沉睡后，又乱了起来。”
“现在哪里不乱啊。”老人家叹息一声，“联邦也乱。两年前联邦公民不是公投驱逐高级异能者，现在联邦污染爆发，成片成片地出现怪物。”
“现在许多高级异能者聚集在古神教会，说我们的世界是个假的，人类的未来一定灭亡，要打破牢笼，去其他世界。”
云奚：“……”
她真的只是离开了一会儿，这个世界简直换了个模样。
“帝国呢？”云奚问。
“帝国也乱。”老人家摇了摇头，“那边污染比联邦少，但是他们皇女失踪了，而且现在的帝国里，随处可见虫族，太危险了。”
云奚狠狠皱起眉。
虫族攻进了帝国？
是云冽恢复虫族传承后……重新对帝国下手了吗？
“奶奶！我见过虫族！”趴在奶奶的双腿上的小女孩突然眼睛晶亮地开口。
云奚诧异地循声望去。
小女孩比划着手，露出腼腆的微笑，又意识到云奚看不见，开始跟她描述，“我在保罗家看过虫族的照片！那些虫族特别大！它们的足肢可以切穿钢铁，很危险！”
老奶奶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云奚也忍不住莞尔一笑。
“奶奶，你知道光明教廷现在在做什么？”
真有危机，兰洛欧不会坐视不理。
“光明教廷好像也在四处找帝国皇女。据说可能是因为失踪的皇女，在失踪前曾给神殿寄过亵渎神明的物件。”
失踪皇女/给神明寄项圈本人*云奚：“……？？？”
污蔑！这是污蔑！那分明是兰洛欧自己要的！
第 290 章
肉汤和面包只在云奚的胃里垫了一层底。
祖孙俩没想到云奚这么能吃, 看得一愣一愣的。
云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她能吃，而是技能越高级, 消耗能量越多。
祖孙俩也不富裕, 她不能这样吃垮人家。
云奚刚打算用光脑给她们转一大笔星币，当做伙食费, 却发现了小姑娘欲言又止。
“姐姐。这里不用星币。”
“嗯？”云奚一愣，星币在联邦和帝国是通用的, 以前她也没听说过混乱星域不能用星币啊。
“小姑娘不是混乱星域的人吧。”老奶奶叹息一声道。她原以为云奚是星域内其他星球的人受伤流落到了这里，脑袋摔坏了忘掉一些常识。
没想到她是从外面来的。
“邪神堕化后, 混乱星域就和外面封闭了。刚开始只是出不去, 之后，外面的人也进不了哟。”老人家摇着头, “所有东西都在涨价, 周围乱了一遭。还是后来主星那边的门阀出了制度, 我们才吃得起东西。现在混乱星域使用全新的‘信用点’。”
混乱星域的种植业养殖业并不发达，这里是灰色地带, 能来这边的大多是佣兵、星盗还有走私犯和无国籍人，鱼龙混杂, 能发展出什么一二产业？
这里大多贩卖军火，进行黑市交易的珍惜物品。在联邦和帝国都不一定能找到的东西，混乱星域有。
这是一个巨大的藏宝窟。违禁品？有！军火？有！情报？有！
每天都有巨额的财富在这里汇聚。混乱星域不需要自己种植和养殖，四通八达的航道让它能轻易得到各种物资。购买食物的钱对于混乱星域的巨豪而言不值一提。
可是, 一旦和外面同行禁绝后，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宝物和禁品, 既卖不出去，又不能吃喝。
当然, 星域中的富豪依然不会缺饱腹的食物，但下面的平民却不一样，物价飞涨，食物变得昂贵且难以获取。
制定新的货币，可以在向市场投放物资时，防止有大量原始积累的富豪靠着星币囤积食物。
这样的做法虽然不可完全杜绝一小部分人占有大多数稀缺资源，却能遏制这种情况，给下面的人留下一口喘息的活路，稳定秩序，等待星域的内部的种植业发展起来。
根据老人家的叙述，云奚大约捋清楚了混乱星域的情况。
现在星域内资源应该还是比较紧缺的状态。
这样下来，她的那些星币就都变成了一堆废纸了。
云奚看着自己光脑中那一长串数字，第一次知道了‘穷得只剩下钱’是什么感受。没想到好不容易打拼到了现在，又回到了饿肚子的状态……
“没想到你还能从外面来混乱星域哩。不过，你是从星域外来的话，你外面的亲人不一定能接你了。”
云奚抿了抿唇。
从醒来开始，云奚还没来得及联系以前的伙伴们。
对于她来说，她只离开了一两天，可对于石多多他们来说，已经过去了，也不知道大家怎么了。
老人家以为她是因为回不去而伤感，劝慰道，“小姑娘，你先在这里呆着吧。先试试联系他们，说不准他们也能和你一样通过外围的黑暗屏障进来呢。”
云奚，“屏障？”
“嗯。”老人家点头，“就是三年前，星域爆发污染。夏氏门阀唤醒的黑暗之主布下的……后来就没人能出去了。神明也陷入了沉睡。”
夏氏门阀？夏白航的家族？
云奚松了一口气。
起码还有熟人！夏白航一直做萨夜的副手，他们家族应该早就知道萨夜的真实身份了。
找到夏白航，差不多就可以吃饱，弄清楚萨夜的情况了。
云奚，“兰奶奶，你知道夏氏门阀在哪里吗？”
“那些超级门阀都在主星上，离我们远得很哩。哪里是我们能接触到的？”老人家好笑地摇头，“如果想去主星，听说光信用点就要数万，还得有大人物推荐才行哩。”
她好奇问，“你要去主星吗？”
“嗯。”云奚点了点头，“我想去主星找一下朋友，不知道祂在不在。”
“你朋友在主星？”老人家惊讶地睁大眼睛，“听说那里开销可不便宜。”
云奚思索一会儿，“祂应该有钱……吧？”
“兰奶奶，等我找到祂，就让祂把食宿费转给您，我现在身上只有星币。”
“就几碗肉汤，不碍事。”老人家皱纹的脸上出现露出和蔼的笑容，“不过你要去主星的话，明天就让君君带你去找区长问问吧。”
“姐姐，明天早上我带着你去！”小姑娘抬起脸，晶亮的眼看向云奚。
“谢谢。”云奚唇角弯起，漆黑无光的双眼看着前方，“这里有卖东西的地方吗？”
虽然她一口气吃了祖孙俩两顿的肉汤，但是她，真的好饿啊！
不过看祖孙俩也不是很富裕的样子，云奚也不好意思再要吃的，她这么大一个人，总不能啃着人家一老一幼。
就算物资紧缺市场再不流通，但只要有人在，总会有交易吧？
“姐姐要卖东西？”
云奚点了点头，“嗯。”
光脑她不可能卖掉。但她还带着联大配备的激光匕首和安格斯给她准备的手枪，这些算是管制武器，价格不菲。
按理来说这些东西是不能在市面上流通的，但混乱星域就是一个巨大的销赃所，连战舰、光炮都卖，她卖两把小型武器也不起眼。
武器可以没有，反正她有异能，用得不多。
但，人，至少不能被饿死。
“我去帮姐姐卖吧！”小姑娘自告奋勇。
云奚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兰君太小了，她怕她会被坑。
“可是姐姐你的眼睛……”
小姑娘看向自己奶奶。
兰奶奶一看云奚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她浑身气质从容，似乎一点不觉得失明会对自己造成影响。
“君君你抓着姐姐的手，在前面给她带路，注意点脚下，快去快回。”她慈祥道。
“好！”小姑娘欢快地抓住云奚的手，带着她往门外走。
路上还紧张兮兮地提醒她哪里下阶梯，哪里抬脚，结果走了一会后，发现云奚步伐自然，好像在她出声前就知道障碍物在哪一样，登时露出震惊脸，
“姐姐！你怎么好像知道路一样！”
云奚轻轻笑起来，“因为风告诉我的讯息。”
她指尖一弹，几缕风掠过旁边少女的头发，将她鬓发拂到了耳后。
“原来您是风系异能者！”小女孩眼睛一亮，跟云奚介绍自己，“没想到风这么好玩。我是力量异能者，就是力气比别人大一点，没元素系那么帅。
不过，我在货运中心，来回一趟搬得比别人多，赚的信用点比别人都多呢！”
云奚，“你没去上学吗？”
“科雷星学校都很贵。”女孩摇着两根小辫子，“而且我还要还钱、要照顾奶奶呢。”
云奚抿唇，摸了摸她的脑袋。
“到了！姐姐！”最后，他们在一家典当铺停了下来。
“要卖什么？”老板抽着廉价电子烟，扫了两人一眼，态度散漫。
一个小女孩和一个眼瞎的少女，能卖什么好东西？
“砰。”
云奚将身上的武器扔了过去。
老板懒洋洋扫过一眼，脸色微变。
他意味不明看了云奚一眼，反复翻着匕首和手枪，
“联邦制式的激光匕首，A623型号，军部专属。帝国之鹰手枪，帝国皇家部队特供，虽然是三年前的型号了，但这可不容易搞到手。
一个瞎子，带着匕首就算了，还带了把手枪。瞎子拿枪？盲射吗？你从哪里搞到的货？”
少女黑发及腰，白皙的脸上波澜不惊，漆黑的瞳孔昏暗无光，配上那张脸，有种凌冽的气势。
她红唇微翘，挑了挑眉梢，“混乱星域的买卖，什么时候追溯货品来源了？”
“呵呵。”老板笑了两声，收敛自己的好奇心。
对方轻而易举将武器给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会不讲道义私吞。一个女孩和一个双目失明的少女，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让他心生警惕。
他将货物收下，“东西我要了。给你两万信用点。”
云奚微微皱了皱眉，却听见旁边女孩轻嘶一声。
“两万信用点可以买多少高级营养液？”她还不知道信用点的购买力。
兰君露出迷茫的表情，她没有吃过高级营养液，自然也不知道价格。
倒是旁边的老板出声了。
“大约可以买20瓶！你要买高级营养液？我这里有！”
左手倒右手的生意，他喜欢！
只是他脸上的喜悦还没绽放，就发现少女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冷意。
对危险的敏锐让他迅速回神，连忙解释。
“我可没有坑你！虽然你的武器确实不便宜，但现在整个混乱星域因为黑暗之主的禁令与世隔绝，所有食物价格都在飞涨。
大多数中高级异能者每天都需要消耗比其他人更多的能量，导致高级营养液非常稀缺。高级异能者可都不缺钱，跟他们沾边的紧俏货可都不便宜。
你的武器好是好，又不能吃进肚子里！”
“2.5w。”云奚平静道。
老板呼吸一滞，“你这是要我的命啊。黑暗之主的禁令一天不解开，混
YH
乱星域不能和外面接通，这些东西我只能砸手里，根本没什么利润空间好吗！
武器换代很快，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贬值的！你这些都是三年前的货色了。”
“所以我只要两万五。”云奚漫不经心，“禁令很快就会解开，到时候你可以赚一笔。”
“你说解开就解开啊！”老板嗤笑一声，“你是能叫醒黑暗之主还是能让那位暴君听你的解除禁令？”
云奚，“都可以。”
老板：“……”
糟糕。遇到精神病了。
她周身那从容镇定的气质，不会是因为她脑子有病，而不是他猜测的她有底牌吧？
虽然心中怀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做多余的事。
“我服了你了。”老板哼哼唧唧，骂骂咧咧，最终和云奚商定两万信用点加五品高级营养液。
云奚喝了一瓶垫垫饿得干瘪的胃，让兰君带着她一起去买菜。营养液口感还是不好的，而且高级营养液对大多数人来说能量太高了。
两人刚离开典卖行不久，藏在附近角落的人就跟着离开了几人。
老板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
混乱星域到底是黑色地带，三教九流聚集，既有像谨慎的聪明人，自然也有贪婪的蠢人。
一直有六道街的人蹲守在他典卖行附近，观察那些典卖后获得大笔信用点的目标，再暗中下手。
他在附近也算有自己的关系网，那些人不至于在他店附近动手，影响他的生意，但是到了别处就不一样了。
这失明的少女和小女孩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懂规矩，不藏拙，也不带个有震慑力的男性亲眷陪同，一下就被盯上了。
他正好看看，对方到底是真的不一般，还是单纯脑子有病。
老板哼着歌，欣赏手中的枪。
帝国之鹰，听说是神圣帝国皇室直属卫队的配枪，非常稀有，极具收藏价值。平时也就主星那边的大黑市商人才有手段搞到，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拿到手。
当然，他不认为这是真品，一普通人哪有门路搞到皇族卫队的配枪啊？但是这赝品的仿工、材质、做工，都精美无比，他甚至找不到一丝瑕疵。
就冲这品质，他都可以包装一手当真品倒卖出去了。
如果真的能等到黑暗之主解除禁令，没准他能赚一大笔。
脑子幻想到这，他伸出手，无语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也是疯了！！竟然还真的把那瞎子随口一说的疯话当真了。
……
云奚和兰君拎着大包小包回去，一开门，兰君就兴奋地扑向奶奶。
“奶奶！姐姐带我买了好多吃的！肉！好多肉！还有新鲜蔬菜。”
自打混乱星域戒严后，他们也很少吃肉了，平时都是喝廉价营养液，一个月也就一次尝点肉味改善生活，结果今天中午刚炖好肉汤就捡到了云奚……看起来匀称纤细的少女食量大得令人咋舌。
老人家看到她们手上拎着的食材，愣住了。
这得多少信用点啊！
她看向云奚，“孩子，不会把重要的东西卖了吧？混乱星域卖出去的东西，要买回来得被割一层皮。”
“卖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云奚露出一个微笑，“我吃得比较多。那些武器又不能吃，还是吃到肚子里的食物重要。”
这句话赢来了老人家的认同，“对啊，还是食物重要。”
“君君，谢谢姐姐。”
小女孩脆生生地道谢。
照顾云奚失明，奶奶让云奚去休息，自己和孙女去做饭。
大约半小时后，诱人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姐姐！吃饭了！”小女孩高兴地将红烧猪肘子、糖醋鱼等等大菜端上来，一边狠狠咽了口口水。
三人坐在一起，小屋子散发着温馨的气息。
“这是鱼肚皮，没有刺！姐姐你吃这个！”小女孩将菜夹进云奚碗里。
一直辗转忙碌，现在，云奚第一次感受到了难得的平静和温馨。
然而，温馨的气氛没一会儿就被打破了。
“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老登西！有钱买肉吃了，没钱还钱？！”一名寸头青年带着一群人进来。
“我们的人都看到了，你孙女可是去了配给场，买了不少吃的！”
老人家让兰君带云奚先到房间，“兰恩他们租车欠的钱已经还清了。”
云奚没有走，坐在座位上。
寸头青年冷笑，“你们当年还的是星币！现在星币有什么用！不如废纸！要还信用点！”
“可是星币你们收下了。我们后来也给了信用点。”
云奚旁边传来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
对方看了小女孩一眼，云奚感觉到身边的小手紧张地握紧了她。
“滋啦。”
青年拉了一把椅子，在地上拖曳出刺耳的声音，在饭桌前坐下，“星币不能用，只能当手续费。你们欠款换成信用点可没还完，我们是看你们两祖孙不容易的份上，才让你们分期还债。”
“可你们！吃得这么好，有钱救一个瞎子，吃香喝辣，竟然不还钱！你们就是这样践踏我们的好心的？”青年大手大脚坐着，拿起一双筷子，一点不见外地准备夹起红烧猪肘子。
只是，他的手刚抬起来。
“啊啊啊！”
狂暴的银色电弧闪过。
刚才还嚣张至极的人，像是抽搐的虾米一样滚在地上。
被他带来的人，立马反应过来，举起武器。
然而，还没等他们进来，电蛇就瞬间炸开，连成一片细密的网，电得所有人都抽搐倒地。
“姐姐？”兰君双眼发光，看向云奚。
她周围萦绕一层淡淡的风暴与细小闪电。
凯利一边抽搐一边看向桌前，黑发少女双眼无神，没有焦距，明显是看不见，但周围，却围绕着一层骇人的气息。
“住……住手。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云奚饶有兴趣。
她有点稀奇。该说混乱星域不愧是鱼龙混杂的灰色地带，竟然能听到如此具有低级反派特色的发言。
考上联邦大学一样，她的敌人不是军校联赛的对手、就是异种、古神教教徒，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她甚至感觉有些兴趣盎然。
她停下手，如实，“不知道。”
浑身发麻的青年在愣了半刻后，几乎目眦欲裂，
“……我是六道街的人！”
云奚，“不认识。你们离开前，记得把门修了。”
换门锁请人工也不便宜。谁弄坏的谁修。
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心情让他们放门锁，青年一愣，有些警惕，颤巍巍站起来，
“……你老大是谁！”
“没有。”云奚摇了摇头。向来是别人叫她老大。
凯利立马懂了。是一个没有组织的异能者。
他咬牙切齿，“……你异能确实比我们厉害。但是，混乱星域可不是单枪匹马就能出头的。这里不乏比你厉害的异能者，就算六道街没有，宇田门阀、不夜城，总有你得罪不起的人。我们六道街的头，是宇田门阀的人。”
云奚，“？”
这些混乱星域的势力她是一个都不认识。
她迷茫地转头。
兰双在她旁边小声道，“是……是混乱星域主星的七大门阀之一。很……很厉害的。”
和联邦、帝国不同，混乱星域主要由永夜星的几大门阀超级掌控，门阀互不统属，没有上下级，但对外时却是拧成一根绳，偶尔会召开圆桌会议共同商定对外政策。
云奚眉梢一挑。
她不就山，可以让山就她。
“知道了。”云奚笑眯眯地抬起手，手上爆出一道闪电。“修门？”
最后，青年和手下，在闪电的淫威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把踢坏的门给修了起来，因为门锁被踹得太坏，甚至不得不掏钱联系门锁公司送来了新的。
吃饱喝足的云奚在一旁感慨，“这说明，拜访别人家时要懂礼貌。”
青年看着她，恶狠狠憋得一口气。
直到走远了，才转头放狠话，“你等着！六道街不会放过你！一个没有组织的散人异能者，也敢和我们叫板。”
“啧。”云奚看着又怂又要面子的青年，抬手送了他一道雷霆。
她一回来，就被兰君报了上来。
“姐姐！好解气！”
“我们明明还完了。但他们总是找我们要钱，烦死了！姐姐刚才好帅！”小女孩声音透着股兴奋。
兰奶奶却有些忧愁，“云奚，六道街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朋友在主星有没有人脉啊，六道街已经得罪了，但宇田门阀，可不能轻易得罪。”
云奚拍了拍兰奶奶的手，“奶奶放心。我朋友……嗯，也很有人脉。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她歪了歪头，“而且我朋友也很多，不是单枪匹马。”
别说摇人了，她自己都能解决。
这些，对她来说，可能只是小事。但是兰奶奶一生都生活在这里，得罪一个当地势力已经是不敢想的，更不敢去想远在主星之上的超级门阀。
不过，最终兰奶奶还是在云奚安慰下放下了担忧。
云奚暂时在兰家住下了。
夜晚，云奚睁开双眸。
一金一银的双瞳，在黑暗中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气流可以告诉她障碍物的位置、大小，但却看不到光脑上屏幕的字。
她打开通讯群，帝国和联邦的新生都在，只是，整个群安安静静，犹如坟墓，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说话了。
三年时间，当年的新生都要成为毕业生了。
和大家相隔漫长的时间差，让云奚有点手指点在屏幕上，停滞了许久。
直到听到0点的钟摆声，她才发出一条信息。
大约过了几秒，光脑信息爆炸了！
满屏都是啊啊啊和激动的感叹号！
“啊啊啊啊老大回来了！”
“呜呜呜！老大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了！你失踪三年了！”
“老大我好想你啊啊啊！”
“老大你在哪里啊！我们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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