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啦。”春月最后还帮他把西装外套扣上。

四人从狭小的旅馆楼梯踱步而下。

样貌各有特色的男人个个腰窄肩阔,被他们护在中间的黑发女子脸蛋娇俏,黑眸朱唇,无论男女都是一身黑,压迫感极强,气势十足,把小旅馆的老板看呆了眼。

这偏僻山区的小乡镇里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天有点阴,车前玻璃时不时会洒上银粉般的细雨。

还是熊霁山开车,这段路他跑了几次了,无需导航都能找到方向。

上了车的春月安静看着窗外往后倒退的山景,后座的两个年轻小伙一开始还吵吵嚷嚷,但越来越近目的地,两人也安静了下来。

今天是金先生的葬礼。

车子开到金家的殡仪馆时,门口空地上已经停了许多辆黑色轿车。

金先生的手下们身穿白衣戴黑纱,平日他们都已经干惯了这种活,来客车辆在他们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一一停放整齐。

春月眼尖,隔着几辆车就看见了一辆眼熟的黑色奥迪。

熊霁山也看见了,沉声道:“他今天也来了。”

“嗯,真没想到啊。”春月撑在脸畔的手指敲了敲颊骨。

一行四人下车后往主馆走,有人替他们胸口别上了纯白绢花。

平常人家收的是纸币帛金,来到金先生这儿,收的全是金条金块金摆件,金灿灿 的塞得保险柜满满当当,几名下人把塞满的保险柜阖上,拉去别的地方藏起来,另外几人会立刻拉个空的保险柜过来替上。

春月给了三块金条,而乌韫今日代他老豆出席,光是他一人就拎了一小箱金子,沉甸甸的,手指都被勒出了红痕。

灵堂的布置很简单,挽联高悬,哀乐低鸣,正中央的黑白相片是小老头子身穿唐装、一脸笑嘻嘻的样子,整体气氛倒没那么凝重。

灵堂内坐了个半满,来客有一半是黑鲸的人,另一半是其他独立殺手,有些春月能认得脸,有些不能。

殺手与殺手之间难免偶尔会起冲突,但今日来这的人就算有什么血海深仇或利益冲突,都必须要先放一放。

逝者为大。

春月没见到林亚婆的身影。

能理解,毕竟最后还是林亚婆用药送走了受尽疼痛折磨的金先生。

收到讣告后的第二天春月去了林亚婆家,小老太婆面容有些憔悴,但精神还行,坐在摇椅上摇摇晃晃,眼睛定定望着一个地方,好似那里站着谁在同她说话。

老头走的时候在笑,说总算能睡个好觉了,林亚婆说。

“有客到”

在一道道打量的目光中,春月朝前方的玻璃棺材走去。

宾客分坐两边,右边第一排只坐了一人,是她很熟悉的背影。

好笑的是男人身后的第二排无人敢坐,像是怕一坐下就要被阎罗取了性命。

阿九没在位子上坐,和其他护卫一同站在旁边的过道上,见到了春月,他又是眨眼睛又是抿紧唇,一副很想打招呼但场合不允许的模样。

春月走到最前方,眼珠滑过去,睨了有小半年没见到人的欧晏落,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收回视线,看回墙上的小老头,弯腰三鞠躬。

身后 的窦任和乌韫胆子现在可肥了,也学着春月不屑地哼了一声,再弯腰三鞠躬。

好嘛,连堂堂欧生也要耍“偶遇”这种手段了。

鞠完躬,春月走向旁边的家属,一身孝服的金寅已经迫不及待地大步邁向前,哭丧着唤她,“月月……月月……”

金亥阴着脸,但没有像金寅一样哭得涕泗流涟,她举起手按住金寅的后脑勺,提醒道:“阿寅,家属谢礼。”

“哦、哦……”金寅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朝春月深深一鞠躬。

金寅带着白色孝帽,春月没法像平时那样拍拍他的脑袋,便换成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寅乖。”

没料金寅蓦地握住了她的手,一把把她抱在胸前,无比结实的双臂拥着她,哽咽道:“月月,我没有爹了……干爹走了……干爹不要我了……”

最先皱眉的是熊霁山,他之前就已经觉得这小子对春月有不一样的感情。

看着傻,但可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春月没推开他,手在他背上轻拍,“但阿寅还有亥姐姐啊,还有殡仪馆其他叔叔阿姨,大家都喜欢阿寅的对吗?”

“那你呢?月月喜欢阿寅吗?”

年轻男子的声音含糊,但表达的意思却是有史以来最清晰的一次。

春月忍不住咯咯笑,没回答他,还是一下下拍着他微颤的背脊。

金亥看不下去了,本就阴恻恻的脸更阴沉了,叫了个手下把金寅带去洗把脸再过来。

春月收了笑,再看向“阴阳脸”的金亥,重新鞠躬:“节哀顺变。”

金亥回了个鞠躬:“谢谢,您有心了。”

身后又响起一声“有客到”,春月朝金亥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宾客区。

欧晏落坐姿依然优雅,就是本来十指交错搭在腿上的双手松开了。

左手食指在旁边的黑凳上敲了两下。

“姐姐,后面有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