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劫持(1 / 1)

她不对劲[gb] 三水铝 11366 字 1个月前

大巴车清晨从县里出发,开了一上午,沈长秋靠在窗户边迷糊了一路。

车一顿,他醒了。

“噗”一声,车放了气,车门也开了,还没睁眼的沈长秋听到司机洪亮的喊声。

这里的方言他听不太懂,但依稀听出了“休息”,“厕所”,“二十分钟”的字眼。

这是他第一次来云南的第五天。

“哎哎,小伙子,醒醒。”邻座的大姐起身小心拍了拍沈长秋的肩,“挤你一路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两点了,下去透透气吧。”

大姐身形有些胖,占了他小半个座位。

沈长秋连忙睁开惺忪的眼,客气道:“哪里哪里……谢谢您,这是哪啊?”

窗外,大巴停在山里几间老旧民屋前,还用蓝色铁皮搭了个棚子,卖些茶叶蛋和零食。

刚下过雨,地还是湿的,云雾间的山绿得青翠。

大姐边拿东西边说:“哦,你不知道,司机说走省道,顺路送点东西,也刚好在这方便一下。哎你们看,这风景挺好的嘛。”

大姐最后是对她两个同伴说的。

大部分人都下去透气了,沈长秋抬起坐麻了的腿,穿上姜黄色的冲锋衣往车门走,l的衣服穿在他一米八五的身上刚好,显得腿长。

下了车,潮湿新鲜的空气冲进鼻腔,车厢堆积的汗臭终于闻不到了,沈长秋将黏在脖子上的发丝扯开,拨拉几下,用左手腕上的黑色头绳,在后脑袋扎了个三四厘米的小尾巴。

刚吸了几口气,烤肠的香味飘来,饥饿心慌骤然爬上心头。

两点,早过了午饭时间。

但最后,他放弃了6块一根的小烤肠,转而买了2块一包的干脆面,打算下午回到k市出租房煮个面就好。

沈长秋刚付好钱,邻座的大姐端着手机小跑走近,

“哎,帅哥摄影师,能给我们拍张照吗?”

她和同伴正在棚子后生锈的栅栏前自拍,后边是山间的峡谷,浑黄的江水从此处奔涌而过。

“不好意思,我不是摄影师。”沈长秋连忙摆手解释。

“哎呀,别谦虚呀,你那相机多贵呢,你拍的那蝴蝶我也看到了!多好看呀!可多摄影师去山里采风了!”

大姐边说边笑,直接将她的手机塞给他,和同伴扬起纱巾摆好了造型,“来来来,咱们也是最美的蝴蝶!”

沈长秋只好给她们拍了几张,似乎拍得不错,她们接过手机笑得和花一样,连声道谢赞叹。

沈长秋确实不是摄影师,五天前他从k市到县里,又马不停蹄从乡间徒步到深山,只是为了在山区寻找一些濒临灭绝的植物群落,以做课题研究,争取在考研中增加竞争力。

很幸运,他有了些收获,更幸运的是,相机里那只蝴蝶,是他凑巧发现的金斑喙凤蝶。

雄性体,翠绿带着金斑。

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做成标本价格不菲,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的。

但捕杀交易就是违法,除了那些眼红的投机份子敢干,沈长秋这个穷鬼,也只能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兴奋了一晚未眠。

毕竟以往,还从未在这里发现过这种蝴蝶的踪影。

他真是太幸运了!

撕拉一声,干脆面包装袋扯开了口子,他也站在栅栏边望向下方的滚滚江水。

八月,快到旱季,水位线下降了不少,岸边露出一层层红色的土壤,西北方向的水流在左侧江岸拐了个弯,边上是个三四米的悬崖,长着一片郁葱的树。

珙桐。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立马停下,沈长秋突然收起干脆面往口袋一揣,兴奋地冲回大巴车。

司机正准备关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拿东西,拿东西!”他冲司机大喊。

非常迅速,姜黄色的身影背着什么从大巴冲下,沿着砖房旁的小路,一头扎进了青翠的绿色里,沈长秋卡其色的裤子扫了一片湿痕。

这一跑动,让饥饿的他更加头晕目眩,但他高兴极了。

因为面前,是光叶珙桐的幼苗,看起来才长了四五年,它本就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自然条件下单独出现一株太难得了。

沈长秋抬起手里的相机拍照,咔咔几声,他将相机挂在单臂,从背后取下一个a3大小的木头架子。

是标本夹,他小心翼翼揪了叶片,蹲在地上打开纸板,将叶片放了进去,重新将绑带固定好。

一切完成,他站在江水崖边,灿烂又满意的抻起胳膊。

从东南到西南,梦想中的自然天堂,果然来对了。

他看回山坡上方,几间房子已经被树林挡住,正要抬脚回去,笑容却突然凝固。

背离山路的坡下,有两三排植物异常不对,快干枯的杆上还有零星朝上的褐色果实。

沈长秋皱起眉,掏出手机确定现在的位置,拍照留作证据。

是罂粟。

作为n大植物学才毕业的人,他非常可以确定,而地上的垄沟说明,这是人为种植的。

沈长秋左看右看,这里除了坡上的老旧砖房之外,再没任何人居住的痕迹。

他刚准备报警,珙桐树山坡那边传来重物滚落的声音。

回头一看,一个人影从树林间滚了下来,瘫在杂草里,一动不动了。

沈长秋心一惊,快速走近,看身形是个高大的男人,三十多岁,肤色黝黑,侧脸和花衬衫上满是泥,网面鞋里也裹着红土。

“你没事吧?!”

沈长秋扶住右肩的相机蹲下身,立刻查看这个男人有没有哪里受伤。

男人咬牙闷哼了几声,“……追老子追到现在!甩都甩不掉!日他妈的!”

听口音,他像是云贵川的人,可有东西追他?

沈长秋紧张抬头看向山林间,上方是郁郁葱葱的山坡树林,根本看不清有什么。

“什么在追你啊?!”沈长秋没在意脏话,继续焦急问:“是坏人吗,要不我报警吧?”

沈长秋低头,伸手掏兜。

“报警?!”

这个男人大吼一声,瞬间从地上翻转爬起来,手向背后一掏,对沈长秋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敢报警老子弄死你!”

这一吼,沈长秋吓了一大跳,刚抬起头,冷汗从脊背股股上冒。

因为他眼前,是明晃晃的一柄刀。

他整个人冰封住了,只有右肩的相机肩带慢慢向小臂滑落。

惨白的刀尖,正对着他惨白的脸。

而这个男人喘着粗气的脸,狰狞至极,可很奇怪,他的眼睛通红,眼皮还在抖动。

“大哥……”沈长秋吞了吞口水,开始示弱,“我就是问问,我只是路过,什么也没干……”

“路过?”男人眯起眼低头打量沈长秋旅行者的穿着,又看了看上方的砖房。

“车!你的车呢!带我去!”他喷着口水又吼。

“车?车……”

沈长秋侧眼看向上方的马路,可那是大巴啊。

“给老子起来!”

悬崖边,冰冷的刀尖挑着沈长秋的下巴与他一同起立,相机肩带从僵硬的小臂滑落摔在杂草里。

“等一下!”沈长秋下意识想去捡。

“别给老子耍花招,快走!”可这个男人一脚踢飞了他斥巨资买的二手相机,将他猛地拧过肩,刀刃抵在了脖颈上。

“扑通”,令人心碎的水声,仿佛那只蝴蝶也落进了水里。

沈长秋不知道先该心疼自己,还是那个相机,还有标本夹,也孤零零躺在一片潮湿的野草中。

他被迫重新走在下来的小路上,背后是这个男人毫无节奏的喘息与紧张咒骂,每走一步,心跳快要蹦出嗓子眼。

很快,他们到了平房前的空地。

距离重新启程还有五分钟,人群还在不远处的蓝色铁皮棚休息,面前没有别的车,只停了一辆车门紧关的大巴。

很明显,这不是身后的男人想要的。

“你个狗日的,大巴?老子要的是这个车吗!敢骗老子!是不是要死!”

剧烈的咒骂吸引了休息的乘客,他们闻声转头,纷纷惊呼大叫,距离近的几人抬头一看,也吓得连连后躲。

沈长秋这个与他们同行的年轻小伙子,此刻脖子上竟然横着一把刀!

“妈的!”男人咬牙切齿,架着沈长秋怼在大巴车门上擤了一把鼻涕,“跑了一路了,给老子开门!开车!”

男人握刀的手开始颤抖,牙齿的打战声,甚至比沈长秋自己的还响。

“我……我不是司机……”沈长秋额头撞在车门上,努力解释,“也不会开大巴……我真就是个过路的……”

“你个杂种……”

沈长秋被转过身,看到了不远处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睛。

来不及同情,全是恐惧。

“司机?!滚出来给老子开车!!不然我杀了他!”

这是一句纯方言,沈长秋没听太懂,但事实不容置疑。

他是个人质了。

“伙计!有事好好说!”

有两个中年男人走向前用方言交涉,但得来的依旧是听不懂的咒骂和叫嚣,不仅如此,身后男人的声音开始结巴,重复,语无伦次。

“开车!给老子开车!”

沈长秋感觉右耳快要聋了。

冷静,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和颈前的刀刃一样颤抖。

余光里,有人悄悄打电话,应当是报警。沈长秋刚才看过地图,最近的县过来人起码要半个小时,他必须活到那时候,也免不了还要在大巴车上再次斡旋。

明明五分钟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很幸运。

“司机!司机在这!”

是那个邻座大姐,她抓着一个矮小的男人穿过慌乱的人群。

是四十多的大巴司机。

“小伙子,别怕啊!”大姐拉扯想躲的司机,“你个怂货!开门啊,钥匙给他不就得了!”

男司机反应过来,解开裤腰上的钥匙一把扔了过来,金属刺刺拉拉蹭过地面,希望也似乎滑了过来。

可身后的男人再一次爆发更加痛苦的怒嚎。

“操你妈的!操!”男人朝扔钥匙的司机破口大骂,打了个喷嚏之后,又在沈长秋衣服帽子上蹭脸上的泪。

他晃晃悠悠,痛苦难忍,指着司机又喊:“你!滚过来开车……带老子去金平!”

“我不去……我不去啊!这人可犯了毒瘾啊!”男司机死死抓着棚子的柱子,“我还有老婆儿子,我死了他们可怎么办!”

毒瘾?

司机这一喊,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沈长秋也终于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一开始就这么狂躁了。

“大哥……你让我走吧。”

“闭嘴,你个狗日的东西不开车我杀了他!”

沈长秋的脖子像是被寒冰挨上,努力仰头拉开距离。

“不去!我不去!”司机哭喊。

双方僵持,时间的秒针在沈长秋脑海里转动循环,嘀嗒嘀嗒。

嘀嗒。

突然间,尖啸的刹车声响彻山间,人群的眼神立刻转向大巴后方,跑动声接近。

“警察!警察来了!”对面的人群激动喊道。

这么快?

唰唰脚步声后,面向沈长秋的除了众多双眼,还有两个便衣警察的枪眼。

一个年长,一个年轻。

他们例行与歹徒周旋交涉,一步步靠近。

“操!你们这帮贱人……”

这个犯了毒瘾的男人穷途末路,更加癫狂,不敢动的沈长秋就像个布娃娃跟着他的脚步左右乱甩。

他在沈长秋侧耳咬牙切齿,“都别动!再动老子弄死他!”

他每一个音节,就像雷神之锤敲在沈长秋的鼓膜上,轰轰作响。

沈长秋脖子上一凉,那个邻座大姐惊愕大叫:“血……血啊!”几个小孩立刻被家长捂住眼睛护在身后。

沈长秋感受不到自己流血了,他浑身像冻在冰块里,毫无知觉,只觉得冷。

他知道,如果割破动脉,自己最多能活十几秒,会变成一个放了血的牲畜,睁眼抽抽几下后,了无生息。

沈长秋找不到希望,这场来云南的旅程应该要终结在此刻,他想了想,这一生好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唯独只有一个六岁的女孩。

十八年,如果她在这儿,应该过的很好吧。

面对现实,沈长秋一向接受很快,他刚打算闭眼等死,这一瞬,糟乱的人群后出现了一张冷漠清瘦的脸庞。

他没见过。

那张脸属于一个高挑年轻的女性,她一身灰黑,在人群后缓慢移动,警觉沉稳的眼神看来,她左手按在耳间,清淡的薄唇在对谁说话。

沈长秋能确定,她跟面前两个男警察是一起的,她也是来救他的。

而且她的模样……

“把枪放下,放下……我受不了了……快,给我吸点,就吸一点!”身后男人再一次痛苦叫嚣,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丧失最后的理智。

毒瘾发作,就像是蚂蚁噬骨,野猫抓心。

“你冷静点,一切都好说,我们找你就是问点事,真的。”年长的警察试图抚慰,将枪收回,“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跟我们走,我们一定替你想办法。”

“难受……难受死了!”男人涕泗皆下,却伸出刀指向两个警察,“现在就给我,给我!”

“好好,现在给你!”

刀子一放开,对面的警察表示同意,而人群里那个女警察目不转睛看着沈长秋,又说了两个字。

沈长秋似乎看懂了唇语,她说的是,开枪。

与此同时,世界仿佛静止了,可挟持沈长秋的男人又瞬间收回手,刀刃再次抵在沈长秋下颌上!

他恐慌看向青翠的山野四周,警惕大喊:“又他妈想骗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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