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会弹琴,也曾经是那么大钢琴学校的老板,他如果真的想要重新再来,怎么会没办法?他就算去餐厅弹琴,去卖钢琴,或者就是再去教书,总归有办法。”
闻言,奶奶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与窘态。
姜钰茗心下了然,她对这样的表情再熟悉不过。顿了顿,她起身,行至客厅一侧的架子旁,上面摆放着一些相框,她拿起其中一幅,坐回奶奶身侧,将相片递过去。
“这是我10岁生日那天拍的,那时候,我们家还什么都没有,爸爸借了好多钱才让钢琴学校开张,妈妈的声乐课堂也才步入正轨,家里没什么钱。”
奶奶听她说着,皮肤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古老泛黄的照片,情绪逐渐平复。
“可是之后几年,他赚到了很多钱,也给了我和妈妈很好的生活。”姜钰茗说到这,顿了顿,才又道:“虽然我宁愿他从来没有发过财,那样他说不定也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我们家说不定可以永远过最简单普通的幸福生活……”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人自己还有一口气,总还能找到路向上走。您得相信姜升,如果他想从头再来,一定可以想办法。”
“我知道,奶奶你们是书香世家,不然也不会把我爸从小教育得那么儒雅有才华。他变成这样,您打心底里接受不了他重新跌回谷底。您也觉得丢脸了吧?”
“但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您和爷爷应该在江南安度晚年,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姜升的人生,得由他自己负责。不管是您,还是我,能够帮到他的,都非常有限。”
奶奶的僵直的背终是一寸寸软了,瘫靠在沙发里,陷进大大软软的布沙发,显得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更加娇小,不堪一击。
许久,她重重叹了口。
“哎,人各有命。你爷爷气了他好多年,这次坚决不肯过来看他眼,一直说,福祸相依,说不定他这回死一次,还能再活。”
她抚抚胸口,视线像是落在虚无的空中,“或许真是这样,我这个老太婆能做的,真的不多。”
姜钰茗拍拍她的手臂,“您能在他生病时一直照顾,已经够了。其余的,看他自己吧。”
-
送奶奶下楼,遇见一群在楼下等着的小年轻,她示意他们等着,她先送奶奶出小区。
他们经过黑色奔驰,一个人影靠在车上,戴着口罩。路灯昏暗,容貌辨认不清。
奶奶却顿住脚步,上前问他:“你,就是之前说的我们水水的前男友?”
沈慕青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站直了,回道:“嗯,奶奶好。”
“上回她爸打她,是他不对,你制止得很好。”奶奶牵起他一只手,“我们阿水就是嘴硬心软的,你要好好对她。”
姜钰茗脸上划过一丝羞赧和不解,扯奶奶袖子道:“奶奶,说什么呢,都说了是‘前’男友。我们赶紧走吧,车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沈慕青却没轻易让姜钰茗把奶奶扯走,回握住奶奶的手,沉声道:“奶奶,放心。”
奶奶这才点点头,随姜钰茗走了。
姜钰茗送她上车后回来,沈慕青还在原地,她越过他过去和那伙小伙子重新约定了收房的日子,便打发他们先走。而后才折回来和沈慕青说话。
沈慕青姿态闲散地靠着车,问她:“怎么样?”
她微微仰头看他,灯火映在他的眸里,明明暗暗,隐着几抹担忧的神色。
“嗯,折腾一通,酒都醒了大半。”
沈慕青嗤的轻笑了声,摇摇头道:“没想到,姜老师还挺厉害。搞定这个局面不过也就花了……”
他抬手看了眼表,“40分钟。”
“接下来我可能还得花四个小时收拾这里,把家里以前的重要东西打包送走。所以……”姜钰茗抬眉,语带询问,“可能得请沈总先自己回去了?”
沈慕青见周围没了旁人,大方摘下口罩,懒懒道:“姜老师这就不懂什么叫中国人四字箴言了。”
“什么箴言?”
“‘来都来了’,”沈慕青先她一步朝楼道走去,“我帮你吧。”
姜钰茗却杵在原地,“别了吧,沈总的薪酬我可付不起。”
“现在法律上,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夫妻共同财产,分什么你我。”
姜钰茗:……
-
姜钰茗请沈慕青打包一些客厅里的相册,便带了个纸箱去自己房间,打开房门,却发现依旧是上次回来的时候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
她收收捡捡,收了些自己房间里重要的,还算有纪念价值的物品。还把以前妈妈给自己买的娃娃,也都收进了纸箱。
两年前,妈妈去世后,她过于伤心,又碍于姜升还住在这里,当时不愿再回来,因此不曾碰过妈妈的遗物。
这次回来,发现妈妈的东西始终都还放在原位,仿佛她从来不曾离开过一般。
这两年,姜升就是这样生活在这儿的么?假装妻子、女儿,都还会再推开门进来一般。
姜钰茗鼻子有些酸。
她去书房,打开以前的老相册,有妈妈带着她从小到大的身影。她一边翻开,一边把所有有关妈妈的相片,全都收了进来。
虽然明白自己或许很久很久都不会再看,娃娃也不会再玩,但总不愿扔掉。
“姜老师。”一道慵懒的声线响起,姜钰茗擦了擦眼睛,回头,“嗯?”
沈慕青懒懒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前,修长的手指中间还夹着一个相框,嘴角微挑,道:“我今晚这么辛苦给姜老师做苦力,要求点回报总不过分吧?”
姜钰茗有点不好的预感,问:“你要什么?”
沈慕青晃了晃手中相框,“要求不多,就这个就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