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杀戮之欲释放的时候,他竟然还能想起季青琢的眼睛见不得这样的景象说起来,她会惧怕血光,与沈容玉自己有关,那些人是他操控她的身体杀的,却在最后关头被孟远雾打断,导致她一直误会自己是嗜杀的怪物。
沈容玉轻轻掩着季青琢的眼睛,将漫天血光隔绝在她的视线之外,目之所及之处,皆是血腥污秽,惟有坐在他肩膀上的季青琢是干干净净的,她与他脊骨上生出的花一样纯洁,仿佛被精心保护着。
与季青琢一样,沈容玉对这世间仅存的一点善意,一点柔软的情绪,全部给了季青琢,即便是如此疯狂嗜杀的他,是绝世魔兵的他,也愿意为了季青琢化身为盾,成为守护她的一把伞。
沈容玉侧过头来,他感受到季青琢的长睫在他的掌心轻颤,他低笑着开了个玩笑。
季青琢闭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但她听到了沈容玉的轻笑声,还有他略带偏执的嗓音:“琢琢,都到这时候了,你攻略我的时候,能不能认真一点?”
他是在说她之前不认真,因为她之前与系统的对话,都被他听到了。
季青琢若不陷入爱河,理智的时候,是真的理智,沈容玉之前都以为季青琢被他骗得团团转了,甚至于,他还心疼这个小傻子被他虚伪的外表骗了。
但实际上,季青琢早就直到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修炼空间里的红色气流暴露了他他在祭炼阵法里重塑躯体的时候,白天夜里,总是在想着季青琢,他攥着唯一属于他的那个小镜子,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季青琢,妄图触碰她的身体,却只能得到虚无缥缈的回应。
所以,在修炼空间里,他才会如此束缚着她,将她紧紧拥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以为季青琢早早地便坠入爱河,但是……她直到之后才真正动心,这个可恶的木头,她在怕他会抛弃她,在担心他是虚假的镜花水月。
沈容玉一直以为,被爱所囚的墨羽鸟是季青琢。
但现在看来,是他自己才是。
季青琢听到沈容玉的声音,愣了一下,她反手抱住了他的脖颈,将额头贴着他冰冷的面颊:“小玉,我怕你是假的呀。”
在与沈容玉重逢之前,她早已是一朵不愿再盛开的花,干巴巴,毫无生气。
沈容玉侧过头去,咬了她的指尖一口,此时,血海渐渐退去一些,但玄云宗里干净漂亮的草叶还是沾上了血珠,再无生气。
此时,还有一人没有死去是孟远雾。
她承受着血摩罗伞的攻击,在血海里受尽粉身碎骨之痛,还未死去是沈容玉渡了一丝力量给她,吊着一条命。
有的时候,活着比死去更加痛苦。
他脚下的血海翻涌,直接将孟远雾带到了水云峰前,这里曾经有一口枯井,内里逃窜出无数人面蛛属于孟远雾的人面蛛。
当谎言的主人触碰人面蛛的时候,会重复闪现这谎言诞生时候的场景。
“江千客曾经很爱你,他早已知道你说琢琢是荒蚀,是一个天大的谎言。”沈容玉对意识清醒但濒临死亡的孟远雾沉声说道,“但是,他相信你,为你妄图杀害门中弟子,甚至在被人面蛛啃噬而死去的前一刻,他还看着迷雾里逐渐凋零的桃花。”
“你留在宗门里查看生死的信物,是桃花树吧。”沈容玉说。
孟远雾的眼神涣散,她若有什么对不起的人,那么第一个,就是那位一直相信她、爱着她的江千客。
她被沈容玉投入人面蛛涌出的枯井里,他还吊着她的一条命,人面蛛会慢慢啃噬她的身体,每咬一口,这些她自己催生出的人面蛛会不断让她身临其境地重复谎言的诞生之处。
她第一次见到荒蚀,她爱上荒蚀,她发现荒蚀的身份,她为了荒蚀……抛弃她的道义,抛弃她曾经拼尽全力守护的正义……
最可怕、最绝望的是,她所爱上的形象,从内到外,全都是虚假的,诞生于恶心的欲望之上。
她将会在彻底的崩溃与绝望里死去,死在环绕着自己的无数谎言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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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云宗被沈容玉召唤出的血海完全吞没之后, 这里一片寂静。
季青琢坐在沈容玉的肩膀上,她低眸,呆呆地看着沈容玉, 他现在已经不复她初见他时那般光风霁月的模样,他是白骨修罗,血海环绕在他脚下,他周身杀气磅礴。
沈容玉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他抬眸,与她视线相触, 季青琢瞪大了眼睛,在她清澈温柔的眼睛里, 沈容玉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一具森森白骨, 可怖邪恶。
他侧过头去, 没有看季青琢眸中的他自己, 他问道:“丑吗?”
沈容玉在问季青琢他自己丑不丑,季青琢看着他空洞的眼眸, 摇了摇头,她轻声说:“不丑。”
“幸好那个时候,你看不见。”沈容玉说。
“等到我能看见之后,我才知道你原来已经这样了。”季青琢颤抖的指尖抚上他的眼眶。
她心疼极了, 眼眸一疼, 似乎又要哭了, 似乎有什么湿润的水意漫上眼眶。
季青琢自从在实验基地里眼睛受伤以来, 便没有再落泪过, 这一次, 她竟然觉得有眼泪要落下眼睛。
她来修仙界之后, 眼睛第二次受伤,但是,这一次给她治疗眼睛的已经不是现代的医疗器械,而是沈容玉的悉心照料。
或许是修仙界的草药更加神奇,总之在季青琢眨了眨眼之后,自她眼角忽地落下泪来,这一点久违的泪水划过脸颊,在下颌处被沈容玉吻住了。
他脚下的红色血泉自脊椎与肋骨间攀了上来,在他脸颊前幻化出一张脸的模样,他抬头,一个吻落在季青琢的下巴尖上,将那滴泪水接了下来。
这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吻沿着泪痕一路往上,最后一吻,落在季青琢的眼眸上。
季青琢的长睫敏感地颤了颤,沈容玉的唇贴着她的眼睫,低声说道:“琢琢,笑一笑。”
她的嘴角翘起,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因为再没有人会误会沈容玉的身份了。
季青琢两手环着沈容玉的脖颈,她交叠的指尖触到了生长在他脊骨上的仙昙,那细长纤弱的花瓣颤了颤,这是沈容玉可怕身躯上唯一美好的地方,仙昙绽放于极邪恶之地,但它纯洁无瑕因为这是沈容玉黑暗心间唯一的净土与圣地。
他多爱她,就连身上的花,都因她而绽放。
沈容玉低低“嘶”了一声,沈容玉却还是抚摸着那朵仙昙,她喃喃自语说道:“小玉……还不告诉我这朵花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