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1 / 1)

她猛然一惊,才想起裴姑娘交待自己的事,懊恼自己竟然一时不察中了魅术!

她匆匆赶出去,愕然于整座长华行宫内除了一片压抑的寂静,还多出浓重的血腥味,徒然撞见被守卫们拖向镇魔塔的纸鸢。

此刻的纸鸢衣衫褴褛满脸污秽,再也不复往日光鲜模样。

她慌忙挣脱了守卫,滚带爬地朝着那立于阴暗夜色中身着粉衫的少年哭诉,“宗主,宗主!救救纸鸢,他们要将我关进镇魔塔内!”

镇魔塔内都是穷凶恶极的魔和凶兽,她这般柔弱的女子进去,怕是尸骨无存。

卓念慈怜惜地抬起纸鸢下颌,叹息道,“纸鸢心肝……”

纸鸢楚楚可怜道,“宗主……您替纸鸢求求情吧,纸鸢定然会好好报答宗主的。”

纸鸢现在十分后悔去招惹顾景尧那个疯子,她开始理解裴娇为何会一直抗拒他,他简直就是恶鬼!

她现在唯一可以仰仗的便是卓念慈。

想来卓念慈早已拜倒于她的石榴裙之下,定然会想尽办法救她出去。

就在这时,下颌却徒然一紧。

那往日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卓念慈却用无比清醒的目光看向她。

他附在她耳边柔声低语道,“就算魔君不出手,本宗主也会亲自清理门户的,你自作聪明以为借我攀了高枝,却不也想想自己配不配。”

纸鸢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个素来沉迷于美色歌舞中的魅魔对她露出一抹甜蜜的笑,眼神却麻木残忍,那张漂亮的唇一张一合道,“永别了,我的心肝。”

她被拖入镇魔塔时,才恍然间明白,在这阴暗的魔域,每个人都是吃人的怪物。

而她为了权利与财富,也成了这样的怪物。

纸鸢被侍卫们拖进了镇魔塔,眼神逐渐空洞麻木。

月光落进她眼底,她忽然无比怀念那个西苑的身影。

想起她练剑时对自己的笑,想起她大方地夸赞自己的厨艺,想起她宽容的提醒,如果她在,如果她在的话……

可惜是她害了她,裴姑娘再也不会宽容她了。

乌若对被拖入镇魔塔哭得撕心裂肺的纸鸢熟视无睹,径直走向卓念慈,“请问宗主,魔君与裴姑娘如今在何处?”

卓念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亲切地笑道,“原来是乌若姑娘啊,乌若姑娘不必担心,我想裴姑娘应当平安无事,只是今夜他们可能不会归来,怕是会去旁的地方。”

乌若皱眉,“……什么意思?”

卓念慈腼腆地笑着,“我这孽徒纸鸢妄图自己上位惹得魔君大怒,为了戴罪立功顺便保住我这颗美丽的头颅,我便及时进言了几句。”

“料想对魔君还算有些帮助,否则乌若姑娘现在也见不到我了。”

乌若对这个油嘴滑舌的合欢宗宗主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冷冰冰地等着他回复。

卓念慈似乎也意识到了,时趣地后退一步,笑容温和,“修真界多数人得了腾云驾雾排山倒海的本领,更有甚者入了无情道、多情道。”

“如魔君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更是立于顶端,只能仰望。”

“可是,我们这些凡人口中的‘仙人’却有一本领远远不如这些凡夫俗子,乌若姑娘,你可知晓?”

乌若微微一怔,便听他缓声道,“那便是如何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皎皎月光落于杜鹃花般的粉色衣裳上,他语调轻柔缓慢,恍若脆生生的珠玉落在琉璃盘,“凡间的人寿命短的就像是一朵花的花期,反而却能在这盛放凋零的过程中与他人相守相伴。”

“纵使魔君举世无双睥睨众生,偏偏是他这般的人更难懂情爱。”

“所以我斗胆与魔君进言,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不必病急乱投医,或许去凡间瞧瞧,便会明白了。”? 77、在其板屋(九)

波光粼粼的湖面漂浮着火红的莲花灯, 瓜果的香气弥漫至长街每一个角落。

裴娇立于被五色线花朵点缀的香桥之上,望着琳琅满目的商铺与结伴出行的女眷郎君,只觉得十分恍然。

没错, 这便是凡间。

修真界很少会有如此众多陌生的人相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画面。

便是大型的论剑或是聚会,都是相隔数里,以传音交流。

她没想到顾景尧并未选择回到长华行宫,反而带她带来到了凡间。

今日的凡间似乎是什么节日, 和上元节相似, 处处点了花灯, 却又多了些许乞巧节的风韵。

她身边窜过提着走马灯的嬉戏打闹的孩童, 闪亮的流火一闪而逝,化为消逝的飞萤。

丰腴的妇人腾着油锅于街边售卖自己先做的酥饼, 裴娇也混迹其中去排队。

顾景尧远远缀在她身后,看见她发间系着的绀青色发带随风舞动,被人间烟火熏红的面色像是入酒的桃花。

但凡修真之人都会对凡间之物有着高看一等的态度。

而那些嘴上说着众生平等的圣者哪怕能走进人群, 也掩饰不了与生俱来的气度和优越感。

可是她却是他所见的唯一一个, 能够自然而然融入这凡尘的人。

他看着她将身上的首饰换了铜钱,毫无芥蒂地同妇人交谈,将冒着热气的酥饼装入袋中。

便连妇人身后的孩童的邀请也没拒绝, 耐心地弯下腰听他说话, 随后摸了摸他的头。

她的身影融入灯影里, 与这些凡尘众人交相辉映。

温和的眉眼带着能接纳众生的慈善,恍若一抹折腰垂柳的剪影于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