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兰开始独自生活。吃不饱穿不暖是常事,还要面对各种欺凌。好在他是一个beta,那些人再过分,挺多打他一顿,不会做更出格的事情。
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是他唯一觉得自己的性别是优势的时刻。
他磕磕绊绊地长大,在夹缝中规划自己贫瘠的人生:努力攒钱,离开第四区,过平静且安稳的生活。可是离开第四区的船票太贵了,他要攒很久才够。
19岁那年,他数了数自己只攒到一半的钱箱,决定每天早上去海边碰碰运气,说不定能碰到看日出的人想拍照片,就算碰不到,也可以捡些贝壳做成风铃,富人区的小孩子喜欢这些。他想着,如果自己再努力一点,运气好的话20岁就能离开这里了。
3、
形兰在海边捡到一个人,一个alpha。
穿着被水泡透的外套,身形高大,俯卧在一片礁石滩上。他艰难地将人背回家里,那人身上有伤,很重,血肉外翻的伤口被海水冲刷成白色。
他将那人留了下来。
在他孤单惨淡的生活中,那个alpha填补了他缺少陪伴和呵护的前半生。很轻易地,他爱上了alpha。
4、
他想要抓住他,就像想要抓住离开第四区的船票一样迫切。
5、
后来,他们离开第四区,结婚,生活了几年,然后他独自离开。
日子总是很快,来不及难过,他就适应了。反正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他贫瘠的人生里,拥有过这样一个alpha,他很知足。
他只是没想到,alpha竟然会来找他。
6、
形兰站在车外,听见紧闭的车门里梁都的痛哭声,心里只有无措。
他知道,梁都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他也知道,梁都不是来出差的,是专门来找他的。他恍惚中在想,是他认为的那个样子吗,他走了,梁都真的痛苦到为了找他连家和前途都不要了吗?
他这样一个beta,值得吗?
梁都把他抓回车里,力气大得像要把他撕碎,他不敢动,不敢相信,也不敢再爱了。
可是梁都说爱他,这话之前从未说过的,还开着灯亲吻他萎缩的小腿。他眼泪掉下来,不知道哭的什么。
7、
梁都带他回了新联盟国,不是他害怕恐惧的梁家大宅,是一处他从未见过的房子,在老城区一条烟火气浓重的巷子里。
独栋两层的小宅子,红砖白墙,高高翘起的屋檐上铺着青色瓦片。进门是一个院子,院子不大,栽种着一些简单的绿植,甚至种了一小片蔬菜和瓜果,通往客厅的小径铺满了白色鹅卵石。
“这房子我买了,用了你的名字,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梁都拉着他四处看,一楼是开放式客厅和厨房,二楼是他们的卧室和工作间。
二楼有个对着巷子的窗户,窗台上摆满花草,沿着窗台往下,是一大片牵牛花密密麻麻爬满整座砖墙,上面缀满紫红色的花朵。
卧室里的装潢是暖色,铺着米白色地毯,窗帘都是白丝绒的。 其实整个家里都是这种装潢,一点也不讲究点缀或者搭配,就是清一色暖白或者米白。
这是形兰喜欢的颜色。和之前梁家大宅富丽堂皇到冰冷的装潢完全不同。
这个家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梁都两个。
梁都看起来挺开心,问形兰喜不喜欢,说他这四年里只要在首都就住在这里。说着说着梁都沉默下来,想起来那些难熬的日子,他其实住在这里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找形兰。偶尔回来,看着毫无生活痕迹的房子,也是绝望难过。
形兰立刻发现了梁都的情绪变化,他上前轻轻拉着梁都的手指,说:“我很喜欢。”
“真的吗?”梁都看着他,眼底有很明显的悲伤。
“真的。”形兰用力点点头。
梁都不知道怎么了,还是看着形兰,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真实想法来。
形兰赶紧又重复道:“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小时候我就幻想有这样一个家,我还把它的样子画下来了。”
“可是那幅画被你留在照相馆了,”梁都说,“跟我出来也没拿,当时你在想什么?形兰,是觉得拿着也没用吗?”
“你怎么知道?”形兰愕然。
梁都苦笑一声:“我去过照相馆,那时候我以为你回第四区了。我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是从床底杂物箱里翻出来的。我回首都之后,就开始四处看房子,希望找到你的那天,给你一个真正的家。”
“形兰,”梁都叫他的名字,靠近他,两只手握住他的脖子拉向自己,额头相贴,“你不要这么顺着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用小心翼翼。”
形兰怔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都叹了口气,将他拢进怀里,吻他的额头和嘴唇,没再说话。
8、
二楼工作间的四面墙上挂满照片,全是梁都拍的夕阳。
照片右下角写着时间地点,最早的一张是西来岛的海边日落,日期是形兰离开的第七天。最近的一张是梁都找到形兰的前一天,地点在云城一个废弃公园。
这些照片记载了梁都这四年的心情,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然后又重新点燃希望,周而复始。
“一开始拍不好,连镜头都不会用。”梁都从后面拥住形兰,歪头吻掉形兰脸颊上的眼泪,故意开着玩笑,“后来渐渐会拍了,你工作室的人拍我马屁,说准能获奖。”
“获奖干什么啊,我才不稀罕。我只希望我的形兰有一天办摄影展的时候,把我拍的这几张也挂上,让我沾沾光,也试试当艺术家的感觉。”
这个玩笑不好笑,形兰眼泪又滚下来。
9、
他们在巷子里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