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1)

这样几次下来,齐颜先受不了,直接把视频关了。傅言归便又去院子里站着,烟倒是不抽了,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木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30次采集结束,傅言归问齐颜,能不能进无菌仓见见任意。齐颜想了想,同意了。

任意穿着浅蓝色病号服,躺在一张特质病床上,闭着眼,脸色看起来比床单还要白上一些。

傅言归穿着厚重的无菌服,慢慢走近了。他不敢碰他,也不敢出声,用目光描绘着病床上的人――盖在白色被单下的身体线条起伏不明显,快要像纸一样薄。

似乎一碰就碎。

只是一天没见,连眉毛和头发的颜色感觉也淡了。傅言归俯下身,用手徒劳地抓着面罩,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大约是听到动静,任意慢慢睁开眼。他认出眼前人是谁,有些费力地眨眨眼,嘴角努力往上翘了翘。太累了,活体采集比之前的腺体提纯还要疼,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如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乖……”傅言归低声哄他,“闭上眼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不疼了……”

任意听话地闭上眼,连点反应的力气都没有,又睡过去。

第76章 倒贴

傅言归从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

在刚刚从第四区回到新联盟国的那段时间,任意离他而去,小五死了,梁都下落不明,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屋前台阶上,抬着头看黑漆漆的夜空,一坐一整宿。他那时候脾气不好,情绪不稳定,每天都要见血才能缓解,但在人前还要做出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

他曾以为这就是他最难熬的日子,以后再没有什么让他睡不着的。

原来不是。

他又在科研院的台阶上坐了整晚,看着夜空,脑子里空荡荡的,连点回声都没有。头一次觉得自己活了这半辈子真失败,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天仍是预处理阶段,医生开始做各项检查,任意一直躺在病床上没起来过。齐颜来找傅言归签了几次字,并解释了术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傅言归没再问东问西,很快签了字。

当天晚上,傅言归又穿着无菌服进了无菌仓。任意手背上输着营养液,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不过还是坐不起来,只能躺着。

傅言归怕他太累,不敢说太多话,只是沉默着看他,临走前轻轻俯下身,隔着面罩慢慢吻上他的额头。

任意微微睁大了眼,额上触到一丝柔软。

“明天我在外面等你,别怕。”傅言归的声音从面罩里传出来,带着神奇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任意很轻地点头。

傅言归别过脸,不想让任意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在医生的示意下走出无菌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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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手术持续了7个小时,中间齐颜端着午餐过来,和傅言归一起吃了一些。等到傍晚,手术终于结束,主治医生出来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傅言归僵着的肩膀垮下去,整个人算是回了魂。

之后就是漫长的恢复期。任意在无菌舱里躺了一个月,移植的新腺体没有发生排异反应,他的身体机能也在逐步恢复。

傅言归每晚都要进无菌仓,有时候任意醒着,就陪他说两句话,有时候任意睡着,就沉默地坐在他身边。

任意精神状态好的时候,傅言归会说两句任意关心的人和事,比如奶奶因为很久没和任意视频,所以没瞒得住,知道做了手术,老人家情绪还算可以,毕竟手术很成功。

比如成坤把第四区打理得很好,收编工作已进入尾声,那几个工程也在如期进行。

比如陶然很争气,在学校拿了全优。

比如……形兰还没找到。

一个月后任意转入普通病房,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傅言归干脆搬到科研院来住,就在任意的病房旁边。

他中午按时回来吃饭午休,如果时间富余就推着任意去楼下花园里晒太阳,有时候还陪他看看电视。如果没有公务,他甚至能连续几天陪着任意吃早中晚饭。

工作狂变得散漫,冷漠寡言的人变得善谈。

那些刻骨铭心的爱与恨,都在这细水长流的陪伴中变淡,也让日子变慢,让傅言归觉得,这辈子如果能一直这样,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又过了一个月,人工腺体进行完最后一次表皮缝合,任意在做完身体评估之后,终于可以出院。

他被傅言归带去得月台养病,没提反驳意见。他当时确实是想表达一下异议的,话刚开个头,傅言归就用一种十分受伤的眼神看着他,那里面有期盼,有痛苦,还有不想面对。仿佛任意真要提出来去得月台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始乱终弃的渣O。

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他去得月台养病是正确的。

齐颜给他量身定制了详细的复健周期和计划,一开始任意和傅言归都没太在意,以为就是普通复健。直到任意第一次用药,几乎闹得整个得月台乱了套。

是一种最前沿的新药,可以帮助人工腺体尽快实现代偿原有腺体功能,价格昂贵,市面上也都是定量供应。傅言归和齐颜都想给任意用最好的,却没想到反应会那么大。

药物注入腺体半小时后,原本坐在沙发看电视的任意突然发作,当时只有齐颜在,完全控制不了局面。

任意全身暴汗,面色涨红,整个人痛得失去神智。傅言归接到电话后十几分钟就赶回来,等他冲到客厅,正看到任意砸碎了一个陶瓷水杯,手里握着一块碎片往自己脖子后面划去。

齐颜惊呼一声,几乎本能地闭眼,等她再睁开,傅言归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任意。

时间静止了几秒,或者更长。

任意被推到墙上,后脑勺垫着傅言归的一只手掌。他整个人被紧紧箍在傅言归怀里,动不了,只发出极低的呜咽声。

齐颜揣着要跳出来的心脏跑过来,连忙检查任意情况。任意被裹在怀里,头和脸都压在傅言归肩膀上,露出一段干干净净的后脖颈。

“还、还好,没――”齐颜擦一把冷汗,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话没说完,她猛地停住,视线顺着傅言归另一只手往下看,红色液体正沿着指缝滴下来,只片刻间地板上便积了一小片血迹。

――傅言归死死攥着那块碎片,锋利的断面扎进他手掌里,不知道扎得多深,但血液源源不断流下来,已经染红了傅言归整只手。

他仿佛不知道疼,一边抱着任意一边质问齐颜,给他用的什么药,为什么会这么疼。齐颜已焦头烂额,一边给任意打镇定剂,一边还要忧心傅言归的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