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抵在脖子上不停颤动,看清了罗玉安模样的马骏茂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酒都吓醒了几分。他感到心脏一阵缩紧,都不知道这是已经死掉的人回来报仇,还是越狱的杀人犯,吞咽了好几下才辩解说:“等下,我……我也没做什么,她不是自杀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你都杀了三个人了,就算要偿命也早就够了……”

罗玉安突然笑了一下,眼泪滂沱,“是,你没有杀人,你们没有杀她你们只是一起,合伙吃了她,你们吃人,你们才是真正吃人的恶鬼!”她厉声说着,一刀捅进马骏茂的肚子。

“你看到安姐了吗?”打了唇钉的浓妆姑娘提着一瓶酒,随口问自己的伙伴。

那人也喝得有点多,想了下才说:“刚才好像和一个男的从后门那边出去了?”

“哈?不会是被喝醉酒的客人拉走了吧?草,都跟她说了小心了,怎么还没点防备心!”小姑娘骂骂咧咧,走向后门。

马骏茂痛呼一声,眼泪鼻涕一齐滚了满脸。罗玉安神情似哭似笑,手里毫不犹豫又捅了一刀。

就在她准备最后给马骏茂一个了结的时候,后门突然被拉开,妆容很浓的小姑娘出现在门后,她犹豫担忧的目光在看到垃圾桶旁边的杀人现场时,猛地凝固了。

“啊”

一声尖叫,后门哐地关上了。被罗玉安捅了两刀的马骏茂趁着她出神回头的间隙,猛地抓住她手中的刀,反手插进了她的胸口,然后狠狠推开她,捂着肚子上的伤,踉踉跄跄往前跑。

“救命……杀人了!”

罗玉安的胸前淙淙冒出血来,巨大的疼痛让她一时间无法起身去追,而且那一刀大约刺中要害,她几乎站不起来,眼看着马骏茂要跑掉了,她咬着牙神情狰狞地试图站起,却又一次摔在了地上。

后巷一股酒味和臭味,从这里能看到繁华都市高高的灯塔一角,霓虹的灯光闪烁照亮了整个夜空,但这里很暗很暗。如果死在这里,真的就像是一只老鼠死在垃圾堆边。

罗玉安靠着墙,看着马骏茂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中的愤怒不甘烧红了她的眼睛。

忽然间,她感觉眼前好像落下了一片雪,落在她的眼皮上,凉凉的。一角仿佛散发着纯白光芒的长袖在她眼前微微浮动。

“氏……神?”罗玉安呆住了。

“你快要死了。”氏神低头看她,“为了对你之前的陪伴表示感谢,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罗玉安几乎要觉得这是自己的幻觉,伸手攥住了那洁白的袖子,才确定面前并非幻觉。她狰狞的神情渐渐变得平和,望着氏神说:“那我,请求您,吞噬刚才那个马骏茂。”

氏神似乎仍是微笑的一张脸,温和地对她说:“那人虽然满身恶意,却没有‘恶’。”

罗玉安记得,氏神能吞噬的,是“恶”,只有杀了人才会有“恶”。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袖子,胸膛起伏,急促地说:“我很快就要死了,等我死了,您就可以吞噬他,是不是?”

氏神含笑点头:“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罗玉安终于露出放松的笑容,静静躺在那凝视他。

氏神见她带着血的手垂落身侧,抬手将她已经变得无神却仍睁开的眼睛阖上。然后,他迎风而起,拖着无数鲜红的血线,将前方挣扎逃跑的男人吞噬殆尽。

纯白的人影消散在漆黑的暗巷里。

11、10 喜事

“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听到氏神这句话的时候,罗玉安有一瞬间想说:“请您救我!”或者提出其他更加贪婪的要求,可是她最终还是克制了贪婪,也克制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她自己的死亡,在准备杀马骏茂之前就已经决定了。当她第一次杀人,杀了那三个人,她就想,等这四个人死了,她也要死的。

伤害别人,总要付出代价,她觉得他们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她第一个杀的人叫段乐严,一个企业家。当时因为妹妹的死差点崩溃的她,为了接近那四个凶手,辞掉了工作,去当了保姆,费尽心机才成功应聘。她在段家当保姆,主要负责照顾段乐严的女儿,四岁多的小女孩梅栗。

段乐严有一个搞艺术的太太,温柔知性又美丽,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他在家中时完全是个疼爱孩子的好父亲,关心妻子的好丈夫,一个光鲜亮丽的成功企业家。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家庭之外,做出那么可怕的事?罗玉安想不明白,她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向段乐严询问这件事。她最开始只是想弄清楚他们这些人究竟做了什么,对自己妹妹的死有没有哪怕一点愧疚,她只是想讨个公道。

那天段乐严醉酒回家,独自在书房沙发里休息。他被司机扶回来,脚步都不稳了,罗玉安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悄悄进了书房。

她向这个成功人士问起自己妹妹,他坐在椅子上露出厌恶不耐烦的神情,打断她说:“你妹妹死了,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就是睡过她一次,你找到这里来不就是想要钱,要多少?”

罗玉安站在那,听到自己声音漂浮着,“玉静……我妹妹死的时候,还没满十七岁。”

“你自己也有女儿,你做那种事的时候,有想过你自己的女儿吗?”

段乐严勃然色变,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呵斥她:“你给我滚出去,再胡言乱语我就叫保安了!你妹妹是自杀,跟我没关系,你可以去找律师,尽管去告我,但我告诉你,没用!”

罗玉安听着这些话,看着他面上不屑的冷笑,忽然间被激怒了,她抄起放在身上的剪刀,扑过去,把剪刀扎进了男人的喉管里。

于是他傲慢不屑的神情凝固了。她从愤怒中抽身,有点迟钝地抽出剪刀,看到鲜血喷涌而出浸透了他的衣服,泅湿了沙发。

她还沉浸在杀人的怔愣里,书房门忽然被打开,段乐严四岁的小女儿午睡起来,揉着眼睛看着她,喊她:“安安。”

她没看到,背对着她的沙发上,她父亲临死前的抽搐,没看到那混乱的血迹。罗玉安下意识将染血的手和剪刀背在身后,露出一个笑容,温柔地对这个孩子说:“栗子,午睡醒了?你先去自己洗脸,然后到楼下等我,安安给你拿布丁雪糕,好不好?”

那孩子欢呼一声,她最喜欢吃布丁雪糕,给了她一个可爱的飞吻,乖乖跑走了,“安安~我等你哟~你要快点来~”

“好,我马上来。”

罗玉安清洗了手上的血迹,对着书房沙发上的尸体看了一会儿,找出了他的手机,在他的联系人中找到那三个人,分别给他们发了信息,请他们现在来家里。

然后,她去楼下,给乖乖坐在那等待的梅栗拿了布丁雪糕,给她切了水果,和她说话。虽然照顾她不久,但是梅栗已经很喜欢她了,平时黏她比黏妈妈还厉害。她做什么,梅栗就跟在她身边,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罗玉安看着她灿烂的笑脸,总想起自己妹妹小时候,心里痛得喘不过气来。既为妹妹痛,也为这孩子痛。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会让这个孩子以后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她还能抱着这个孩子,用那只杀了她父亲的手,抚摸她的脑袋。

她联系的三个人,只来了两个。罗玉安不能再等下去了,等到段太太回来,段乐严的尸体一定很快会被发现。她用极为镇定的态度,为这两人端上加了料的饮料,请他们稍等,说段乐山正在书房有点事。两人毫无防备,还逗了会儿梅栗,听着她的童言童语大笑。

罗玉安站在一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维持那么平常的笑容,她的手一点都不抖,神情也不慌乱。之后她把梅栗送到房间给她放动画看,并锁住了她的房间,避免她中途出去撞见不该见的场景。最后,她去厨房拿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