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1 / 1)

“杂家一直很奇怪,我爹身子向来康健,从来没得过什么重病。并且田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好歹也是小康,即便是荒年也不至于缺衣少食。怎么我爹十五年前就莫名其妙地病死了?世伯,您有什么高见?”

田立文曾经听田园提起过田凌飞父母的事情,只当是荒年病死的,不知道居然背后还另藏隐情。

“杂家也是进宫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害人的东西。”

田凌飞眯起眼睛,“我父亲此生没有别的爱好,只喜欢买书看书,还有收集砚台笔墨。我记得清清楚楚,他生病之前,世伯刚好送来一块徽墨。我父亲那段时间爱不释手,每天用它来研磨写字。就这样……他一天天地消瘦下来,先是咳嗽,接着吐血,以至于最后病入膏肓,撒手人寰。”

“我娘请了好多大夫来,可不管是镇上的还是省城的,都说这病奇怪,各个束手无策。”

“后来我在后宫里见多了娘娘们为了争宠使出各种手段,才知道原来下毒不一定要下在食物里。熏衣服的香料,扑在身上的香粉,乃至绘制丹青的颜料里都可以掺入毒药,杀人于无形之间。”

说到最后,田凌飞几乎在咬牙切齿。

“爹!你杀了田秀才?你杀人了?”

田耀祖满脸惊恐地看着他的父亲。

“不,不……我没有。”

死到临头,田德行还在否认。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不通。我爹走了,我娘是个性烈的女子,跟着他去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她那么疼爱我,怎么可能在没做任何安排的情况下就扔下我独自一人?”

“我,我不知道……”

田德行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田凌飞也没打算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忏悔的话,右手捏住田德行的脖颈,把他整个提溜起来。

“原来她死前把我交给你,族长兼村长,希望举全族之力供我继续读书,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把我卖给了太监!你不但杀了我爹,还想让我田家断子绝孙。”

“不,不是的……”

田耀祖挥手,“我父亲只是贪财而已。这种阴损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

“田世兄,看来你不怎么了解你的父亲。他就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因为觊觎我娘的美貌,所以才要谋害我爹,图谋我家的家产。”

田凌飞说到这里,双眼发红。

“可怜我爹娘到死都被蒙在鼓里,还当他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好人,对他从不设防。”

田凌飞一寸一寸地胳膊,田德行的脖子被捏得咯咯作响。

眼看老父亲双脚离地翻起白眼,田耀祖扑了上来,不住磕头,“大人,大人,放过他吧。我爹不敢杀人,他真的没有这个胆子!”

“你给他求情!我看你也是昏了头了。”

田凌飞飞起一脚。

“你有脑子的话不妨想想,你母亲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也是莫名其妙缠绵病榻,不管怎么看大夫都没用,是不是!”

“你,你是说……难道我的母亲是被……”

田耀祖回想了一下,接着立即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布满整个脑门。

“你总算还不笨。”

田凌飞说着,把老头重重往地上一扔。

“父亲,他说的是真的么?你杀了娘?为什么?”

田耀祖抓住田德行的肩膀。

“为什么……老子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是,我是穷,是靠着她娘家的资助才当上村长,当上族长。可是她需要总放在嘴边么?我好歹也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纳个妾又怎么了?我那么大的家业,玩玩|女|人怎么了?多生两个儿子又怎么了?偏偏她不准,那我只好送她下地狱了。”

“你,你……那是我娘啊!是你的发妻啊!”

田耀祖双手抱头,喊声凄厉,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一直以为母亲是得了怪病,还责怪自己的媳妇没有把婆婆照顾好。谁知道这一切居然都是父亲的所作所为。他不但杀了田秀才,甚至还杀了自己的妻子。

田凌飞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对父子,眼神中除了俾睨,更有报复的快|感。

突然间,他眼珠一转,一抹精光在眼中绽放。

“田世兄,有一样东西需要让你看一下。”

田凌飞笑着俯身。

“这个是从你家搜出来的。”

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白色纸包。

“这是什么?”

田耀祖不解。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包东西就是毒死你娘的毒药。”

田立文看着那包毒药,心中猛然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孙子,看来你也猜到了啊。”

敏锐地感到身边人的异动,田凌飞眼睛眯着像一只狐狸,“我看现任村长还不是很明白,你不妨提点他一下。”

田立文同情地看了田耀祖一眼,叹息道:“留着这包药,无非还有用。”

“什么用?”

田耀祖指着父亲,“难道他还要再杀人?杀谁?”

“当然是谁发现他杀死发妻,他就杀谁。谁碍着他的路,就杀谁。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是啥,杀多了,就不会害怕了。是不是,田老爷?”

田凌飞冷笑,“据我所知,你爹的第三个小妾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恭喜你,你要做大哥了。”

这包毒药正是从那小妾屋里搜出来的。田老爷被那年轻女人迷的五迷三道,如今又老来得子,更恨不得把她宠到天上去。

那女人问他,等老爷不在了,将来要是大儿子不分给小儿子家产怎么办,老头得意洋洋地把当年做过的坏事一并托盘而出,告诉她要是大儿子不听话,就杀了他,他只要小儿子就好。

“不,不会的……这不可能!”

田耀祖无法接受。

“爹!”

田德行别过头去,不敢和儿子对视。

“我有一个提议。”

田凌飞晃了晃手里的药包。

“今天你们父子两个,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里……杂家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你们父子两个商量一下,到底谁离开。”

“大人!”

这回田立文实在忍不住了。

“大人,够了!这人已经承认杀人,就把他交给衙门处理吧。”

本来杀人偿命本是天经地义,但是故意要设计他们父子相残,这已经不是可以用变态来形容,实在是过于违背人性。

“闭嘴。”

田凌飞瞪了他一眼。

“杂家手握天子手令,可以先斩后奏,杀他合情合理!”

便是不合情合理又怎样?他堂堂九千岁还需要被一个孙子辈的角色来教导怎么做事?

见他还要多话,田凌飞干脆点了他的穴道。

“好好站着看,这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田凌飞低下头,嘴角却忍耐不住飞扬起来。

死?

要弄死一个人的方法实在太多了,他不会让他们死的那么轻松的。

不把这些年来受得委屈苦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他就没有资格被人叫做“九千岁”!

“儿子,孝顺儿子。你从小就孝顺,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爹死掉的。这样,你的妻儿爹会替你照顾的。爹保证,爹保证把小允当做唯一的继承人好好培养。来,你把这药吃下去吧。”

小允就是他家的那个胖少爷。

在生存和死亡的终极问题之前,田德行彻底露出了原型。

“爹,你不会真的想要毒死我吧?我是你的亲儿子啊。”

田耀祖眼眶里满含泪水。

“你没有听说过那句话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儿子为老子死一死又怎么了?没有我,哪里来的你?你从小到大,爹可曾亏待过你。现在是你回报的时候了,做个孝顺儿子。”

“哈,哈哈哈……好一个‘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田耀祖突然狂笑起来,表情癫狂。

“可是父亲,还有这么一句话——叫做‘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杀了我的母亲,如今又想要杀我……老头子,既然是你要我做孝顺子,就不要管我心狠手辣了。我现在就为母亲大人报仇雪恨!”

说着,他一手抓起地上的药包,一下子扑到田德行身上。

“给我吃下去!吃下去!先杀了你,再杀了那个贱|人。没有人可以跟我,跟我儿子抢家产。老子不需要什么弟弟,你去死吧!”

他左手捏住田德行的下巴,右手往他嘴里灌药。

“督公您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杀妻子,儿子杀老子,果真是一脉相承。这世上没有比血缘更奇妙的东西了。”

小寒起劲地拍着手,咯咯直笑。

田耀祖用手指去挖田德行的嘴,奈何他爹咬紧牙根就是不张嘴,药粉糊了他一脸,老头也不知道哪里生出一把子力气,膝盖猛地顶住儿子的肚皮,竟把他一下掀翻。

“天打雷劈的逆子!该死的是你。”

说着,他扑了上去,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掐住田耀祖的脖子,竟是想要将他生生掐死。

这亲生父子相残的一幕把一众乡绅吓得魂飞魄散。如果说之前他们对田凌飞“九千岁”的恶名只是耳闻,现在则是亲眼目睹了田凌飞的可怕——

他根本不是人,是魔鬼。只有魔鬼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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