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朦胧的薄雾散去, 斑驳的彩色记忆碎片瞬间喷涌而出。
随着眼前的世界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过去的回忆混着着最近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进了祀绮衣的脑海内。
祀绮衣虎躯一震。
她想起来了！
她全部想起来了！
她是来抓祀麒麟的！
结果没想祀麒麟没见着, 她倒是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替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假老板勤勤恳恳干了这么多天活！
还没有工资！
这一刻，祀绮衣只觉得天崩地裂。
她艰难地扶住了桌子, 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如果按照原本的工资计算方式, 她这个月的绩效工资都可以翻倍了。
可现在呢？！
祀绮衣出离愤怒了。
但是当愤怒情绪到了顶点之后, 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面前看起来还是和她老板长得一模一样的“主系统”,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祀绮衣。
先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毕竟这栋大楼也好, 老板的办公室也好, 又或者是这位“主系统”的模样，都和现实中的别无二致。
……难道又是梦境？
大概是因为在青岩镇被坑过一次，祀绮衣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只是梦境的搭建是有条件的, 比如织梦蛛搭建的游戏世界, 就是直接套用了人家提斯图游戏公司的世界观框架，里面的怪物甚至直接拿她老板的小宠物做原型；再比如青岩镇的那个梦境，则是基于文姨的记忆。
而见过老板办公室内部景象、和老板模样的人并不多，她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
所以这一次梦境的控制者是祀麒麟？
不，不对。
祀绮衣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梦境的话, 除了控制者外, 所有进入梦境的人状态都应该相同。
但是……祀绮衣缓缓扭头，看向了肩膀上正忧心忡忡看着她的小鸟。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应十二在这里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一副相当熟稔的姿态。
很显然, 应十二并没有失去记忆。
所以——
这里并不是梦境。
这里是一个被人为构建出来的、真实的小世界。
不仅有和有真实的无限世界相同的、完整的副本体系和奖励制度，有BOSS和NPC, 甚至还有把这里当成了真实世界的玩家。
祀绮衣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之前的猜想没有错。
祀麒麟果然如此胆大妄为！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和应十二通个气——
“怎么了？”
大概是见祀绮衣没有听话离开去工作，“主系统”不禁开口问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轻松的调笑，“怎么脸色突然这么严肃？”
祀绮衣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她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她摸了摸肩膀上的小鸟，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老板。”祀绮衣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我刚才想到一个问题。”
“嗯？”“主系统”一愣，“什么问题？”
祀绮衣一脸严肃，“我的这只鸟还没有取名。”
电子屏上冒出一个问号，“So？”
“你觉得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主系统”换了个无语的颜文字，“这是你的宠物，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祀绮衣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
“那就叫你应小鸟吧……”
还在舒服享受摸摸服务的应十二猛地转过了头。
他鸟脸震惊地看着祀绮衣。
……这是巧合，还是祀绮衣记起他来了？
祀绮衣接收到了小鸟灼灼的目光，捏了捏他的翅膀尖尖，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应十二简直欣喜若狂。
虽然不知道祀绮衣为什么突然恢复了记忆，但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应小鸟软绵绵地靠着祀绮衣的脖子。
天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度过的！
如果不是他的意志坚定，正常人在遇到其他人的记忆都和他自己的记忆冲突时，早就开始自我怀疑，甚至世界观崩塌了。
祀绮衣安抚地拍了拍小鸟，然后继续对着“主系统”道，“说到宠物，老板，我好些天没有看见白什了……”
“她又跑到哪里去了？”
“主系统”扫了一眼祀绮衣，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怎么突然关心起白什了？”
祀绮衣笑嘻嘻的，“毕竟我现在可是有宠物的人了~”说着，她还伸手逗了逗贴在她脖子边的小鸟。
“但老板你的桌上现在倒是空荡荡的……这不是担心老板你寂寞，所以关心一下嘛~”
“主系统”这才收回了审视的目光，“我也不知道白什跑去哪里了……”
祀绮衣猜测，“难道是她身上的病还没有好？所以才躲着不见人？”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我明明已经帮她脱离了那个寨子，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好？”
“主系统”也跟着叹气，“没办法，‘神’就是这样。”
“一旦信众的信仰不再纯粹，它们就会立刻被反噬。”
语气听着还挺唏嘘的。
祀绮衣点了点头，“既然如此……”
“我其实也一直好奇，你为什么要故意污染白什信众的信仰？”
“主系统”正准备说话的动作一顿。
办公室也在这一刻陷入了死寂。
祀绮衣抱起了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
片刻之后，祀绮衣才听见对方缓缓开了口，“……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说发现你的身份吗？”
祀绮衣挑了挑眉，“在你说出‘和你之前喜欢的那只鸟长得挺像’的时候。”
她下意识地跳过了自己是“因为没有工资悲痛欲绝所以才清醒过来”的这一段。
……总觉得说出来会有点掉逼格。
而且她也没有说错。
虽然存在一些顺序上的小误会，但她也确实是在清醒后，通过这句话瞬间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怪不得……”
“主系统”的身子往后一靠，闻言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这倒是我大意了……”
应十二看看祀绮衣，又看看电脑头，一头雾水。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场三个人，怎么感觉就他一个人没加入剧情？
还有，什么是“你之前喜欢的那只鸟”？
祀绮衣之前还有别的鸟？！
……咦？
等等——
应十二突然反应了过来。
“之前养的鸟”、“长得还和他挺像”……
这不就是他吗？！
他在弄崩了“辉兰第三高级中学”那个副本的核心后，因为重伤被祀绮衣捡走、养过一段时间。
只是当时，祀绮衣可没有带他来过这里，他也没有见过主系统。
那时候，他唯二见过的，除了祀绮衣，就只有另一个人了。
他缓缓扭头看向办公桌后的“主系统”。
所以，这一位——
竟然就是他们要找的祀麒麟？！
“主系统”，又或者说，祀麒麟，也换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姿态闲适地靠在老板椅上，一点都没有被拆穿身份的窘迫，“至于你的问题……”
“那当然是为了测试我的实验效果了。”
祀麒麟勾起嘴角，“白什那个家伙，平时除了吃就是睡，皮糙肉厚，迟钝得很。”
“如果不让她患上一点‘小毛病’，我要怎么知道我窃取了她多少信仰？”他摊了摊手，“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功夫，等白什自己发现这个问题……”
话音刚落，他就从容不迫地看着祀绮衣，似乎是很期待祀绮衣在听到他的话后，会做出什么反应。
果然，祀绮衣也慢慢皱起了眉。
“我说……”
“祀麒麟，你还要维持这个样子多久？”
祀绮衣有点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道具才变成现在的这幅模样，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用老板的脸做这种表情？”
勾起嘴角邪魅一笑的表情放在祀麒麟原本的脸上或许还行，但是一旦变成电子屏上的颜文字——
祀绮衣忍不住撇开眼睛。
唉，辣眼睛。
“噗。”
应十二看着电子屏上突然卡顿了的数据流，在心里笑出了声。
毛茸茸的身体甚至因为忍笑发着颤，他不得不一头藏进了祀绮衣的头发里。
祀麒麟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做了那么多的实验，才搭建好了这个“世外桃源”，结果——祀绮衣眼里就只注意到了这个？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按下了暴躁，“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你想要我问什么？”
祀绮衣扫了祀麒麟一眼，“是奇格弗庄园的园丁，还是宁阴公寓的租客，还是……”
随着祀绮衣的举例，祀麒麟脸上从容自信的表情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不断起伏波动的数据流显示着他不太平静的内心。
“……你全都知道了？”
祀绮衣点点头，还上下打量了一下祀麒麟，表情微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哥哥你这么喜欢角色扮演……”
尤其现在，哪怕已经被拆穿了身份，对方还是依旧坚持维持着她老板的模样。
很是进入角色了。
“不愧是我的‘好’妹妹……”祀麒麟冷笑一声，“看来，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了……”
祀绮衣谦虚，“那倒也不是。”
“哦？”祀麒麟重新燃起了兴趣，“是什么？哦……你是指白什身上的‘病’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祀绮衣冷酷无情地打断，“谁问这个了？”
“我想不明白的是，你到底在折腾什么，祀麒麟？”
“哦？你确定要问我这个？”祀麒麟语气玩味，“我还以为你和白什是朋友……”
祀绮衣淡定地摆手，“我们是朋友没错……”
“不过白什的病都快好了，我还问这个干什么。”
“这不可能！”祀麒麟猛地站了起来。
他布置了那么久，才让白什染上那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病’，怎么可能会被祀绮衣这么轻松地治好？
“你看起来不是很相信？”
祀绮衣轻描淡写地补充道，“算算日子，这两天她应该就痊愈了。”
“等我把你抓回去见老板的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
话音都还没落下，祀绮衣就直直地朝着祀麒麟的方向攻去。
意外的是，祀麒麟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
“祀绮衣，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
只听见“啪”的一声，祀麒麟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秒，原本还在站在办公桌后的人就在他们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祀绮衣及时地收住了动作，倒是她肩膀上的应小鸟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还没来得及张开翅膀，就“噗”地在椅背上摔成一摊鸟饼。
然后，缓缓滑下。
祀绮衣及时地伸手接住了小鸟，怜爱地搓了搓它的胸口毛。
大约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有点丢鸟，应十二从晕头转向中恢复过来后，就恢复了人形。
两人便一起把办公室翻了一遍，确定这里没有任何暗道。
所以，祀麒麟真的凭空消失了？
祀绮衣一边思考着，一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只是才刚踏出门槛，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走廊里，经常忙碌走动着的秘书小姐不见了踪影，只有工作到一半的打印机还在“秃噜秃噜”地往外吐着纸。
两人一层一层楼往下走。
工位上杂乱地散落着处理到一半的工作，没有来得及盖上盖子的笔“滴溜溜”地在地上滚动着……所有的楼层，所有的办公区域，不见一个人影，原本充斥着整栋办公楼的讨论交谈声、翻阅资料声全部消失不见。
明明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但是整栋办公楼安静得像是一座坟墓。
就像是——
所有人在一瞬间，全部原地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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