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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太子妃(二十)◎

慎刑司那里的血都快染红了, 宫里上上下下静若寒蝉,再没有人敢多说什么皇后娘娘的不好。

最后查出来是一个之前颇得康熙喜爱的舒贵人在暗中算计,当然也有其他嫔妃推波助澜。

在前两年, 舒贵人虽然位份不高,但却是一众嫔妃中皇恩眷顾颇深的宠妃, 吃穿用度都是极好, 算是得脸。

可自从皇上迷上了瓜尔佳氏, 再也不进后宫,她们犹如日日守在冷宫,不见天颜。

舒贵人也就慢慢没落下来。

她不敢怨恨皇上, 就迁怒于瓜尔佳氏, 认为如果没有她的出现,自己绝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便使出污蔑瓜尔佳氏腹中龙胎来历不明这一招,想要在皇上心中留下忌讳。

久而久之, 也许就会生出嫌隙。

到了那时, 瓜尔佳氏失宠, 就是她再一次走进皇上跟前的时刻了。

只是可惜, 任凭舒贵人算计再好,也终究没有料到康熙对静姝一往情深,根本不曾怀疑过静姝半分。

面对皇上满是厌恶的眼神,舒贵人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心跳砰砰作响, 额间不自觉渗出冷汗,一个劲地跪地求饶。

康熙冷言道:“舒贵人冒犯皇后, 无视宫规, 打入冷宫, 永不许出。”

说着, 康熙冷冷的目光转而看向其他嫔妃,厉声告诫。

“尔等需恪守本分,尊敬皇后等同于朕。若行不正之风,朕必定严惩不贷。”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一众嫔妃吓得血色尽失,连忙开口,生怕说慢一点就会落得跟舒贵人一样的下场。

“臣妾遵旨,必定尽心尽力侍奉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敢有违。”

她们深切地明白,在皇上心中,跟皇后比起来,她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值一提,渺小得犹如一粒沙尘。

自然是心里都泛着酸,可却无能为力。

原以为这已经是最委屈的时候了。

可没想到,后宫的天已经要变了。

因着流言蜚语一事,康熙厌恶宫中人心各异,心思诡谲,生怕静姝会再受到一点点伤害。

是故,深思熟虑之后,他下了两道圣旨。

其一,皇后慈悲,不忍宫女耗费年岁久居宫中,特此将达到二十五岁的宫女放出宫,自行婚配。

其二,朕欲与皇后相知相守,一生一世,唯爱一

LJ

人。现特许皇子阿哥皆出宫建府,一众嫔妃当中,生育阿哥的嫔妃随子出宫。其他人,迁居宫外承德山庄。

圣旨一下,事情已经定局,前朝后宫没有人能够改变得了这位手握大权的皇帝的意思。

除了静姝,但是静姝感动还来不及,又怎会劝阻康熙呢?

对于其他嫔妃来说,却是不敢置信,接到圣旨的时候还呆愣愣站了许久许久,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她们哭泣不已,原以为皇上只是一时兴起,迟早还是会宠幸她们。

可现在,皇上心里只容得下皇后一人。

曾经将她们赶到西六宫挤在一起居住也就罢了,如今连西六宫都不准她们住了,非要将她们赶出去,皇上才满意。

皇上这是要彻彻底底空置六宫啊!

佟贵妃、惠宜德荣等高位妃子更是满满的怨言。

自己的脸面都被皇上放在地上踩个稀巴烂了,怎么能够让她们抬得起头?

说的好听是让孩子们孝顺她,可谁不知道皇上这是嫌弃她们了,生怕她们图谋不轨,会算计瓜尔佳氏。

她们明白去太后那儿也是没用,私下讨论一番,竟然一窝蜂跑到了坤宁宫,想要用舆论压力来让瓜尔佳氏改变皇上的决定。

殿内,如云愤愤不平,小嘴吧啦地说道:“主子,那些人真是太过分了,不敢去找皇上,便眼巴巴地在坤宁宫外面站着。这要是传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子您苛待她们了。”

静姝悠哉哉地喝着金丝燕窝,惬意安然,浅浅一笑。

“既然她们想要站着,且由她们去。本宫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想要踩在本宫的名声往上爬,做梦!”

“主子说的对,皇上一番杀鸡儆猴,现在私底下宫里都没有人胆敢说主子的不是。况且,现在放出了那么多宫人,清净了许多。”

如云笑容满面,皇上待主子这般情真意切,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

现在主子又有了身孕,未来一片光明,主子必定是能够荣华富贵一生的。

只是可惜,皇上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大了点。

不知有人腹诽的康熙这会子正赶来了坤宁宫,看着站在宫殿在一排排的嫔妃,他眉头一皱。

嫔妃们个个冷汗直流,心虚至极,声音都变得很低:“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许久,才听到皇上示意她们起身。

康熙质问道:“皇后有孕在身,你们不赶紧回宫收拾行李出宫,现在这儿打扰皇后做什么。”

怒气沉沉,吓得众人满脸慌张。

贵妃站出来,她没有孩子,按照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去宫外山庄了此残生。

叫她如何不难受?

只见贵妃泪雨婆娑,声音哽咽:“皇上,臣妾入宫多年,本本分分,不求宠爱,不求子嗣,只求能够在后宫一隅终老。”

“现在,皇上要打破臣妾的奢望,臣妾实在是坐不住了。”

“求皇上看在臣妾出身佟佳氏一族的份上,看在姑母孝康章皇后和姐姐孝懿仁皇后的情面上,允诺臣妾留在宫中。”

康熙神情略有缓和。

但往事已了,随风而去,他更珍惜眼前人,不想让静姝处于任何风险之中。

“贵妃,你放心,即便出了宫,朕保证你的吃穿用度一如往日,绝对不会亏待你。”

“皇上……”

贵妃不死心,可看到皇上冷漠的表情,苦涩地留流下泪水。

见贵妃失败了,其他四位妃子同样不甘心地求皇上,可任凭她们怎么说,皇上都无动于衷。

最后,众人落寞离去。

康熙决心已定,底下人办事的速度自然是极快,没过几日,一众嫔妃都搬出了紫禁城。

前朝哗然。

古往今来,还从未有过皇帝在时就让嫔妃出宫居住的先例,偏偏他们这位皇上屡屡做出这等新奇举措。

再一次让众人见识到皇上是多么宠爱皇后娘娘。

不过是一点扑风捉影的流言蜚语,皇上就迫不及待地将嫔妃们和一众皇子阿哥都赶出了宫,生怕皇后会受到半点危险。

他们真是怀疑,是不是皇后给皇上下了蛊,不然怎会让皇上如此痴情?

即便是先帝,宠爱董鄂妃的时候也同样让别的嫔妃有了身孕。

而皇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真做到了一颗心只装得下皇后一人。

朝堂上,他们不禁将目光看向太子,心中唏嘘一声,这接下来,皇上是不是就是要将太子赶出紫禁城了?

感受到众人若有若无的视线,太子拳心攥紧,眼神阴鸷,只是低下头,不想让旁人发现。

皇阿玛已经为了瓜尔佳氏疯了。

今日可以抛弃那些嫔妃,明日就轮到他了。

太子心中暴躁不安,只是等待着瓜尔佳氏这一胎的结果,勉强安慰自己先沉下心来,不让被人抓了把柄。

若是生了一个公主,哪怕皇阿玛再怎么宠爱她,无需畏惧,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

根本没资格跟他竞争皇位。

可若是,生了一个阿哥,想到皇阿玛对瓜尔佳氏的痴情,难免有可能想要将天底下至尊的皇位留给那个孽种。

那样,皇阿玛又会如何对他?

莫不是要废了他来给孽种腾出位置?

太子忧心忡忡,忐忑不安。

奈何皇阿玛严密保护瓜尔佳氏,无法对瓜尔佳氏下手,只能无数次祈祷瓜尔佳氏这胎生一个女儿。

最好是,瓜尔佳氏难产,大人和小孩都没了才好。

时光匆匆往前走,选秀结束以后,康熙给皇亲宗室、皇子阿哥们指婚。

康熙给太子指了一个家世底蕴都不差的齐佳氏格格,大婚之日就定在明年的三月。

其他年纪合适的皇子阿哥也被指婚,五阿哥胤祺的福晋是五品员外郎之女他塔喇氏,七阿哥福晋是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八阿哥胤禩的福晋则是安亲王岳乐外孙女郭络罗氏,婚期也都定到了明年。

这一众福晋当中,太子福晋齐佳氏的身份算是最高的,可太子依旧不满。

一来皇阿玛为了全心全意照顾瓜尔佳氏的身孕,特地将他的婚期推到明年,显然是把他放在了瓜尔佳氏后面。

二来,比起他看中的索绰罗氏,齐佳氏终究还是差了许多,让他不得不怀疑皇阿玛是不是在打压他。

人心不足蛇吞象。

康熙以为除了静姝一事,其他事情没有什么对不起太子的。

为了顾忌太子的感受,他一次又一次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有看到太子私底下做的那些肮脏事情。

拉拢朝臣,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他都放过了。

甚至为了弥补太子,将齐佳氏指给他当太子妃,还指了出身蒙古、权势显赫的乌云珠为侧福晋。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样的厚待,可不是其他皇子阿哥能有的。

康熙内心的不满暂且没有爆发出来,而是将心思都放在静姝身上,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

到了怀孕晚期,静姝自个还能吃喝睡好,偏偏康熙就焦虑得不得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有一日,静姝半夜中醒来,发现黑暗中有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看,吓得静姝一跳。

原来是康熙。

他寝食难安,一入睡就容易做噩梦,梦到静姝浑身血淋淋的,没能闯过生产这一关。

“三郎,别怕,我会好好的。”

康熙满是惶恐,焦虑万分,“姝儿,咱们只要这一胎,不拘男女,朕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

他想要孩子,也是希望能有人替他守护姝儿。

可不会本末倒置,因为孩子而没了他真正在意的人。

静姝笑了笑,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他。

原以为此事也就过去了,可静姝发现康熙还是睡得不太好,喜欢摸着她的肚子小声地对孩子说话。

话里话外都是让孩子乖乖的,出来的时候不能淘气,不能让额娘受苦。

静姝哭笑不得。

很快,康熙三十七年六月初四,这日阳光明媚,清风徐来,静姝发动了。

正在上朝的康熙得知姝儿要生了,立即奔向坤宁宫,慌慌张张,一颗心怦怦跳。

太子、皇子阿哥、朝臣们面面相觑,这一天终于来了,就是不知道皇后的孩子是男是女。

等康熙到了坤宁宫的时候,换身干净的衣服,匆忙忙跟着进了屋,守着姝儿生产。

她每痛一分,康熙感同身受,恨不得以身代之。

“姝儿,朕陪着你一起等待孩子来到世间。”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快到尾声了。

请小可爱们在评论区留言想要看的世界,我会根据自己的构思选中三个世界,然后再来投票。

142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太子妃(二十一)◎

静姝疼得直冒冷汗, 死死地掐着康熙的手臂,一个劲地喊着:“好疼,肚子里像是被刀割一样。”

房间内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康熙目光焦灼, 若是可以,他真的想要代替姝儿生产, 这样她也不会受这般苦楚了。

甚至, 他身子健壮, 生个两三个都没什么问题,还能给姝儿多留下一些保障。

康熙爱恋不已地擦拭着她的汗水,努力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终于, 随着一声啼哭声, 他们的孩子终于出生了。

瞬间,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康熙。

唰的一下,他竟然直晃晃地晕倒了, 叫静姝这个刚刚生产的妇人哭笑不得。

阳光明媚, 万物生长, 明亮的光照耀着整个大地,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等到康熙醒来的时候,静姝已经转移到另一间干净的屋子里躺着,头上戴着精致的抹额,美丽动人。

康熙第一反应是看向她,见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虚弱又无力的模样,他心疼极了。

情不自禁地抓着她的手, 亲吻上去。

“姝儿, 辛苦你了, 此番受了大罪, 可得好好补补身子。”

静姝眉眼温柔,笑意满满,“不辛苦。能够生下带有你我血脉的结晶,这是上天的恩赐。”

这时,康熙突然想起来,自己竟然没出息地晕倒了,连忙追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

康熙目光迸发出惊人的喜意,抚掌大笑:“是男孩好啊!这样,朕就可以放心了将大清江山交给他了。”

若是女孩的话,就算他有心想要传位,可女帝这一条路也是极其难走的。

前头有这么多皇子阿哥在争夺皇位,又有宗室、朝臣的压力,还有明里暗里各种束缚。

即便他有心传位,也不得不担心孩子和大清的未来。

现在,是个男孩,不可否认,这条路会走得更加平坦。

静姝明白了康熙话中深意,微微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从她进宫那一日,她和太子便已经有了不死不休的仇恨,她是绝对不会让太子继位的。

至于其他阿哥,再怎么嘴里说着孝顺,也比不上自己亲儿子登上皇位带给她的荣耀。

“十七,咱们的小十七,姝儿可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了?”

听康熙的意思,他不插手取名,静姝沉思一会,笑着说道:“胤福可好?我希望他能够福泽深厚,康泰一生。”

“福儿,朗朗上口,寄托着你我对他的期望。”

康熙开怀大笑,心里满足的很,有娇妻幼子在怀,夫复何求?

于康熙三十七年六月初四,皇后诞育皇十七子,帝欣喜若狂,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份喜悦让世人皆知,大赦天下,免税三年,普天同庆。

前朝后宫得知皇后生子,一众有意皇位的皇子阿哥自然是失望不已。

只能安慰自己比十七弟大上许多年岁,将来的事情还难说的很。

这日,康熙于乾清宫给十七阿哥举办了盛大的满月宴。

康熙和静姝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坐在上方,接受着底下众人的祝福。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皇后,见她一身金黄色的吉服,大气典雅,头上戴着九天鸾凤流苏步摇,耳上坠着圆润光滑的东珠,艳冠群芳,明媚照人。

一众难得进宫的嫔妃们黯然失色,落寞不已,她们想要再复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怕是只有自己的儿子成为新帝的那一天,才能让勉强压过瓜尔佳氏一头。

众人心思各异,杯酒交酌,面上都是喜气洋洋,欢笑一堂,恭贺着皇上喜得幼子。

紧接着,本场宴会的主人公十七阿哥被乳母抱着闪亮登场。

康熙喜笑颜开,极其熟练地从乳母那里接过胤福,看着小人儿甜甜地对他笑,心头一热。

这时,皇子阿哥们走近了一些,看了看被皇阿玛抱着的小十七,长得真是漂亮,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脸色红彤彤的,穿着黄色小马甲,可可爱爱。

尤其是那一对黑黝黝的眼睛,像极了皇阿玛,一看就是皇阿玛的亲生儿子。

都说抱子不抱孙,看着皇阿玛小心翼翼地抱着胤福,一片温情的样子。

一众阿哥心里默默地泛着酸,这样的待遇,也许他们从未有过。

不过,曾经太子倒是得此殊荣,生儿丧母,被皇阿玛带到乾清宫养大了几岁才送回到毓庆宫的。

只是可惜,物是人非。

阿哥们心如明镜,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父子之间的隔阂已经无法消除。

尤其是夹杂了皇后这个女人,一切都难以回到从前。

而他们,亦是野心勃勃,想要从中获利,争夺属于自己的机会。

就在这时,康熙脸带喜色,朗声道:“朕之幼子,十七阿哥胤福,天资聪慧,乖巧伶俐,中宫嫡出,封和硕容亲王。”

话音落地,引起众人阵阵惊叹声。

太子眉头紧蹙,隐晦地扫了一眼胤福,心生厌恶,不过是一个贱人生的孩子,凭什么也能够称之为中宫嫡出?

只是为了大计着想,他没吭声。

胤褆却忍不住了,站起身来,借着酒意说道:“皇阿玛,儿臣不服气。”

“小十七不过是一个襁褓婴儿,就有了亲王爵位在身。儿臣为大清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却还只是一个光头阿哥。”

见状,康熙心如明镜,眸光不由暗了暗,看向太子,反问道:“太子,你也是怎么想?”

太子面上淡定从容,挂着浅浅笑意,“皇阿玛,儿臣不敢。皇恩浩荡,皇阿玛君临天下,一切皆由您做主即可。”

“好!这才是朕的好儿子。”

康熙大笑,赞赏不已,实则看着太子滴水不漏的应对,心中暗暗生了提防之意。

这时,早就跟康熙通好气的静姝开口道:“皇上,大阿哥说得也在情在理,都是一家子骨肉,厚此薄彼可不好。”

众人激动的目光看向皇后,没想到皇后居然会为他们说话,感激涕零。

康熙思索片刻,开口说道:“既然皇后提议,恰逢胤福满月,就来一个双喜临门,众阿哥接旨……”

一行人双膝跪地,眼神中饱含期待。

只听康熙说道:“封皇长子胤褆为多罗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多罗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佑、皇八子胤禩,俱为多罗贝勒。”

“儿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举杯痛饮,“愿大清国富民强,兴旺昌盛。”

看着他们的狂欢,太子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宁静,眸光明明灭灭,唇角拉直,心情极丧。

宴会过后,胤褆兴高采烈,在一众阿哥中格外地神采奕奕,唤着兄弟们改日来他府里庆祝庆祝。

今日,多亏了胤褆打抱不平,述说委屈,他们才能跟着捡漏,是而满脸笑容答应了胤褆的邀约。

这时,胤褆又跑过来到太子面前幸灾乐祸,阴阳怪气地说道:“太子殿下要不要也来?平日里太子总是独来独往,也该改改你那骄傲的脾气,和兄弟们多聚聚。”

太子眼神晦暗,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用了,孤还有事。”

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胤褆冷笑一声。

“我真是可怜你,缩在毓庆宫一角,像是被拘在笼子的困兽一样,哪里知道外面的天空究竟有多大?”

太子没吱声,只是默默地回到了毓庆宫,就连想要过来献媚争宠的李佳氏都被他赶出了书房。

看着毓庆宫的一草一木,一枝一叶,他心绪翻滚,心里有着无穷无尽衍生出来的黑暗。

轰的一声。

案桌上精致华贵的摆设全部被他丢了下去,散落一地,摔得四分五裂。

什么身份贵重的太子殿下,什么卓尔不群的中宫嫡子,他不过是皇阿玛的一颗棋子,被皇阿玛用来收服汉人的棋子。

昔日,正处于三藩之乱,动荡不安,皇阿玛的儿子一个接着一个没了,为了安抚民心,为了拉拢汉臣,皇阿玛这才立了他为太子。

可这些年来,皇阿玛一直将他高高捧起,所有奴才都顺着他奉承着他。

在他的认知里,那些阿哥们不过是臣子,本就低他一等,无需靠近。

可随着他一天天长大,子壮父老,许是让皇阿玛生了忌讳之心。

皇阿玛不许他出宫建府,打压他在朝堂上的势力,大肆分权给其他阿哥。

这些也就罢了,他可以忍受下来,顶住压力,终有一日可以登上皇位。

可自从看到皇阿玛对瓜尔佳氏疼得如珠如宝的样子,他便已经明了,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最后所有都会离他而去。

今日宴会上他看得分明,皇阿玛怕是属意胤福啊!

就连大封皇子阿哥爵位,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诸口,更多的是想要让那些人制衡于他。

好给机会能够让胤福成长起来。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一眨眼,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年。

又是一年盛夏,康熙带着静姝、胤福还有皇子阿哥、未出嫁的公主等到畅春园避暑。

胤福小家伙非要闹着跟静姝一起睡,被康熙好说歹说才哄走了。

云雨初歇,静姝手都快抬不起来了,靠在康熙怀里,迷迷糊糊,心神不宁。

“三郎,不知怎么地,我最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稳,不太踏实。”

康熙把玩着她白嫩纤细的手指,眉眼含笑,“是不是最近福儿太闹腾了,没睡好才会这样?”

“也许吧。”

静姝垂下眼帘,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封皇长子胤褆为多罗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多罗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佑、皇八子胤禩,俱为多罗贝勒。——引用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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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胤禛和年氏

第二,胤禛和四福晋

143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太子妃(二十二)◎

翌日醒来, 晨光熹微,碧空如洗。

点点闪烁的金光在不停地晃动,静姝缓缓醒来, 抬头看向屋外,此时福儿已经乖乖地坐在台阶上小声地念书。

听到额娘醒来的动作, 胤福小腿蹬蹬地跑到静姝跟前。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软乎乎的小脸甜甜地笑着, 隐隐还有梨涡露出来。

“皇额娘,儿臣很乖的,听皇阿玛的话一心在读书。”

静姝莞尔一笑, 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额娘的福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聪慧过人,勤奋刻苦。”

她心疼胤福, 却也明白什么叫做父母之爱子, 则为之计深远, 早早就开始在为胤福做打算。

康熙对胤福是有大期望的, 又心急胤福跟其他皇子阿哥的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多,故而对胤福的要求一向是极其严格。

好在胤福这孩子天性随了康熙,沉稳踏实,早熟的很,从不曾叫苦叫累, 待人处事都是落落大方。

被额娘这么一夸,胤福脸上泛起了红晕, 笑得开怀。

从小就在爱意的环境中长大, 胤福性子很是大气, 想要表达自己的喜好都是随心所欲, 从不遮遮掩掩。

小小的人儿,踮起脚尖拉着静姝的手,奶声奶气地说道:“皇额娘,儿臣想要您和皇阿玛待会陪我去放风筝。”

静姝笑着答应。

经过一番梳洗打扮,用过早膳后,这个时候康熙也过来了,冲着静姝一笑,说说笑笑。

随后,康熙和静姝两人牵着胤福来到了花园,身后还有一大堆宫人跟着,热热闹闹。

花园风景如盛,绿树成荫,微风吹拂,阳光透过树叶打在他们一家三口的脸上,安静甜蜜,温馨美好。

这样的画面,远处的太子看在眼里,瞬间愣住了,不由地将目光停留在胤福身上。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在幻想若是自己的皇额娘孝诚仁皇后还在世的话,他会不会也能够像胤福一样尽情地享受来自父母的疼爱?

可醒来之时,一切都是虚无。

他只能拼命抓住自己拥有的,皇阿玛有了更加宠爱的幼子,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也都习惯了,他仅存的就是太子之位了。

这个位置,他绝不能放弃。

这时,静姝余光瞥到了太子,扯了扯康熙一下,示意他看过去。

康熙原本笑容满面的表情僵住了,复又神情缓和,“太子站在那儿做什么?要不要过来跟福儿一起放风筝?”

听听称呼,太子?福儿?

什么时候皇阿玛开始不再唤他保成了?

只是冷冰冰的太子这么叫着,而对这那个孽种,却是一口一个亲热的福儿喊着。

太子满怀怨气,情绪敏感至极,很快压抑住内心的不满,走过来一脸温和。

“皇阿玛,儿臣还有事,不打扰您了。”

“那好。”康熙淡淡应道。

旁边胤福兴高采烈的声音响起:“皇阿玛,皇阿玛,你看,这个老鹰风筝飞的好高哦!”

康熙笑弯了眼,俯下身子,一直照顾着胤福的安全,夸赞道:“福儿真棒,第一次放风筝就能够放的这么好。”

“虎父无犬子,皇阿玛说的。”

听着童言童语,康熙哈哈大笑,“是的,没错,福儿不愧是朕的儿子,像极了朕。”

静姝笑容明媚,跟着放起了风筝,看着风筝飘荡在空中,目视远方,她的思绪不禁飘远。

这放风筝也是有技巧的,不能抓得太紧,否则飞不起来;也不能抓得太松,否则会让风筝不受自己控制,飞走。

做事亦是如此,要有章法可寻,不可操之过急。

静姝眉眼弯弯,打量着太子的神色,暗叹,这人的心神绷得太紧了,怕是要到了爆发的时刻。

她需得小心点才是。

这会子太子也不想再待下去了,转身行礼告退。

听着身后传来的一家欢笑不已的声音,他沉沉叹息一声,脚步都显得有些沉重。

不过康熙可没有在意他的离去,既然心中早已经做了决定,为了自己爱的人能够余生安稳,他不得不伤害太子了。

但是,他也一直在给太子机会。

若是太子行事真的无可挑剔,对姝儿能够孝顺有加,也许,他会考虑将皇位传给太子。

只是,人心难测,心思难料,他不敢让静姝的未来有一点点的不确定。

“皇阿玛,快看,风筝飞走了。”胤福欢快地说道。

看着风筝飘走,飞向它该去的地方,康熙笑了笑,一切自有天意,交给时间来定夺吧。

到了午膳时分,一家三口温馨地坐在一块,享用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菜,摆盘精美,色香味俱全。

有胡椒醋鲜虾、火贲羊头蹄、咸豉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元汁羊骨头、糊辣醋腰子、蒸鲜鱼、五味蒸面筋、羊肉水晶饺儿、丝鹅粉汤三鲜汤等等。

接下来的日子都过得极其安稳,和和乐乐,在畅春园度过了一段温馨的时光。

临行前,这晚,康熙突发奇想,准备带静姝去外面的街道上走走。

难得出宫,他想要多和静姝独处一会,看看热闹繁华的大街,体会人间烟火气,留下美好的记忆。

至于胤福,则被康熙花了许久功夫才哄住了,让他乖乖地留在畅春园,由皇太后照料着,还有无数宫人陪着。

很快,康熙和静姝便换上了一身便服来到了街上,亲卫等等则在暗处跟随守候。

街道上灯火通明,无数灯火像是九天之上璀璨的银河,照耀着人世间。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有灯火摇曳,有放肆的欢笑声,还有茶香袅袅……

康熙和静姝甜甜蜜蜜地手牵着手慢悠悠地闲逛着,你侬我侬,不一会儿康熙手上便已经堆满了东西。

“姝儿,朕跟着你都要长胖了,到时候可别嫌弃朕。”

他的姝儿看到什么好吃的都想吃,各式点心、冰糖葫芦、卷饼等等,偏偏每样都只吃一点点,还非得让他跟着也尝尝。

静姝心虚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娇嗔道:“怎会?三郎龙章凤姿,肃肃如松,玉树临风,是我心中的真命天子。”

被静姝哄得康熙眉开眼笑,暗暗摸了摸肚子,还好还好,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等回宫了再多练练布库,一定能让姝儿更加喜欢。

这时,静姝看到什么,眼神一亮,迫不及待地拉着康熙走过去看看。

“三郎,你看,这款同心锁好漂亮的,小巧精致,做工也不粗糙,你喜欢吗?”

康熙笑意温和。

一旁的摊主看了看,好一对恩爱的夫妻,知道面前这位女子才是做主的,连忙自卖自夸。

“相传以来,一对同心锁,寓意着永结同心,心心相印,瞧老爷、夫人感情深厚,不妨买上一对,心有灵犀。”

“好,摊主,我要了这对。”

静姝大气地给了银子,当场就给康熙戴上了同心锁。

康熙垂下头,目光专注温柔,给静姝同样戴上了同心锁。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是那么的相似,两心相交,情意绵绵。

万丈灯火,唯爱一人。

接着又游玩了一会,逛到差不多了,康熙带着静姝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风,冒出几十个手持刀剑的刺客,他们个个身着黑衣,蒙着面,动作极其狠辣。

康熙立即护着静姝,交给静姝一把防身的匕首,自个也举起剑砍杀那些刺客。

“保护主子。”

原本躲在暗处的一众亲卫也都跳了出来,围成一个包围圈,誓死与刺客抵抗。

兵刃交接,血液四溅,街上的人们被吓得四处逃窜,慌张至极。

康熙紧紧地守护着静姝,小声安抚着她:“别怕,朕会保护你。”

“三郎,你要小心啊!”

“朕会没事的,我们还要白头到老呢。”

康熙淡定从容,手起刀落,利落地将一切威胁都清除干净。

很快,亲卫们个个武功高强,又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将这些刺客逐一击破。

只可惜,刺客们见被抓了,立即咬舌自尽,没能留下活口。

眼见危险解除,静姝不禁松了一口气,扑到康熙怀里颤抖不已。

康熙轻拍着她的身子,轻声细语,安抚着她。

然而,就在众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又有一波人在暗中放了冷箭,众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唰的一下,好几个亲卫都被射死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下子找不出那些人到底藏在哪,康熙这边损失惨重。

他眉头紧蹙,死死地用披风将静姝严密地护着。

好在亲卫们反应过来,不要命地保护主子和夫人,手段利落地反杀了好几个刺客。

这时,护卫军随之赶来,康熙这边力量大增,形势一片大好。

趁着他们抵挡刺客的时候,背后突然冷箭袭来,直直地要射中静姝。

康熙心神大乱,来不及思考,直接借着巧劲以身代之,胸前瞬间中了箭,倒在地上。

“三郎。”

静姝泪眼朦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去触碰他,又怕碰到他受伤的地方。

“三郎,你一定要没事,你答应过我的,要陪着我一起看福儿长大的。”

此时所有刺客都已经被捕杀干净,都是一批死士来着,个个有骨气,自我了断,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亲卫首领跑过来,毕恭毕敬地询问道:“夫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静姝眼里闪过一丝狠厉,“速速去请大夫过来,另外,这些刺客的尸体一并带走,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

这时,康熙突然重重地咳了一声,吓得静姝手足无措。

“三郎,别动,小心你身上的箭还没拔掉。”

康熙浅笑一声,撕开衣裳,原来那只箭射中了同心锁,力道十足,就差一点点就要射到他的胸口了。

是他下意识以为自己中箭了,身体有了本能反应,这才倒了下来。

“姝儿,还好有你送的同心锁,虚惊一场。”

看到他没事,静姝笑出了眼泪,“我真怕,我不能没有你。”

“朕知道,朕亦是如此。”

擦干净她的眼泪,康熙扶着她起身,杀意渐生,冲着设计这次刺杀的人去。

在康熙不余遗力地调查下,起初种种线索指向反清复明等信徒,最后发现刺杀的幕后黑手是索额图,或者说是太子。

康熙怒气冲冲,速召了太子。

乾清宫气氛沉重,安静得有些吓人,太子走进来的时候之前,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明白今日这关他是过不了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看着太子,康熙眼神沉沉,只觉得痛心不已,没有让他起身,而是质问。

“太子,朕且问你,可有什么亏待你的地方?”

太子浑身一紧,勉强保持镇定:“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沐浴天恩,全依仗皇阿玛悉心照顾。”

“哼!”

康熙冷笑一声,坐在上方呵斥道:“既然如此,朕待你不薄,为什么你要伙同索额图设计刺杀朕?”

闻言,太子瞳孔骤然一缩,大喊冤枉:“皇阿玛,儿臣没有,儿臣从不知情。”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康熙眼神中满是厌恶,将调查出来的证据甩在了太子头上。

“你且看看,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子匆忙打开,里面竟然有他和索额图的对话,还有他们密谋刺杀的种种细节。

不禁心下被寒气侵染,身躯一瞬间抖如糖筛,羞愧地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太子哭诉道:“皇阿玛,儿臣知罪,儿臣不孝。”

康熙怒从心起,忍耐到了极致的火气发泄出来。

“你既知自己不孝,又为何眼睁睁看着朕被刺杀?”

“此番若不是朕命大,怕是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就是你爱新觉罗胤礽了吧?”

没有哪一个帝王可以放过想要谋害自己的人,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一样。

扪心自问,康熙在太子身上花的心血甚多,没想到,竟然被反咬一口。

他面色阴沉,大声指责:“朕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姓爱新觉罗氏,还是赫舍里氏?”

太子瘫软在地上,面白如纸,喃喃自语,“皇阿玛,儿臣一时鬼迷心窍,儿臣心里实在是太害怕了,怕您有一天会废了儿臣,儿臣不得不出此计策。”

“儿臣没有想要谋害您,只是希望瓜尔佳氏没了,这样您就可以再像从前一样眼里能够看到儿臣了。”

不说还说,说到静姝,康熙更是火冒三丈。

“姝儿做错了什么,你竟然狠心地要她的命。你若是有怨言,尽管对着朕发泄,但不能伤害姝儿一分一毫。”

“儿臣,儿臣……”太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总觉得,如果没有瓜尔佳氏那个贱人,他和皇阿玛的关系不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康熙也累了,好似神色疲倦,挥挥手示意太子退下,“太子,你做错了事,朕必定会严惩于你。”

“儿臣不孝,望皇阿玛保重身体。”

太子那股精神气瞬间没了,原先挺直的背也弯了下去。

没过多久,康熙便以太子谋逆之罪废除其太子之位,幽居咸安宫,无诏不得出。

至于索额图,直接赐死。赫舍里一族,成年男子全部流放。

满朝震惊,但没有人敢为太子说话,反而从中看到了利益,等废太子事情平息以后,开始不断地有人上奏折请求再立太子。

都被康熙狠狠地压下去了,冒头的皇子阿哥也被他狠狠打压了一番。

坤宁宫依旧是热热闹闹,康熙一进来便看到母子俩温情满满的画面,心头一热。【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天下之大,终究还是有他一处容身之地。

静姝抬眸望去,嫣然一笑。

爱意尽在不言中……

————

《清史稿》记载:

孝晔仁皇后瓜尔佳氏,满洲正白旗,和硕额附华善之孙女,汉军都统石文炳之嫡女,家世显赫,身上复有瓜尔佳氏和爱新觉罗氏血脉。

因其出身贵重,蕙质兰心,于康熙三十四年六月嫁进毓庆宫,正式册封为皇太子妃。

康熙三十六年八月,帝准许其与太子胤礽和离,瓜尔佳氏成为大清历史上第一位能够和离的福晋。

同时,帝下旨,欲要以皇后之位迎接其入宫,成为中宫之主。

天下哗然,群臣劝阻,仍不改其意。

康熙三十六年九月初九,举办了空前盛大的册封典礼,瓜尔佳氏成为康熙帝的第三任皇后,入主坤宁宫。

自皇后入宫以来,群芳失色,无人能与其争锋,帝为其空置六宫,独宠一人。

康熙三十七年六月初四,皇后生子胤福即清世宗,帝大喜,大赦天下,于皇十七子满月宴册封其为容亲王。

康熙对皇后母子的恩宠,让人惊叹。

康熙四十年,太子胤礽谋反被废。

康熙四十五年,帝以皇十七子胤福中宫嫡出、人品贵重为由立其为储君,居毓庆宫。

康熙五十五年,帝传位于太子,开始了又一个朝代的盛世佳话……

野史记载,康熙帝在位五十五年,撤三藩,灭准噶尔,□□,功勋卓著,勤政爱民,乃盛世开创者,千古一帝。

然而,最为被人非议不断的便是他竟然册封了曾经的太子妃为皇后,父夺子妻,一女共侍二夫等等,议论纷纷。

但帝不改初心,如珠如宝地宠爱了皇后一生一世,仅此一人。

传到后世,无数电视剧、电影改编了他们的爱情故事,讲述一代传奇帝后的倾城之恋。

有人说,康熙帝和皇后瓜尔佳氏只是不幸没有在对的时间上遇上,但无论世事如何变换,斗转星移,该要爱上人终究还是会爱上,矢志不渝。

作者有话说:

本故事终章,写得多一些,所以更新晚了。

144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四福晋(一)◎

“仙子, 本宫这一生跌倒起伏,享尽荣华富贵,从一个光头阿哥的福晋坐上了皇后之位。”

“年幼时是阿玛和额娘的掌上明珠, 被哥哥弟弟们百般娇宠,肆意张扬。”

“嫁给爷以后, 得夫君敬爱, 打点一应事宜。本宫成为了爷的贤内助, 跟他一路走过无数风风雨雨,相互扶持,举案齐眉。”

“哪怕爷登基以后, 不管他身边有多少女人, 本宫始终都在他的敬重之下坐稳了皇后之位置,年贵妃、熹妃、齐妃都不敢挑衅本宫。”

“本宫永远是皇上心中的贤妻,大度宽和, 温婉贤淑。”

“本宫又怎么会来到这儿?”

“本宫没有什么执念, 遗憾是有的, 可世间之事难得十全十美, 本宫不能太贪心了。”

楚琼华微微笑着,眼神直盯盯地看着她,声音诱惑,仿佛要将藏在乌拉那拉氏心里面最深处的不甘显现出来。

“你真的没有遗憾吗?”

“你家世显赫,出身高贵, 确实是得夫君敬重不假。即便夫君一朝登基,对你依旧是一如既往地信任有加。”

“可是, 他宠爱的女人却不是你, 先是李氏, 后是年氏, 一个又一个美貌如花的女人吸引住他的视线,对你不过是相敬如宾。”

“你是皇后不假,可无儿无女一生,被那些嫔妃暗地里嘲讽不过是一个无宠无子的皇后,就连熹妃都可以踩着你的头往上爬。”

“他一个一个孩子地出生,而你的弘晖却永远停留在了八岁。即便他是嫡长子,天资聪颖,却因为年幼早殇而被人遗忘。”

“哪怕你的夫君登上皇位以后,却没有追封他,还得憋屈地等到庶弟乾隆登基,才有了端亲王的封号,死后哀荣……”

乌拉那拉氏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上一层淡淡的阴影,随着楚琼华的话回忆起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她叹息一声。

“人人都说本宫贤良淑德、通情达理,可这些都不是本宫想要的。”

“仙子,若是可以,我想要潇洒一回,随心所欲,不再是别人眼中端着一副悲天悯人的福晋。”

少年时的明媚张扬,娇宠的小女儿,却在嫁了人以后,踏进了杀人不见血的紫禁城,被一层一层规矩磨平了棱角。

她道出了执念:“本宫想保住弘晖的命,想要弘晖承欢膝下,能够看到他娶妻生子……”

楚琼华笑着应允。

最后,在乌拉那拉氏快要消失的时候,她还是开口说了隐藏多年的欲望:“我想要真正地当一个女人,想要夫君的宠爱。”

“尔有所求,吾必达之。”

楚琼华眉眼弯弯,看着乌拉那拉氏娴静温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最朴实无华的笑容。

“有劳仙子。”

一阵白光出现,等楚琼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是乌拉那拉氏婉珠,是四阿哥胤禛的嫡福晋,

这会子天还未亮,婉珠抬头看了看房间的布置,精致美丽的黄花梨木大床,各种摆设应有尽有,华贵大气。

瞧着不像是未出阁的格格住所,应该已经是福晋住的屋子。

就是不知现在是康熙哪一年了?

她眸光流转,将思绪捋一捋。

乌拉那拉婉珠是满洲正黄旗人,是大清雍正帝的原配皇后孝敬宪皇后,内大臣步军统领云骑尉费扬古之嫡女,额娘是宗室之女觉罗氏,出身贵重。

家中有三个疼宠她的哥哥,还有同母所出的弟弟五格。

早在康熙三十年,因为孝懿仁皇后病重,担忧死后胤禛无人照顾,故而早早就让原身和四阿哥成婚。

那一年,四阿哥十三岁,原身才十岁,懵懵懂懂就被送进了紫禁城,什么都不懂,还得时时为四阿哥打点一切。

这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婉珠替原身愤愤不平的情绪。

“主子,不好了。”

秋心焦急地走进来,满脸慌张,“主子,大阿哥落水了,现在已经被救了上来,大夫正在救治。”

婉珠心中一跳,这么小的孩子,若是拯救不及时,怕是会溺水而亡啊!

尤其当她从秋心口中得知,今日是康熙四十三年五月底,更是心惊担颤,害怕不已。

透过原身的记忆,大阿哥弘晖可就是在这一年的六月初六没了的,莫不是就是因为这次落水而伤了根基?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传送到这个时间点了。

一切都是原身的执念。

在原身的一生中,她不后悔嫁给胤禛,不后悔后院争斗,只是遗憾当初没能保住弘晖的命。

想到这,婉珠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赶去弘晖居住的睿轩阁。

弘晖的内侍安如海瞧见福晋过来了,赶忙上前行礼,泪流满面。

“福晋,都是奴才不中用,没有照顾好大阿哥,让大阿哥受了这番罪。”

婉珠挥挥手,示意他起身,两步并一步地走到床边,目光急切。

此时府里的李大夫正在给弘晖扎针,小小的人儿,白嫩嫩的脸蛋,这会却昏迷不醒,全身扎了许多银针,可怜兮兮。

婉珠鼻头一酸,看了看围在弘晖床边的一众奴才,示意他们站得远一些,别挡住弘晖呼吸新鲜的空气。

又抬头看了看关得严实实的窗户,命人将其半打开一些。

安如海有些迟疑,“福晋,大阿哥正在发热,咱们若是将窗户打开了,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半打开一些,也好透透气,不然屋子里太闷,满屋子的闷气,怕弘晖会闻得难受。”

“是。”

这会子胤禛脚步忙慌地走进来了,神情焦虑,直冲着大夫询问道:“大夫,弘晖怎么样了?”

李大夫施针结束,神情凝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回贝勒爷,大阿哥年纪尚小,这次落水耽误的时间太长了,伤及元气,怕是需要好好调养。”

闻言,胤禛脸色极其难看,拳头紧握,眼神始终停留在弘晖的脸上,见他小脸红彤彤的,为他心疼。

他无力地挥挥手,示意李大夫退下去熬制汤药。

“爷,妾身请罚。”婉珠垂下眼帘,声音哽咽。

顺着声音,胤禛的目光看过去,心神一怔,见向来骄傲的她眼里盛满了悲伤,难得露出脆弱的一面,不由心生怜惜。

“福晋操持后宅事务,诸多辛苦,你我都不会想到弘晖会落水。这件事情,身为阿玛,我也有失责的地方。”

“多谢爷体贴。”

婉珠面带哀伤,眼睛通红,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让人看着就是一个极其担心孩子又不敢让自己倒下的额娘。

见状,胤禛突然觉得今日的福晋颇为柔弱,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拥住她的肩膀,小声安抚。

“弘晖会没事的,等会我进宫去太医院请最擅长小儿疾病的陈太医来看看,悉心照顾,无数珍奇药材,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弘晖健健康康地长大。”

“我相信爷。”

婉珠点点头,擦了擦眼睛,见弘晖还一直未醒,焦虑不安。

就在这时,安如海已经端着按照李大夫开的汤药进来了。

婉珠小心翼翼地抱着弘晖软乎乎的身子,眼神关切,让弘晖靠着她能够坐直一些。

而胤禛则拿着汤药,一勺一勺慢慢地喂着。

只是因为弘晖处于昏迷的状态,药汁一直有一些没能喂进去,反而顺着汤勺掉落在弘晖的衣服上。

见状,婉珠担忧极了,这药要是喝不下去,弘晖的身子就不能快点好。

她念子心切,直接指使着胤禛抱着弘晖,自己端起汤药,大喝一口,转而嘴对嘴,喂到了弘晖的嘴里。

就这样,一碗汤药终于见底。

而她这样颇有些不惧规矩体统的举动,却深深触动胤禛的心。

在他的认知中,虽说额娘和子女天然一体,母以子贵,子凭母贵,血浓于水,又有着利益相连。

但宫里的娘娘们为了有功夫争宠,也是为了遵守大清子不长于妇人之手的规矩,都是将孩子由乳母、嬷嬷、小太监等照顾着。

福晋出身名门,一直以来都像是一板一眼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稳重得体,端庄贤淑,可没想到居然会做出以口喂药的举措。

真真是母子情深,她对弘晖是有着发自内心的爱啊!

这会子婉珠也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些太令人震惊了,小脸微红,但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看着弘晖脸色好些了,心里跟着高兴。

安排着弘晖的乳母姜嬷嬷和贴身内侍安如海小心照顾着弘晖,她跟着胤禛走出了睿轩阁。

路上,两人都没有心思去观赏风景,气氛沉闷。

这时,婉珠看向胤禛,一脸严肃地说道:“妾身希望爷能够派人好好调查一下弘晖落水的事情。”

“福晋放心,不用多说,我也会调查清楚。好端端的人儿,现在躺在那儿昏迷着,当阿玛的又怎么不心痛呢?”

弘晖是他的嫡长子,从一点点大的婴儿细心呵护到了八岁,其中耗费的心血自然是远超于其他子嗣。

况且,弘晖聪明伶俐,乖巧懂事,他视弘晖为自己的继承人,有着大期望的,又怎会容忍有人害他?

婉珠眸光流转,心里也在思虑着弘晖落水,到底是巧合还是人祸?

只是可惜,在原身的记忆中,并没有查出什么。

即便后来弘晖因病去世,胤禛悲痛欲绝,清洗整个后院,也没能够查出个所以然。

她颇为彷徨。

微风拂来,婉珠抬头看向阳光下清冷俊俏的胤禛。

暗想,到底是他真的没有能够查出来?

还是想要为什么人遮掩真相?

145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四福晋(二)◎

才用完午膳, 婉珠心心念念的就是弘晖的病情,焦躁不安,急忙忙又赶回了睿轩阁。

她坐在床前, 目光专注,时时注意弘晖的神色, 见他迟迟未醒过来, 始终提心吊胆。

坐立难安, 眼眶泛红。

没过一会,秋心走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福晋, 外面侧福晋、宋格格还有几位侍妾都在等着, 想要进来探望一下大阿哥。”

闻言,婉珠眉毛微挑,平生出一股怒气。

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 焉知这些人心里怀着什么心思?

尤其是那侧福晋李氏, 仗着自己为胤禛生育了三子一女, 平日里争风吃醋的事情可没少干。

虽说李氏所出的弘昐年幼早殇,但现在胤禛膝下总共才有三子,其中就包含了李氏的二阿哥弘昀和才出生没几个月的三阿哥弘时。

府中就属她子嗣最多,儿女双全,故而被胤禛上奏折请封为侧福晋。

因此, 李氏越发嚣张,跟原身明里暗里争相斗了无数次, 现在定是不怀好心。

弘晖还昏迷不醒, 她这会子没心情就应付那些妾室, 直接示意秋心让她们回去。

屋外, 侧福晋李氏容颜娇媚,一袭绿色旗装衬得她风姿绰约,巧笑嫣然,得知福晋不让她们进去看看,感叹一声。

“倒是难为福晋了,好不容易养大的阿哥,唯一的骨血躺在病床上,做额娘的定是焦虑万分。”

说着,她拍了拍心口,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保佑大阿哥无病无灾,健健康康。”

站在一旁的格格宋氏神情温和,眉目间很是从容,嘴里念叨着:“大阿哥吉人只有天相。”

其他几位侍妾也都跟着附和。

见福晋态度坚决,她们也只好陆陆续续地离开。

路上,李氏面上一副担心不已的样子,实则嘴角的笑意已经快压不住了。

她对着宋氏感叹道:“世事难料,眼看着大阿哥都养到八岁的年纪,读书习字了,怎么就一不小心落水?病成这幅摸样?”

“真是可惜!”

话里话外,李氏都觉得大阿哥怕是闯不过这一关了。

那样的话,她的弘昀就变成了大阿哥,可喜可贺。

宋氏清秀的脸上依旧是一脸担忧。

她跟李氏不一样,李氏比她得宠,又比她有子嗣缘分,不像她命苦,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女儿,未满月就没了。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福气再怀上一胎。

是故宋氏的底气没有李氏足,不敢像李氏挑衅福晋,她岿然不动,低声细语。

“姐姐还是收敛一些,府里正因为大阿哥重病一时满是阴霾,若是让爷知道了,定会重骂姐姐一顿。”

瞧着宋氏胆怯如鼠的样子,太没劲了,李氏撇撇嘴,施施然离去了。

徒留宋氏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碎石,神思不宁,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睿轩阁婉珠正细心照顾着弘晖,随后胤禛又到了,还带来了医术高超的陈太医。

见状,婉珠立即站在一旁,心神忐忑地看着陈太医诊脉,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异常的煎熬。

陈太医神情越是难看一分,她的心就经不住往下坠落。

等到陈太医诊脉结束,沉声道:“贝勒爷,福晋,大阿哥身子受损,体内淤气难消,是故一直还未醒来。”

“待微臣再施以药浴,加之针灸,双管齐下,应该会有效果。”

“只是,只是大阿哥醒过来以后,不可伤神,要多花些时日调养身子,等到他慢慢恢复了,便会如常人一般。”

闻言,婉珠喜极而泣,终于,陈太医还是有法子,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很快,底下奴才迅速地将陈太医需要的一应用具都已经准备好了。

胤禛小心翼翼地抱起弘晖,将他放进泡好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桶里面。

乌黑的水看起来有些瘆人,弘晖许是知道这会身子难受,呢喃了几声“额娘,我好痛。”

这会子婉珠忍不住了,眼泪像掉了线一样的珍珠一样簌簌落了下来。

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水掉落在胤禛的手上,顿时惊住了,这样充沛的感情,他从未得到过。

见福晋轻声哄着弘晖放松下来,哪怕弘晖听不见什么,福晋依旧百遍千遍地安抚着弘晖的情绪。

拳拳爱子之心,让人动容。

胤禛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

这会子因着弘晖生病一事,有着共同担心的对象,他突然觉得两个人的心靠得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近。

瞧着弘晖已经适应了,这时陈太医准备施针,一根根细长的银针插在弘晖小小的身子上,触目惊心。

当场婉珠就有些承受不住了,下意识地靠在胤禛的肩上,眨了眨眼,一瞬间眼前模糊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

却又不敢哭出声,怕会打扰陈太医医治弘晖。

见福晋默默地垂泪,什么都没有说,却让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揉捏了一下,又酸又疼。

叫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将福晋紧紧揽入怀中,无声地安慰着她。

终于,陈太医施针结束,又让弘晖在药桶里面泡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让胤禛将孩子抱回床上。

守了好几个时辰,到了晚上,月色降临,皎洁的月光撒满整个大地。

弘晖还在沉睡着,中途婉珠给他喂了点参汤,这会子脸色渐渐变得红润,瞧着像是慢慢好转的样子。

奴才们都已经退下了,胤禛安排了几个人在外面守着,自己则和福晋靠在小塌上,闭目养神。

哪怕有下人看着弘晖,他们二人也不放心,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嫡长子,可得亲自照顾才好。

这时,听见福晋的哈欠声,看她眼下青黑,胤禛温和地说道:“福晋,今日你也累了,你回倚澜苑歇息,这儿由我来看着。”

婉珠摇摇头,“妾身回去睡不着,还不如在这守着弘晖,也能安心一些。倒是爷,明日还要上早朝,还是回正院。”

“我跟你一起在这守着,皇阿玛知道弘晖病了,特许我这几日不用上朝。”

婉珠浅浅一笑。

这时,胤禛突然发现,福晋容貌不俗,往日秀丽端庄的眉眼含娇潋滟,眸光流转,熠熠生辉。

容貌更如出水芙蓉般含蓄,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灵动明媚。

胤禛拍了拍她的手,感慨道:“辛苦福晋了,这么多年陪着我走过无数风风雨雨,里里外外全是靠你操持有度。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弘晖,还要让你遭这份罪。”

“爷……”

婉珠泪眼朦胧,又抬手擦干净眼泪,声音宛若清泉,轻柔而婉转,微微带着些许哽咽。

“妾身不悔,只是妾身心中充满了疑惑,还请爷告知,弘晖到底为什么会落水?”

念及此事,胤禛也是眉心微蹙,沉沉地吐出一口郁气。

“说来奇怪,我让苏培盛去查了来龙去脉,可查着查着,毫无蛛丝马迹,最后只能得出是一个巧合。”

“爷,皇子后院,这么多奴才丫鬟伺候着,怎么偏偏就是弘晖落水?”

为此,婉珠苦思冥想,反复在心里琢磨,试探道:“爷,会不会是因为那个位子而产生的争斗?”

说着,她拿手指向紫禁城的方向。

胤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不可能,皇阿玛不会放任我们谋害皇家子嗣,若是查了出来,只怕是再无夺位的资格。”

“况且,现如今,几位成婚的皇子阿哥子嗣上都有些困难,孩子生下来也有许多夭折的。”

“大哥这么多年才多了一个儿子弘昱,太子只有弘皙和弘晋两个儿子,三哥七个儿子就活了三个,其他弟弟们也是子嗣缘浅。”

说到这儿,胤禛眼神晦暗,眉宇间有着一丝阴翳,他也没了一个儿子弘昐,弘晖可一定要好好的。

“是故,即便我们再怎么争权夺位,私底下心照不宣,绝对不会去残害政敌的子嗣来达到目的,那样有损阴德,有损大清根基。”

毕竟,争来争去,大清都还是他们爱新觉罗氏的。

可若是为了皇位冲着孩子下手,你来我这,一次次毒计越来越重,伤及的可是他们的后代延续啊!

听胤禛这么细细的跟她道来,婉珠有些相信了,还有康熙这位果断坚毅的皇帝在上头看着,是不会允许他们这些皇子阿哥谋害皇子皇孙。

“那,妾身真是没有半点头绪了,只是可怜弘晖,小小的人儿,白白地受了这么一场大罪。”

胤禛目光沉沉,思索道:“这件事,我还会继续查下去,现在明面上暂且搁置,若真有黑手,且叫那人放松警惕。”

“爷深谋远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慢慢地,婉珠有些疲惫了,睡意袭来,缓缓进入梦乡。

临睡前,她还招呼胤禛下半夜一定要叫醒她,换她来继续守夜。

看着福晋恬静的睡颜,胤禛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许多。

起身拿起一层被子盖在福晋身上,见她睡得有些不安稳,还让出了小塌,好让她能够平躺着,睡得舒服一些。

自己则是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手撑着头,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们母子,愿明日弘晖能够请安无事。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台射了进来,婉珠这才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而胤禛,则是一直强撑着没有睡着。

两人相识一笑。

“额娘……”

婉转下意识地回头,正好看到弘晖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满是孺慕。

“弘晖,你怎么样?还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胤禛也是快步走过来,神情焦急。

“阿玛,额娘,儿子不难受了,别担心我。”

两人仍然不放心,速速让人去请陈太医过来瞧瞧。

弘晖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额娘,我看到有人推我落水?”

这时,婉珠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原身那一世一直没有查到幕后黑手?

因为自始至终,弘晖落水以后就再也没有清醒过来,不知是何缘故,病情越来越加重,反复高烧。

即便胤禛同样进宫请了医术精湛的陈太医来救治,却是使劲浑身解数也无力回天。

那时,原身沉浸在悲痛之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独子一天天地消瘦下去,被病痛折磨到毫无意识,最后病入沉疴。

想到这,婉珠心如刀割,赶紧询问道,“晖儿,你看到什么了?快跟额娘还有阿玛说说?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害你的人。”

胤禛也是一脸气切,一想到真的有人在他眼皮底下谋害他的子嗣,满是愤怒。

146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四福晋(三)◎

屋内气氛沉闷, 婉珠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弘晖,害了原身一辈子。

让她被人嘲讽不配坐皇后的位置, 空有皇后之名,而没有皇后之实, 迟早会被新帝的生母压一头。

在这样窒息的环境中, 又因为念子心切, 原身郁郁寡欢,病重而亡……

面对阿玛和额娘着急不已的眼神,弘晖回忆那日发生的事情, 断断续续地说道:“那天, 我看到湖水旁边有一朵盛开得美的花,便想要去摘。”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透过水里的倒影, 我看见了, 是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

“情急之下, 我狠狠地抓伤了那人的手臂, 现在应该还有血痕在。即便没有,我也识得那人长什么样子。”

闻言,胤禛怒从心起,居然是一个小太监推了弘晖落水,他不得不怀疑背后还有人。

是故, 胤禛立即让苏培盛去将府里的一众太监都召到睿轩阁来,他扶着弘晖好让他一一仔细辨认。

人群中, 太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个个都顺从地抬起头, 任凭主子看得清楚。

只是, 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两股战战,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下意识地想要扯一下衣袖。

果不其然,弘晖仔细看过,发现就是这人。

这时,苏培盛适时说道:“爷,这个太监名叫小喜子,是伺候陈侍妾的。”

他抬腿走到小喜子面前,质问道:“铁证如山,你为什么要害大阿哥?居心何在?”

小喜子脸色惨白,满脸慌张,“贝勒爷,奴才都是听命行事,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胤禛怒气沉沉,挥挥手示意让将陈氏带来。

很快,陈氏就到了,颤颤巍巍地行礼请安,冷汗直流。

见状,胤禛眼里满是厌恶,大声呵斥道:“你竟敢胆大包天,指使人谋害嫡长子,罪大恶极。”

陈氏心跳砰砰作响,跪在地上还瑟瑟发抖,想到被那人控制跟她说的话,心一狠,支支吾吾地说道:“爷,是妾身有罪,妾身对不起福晋和大阿哥。”

话落。

陈氏狠心咬舌自尽。

婉珠吓得立即蒙上弘晖的眼睛,脸色一变,没想到陈氏这么果决,承认了她所犯的罪行之后立即自尽。

而小喜子也被百般严刑拷打,不成人样了,都始终招出是陈氏所指使,最后承受不住重刑而亡。

当着一众奴才的面,婉珠开口说道:“爷,接连没了两个人,实在是太不吉利了。既然弘晖落水一事已经查清楚了,此事就算结束了。”

接收到福晋投来的眼色,想到昨晚说的要让幕后黑手放松警惕,胤禛低声应道:“福晋说的对。”

他威势逼人,抬眼扫视众人,训诫道:“以后胆敢有人在府里为非作歹,绝不轻饶。”

众人连忙低声说道不敢。

等到就剩下他们一家三口,温馨地用了一顿早膳,又让安如海陪着弘晖在外晒晒太阳。

这时,婉珠眼神微闪,对着胤禛说道:“爷,没想到查出来是陈氏,妾身与她往日并无过节,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害弘晖?”

说着,婉珠停顿了一下,将话说得更加直白了。

“妾身从陈氏这儿有了启发,只怕弘晖落水,是后宅争斗所致。”

胤禛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他心如明镜,只是不敢去想,在府里,跟福晋矛盾最深的就是侧福晋李氏。

若真是李氏下手,他该如何处置她呢?

“爷,妾身丑话说在前头,妾身是绝对不会放过害弘晖的人。当然,妾身一定不会冤枉好人。”

想到原身那世,她没了弘晖以后,心性大变,性子越发固执,将怀疑的目光都聚集在李氏身上。

可不管她怎么查,都找不到证据证明是李氏做的。

万般悲愤之下,原身为了泄愤,要了李氏二儿子弘昀的命。

后来,自然是被胤禛发现了她的狠辣。因此,原身和胤禛两人之间越走越远,不复当年。

故而,婉珠现在是一定要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放长线钓大鱼,绝不能让害了弘晖的人逍遥在外。

胤禛长长叹息一声,目光一冷,准备让苏培盛暗地彻查后院妾室的举动。尤其是李氏。

转眼,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后院依旧是风平浪静。

好消息是,弘晖重病惊险一场,幸亏陈太医妙手回春,得康熙旨意一直住在四贝勒府,一番精心照料之下,弘晖的病情有所好转。

弘晖病即将好转,胤禛立即进宫谢恩,叩谢皇阿玛恩典,又去德妃的永和宫坐了一会。

“儿臣给额娘请安。”

德妃虚虚扶起他,神色亲和,满脸笑意,只是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出淡淡的疏离。

“本宫得知弘晖病了,心里很是担心,乌拉那拉氏是怎么照顾她的,这般无用?”

若不是念在这会子弘晖身子不适的情况下,需要人看护,她定然要去让人传唤乌拉那拉氏进宫一趟,好好训斥一顿。

胤禛居坐下方,神态恭敬,“劳烦额娘操心,福晋她里里外外都要操持,这些日子又因着弘晖的病日夜难安,人消瘦了许多。”

见胤禛为乌拉那拉氏说话,德妃眼神微闪,心里没来由地不痛快。

天底下没有那对婆媳能够和谐相处?更何况,这是在皇家,上下尊卑更为分明。

一想到乌拉那拉氏是当年佟佳氏临死之前定下来的儿媳,她想想就觉得膈应。

哪怕平日里乌拉那拉氏对她孝顺有加,她还是认为乌拉那拉氏看不起她,甚至会在胤禛面前说她的不好。

好在,她棋高一着,趁着乌拉那拉氏嫁给胤禛的时候年纪太小,不能圆房,早早就给胤禛备下了娇美可人的李氏和温顺懂事的宋氏。

这不,有了宠爱的妾室,隔着几个庶子庶女,乌拉那拉氏和胤禛越发相敬如宾,感情淡淡。

想到这,德妃心中暗喜,她就是看不惯乌拉那拉氏这等高门贵女,任凭她出身再贵重,还不是得在自个面前伏小做低。

思绪万千,德妃这才发现胤禛桌前茶水点心没有奉上,连忙示意宫人端来绿豆糕。

“胤禛,本宫记得你最喜欢吃绿豆糕了,你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胤禛心头一涩,微微抿着唇,他最喜欢的是桂花糕,是十四弟最喜绿豆糕。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稍微品尝一口,笑着说道:“额娘这儿小厨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德妃跟着高兴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容更加真切了。

“眼看着又是一年选秀了,今年惠妃定然会跟大阿哥选一个继福晋,之前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福分太薄,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自个却病亡了。”

“还有胤祥和胤祯,也都到了年纪,额娘得给他们选一个合心意的福晋,早早生下嫡子才好。”

“另外,你膝下子嗣还是太单薄,府里女人也不多,额娘准备求皇上选两个格格指给你,如何?”

胤禛点点头,因着弘晖重病一事,他也是心有余悸,子嗣还是越多越好。

见他应允,德妃嘴角微微上扬,准备选两个出身低微又能勾住男人的格格,

就在他们相对无言之时,胤祯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兴高采烈,大声行礼请安,自顾自地起身了,

“额娘,儿臣给您报喜来了。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又有孕了,之前她生下了儿臣的长子弘明,这次准能再给额娘添一个孙儿。”

“好,好。”

德妃笑得皱纹都要露出来了,喜笑颜开:“舒舒觉罗氏是个有福气了,本宫重重有赏。

说着,德妃脸色都柔和了许多,嘘寒问暖,神情慈爱,即便只是胤祯的一点点小事在她这儿都能够得到回应。

胤禛坐在一旁,没有出声,默默看着她们母慈子孝的画面,待了一会,如坐针毡,行礼告退。

怎料?

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额娘刚刚送让他带回府里的绿豆糕没有拿上,故而立即返回,却在门口听见胤祯的叨咕声。

“额娘,四哥总算走了。刚刚他坐在这儿,儿臣总觉得有些别扭,放不开。”

胤禛浑身一僵,却听到额娘轻声哄道:“好了,额娘最疼的还是十四了,你看,额娘给你亲手做了一件衣裳,试试合不合身?”

接下来的对话胤禛没有去听了,他是该明白的,对于额娘来说,他和十四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他是可以被抛弃的人,而十四却是额娘一直疼得如珠如宝的心肝。

从未,他从未得到过额娘亲手做过的衣裳。那些发自内心真真实实的宠爱,他不曾拥有过。

人前对他亲近,不过是额娘为了在皇阿玛面前树立她母爱情深的形象罢了。

胤禛冷笑一声,抬腿离开了永和宫。

而从宫人口中胤禛走了又回来了一趟,德妃并没有在意,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着层层规矩压着,还能忤逆她?

满心满眼都是询问着十四喜欢什么的女子,定要给他挑一个家世出众、落落大方的贤惠福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会子日头正好,阳光明媚,这样好的天气,李氏心里头却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郁闷,晃悠悠地跑到玄音院来说道说道。

“没想到,大阿哥这关竟然挺过来了,真真是福泽深厚了,倚澜院的天又要亮了。”

在她看来,福晋不得爷喜爱,若不是因为生育了嫡长子,怕是在爷面前跟本就没有几分脸面。

想到长子,李氏就颇为恼恨。

当年她跟福晋同时怀孕,偏偏福晋就那么好运地生下来长子,而她的弘昐却因为年幼早殇连府里的排序都没能排得上。

想到这,李氏就是一把辛酸泪。

好在,府里的二阿哥还是她所出,现在她膝下两儿一女,谁能有她风光?

宋氏微微品了一口茶水,面上应付李氏几句,跟着道一声大阿哥有福气。

实则心里早已经是翻江倒海,怨气满满。

待表面寒暄几句,任凭李氏添油加醋,总算是将她打发走了。

可当她独处的时候,心里却有着许许多多的不甘。

这一次算计,落空了。

原来,宋氏通过自己的心腹查到了陈侍妾居然跟府里一位侍卫有私情,故而以此为把柄,强迫陈氏为她办事。

眼看着大阿哥都已经落水了,哪怕被救了上来,她也准备在当晚悄悄命人下药加重大阿哥的病情。

可是,她没想到福晋和爷会日以继夜地守着大阿哥,让她根本寻不到机会。

看着陈氏已经没了,她只能隐藏起来,等待来日……

147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四福晋(四)◎

今年是选秀年, 又有这么多皇子阿哥要在这一轮选秀中挑选出福晋。

因此这次选秀空前热闹,就连秀女的质量都高上了许多。

康熙这会子正在永和宫跟德妃讨论选秀一事,笑容满面, 准备给他的宝贝儿子保成再选一个出身高贵的侧福晋。

这也是现在康熙心头一大患。

保成都已经成婚这么多年了,娶妻纳妾, 后院的女人也不少, 怎么就偏偏只有一个侧福晋李佳氏所出的庶子弘皙?

这也就罢了, 关键是弘皙身子弱,受不得强风,人病恹恹的, 如何能帮助保成担起重任?

是故, 康熙颇为焦虑啊!

一旁的德妃浅浅笑着,眉眼顺从,她有心之下, 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极其舒适的感觉。

“皇上, 臣妾想着胤祯今年都十六了, 都是当阿玛的人了, 性子还跳脱的很,准备给他选一个贤惠体贴的福晋。”

提及胤祯,康熙不免嘴角上扬,“十四这个孩子意气风发,个性爽直, 重情重义,潇潇洒洒, 颇有几分朕年轻时候的模样。”

“他要是知道皇上这么夸赞他, 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

“这又何妨?朕的幼子, 总是要多疼一些。”

康熙话里话外都是表示对胤祯的满意, 德妃自然是高兴不已,两人说说笑笑,自始至终,德妃都没主动提起过胤禛。

这时,康熙眼神微眯,询问道:“德妃,你看中了哪家的格格?”

德妃估摸着皇上兴致正好,略微思索,“臣妾看中了满洲正黄旗礼部侍郎完颜罗察之女完颜氏,性子温婉可人,举手投足都是自有一股落落大方的气度。”

“完颜氏?”

康熙呢喃再三,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完颜氏一族家世底蕴都有,这一代也出了不少杰出人才,他家的嫡女配上十四,刚刚好。”

得皇上肯定,德妃提起的心终于能够放下来了。

她就是看中完颜氏家世不错,后继有人,前途光明。

不像乌拉那拉氏表面上出身贵重,实则自从乌拉那拉氏的阿玛费杨古去世以后,这一族人才凋零,江河日下了。

更何况,胤祯的两个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都是她精心挑选的贵女,能够帮衬胤祯。

至于胤禛府里那些什么李氏,宋氏,都是身份卑微的汉人出身,接下来她也会继续给胤禛指一些没什么用的格格。

这样也好,胤禛该明白自己性子板正,当不起大任,还不如辅助同母弟弟胤祯。

等胤祯当上了皇位,自会有他哥哥四贝勒的一份荣华富贵,让胤禛跟着沾光。

就在这时,康熙微微品了一口茶水,想起曾经表妹临终前的再三托付。

他沉声道:“老四那儿,这次再给他挑一个满军旗出身的妾室吧。”

“皇上。”

德妃心虚至极,吓得立即跪在地上,眼眶泛红。

“可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对?”

“臣妾自认对胤禛事事关心,就连之前弘晖生病,臣妾都是寝食难安。”

康熙叹息一声,扶起了德妃,“朕没这么想你,这些年你也辛苦,现在胤禛长大成人了,是该好好孝顺你。”

闻言,德妃擦了擦眼泪,哽咽不已:“臣妾不苦,当年臣妾位份低微,不得不依着宫规将胤禛交给佟姐姐抚养。”

“哪怕臣妾不被允许去看胤禛,甚至胤禛年幼的时候,见到臣妾都不知道臣妾才是他的亲额娘,只是冷冰冰地叫一声德嫔娘娘。”

“这些往事都已经过去了,臣妾得皇上宠爱,膝下有孩子们孝顺着,什么都不求了。”

康熙安慰了德妃几句,解释道:“胤禛这些年办事得力,朕见他膝下子嗣单薄,想着是不是汉军旗出身的秀女身子弱,这才想给他挑一个满军旗秀女。”

“皇上深谋远虑,臣妾不能及也。”

德妃盘算着这届秀女中的名单,想想了有谁出身满军旗又家世不显。

“皇上,臣妾觉得镶白旗满军旗秀女四品典仪凌柱之女钮枯禄氏不错。还有一位汉军旗耿氏,虽说她不是满军旗,但体态丰腴,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康熙点头应允。

又在永和宫用了晚膳,夜色降临,月亮悬挂,康熙正准备入寝的时候,突然梁九功匆匆来报,说是太子突然发热了。

康熙神色凝重,匆匆赶去了毓庆宫。

就连德妃想要跟着去,都没有准许,这会子他没心思在乎德妃的想法,一心惦记着保成的安危。

看着皇上这般焦急地离开,德妃眼里闪过一丝怨毒,恼恨地看着毓庆宫的方向,默默诅咒太子病重。

她跟着皇上这么多年,清楚地知道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简直就是没有一个阿哥能比得上太子。

若是太子不倒,她的胤祯又该如何上位?

这边康熙到了毓庆宫,一众奴才都已经跪了一地,个个脸色焦急,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经受不住皇上的雷霆之怒。

康熙快步走到床前,却看到保成脸色通红地躺在床上,嘴里还一直喊道:“皇阿玛,皇阿玛……”

见状,康熙立即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保成别怕,皇阿玛在这。”

明明已经是三十岁的太子,却在康熙这儿,依旧是被他疼爱万分的孩子。

见保成神态缓和一些,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康熙担忧至极,询问太医可有应对之法?

太医冷汗直流,又是诊脉,又是针灸,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说道:“回皇上,太子殿下许是得了风寒,待微臣开几剂药,服用下去应该没什么大事。”

“那还不快去。”

康熙怒呵,转过来用沾湿的毛巾一直擦拭着保成的额头。

而这会子被康熙操心不已的胤礽却头疼欲裂,前世的记忆在不断地交杂着,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充斥着他整个脑海。

他不是死了吗?

他明明记得自己这会子已经在咸安宫病逝了,郁郁而终。

回想起自己一出生就被捧为天之骄子,受尽皇阿玛的疼爱,无数光环笼罩着他。

人人恭恭敬敬地尊他一声太子殿下。

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他过了足足几十年,荣华富贵手到擒来,什么好东西都有人抢着捧到他面前。

可有朝一日,皇阿玛越来越忌讳他,打压他,随着皇阿玛一天天老去越发看他这个太子不顺眼,屡屡抬起其他阿哥跟他对抗。

他以为自己沉住气,就能得到皇阿玛的认可,再度宠爱他。

可一腔赤诚,结果换来的却是两立两废,受尽他人的冷眼嘲讽,狠狠地被人践踏。

最后,病死在咸安宫。

可现在,他这是怎么了?

感觉到自己身体还有温度,难道他还活着?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年轻的皇阿玛,再抬起自己的手看看,没有更多老化的纹路,也没有骨瘦如柴。

心思缜密的胤礽,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记起了所有事情的他,明白自己现在重生了。

“保成你怎么样?”

康熙热泪盈眶,语气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心。

可在胤礽的眼里,却总是想起当年皇阿玛是怎么废掉他的太子之位?

又是怎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他生而克母?

那一刻,他心如死灰,什么话都不想辩白了。

皇阿玛厌恶他至此,知道他最遗憾的就是没有跟亲额娘叙母子之情,竟然还踩在他心头的伤疤上再留下一道道沟壑。

回忆起这一世的记忆,知道皇阿玛和他的关系还没有破裂,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有怨,有恨!

许久,胤礽才微微咳嗽出声,眉头紧蹙,“儿臣身子不适,想要再歇息一会。”

康熙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以为保成不舒服,这才话语少了许多。

看着保成吃完药,康熙稍微放心一点。

临走前还叮嘱奴才们要好好照顾太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速速来乾清宫禀报。

等胤礽慢慢捋顺好两世的记忆,心情已经有些郁郁,后院那些女人更是一个都不想面对。

想起前世她们在自己失势后冷言冷语的面孔,心就凉了许多。

纵然他有许多不对,可也是给她们提供了荣华富贵的生活,只能同甘不能同苦的人,不值得他再回头。

至于太子妃,她不是一向端着贤良淑德的好名声,踩着他的名声来巩固她的地位。

旁人眼里,他宠妾灭妻,荒唐无度,可又有谁会说太子妃的不好呢?

思绪万千,太子晃悠悠来到御花园赏赏风景,突然看到了不远处正站着一名女子。

陌生的面容,他从未见过。

太子缓缓走过去,却听到那女子声音婉转地说道:“乌拉那拉氏给太子殿下请安。”

“乌拉那拉氏?”

太子笑意不达眼底,负手而立,回想起这一世的记忆,试探道:“弘晖这孩子命大,闯过了这一关,将来定会健健康康地长大。”

婉珠并没有发现太子不对劲,十分自信自己的容貌代替了原身,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反而是习以为常。

除非那人,是时空缝隙中乱入的人。

她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多谢太子殿下,弘晖万事安康。”

太子惊奇不已,这人真的是老四的福晋乌拉那拉氏?

他虽说跟乌拉那拉氏见面次数不多,可也知道那人长的什么模样。

绝不是眼前人这般倾国倾城之姿。

况且,在前世,弘晖这个孩子不幸病亡了,不可能还好端端活在世上。

他心中满是好奇,注视着乌拉那拉氏行礼告退。

深知她会是今生的变数。

作者有话说:

这次小故事想试试n/p,不知道能不能写发出来?

148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四福晋(五)◎

婉珠这边正走在去永和宫的路上, 回想起刚刚偶然间碰到的太子,不禁感叹一声,不愧是被康熙宠爱多年的儿子。

体态风流,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天成,尊贵至极。

只是, 她隐隐觉得, 太子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又找不出根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罢了,想不通就不用再想了。

左右他是叱咤风云的太子殿下, 而她是身处宫外的四福晋, 直接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多,有个面子情就行了。

现在,她有另外一场仗要打。

一进永和宫, 德妃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久久不来见她, 只是让她一个人坐在那儿喝着无穷无尽的茶水。

婉珠淡定自若, 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笑容,一点也不着急。

反而是待在内间的德妃诧异不已,没想到乌拉那拉氏这般沉得住气,倒是显得她的手段低劣。

气得德妃胸闷,施施然走出来, 准备给乌拉那拉氏一个教训。

“儿媳给额娘请安,愿额娘体态安康, 事事顺遂。”

德妃眼神微眯, 闪现一丝精光, 许久, 才让她起身。

她面上一副慈爱的样子,淡淡说道:“知道本宫为什么唤你进宫吗?”

“儿媳愚钝,还望额娘指点迷津。”

看着乌拉那拉氏笑盈盈的面容,德妃心里很不痛快。

觉得自己这些年还是没能折断她的傲骨,让她一直这般悠闲自在。

她心里定然是很不服气自己这个婆婆,定然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家世不贵,比不得佟佳氏。

想到这,德妃心中郁郁,微微咳嗽一声,话里话外都是指责。

“上次弘晖身子生病,都是你这个当额娘没有用心,才会让本宫的孙子受此一遭。”

“儿媳惶恐!”

见她神情慌张,德妃心里满意,复又叹一口气,沉声说道:“本宫也是关心弘晖,希望他能够一直好好的。”

“你是本宫正经的儿媳,是四福晋,旁的女人如何也越不过你去。”

“那些争宠之事你没有必要去做,只要好好管理府里事务,将胤禛父子俩照顾好就行。”

“多谢额娘教导。”

婉珠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装作悉心听取德妃指导的样子,心里却冷笑不已。

就是这样。

原身那世,她才十岁就嫁给了四阿哥,年纪尚小,又没能出宫建府,一直住在阿哥所,日日都来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她想要替胤禛多多孝顺德妃,毕恭毕敬,温顺至极。

可德妃却是一个两面人,使出各种见不得人的法子来挑拨原身和胤禛的关系。

给原身洗脑要重规矩,重体统,人前人后都得一板一眼,才能维持福晋的体面,不至于被人看了笑话。

一步一步,让原身走进了深渊。

德妃还不知道眼前的乌拉那拉氏已经换了一个人,依旧用原来的法子设计她。

她嘴角微勾,语调上扬,“本宫亦是心疼你的,这次哪怕胤禛府里要进人,也是特地选了两个家世低微的秀女,不会对你产生威胁。”

“有劳额娘操心,儿媳什么都不懂,平日里有劳额娘多多关照。”

婉珠话说得极好,仪态端庄,让人半点挑不出错处来。

时候差不多了,婉珠行礼告退,她都快要看不下去德妃那虚假的面孔了,德妃的这些算计真是膈应。

碍于明面上身份的差距,婉珠暂且只能虚以逶迤。

等到离开永和宫之后,婉珠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软绵绵的云朵飘荡在空中,格外地美丽。

一直默默跟在她身边的心腹秋心说道:“主子,今儿这天是真不错啊!”

“是啊!”。

两人慢悠悠地在长长的宫道上走着,却在快要出宫的西华门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太子殿下?”

只见太子正站在一架马车旁边,之前匆匆一见,这会子婉珠站得近一些,也有心思打量太子,不禁觉得惊艳。

英俊非凡,面如冠玉,那双眼睛仿佛蕴含着万千星辰,让人深陷其中,尊贵无比。

这样雍容华贵的气度,绝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培养出来的。

只是,她总觉得太子浑身散发着一股郁郁的气息,笑容再温和,却让她觉得像是暴风雨来临时的平静。

“弟妹,真是巧了,孤又碰上你了。”

太子惊叹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巧笑倩兮,明媚张扬,一双眸子熠熠生辉,水灵灵的,像是天上的繁星,又如人间一汪清泉。

这样风华绝代的美人,怎么就变成了老四的福晋呢?

就在这时,一切太过天气地利人和。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间风云变幻,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阴沉沉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降下倾盆大雨。

“弟妹,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不如你和丫鬟坐上孤的马车?正好孤也想要去贵府看看老四。”

看看老四这个心思深沉的人,这会子在他面前又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婉珠原本是乘坐马车进宫来的,没想到刚刚突然奴才来报,说是马车坏了,也就只好顺水推舟,上了太子的马车。

有秋心陪着,左右不是孤身一人,也能说得过去。

尤其是当她坐上马车之后,发现马车内的空间非常大,各种摆设应有尽有,就连供人小憩的小塌都有,根本不会紧凑在一起。

而太子看着弟妹上车以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枉他这次做一次小人,特地让人弄坏了弟妹的马车。

他坐在马车的另一边,尽可能拉大和婉珠的距离,不让她感到很不适。

随着马车缓缓走动,雨水也哗啦啦地落下来,豆大的雨水滴落在地上,演奏出一曲婉转千回的曲子。

大雨滂沱之下,为了防止翻车,车夫赶马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弟妹,时间还早,不如同孤下一盘棋如何?”

婉珠微抿着唇,之前还暗自思量会跟太子打交道的次数不多。

这下子又是同乘马车,又是邀请下棋,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太子盛情邀请之下,她又坐在人家的马车上,也不好回绝,只好答应了。

棋盘很快就摆好了,太子执黑子,婉珠执白子,两人无比认真地将目光聚集在棋盘之上。

伴随着雨水声,棋盘上的局势风云变幻,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渐渐可以看出两人的下棋风格。

婉珠是步步迂回,环环相扣,设计对方掉进她的陷阱之中。

而太子则是大开大合,长驱直入,隐隐还能看得出有一丝暴戾的姿态。

最后,是太子赢了。

婉珠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阴影落在眼下,唇角微勾,“太子棋高一着,是我学艺不精,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太子朗朗笑道,“险胜,险胜罢了。”

说说笑笑,气氛正好。

太子突然眉头一皱,叹息一声:“世人皆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孤虽然贵为太子,其实不过是别人的眼中钉,一个一个都合起伙来想要将孤拉下来。”

“就是不知道谁会是那个渔翁了?”

他不甘心,九子夺嫡,所有人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将他做的任何事情都要无限放大,逼迫他不得不疯。

还有皇阿玛,这么多年,从小百般宠爱他,让他吃穿用度比肩帝王,甚至先紧着他用,是他的皇阿玛。

在他与一众阿哥之间,严格划出君臣有别这条线的,让所有阿哥对他俯首称臣,拉起仇恨的,依旧是他的皇阿玛。

可最后的最后,竟然都变成了他的错,变成他奢侈无度,盲目自大,生性凉薄,无情无义……

太子神色不明,眸光明明灭灭,说道,“弟妹,你说,是黄粱一梦,还是一梦黄粱呢?”

婉珠不解其意,浅浅一笑,委婉地说道:“太子殿下身处高位,自然会有诸多压力。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太子殿下如今乃一国储君,身担重任,要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三言两语,简简单单,却让太子茅塞顿开,恍然间从前世悲惨的记忆中跳出来,有了真真切切的感觉。

是啊!

往事已矣,今生已经有了变数,他不会重蹈覆辙了。

太子满是欣赏地看向婉珠,不在乎她容貌发生变化了,心如明镜,眼前人并不是前世的四福晋。

而他,更欣赏现在的弟妹。

甚至隐隐有些可惜,同样都是变数,弟妹的眼界与心性亦是万中无一,怎么就没能进毓庆宫,反而是嫁给了老四呢?

明明应该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报团取暖,对抗一切,怎么就被老四抢先一步了?

他不得不感叹老四真是好福气,老四莫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所有美好的人和物都归他所有?

思绪万千,太子状似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道:“弟妹才华横溢,不应该只是当做老四的附庸。孤想要称呼直接弟妹的名字。”

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合规矩。

不过婉珠其实是最不讲规矩的,她十分理解太子的意思,也非常不喜自己的名字慢慢被人遗忘。

在原身的记忆中,只有尚未出嫁的时候,原身的阿玛和额娘会亲切地叫她婉珠,珠儿,珠珠。

可等到她嫁人以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漠视了她的名字,似乎她生来就该是乌拉那拉氏、四嫂,四弟妹、老四家的,四福晋等等。

再无人称呼她一声婉珠了。

婉珠鼻头一酸,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委屈,“我名婉珠。”

太子低声道,“婉珠,婉婉娇女,如珠如宝,好名字。”

他感叹不已,又道:“礼尚往来,私底下,婉珠就唤孤一声二哥。”

“二哥?”

“没错,孤觉得婉珠甚为投缘,自个没什么兄弟姐妹缘分,想要当一当婉珠的二哥,可好?”

婉珠眸子弯成了月牙儿,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跟太子走近一些,对她来说总归是有利的。

毕竟,这位太子殿下还有十来年的风光。

她甜滋滋地叫了一声“二哥。”

太子笑着应了一声。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热闹起来了。

马车轱辘在道上走着,不知不觉,雨势渐渐变小,这会子也到了四贝勒府。

太子先下车的,守在门口的奴才见来人是太子殿下,恭恭敬敬地行礼,立即快步进去请贝勒爷出来接见。

是故,等胤禛走出来的时候,神情诧异,居然看见了他那向来高傲得低不下头的太子二哥搀扶着一个女人的手好让她下马车。

他本还想要取笑几句,以示亲近。

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只因为这女子竟然是他的福晋乌拉那拉氏。

作者有话说:

提前更新啦!

争取明天零点左右更一章!

149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四福晋(六)◎

“太子?”

胤禛发出一声疑问, “怎么太子和我的福晋一起回来了?”

尤其是看着他们肩并肩站在一块,他觉得甚为奇怪,仿佛无形之中有一种插不进去的感觉。

太子握拳, 微微咳了一声,笑容可掬。

“说来也巧, 孤正想过来看看四弟, 没想到正好碰上弟妹的马车回来, 故而邀她一起。”

这样说来,倒也顺理成章。

婉珠落落大方,身姿窈窕, 徐徐走到胤禛身边, 轻声道:“爷,是不是该请太子殿下进去喝杯茶?”

恍然惊醒了胤禛,连忙请人进去。

一路上太子闲庭散步, 淡定地观赏着沿途的风景, 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弟妹能力出众, 管家有度, 就连这石子路上都看不到一片落叶。”

雨后天晴,无线阳光都悉数照耀在了婉珠脸上,更衬得她肤如凝脂玉。

“多谢太子殿下夸赞。”

入了正院,太子落座上方,胤禛夫妻二人则是各自坐在一侧陪着太子。

很快, 丫鬟们手脚麻利地呈上了茶水点心,茶香袅袅, 太子微微茗了一口, 倒是有些趣味。

生来就用尽天下好物的太子这会觉得很是新奇, 感叹道:“茶水香气扑鼻, 喝上一口,更觉得清新爽口,让人心神放松。”

闻言,婉珠还没开口,胤禛反而立即品尝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茶水不就是这个滋味吗?

婉珠淡笑道:“太子殿下非常敏锐,对吃这方面可比我们爷上心多了。这茶水取自早晨最新鲜的露水浸泡,茶叶都是让手下人盯着晒足了日光才可以挑选出来,加以极其有耐心的炒茶工艺,才可以奉上这杯好茶。”

听起来,其中秘诀还挺多的。

太子朗声一笑,对着胤禛说道,“孤真是羡慕老四能有这么一位贤惠的福晋啊!蕙质兰心,才思敏捷,旁人所不能及也。”

婉珠粲然一笑。

胤禛也是再一次认识到福晋的多才多艺,如此佳人,能够陪在他身边,夫复何求啊?

时候差不多了,婉珠适时退下。

屋内这会子就剩下太子和胤禛了,气氛突然变得沉闷起来,没有刚刚那么自在了。

在宫里长大的皇子阿哥,心性都早熟,若是从前孝懿仁皇后在时,胤禛还有几分被娇宠出来的霸道模样。

可这一切都随孝懿仁皇后离去而烟消云散。

康熙忙于朝政,子嗣众多,顾不上他,而生母德妃对他冷冷淡淡,一心都扑在年幼的十四身上。

尝尽了人情冷暖,从得宠的皇后养子跌落成没人在意的小可怜,胤禛慢慢摸索出在宫中的生存之道。

也就是顺着皇阿玛的意思,为太子鞍前马后,勤奋刻苦,能够立下一些功劳。

是故,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对太子的态度很是复杂。有感激,有嫉妒……

思绪万千,胤禛一脸关切地询问道:“太子,之前听说太子发热了,可还要紧?”

太子摇摇头,“都是小事。”

“孤知道四弟办事得力,自从参与朝政以来,经手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办不成功的。”

“想来,皇阿玛也是看重四弟,想要多多磨炼四弟,才让四弟暂且委屈一个贝勒之位,将来郡王、亲王岂不手到擒来?”

胤禛眼露期待,此时太子正得宠,惯性思维,习以为常,他一直以为将来会是太子登基,尚未生出别的想法。

今日太子这话,莫不是在暗示他要给他提升爵位?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一切都是臣子的本分。”

太子微微笑着,走下来,拍了拍胤禛的肩膀。

“很好,四弟这样就很好。”

两人说说笑笑,谈得差不多了,胤禛送太子出府的时候,正好经过花园。

只见群花烂漫处,婉珠亭亭玉立,换上了一套淡蓝色金丝镶边旗装,发上简简单单地别着两支精致的点翠鸾凤含珠钗,耳上一对紫玉流苏耳坠,简简单单,却尽显娇艳妩媚。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就已经让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当弘晖快步向她跑过来时,她那灿烂明媚的一笑,倾国倾城,如同冬日里的阳光,暖人心脾。

那一刻,遥遥相望的太子和胤禛两兄弟,情不自禁地觉得心在怦怦跳动,那样强烈的跳动感觉,之前从未有过。

太子暗叹,世间种种,他独独对婉珠生了好奇之心,愈发了解,愈发为之倾倒,难以自拔。

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既然老天爷让他们二人都来到这个世界,合该婉珠就应是他的人。

太子余光瞥向胤禛,眸子不由暗了暗。

心想,前世孤已经被你夺走了皇帝之位,今生抢走你的福晋应该不过分吧。

况且,婉珠并不是真正的乌拉那拉氏,她与老四之间不过是从前的插曲,现在该由他来拨乱反正了。

胤禛可没有想到一心尊敬的太子竟然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他这会满心满眼都是看向福晋。

不知怎么地,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不想阻止,任由其长大。

他早该明白自己的心思,那日福晋为了弘晖不顾一切的模样,深深镌刻在他心头上,无法忘怀。

这样美好的女子,如同皎洁明月,而他应该百般珍爱。

胤禛大步流星走过去,强装作自然地牵上了福晋的手,又将其碎发拂至恼后。

“爷?”

婉珠颇有些不适应。

胤禛脸色从容,实则微红的耳朵出卖了他的心情,“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对吗?”

婉珠宛若春华的脸上满是笑意,娇羞地垂下头。

一旁的弘晖美滋滋地看着阿玛和额娘,觉得今天的空气闻起来好甜啊!

一家三口甜甜蜜蜜的样子,实在是让太子觉得碍眼至极。

太子想都没想,走过去抱起了弘晖,自己可是婉珠的二哥,弘晖的二伯,他们生来就该是一家人。

胤禛也没察觉到有何不妥之处?

自己的儿子得太子喜爱,总归是件好事。

况且,他这会的目光正落在福晋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太子眼神明明灭灭,心中思索着,他定是要做些什么,可不能让老四总是霸占着婉珠。

很快,太子一回宫,马不停蹄地安排了诸多事情给胤禛,胤禛忙得连回府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宿在宫里,就是宿在户部?

忙着忙着,胤禛突然想到之前额娘说要给他指秀女,这会子他不想再要了,能有福晋陪着,此生无憾。

可偏偏额娘说已经定下来了,皇阿玛的意思也是准了,不可能再更改。

胤禛无法,只能自己想办法守身如玉。

————

很快,康熙四十三年的选秀结束了,热热闹闹地到了尾声。

康熙给大阿哥直郡王胤褆选了正黄旗总兵官张浩尚之女张佳氏,家世不算出众,比不得惠妃看中的富察氏。

这让惠妃母子好生埋怨,之前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是一众福晋中家世最低的,现在继福晋同样出身不显,帮衬不了胤褆什么。

他们不由地觉得皇上这是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打压胤褆一系,不希望胤褆的势力壮大。

尤其是看到满洲镶黄旗大学士富察马奇之女富察氏被指给了十二阿哥胤祹,心里更觉得不平衡了。

谁都知道十二阿哥额娘万琉哈氏出身卑微,自个又从小被苏麻喇姑抱养,早早就被默认排除在夺嫡人选之外。

皇上如此,才将这届秀女最出众的富察氏指给胤裪,不会让他对太子产生威胁。

除了大福晋和十二福晋定下来了,今年十三阿哥胤祥和十四阿哥胤祯也都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十三福晋则是由康熙指定的吏部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

马尔汉乃是朝中重臣,和太子母族赫舍里一族结有姻亲,算是坚定的太子党。

如此一来,康熙这是有心想要胤祥跟随太子。

对于胤祥来说,额娘敏妃章佳氏已经病亡,自己又无甚根基。

为了能让同母而出的两个幼妹在宫里能够过得好,他不得不想要出人头地。

而眼下便有一条好路可以让他走,就是辅佐太子,争一争夺嫡风云,富贵险中求。

另外,十四福晋则是由德妃提议的礼部侍郎完颜罗察之女完颜氏。

除了福晋人选落定以后,各府又到了进新人的时候。康熙大批发似的,可怜儿子们子嗣单薄,一个个都赐了好几个格格。

碍于早就说好了,胤禛这儿同样是新进了两个格格,钮祜禄氏和耿氏,各自坐着一辆小轿默默无闻地踏进了四贝勒府。

唯独太子这儿显得有些特殊,因着他亲自请求不希望暂且身边有太多女人,故而康熙这次没有给他指人。

也是被上次太子突然发热吓怕了,想要太子这段时间好好修养身子,少近女色。

这时,四贝勒府,一众女人正齐聚倚澜苑,准备给福晋请安,当然也是想要看一看新人,心里好有个底。

僧多粥少,这又是两个新人进府,她们伺候爷的日子自然是不可避免地会减少。

更不用说,她们这位贝勒爷生性对于女色之事就淡淡,一个月能有十天进后院就算不错了,其他日子一个人都宿在正院。

尤其是自从大阿哥生病以来,贝勒爷关心备至,恨不得天天宿在大阿哥的睿轩阁,根本就没来后院看过她们。

后来又是忙于朝政,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众人这么埋汰着,突然钮祜禄氏和耿氏到了,顺着光,她们二人走进来。

引起众人一阵惊叹声……

150 ☪ 第一百五十章

◎四福晋(七)◎

虽然钮祜禄氏她确实精心打扮了一番, 穿着一身浅绿色旗装,发上各簪着一朵粉色绒花,发饰简简单单, 天然脱俗,红润润的小脸白皙光滑。

只是可惜了, 身子骨似乎还没发育完全, 瞧着像是未绽放的花骨朵, 毫无明媚张扬之感。

一旁的耿氏身着湖蓝色旗装,裙摆绣着大朵的荷花,发上簪着两支碧玉簪子, 耳上坠着珍珠耳环, 秀美的脸上满是欢喜。

耿氏婀娜多姿,体态丰腴,唯独姿色上欠缺了些, 走起路还有一股小家子气。

看到这, 李氏轻笑一声, 紧了紧帕子。

还以为是什么出色的秀女, 引得她如临大敌,不过是这等胭脂俗粉,不值得她费心思。

钮祜禄氏和耿氏面面相觑,站在那儿,战战兢兢, 供众人打量。

这时,秋心搀扶着婉珠缓缓走出来了, 众人不免再一次惊艳福晋的容貌, 心生羡慕。

待福晋落座之后, 众人立即行礼说道:“妾给福晋请安。”

婉珠示意她们起身, 眼神停留在钮祜禄氏和耿氏身上,神情淡淡。

“想着你们二人也是有缘分,一同选秀,又一同进了四贝勒府,情谊非常,故而我安排你们一起住在了听雨轩,可还习惯?”

钮祜禄氏自恃她是正经的满军旗出身,自然而然压过了耿氏,想要争个高低。

她笑吟吟地说道:“谢福晋安排,妾喜不自胜。”

钮祜禄氏早在进府前就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打清楚各系势力,知道府里福晋地位稳固,有嫡长子傍身。侧福晋儿女双全自成一系,其他人则都是不值一提。

她初入府,根基未稳,长得又显年幼,想来暂且不会得爷宠爱,不如紧紧跟随福晋,慢慢等待时机……

一旁的耿氏动作慢了一拍,也是笑容满面地附和着。

婉珠皮笑肉不笑地寒暄几句,将众人眼色收归眼底,略微思量,随后便让她们回去了。

请安结束,钮钴禄氏还想跟着婉珠进入内间伺候她左右,被婉珠笑着婉拒了。

钮祜禄氏这才失落地离开。

李氏看得分明,懒洋洋抚了抚耳边的鬓角,戏谑道:“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人这么着急地献殷勤,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

气得钮祜禄氏小脸通红,又想着这会子正在福晋的倚澜苑,便想要卖福晋一个好。

“侧福晋,妾虽然刚刚进府,诸多规矩都不懂,但也知道福晋是咱们的主子。”

“身为妾室,尽心尽力伺候福晋不是应该的吗?怎么侧福晋话里话外还要指责妾?”

“伶牙俐齿!”

李氏怒气冲冲,狠狠地瞪了钮祜禄氏一眼,甩手离去。

回到了听雨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耿氏神情怯懦,开口说道:“姐姐,你刚刚怎么敢跟侧福晋那样说话?显然是得罪了她,受苦的可就是姐姐你了。”

虽说耿氏年龄确实是比钮祜禄氏大上一两岁,但是既然同嫁进了四贝勒府,就得按照家世、宠爱和进府的顺序来论资排辈了。

她们尚未侍寝,谈不上宠爱,就连进府都是一块,再者钮祜禄氏早早就强调自己出身略微高一些,占了姐姐的名义。

听着耿氏的话,钮祜禄氏巧笑嫣然,嘴角微微抬起,心里满是高兴。

可当她看了看离得甚远的正院,眸光不由暗了暗。

她要争,要争无上的荣耀,争爷的宠爱和子嗣,只是现下,不得不暂且潜伏下来。

“妹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不想争什么。只是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口气,侧福晋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难道我还要唯唯诺诺吗?”

“更何况,我且占着理,爷不会为这点小事惩罚我。福晋宽厚待人,又看在我一心尊敬她的份上,自是不会任由侧福晋磋磨我的。”

并且,她还没说透的,她这样做,一来想要引起爷的主子,二来希望能得到福晋的青睐,三来则是树立一个心直口快的形象,大大咧咧,有仇必报,才不会引人怀疑。

耿氏满心佩服,觉得自己挨着钮钴禄姐姐一起住,往后可要多学习学习。

可是,爷什么时候才能来听雨轩啊?

听雨轩,一听就挺远的,钮祜禄氏还是清汤小菜,没能侍寝可以理解。

可她这身姿,这发育,完完全全可以伺候爷了,怎么就是看不见爷的人影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胤禛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忙完这段日子的事情,趁着太子这会没看见他,匆匆出了宫。

一进府,还没等苏培盛跟上了,胤禛已经飞奔到了倚澜苑。

“给爷请安。”

他挥挥手示意下人们都退去,走进内间,发现福晋这会沉沉地进入梦乡,睡得可香可甜了。

透过窗台,洒落进来洒落进丝丝缕缕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光圈晕晕,美丽动人。

这时候的她睡颜平和,整个人都透出几分温润,不像平日里那般端庄得体,反而展露出一丝女儿家的娇气。

胤禛只觉得心头发痒,有什么东西仿佛就要破土而出,让他不知所措的同时又暗生期待。

他目光专注温柔地看着她,从上往下,眉毛、鼻子、嘴唇、下巴等等,无处不生长在他的喜好之上,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触碰。

可又不敢,怕吵醒福晋,且让她好好入睡。

就这样,胤禛也没有离开,默默地守着福晋,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突然,见她一哆嗦,胤禛想到了什么,赶紧拿起一块薄薄的被子轻轻地盖在她身上,被角都掖得严严实实的。

眼看着快入秋了,还是小心着了风寒。

约莫等等快要用午膳的时候,婉珠这才慢悠悠地醒过来,转过头就看到胤禛正在一旁看着书。

听到她的动静,胤禛看过来,笑意温和。

“睡得可香?是不是这会子觉得饿了?”

被他这么一说,婉珠不禁摸了摸肚子,腹内空空,真是有了一种饥饿感。

两人悠哉悠哉地走到正屋,此时早就被胤禛吩咐好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将做好的膳食摆得八仙桌满满当当的。

有人参鸡汤、琵琶大虾、红烧里脊、麻辣肚丝、宫保鸡丁、芫爆仔鸽、八宝鸭肉、天香鲍鱼、以及清炖鲫鱼汤、鸡皮竹笋汤,并一些清炒时令蔬菜,凉拌萝卜丝、凉拌粉丝等共十八道菜。

色香味俱全,婉珠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膳了。

就在这时,苏培盛匆匆走了进来。

胤禛心中一咯噔,不会吧,太子不会又有事要找他吧?

真是哪儿都逃不过太子的呼唤,这会连在自己的府里清闲一下都不可以!

苏培盛低着头,上前禀报道:“爷,福晋,太子殿下来了。”

闻言,胤禛拳头紧握,咬牙切齿地说道:“去请太子进来。”

苏培盛头都不敢抬起头了,知道爷现在怒火已经到了顶峰了,加快脚步就溜了,赶紧将府外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请进来。

很快,胤禛便看到太子淡定从容地走进来,闲庭散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太子的毓庆宫。

碍着规矩,胤禛赶不走太子,只能和婉珠一同起身,笑脸相迎。

太子淡淡笑着,施施然落座,看着一大桌子的美食,眼神一亮。

“老四,弟妹,都且坐下吧。今儿个孤不是来找老四做事的,只是想要叙叙兄弟情谊,小酌几杯。”

当然,未尽之言,他来此的唯一目的,是想要看看心上人。

可是胤禛不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虫,不明白太子正在打他福晋的主意,反而见太子态度温和,不免神色柔和了许多。

既然太子有意,胤禛便让丫鬟端进来几壶美酒。

三人一同用着膳食。

太子不动神色地看了婉珠一眼,温润的眼眸流动着光辉,笑若春风。

“老四,今儿孤看见了,可要好好说说你了,怎么能够让弟妹自己剥虾呢?”

他摇摇头,壮似直爽地说道:“弟妹这样纤细娇嫩的双手,怎么用来剥虾?实在是暴殄天物。”

话音落地,胤禛脸色变得异常扭曲。

刚刚还觉得太子不错,这会子又觉得他性子有些古怪了。

之前在户部挑自己的错还不够,这还眼巴巴地跑到他府上来挑错。

莫不是太子最近吃错药了,火气上头了?

可看到福晋水汪汪的眼神,满是期待的样子,胤禛老老实实地将她想要吃的虾都剥好了。

还嘚瑟地瞥了太子一眼。

看看,我福晋吃得多香呢。

餐桌上他们二人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的画面,婉珠视而不见,美滋滋地享用着美酒佳肴,幸甚乐哉!

这酒味道极好,她不禁沉浸在芬芳之中,咀嚼回味,唇齿留香,还觉得意犹未尽……

很快,一杯又一杯下肚,婉珠的脸上慢慢显现出醉人的娇红,更显皮肤白皙,甚是好看。

而胤禛这会也被太子起哄着,一杯又一杯酒下肚,两兄弟都喝得有些上头了。

太子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踱步徘徊,在那吟唱李白的诗词:“长相思,在长安……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胤禛呆呆地抱住酒壶坐在桌子上,指着太子说道:“太子,你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怎么还会相思成疾?”

许久,太子低声道:“若是孤所求不得,辗转反侧,老四可愿意帮哥哥一把?”

胤禛被酒意冲上头了,不假思索地回道:“太子有命,臣弟岂敢不应?”

闻言,太子朗声大笑,垂眸看着她,眼里藏着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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