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合作课后题·时间（七）
世界可以在这条线上选择人类作为高级生物, 那么也可以在另一条线，选择另一个物种进化成最高生物。
可能选择外星人入侵统治地球，选择动物领导人类, 选择没有人类……都有可能。
世界的可能性多种多样, 没有人能否认这种[可能]的存在, 因为这将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任何猎奇的生物都有可能在某个世界中出现。
“可你的样子很正常。”田南栀回头。
除了心脏拿出来还能活这一点区别于人类, 这个人的面容与普通人类完全相同。
中年男人嫌田南栀的话有些多了，啧了一声：“我说过, 这是世界的可能性, 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你赶紧走吧！”
田南栀没有说话。
她现在确实急, 但急也没用, 可能是那四个人都还没有找到正确的答题维度, 她现在还感知不到那四个人的存在。
吁——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口哨。
这面窗户正好临街, 田南栀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与众不同的模样被这里的一个吊儿郎当的倒头男生注意到了。
“美女, 下来喝个酒啊。”
看来世界的可能性多了, 这种生物调戏小姑娘的把戏还一点没变。
田南栀打开窗户。
男生感觉有戏，更加卖力的向她招手。
只见田南栀伸出大拇指, 然后调转方向狠狠下压, 配上她鄙夷的神色，尽显挑衅。
男生怒了，爆了句脏口后, 头颅突然直接冲着她飞了过来。
田南栀迅速闪躲。
咚！
飞头穿过窗户进入房间, 来不及刹车, 撞在了桌前的书架。
紧接着, 书籍噼里啪啦倒下，其中一本正中中年男人的心脏。
他大叫一声捧住心口, 疼得四肢直抽抽。
心脏应该是被砸得裂开了，有血液渗了出来。
被关在剧院的白枫得以解脱，出现在田南栀的眼前，一脸茫然。
这颗飞来的头颅被众多书籍压着动弹不得，正在奋力挪动。
白枫：“？”
有颗会动的头？
白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女生拎起这颗陌生的头，像扔垃圾一般顺窗户甩了出去。
它完成了田南栀构建因果线的一环，现在任务完成，田南栀就免费送它一程。
中年男人指着白枫，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子！竟敢串通外人谋害你的父亲！”
说完，他又恶狠狠盯向田南栀。
田南栀关上窗户，无辜脸：“是那颗头撞了你的书架，和我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人哼了一声，仔细捧着受伤的心脏，想要将它恢复完整：“从那个人来到这里开始，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人？”田南栀蹙眉，“是谁？”
中年男人又剜她一眼，没有说话。
田南栀视线移向白枫。
白枫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是一个女生，她穿着一身黑，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女生？
田南栀眼眸闪了闪，会是谁？
白枫：“她说要在这里构建题目，早晚有一天，有一个人会把我救出来，给我自由。”
构建题目……是老师吗？
“然后呢？她又跟你说什么了？”她追问道。
白枫陷入回忆。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
那天，有一道光突然降临在剧院，那个姑娘向他走来，说要在这里构建一道题目。
他问，他能得到什么。
她答，自由。
她说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个人来到这里，帮他取到遗落的心脏，获得自由。
闻言，田南栀沉默了许久。
她不知道这个女生是谁，但拥有构建题目的权利可能就是老师。
听白枫的描述，这个人像是有着某种预知功能，知道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来到这里。
一种前所未有的预感在她心底胀满。
虽然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但总觉得白枫口中的女生，就是她。
失去记忆之前的她。
过去的她可能开发出了蝴蝶界线的很大技能，能够预知到很久之后的事情，才会对白枫说这样的话。
但这又牵扯到了一个问题，过去的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抹去了记忆，又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以前的她为什么会是[老师]？她一直在与人类作对吗？是因为曾经是老师，所以才有了这个特殊体质吗？
就在这时，因果线突然波动。
田南栀查知到因心脏剧院修复不好中年男人突然暴怒，捏爆了白枫的心脏。
她先他一步，拿走了乘着白枫心脏的盒子。
“别动，你的心脏现在并没有安全。”田南栀目光冷冽道。
她只收起了她手上缠绕的线条，白枫的手上还在，斑斓的丝线还围绕在这个剧场四周。
现在从二维跳到了三维，只要她想，借用白枫的手捏爆这个心脏，也就是半秒钟的事情。
中年男人不敢动了。
“喏，这是答应你的。”田南栀将心脏递给白枫。
白枫怔怔接过这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小枫！你要这颗心脏，是想要离开爸爸吗？”中年男人红着眼，“你从一个婴儿的时候，就被爸爸抱在怀里，你忘记了么？”
“小学的时候，你说你喜欢那个玩具，爸爸二话没说，拿了一半工资给你买了，你忘了吗？它现在还在你的房间里呢。”
白枫敛着眼，没有说话。看见田南栀走向门边，才有了反应：“你要走了吗？”
“嗯，我答应把心脏找给你，我已经做到了。”
接下来父子回顾过去的一幕大戏，她实在没有心情再看。
白枫追了出来。
灯光下，女生在这一刻与记忆里的那抹身影交融，似乎马上又要消失了。
他想起来了，走之前，那个女生还回身说了一句话。
“万事小心。”白枫扬起声音道。
至今他都没有参透那个女生为什么会留下这句话，好像并不是对他说的。
说完这句话后，女生就离开了，白枫再也没有见过她。
但是在这一刻，他觉得这句话真正想要传递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孩。
她们一样的明媚、果敢，散发着光。
闻言，田南栀驻足回眸。
看见那颗心脏如归巢的倦鸟般延伸出脉络翅膀，一点点，进入到了男生的心口。
旋即，皮肉和骨骼将它永久封存，重新变得完整。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人体有多么爱护着这个重要的东西。
皮肉连接痛觉神经，骨骼筑起坚硬屏障，就像两道严防死守的城墙，阻止着其他人的掠夺，告诉他们，这个地方，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
“保护好你的东西。”田南栀说。
白枫弯下眉眼，点头。
田南栀走到走廊拐角，忽然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知道好美味甜品店在哪儿吗？”
白枫怔了一下：“不知道。”
“那你知道小美最喜欢的甜品是哪一款吗？”
白枫凝起眉头：“小美是……？”
看来在这里得不到更多的有效信息了，田南栀向男生挥了挥手，走下楼。
来到街道，宽阔宁静的夜间街景给人以思考的空间。
田南栀边走边滑弄着手边的光屏，脸色越来越难看。
有人侵入检查过她的光屏。
虽然抹去了痕迹，但她特意留在这里的因果线却有强烈的波动。
有人在找她藏起来的东西，包括游司所在的那枚差生骰子。
是宋西沉？柳樱？还是那个管理员？
田南栀目光锐利地盯向半空中的一团红雾。
经这片红雾实时转播到教学楼204的画面，出现了田南栀冷冰冰的眼神。
围在前面的几个人没由来的心一咯噔，都被她这个眼神吓着了。
“她是发现我们在看她吗？好可怕的眼神。”有人搓了搓手臂。
“九点三十八分，她居然在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就连续找到了两个正确的维度？”
其中一个还是从低维跨向高维？
这是多么可怕的空间探查力。
就跟二维游戏里的角色突然觉醒，跳出屏幕来到三维空间一样难。
处在低维度的人是很难查知到更高维度的存在的，就跟蚂蚁之于人类，蚂蚁终生都无法看见人类的全貌。
这时有个大背头哼笑：“明明是她不知道使了什么阴招，威胁得那个男人放她出来的，哪里就厉害了？”
“哦？依你来看，这道题要怎么解？”大块头反问。
那人还在构想措辞，一声未吭的柳樱却说话了。
“即便那个男人没有放她，她捏爆那个剧院，一样能出来。”
而且她相信田南栀一定能做得出来。
若是那个男人没有说主动放她，那么现在他的心脏就不只是裂开口子那么简单了，现在定然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
相信男人应该也是查知到了这点，才会把损害降到最低，主动将她放了出来。
眼前，五个答题的寝室，仅有田南栀这组完成了第一棒的任务，众人便将视线挪向下一个转播晏嘉的画面。
刚才这两个画面同样精彩，学生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视频中，晏嘉站在地铁车厢里，一身战损，目光冷冽地盯向所有的乘客。
她的肩上，背着一柄色彩丰富的玩具水枪。
孤身一人站于人群面前，像一头独战群狼的狮子。
第92章合作课后题·时间（八）
三十八分钟前。
晏嘉跳转到了地铁, 光屏没有了，答题没有了，她的重型武器枪也变成了现在这个普通的塑料玩具。
地铁上在清楚明白的播报着时间。
【21:08】
晏嘉愣住。
不是说答题全程都没有时间指向吗, 怎么跟老师课前说得不一样？
她现在是在做梦, 还是有关答题的那部分记忆才是一场梦？
不知道……
晏嘉感觉整个脑子都混乱了。
这趟地铁是她每次周末回家都要坐的环线地铁, 从学校到家中间只隔几个站, 离得很近，现在坐在这里, 却仿佛隔了好几个年头。
地铁上的乘客不算多, 几人在进行着今日聚会的欢快交谈, 有人拖着疲乏的身体处理着工作事项, 还有人在闭眼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
是课堂降临前晏嘉总能看见的日常画面。
但在此刻却徒生出一种违和感。
大概是经历过太多的生死攸关, 晏嘉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属于这个和平的时代了。
突然间, 地铁传来播报声：
【列车正在运行中，下一站, 晨曦花园, 请在晨曦花园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晨曦花园是晏嘉家所在的小区，她可以回家了？
晏嘉怔了两秒, 车门一开, 条件反射般就站起身，跟着人群走了出去。
是这里，这个地铁站她太熟悉了, 指路的图标, 贴在墙上的广告牌, 还有报站声, 都是她记忆中的。
这才是她日常的生活，但……她在不安什么？
明明出了这个站口, 她就能到家了。
可是没由来的，晏嘉就是觉得不能离开这里。
滴滴滴——
地铁门合上。
晏嘉在最后几秒，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来。
周围人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像在看个怪胎。
晏嘉不动声色找了个空位坐好，保持冷静开始思考。
首先，这里应该不会是她正常生活的世界，因为她全身上下只有一部手机和一把玩具水枪。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拿着这么一个水枪来地铁。
唯一的解释，她的武器可能是在这里被日常合理化了。
接下来，既然这不是她生活的世界，说明她的确来到了答题区域。课堂前老师说全程将不会有明确的时间指向，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怀疑，这个时间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那么她是不是就需要寻找到现在的准确时刻？
可是怎么找？即便找到了，然后呢？要做什么？
这道题完全变成了开放式答题，没有一个清晰的解题脉络给她。
晏嘉正盯向地铁上空的屏幕发呆，忽然，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挡住了她的视线。
老人头发花白，握着扶手，无声地看着她。
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看着她。
这是一种存在于成年人之间的日常规则，只用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驱动着坐在位置上正当年的起身，让开位置。
晏嘉深知这种规则，起身离开。
但，老人并没有坐。
他依然站在那个位置，握着扶手，看着这个位置。
就好像那里有个人。
晏嘉突然感觉一阵恶寒，忙搓了搓手臂，远离这个奇怪的老人。
【尊敬的乘客，明星塔站到了，请在明星塔下车的旅客拿好行李物品，避免遗失。】
晏嘉虚倚在门边，看着地铁门打开。
几个小孩应该是刚下车的，手拉手围成了一个圈，很高兴的样子。
上班族从他们旁边匆匆走过。
晏嘉呆呆注视着外面，地铁门合上，映出她略带疲倦的一张脸。
一个很胖的男生站了过来，就在她的旁边，抓着扶手，这个角度男生的大肚子正好把她挤在角落。
晏嘉皱眉推开，重新找了个空位坐下。
【列车正在运行中，请各位乘客坐稳扶好，下一站，万宝中心。】
万宝中心？
晏嘉回过神，她记得下一站应该是银河购物城才对。
她抬头去看铁路运行图，环形地铁的标识呈压扁的椭圆形形状排布。
晨曦花园，明星塔，万宝中心，玫瑰小镇……
晏嘉愣住，银河购物城真的不见了。
因为少了一个站，这些站台的排布都有了些许错位。
站与站之间的距离变长了，时间也增多了。
晏嘉好像抓到了一点头绪，点开手机查询了这趟地铁的始发时间与全程行驶完毕的大致时间。
早上六点半开始，全程一趟大概是60分钟。
网络上的站台排布也没有她记忆中的银河购物城。
如果是以前，加上银河购物城这一站一共是20个站，站与站之间的平均时间为3分钟。现在少了一个站，那么站与站之间的平均时间就为……
她正默算着，突然一个黑影遮了过来。
是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握着扶手站在她的面前，直勾勾地看着她。
旁边明明还有几个空位，但男人偏偏就站在她面前，好像是故意的。
晏嘉扫他一眼，稳坐不动。
【尊敬的乘客，万宝中心站到了，请在万宝中心下车的旅客拿好行李物品，避免遗失。】
地铁门打开，这次上车的乘客很多，空着的座位很快就被占满了。
“亲爱的，你找到位置了吗？”这时候，有个扶着肚子的孕妇站在两节车厢的接口处问道。
中年男人向她招手：“你先过来吧。”
说着，就又用居高临下盯向晏嘉。
晏嘉无奈，只得起身。
“谢谢你哦。”孕妇朝着她笑笑。
晏嘉也扯了下唇，旋即找了个相对人少的位置继续计算。
因为少了一个站，这条线里站与站之间的时间就平均增加了大约12秒。
按照地铁的起始时间和全程时间推算，她现在乘坐的这趟地铁应该是八点半从起始站发车的，现在显示的时间为9点18分，那么相对应正常的时间就应该为……不到9点15分？
如果银河购物城存在的话，正点到达它的时间应该为9点12分左右。
她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间点下车，才能到达任务地点？
可是因为时间错位的关系，本该开门的时间，地铁却是在运行中。
她现在已经错过，只能等10点12分了？
那10点10分拿到蛋糕的任务不就失败了？
【尊敬的乘客，玫瑰小镇站到了。】
不少乘客下车，晏嘉又找到了一个空座坐下。
地铁还在平稳的运行着。
晏嘉有想过现在下地铁出门打车，但转念一想，如果这道题涉及到维度问题的话，她从错误的时间点下车，那么她到达的应该也还会是一个错误的维度。
她仍然找不到任务地点。
应该必须要在那个原有的正确时间点下车，她才能进入到可以答题的维度。
进入正确的维度后，她就可以乘坐其他交通工具找到银河购物广场。
重点就是，要怎么从运行的列车中下车。
她继续闭眼思考。
不一会儿，她又感觉到面前站了个人。
微微掀开眼皮，她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男生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看着她。
和前两个人一样，都想靠着这个眼神来催她让位。
晏嘉嗤了一声，继续闭眼无视。
但很快，她就感觉投射在她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全车厢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她就像个罪大恶极的罪犯，被人们架在道德的炉火上烘烤，质问她为什么不给这个可怜的人让座。
咔嚓——咔嚓——
拍照声、人们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多。
似乎这个可怜的人选择了你，你就必须无条件服从，将这个位置让出。
而旁边无关的人，一下子就得到了道德的令牌，为这个可怜的人打抱不平。
“喂，小姑娘，别睡了，没看见这个人腿脚不便吗？”
“就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麻烦行行好，让一下了，你看看人家腿上还打着石膏呢。”
“看着像是个文化人，素质真是差欸。”
面前这位可怜人，也在尽量扮演者无辜：“没事的没事的，我一会儿就能下车了。”
分明刚才与晏嘉对视时，他那居高临下的表情，就是在用眼神命令她赶紧让开。
好心人又说话了：“哎呦，你这个腿长时间站着不行的嘞。”
“对啊，万一留下后遗症了怎么办？”
嘴上说得好听，但仍旧没有一个人起来让座。
晏嘉闭着眼睛继续无视。
努力压抑下怒气后，她脑子忽然通透了起来，好像明白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了。
找事。
对，他们就是在没事找事。
从她思考开始，就不断会有人来让她让座，打断他的思绪。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如果她被激怒和这些人吵了起来，那么脑子一乱，无法思考，时间就会浪费得越来越多。
干脆不理。
这也就是屏幕那端的学生有一段时间，看见她一动不动的原因。
她在思考。
怎么才能在这个地铁运行的时间出去。
砸开窗户跳出去，是她能想到的最直接暴力的方法。
紧接着，她想到了地铁的安全锤，日常生活中，紧急时刻可以用这个锤子逃生。
只要她推算出来的那个时间点正确，她在那一分钟从地铁中跳出去，应该就能跳到她需要去往的维度。
但这个举动危险指数极高，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压死。
晏嘉想了想，站起身。
没有时间给她考虑这么多，她要是任务失败了，和她一组的四个人也全都被她牵连死亡。
她没有多么高尚的信念，但她讨厌这种把人牵连下水的感觉。
好歹是个运动员，没有点冒险精神怎么能行？
晏嘉重新系了一遍鞋带，把衣服拉链拉紧，又将玩具水枪斜挎在身上，全副武装走向这截列车放置安全锤的位置。
“就是嘛，早点让座不就好了。”
“小姑娘还是有点良心的嘛。”
晏嘉嗤笑一声，从兜里掏出护腕护在手掌位置，然后呈拳击姿势下压身体。
嘭！
她一拳砸在封住安全锤的玻璃。
瞬间，以一点辐射，玻璃上呈现出了细细的蛛网纹。
尽管晏嘉跳转到了这个日常生活的空间，但在答题区域内增加的体质一点没有减弱，经技能专修课后，她手部的力量更强了。
晏嘉深呼吸，活动了一下手指，瞄准刚才那个位置又来一击。
嘭！！
这次力度更大。
玻璃碎裂，安全锤暴露。
第93章合作课后题·时间（九）
警报声响起, 车厢内的灯光在一瞬变得血红。
人群登时激动起来，纷纷看向引起这场骚动的“罪魁祸首”。
“小姑娘，这个东西不能随便取下来的, 快放回去！”
“就是, 好好的你取这东西干什么, 你有病吧！”
“把它给我！”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围了过来, 试图夺过晏嘉手里的锤子，所有人的眼神在这一刻都像在看怪物一样望着她。
晏嘉灵巧躲过, 找了个空位, 一手扶着地铁车厢内壁, 用力敲击了一下车窗玻璃的边缘。
“快！去叫乘警！”
阻拦她的人更多了, 有人抱着她的手臂, 有人抱住她的腰, 她以一人之力抵抗不了，轻易就被拉到了一边。
隔壁两个车厢的人也都凑热闹站在了车厢接口, 踮脚张望。
此时此刻, 晏嘉终于知道一个人有多无力，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捏住她的手臂, 她真的使不出一点反抗。
有个男人在大力地掰她的手指头, 试图抢过锤子。
晏嘉眼神发了狠，反脚就给了他一击断子绝孙腿。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这是面对实力悬殊最有效的办法。
男生疼得不得不松开手。
趁此机会, 晏嘉一个肘击打中一人的腹部, 转身抬脚揣向另一个人。
“快叫乘警！这女的练过！”有人惊喊。
晏嘉重新跳上那个空位, 用手攥住座位旁的扶手, 高举安全锤又猛地敲了下车窗玻璃的角。
有细细的蛛网文出现。
这时候，又有几双手在试图扯她。
听到讯息的乘警从地铁前端正在赶来。
绝对不能被乘警带走！这是晏嘉脑中不断循环的自我警告。
一旦从错误的维度下车, 她就功亏一篑了。
于是她更加卖力地敲击玻璃。
“啧，别TM胡闹了！”
另来了一波魁梧的男人，应该都是些练过擒拿的，没有用蛮力强行将晏嘉拖走，而是顺势将她按在了玻璃上。
这样既控制了她，也阻止了她继续敲窗。
“老实点！”
晏嘉现在就像个恐怖分子一样被压制着。
头、手臂和腰全都被人死死按在车窗。
感觉骨头都快裂了。
有人高喊着乘警来了，看热闹的人群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趁着几个男人的力道有些松弛时，她迅速又高举锤子来了一击。
嘭！
玻璃的这个角终于出现了一个小破口，冷风呼呼灌入。
但与此同时，乘警也到了。
“这位女士，请跟我们走一趟吧。”乘警用着礼貌但严厉的嗓音说道。
一个稍微年轻的乘警想要夺过他手里的安全锤，被她反手砸在了眉心，痛得直叫。
“这位女士，请配合一下！”
晏嘉没多废话，一脚踩在抓住他的乘警的脚面，趁他手稍微松一点的时候，抬脚揣向他的腹部。
本来她对砸窗这个行为还有点心里没底，但现在她可以确认了，她这个做法选对了。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人在不遗余力的阻止，而是因为——
这趟地铁竟然没有再停车了。
9点38分左右，应该要在下一站停下的，可是它现在还在疯狂地向前运行。
带着疯狂叫嚣的警报，一路向前疾行。
血色晕染下，眼前的这些人也都透露出了几分怪异。
晏嘉借用护腕将安全锤在掌心缠得更紧，冷眼看着这些人：“不是真的人类就好办了。”
她缓缓牵起唇角，气场全开。
只见乘警扑来，她顺势接住他伸来的手臂，动作利落的来了个过肩摔。
旋即一手抓紧座位旁边金属扶手，借力跃起，抬脚踢向那些跃跃欲试奔过来的那些人的胸口。
砰砰砰。
几人被踹飞在地。
哐！
晏嘉趁机又砸向玻璃的另一个角。
她转变了战术，没有像之前一样只顾着砸玻璃，暴露出太多破绽，而是迅速圈出一个领地，在对付这些奔过来的人的同时，再用锤子求生。
她出脚果断有力，即便被一个男人死死攥住，也能顺势跃到半空中，用另一只脚狠狠击向那人的头颅。
然后一个半旋，稳稳落地。
因为有一只手始终抓握着扶手，她双腿划过半空也能落回她圈出来的领地里。
训练她的教练曾经说过，运动员的职责就是守护住自己的领地。
篮球运动员要守好自家的篮筐，足球运动员要守好自家的球网，射击运动员要守好靶上的那一颗红心。
失败者，将会失去领地，一无所有。
而现在，背后这个窗户就是她要守护的红心。
任何人都不可涉足。
哐！
玻璃上又被她开出了一个角。
屏幕那端的人看得瞠目结舌，这战斗力绝了啊！
“我去，感觉这一届的新升学霸都好厉害。”有人不禁感叹道。
难怪这次升上来的人排名都靠前。
晏嘉刚才还像条咸鱼一般坐了好久，想不到她居然也这么强。
好比在观看一场惊心动魄的运动赛，学霸们都看得热血沸腾。
“不是等等，那个人拿出了什么？！”有人指着晏嘉背后的乘警。
“是电击/枪！”
与此同时，晏嘉察觉到了背后异动，干脆利落地来了个后踢腿。
乘警吃了一痛但没放手，反而趁机拉制住这条腿，用电击/枪攻击她的脚踝关节。
一时间，肌肉过电，晏嘉的这条腿开始抽搐，很快就疲软得没了力气。
不敢再耽误时间，挣脱开后，她紧咬着牙，反身又锤通了第三个角。
来不及再锤第四个了！
晏嘉用肩膀和肘部使劲撞击着这面玻璃。
那些人又扑了过来，想要用着电击/枪彻底让她动弹不了。
一下。
两下。
三下。
嗙！
这扇玻璃终于碎了。
霎时间，列车疾行带动的冷风灌入，抽得皮肤生疼，一时间众人都被这力道压得下意识闭上眼睛。
晏嘉忙将手扣到窗外，目光紧锁在地铁屏幕的时间，她要利用播报时间和真实时间的时间差，在正确的时间那一分钟跃出窗外。
没有了玻璃隔音，地铁行驶的声音简直炸耳。
晏嘉干脆将双手都扒在了窗外，靠着还有知觉的那条腿站在座位，感受着冷风啪啪打脸。
忽然间，她感觉衣摆在被一个力道拉扯。
低头看去，有个七八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来到她的身边，刘海被吹得乱糟糟的。
“姐姐，你在干什么啊？！”小女孩扯着嗓子问道。
晏嘉笑了笑，回答她：“姐姐在做一个乖孩子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千万不要模仿哦！”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坚硬的墙壁和玻璃站台化作一道道残影从她眼前掠过。
跳出去的时候应该得赶紧把腿蜷起来吧？不然会被压成肉饼的吧？
晏嘉默默咽了下口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这趟地铁好像更快了。
似乎就等着她这块肉跃下。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屏幕，到时间了，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考虑了。
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调动起全身可以活动的每一寸肌肉，猛地向外一跃。
嘭！
她没有落地成功。
整个人迎面撞击在了坚硬冰冷的地铁外壁，疼得她五脏六腑都颤了起来。
两条大长腿擦着水泥地向前，她在被地铁拖行。
有人在她跃出的那一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很有力道，滑滑的，黏黏的，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重新抬眸时，车厢内部突然就换了一副景象。
如丧尸围城一般，原本那些人模人样的东西，现在全都变成了一只只没有皮囊的无皮人。
虽然穿着人类的衣服，但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部位能十分清晰的看见它们身上红彤彤的肌肉纹理。
一条一条的肌肉，还混着血，十分富有视觉冲击力。
之前让座的那个“孕妇”，从肚子里掏出的还是一个小小的无皮人，手里抓着红色的脐带。
拉住她的是那个乘警，流着诡异的猩红色涎液，想要一口咬掉她的手。
砰！
晏嘉扣动扳机。
一枪爆头。
进入到了正确的维度，她背上的玩具水枪恢复成为了重型机枪。
然而这些无皮人还没想放过她，在“乘警”倒下的瞬间，又有几只血红色的手猛地将她拽住。
晏嘉嘁了一声，单手扛枪，顷刻间，十几只冰冷枪头就对准这些“人”。
正要扣动扳机时，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从车窗旁边响起。
晏嘉顿了一下，发现车窗的角落露出了半个小辫子。
“啊啊啊这是什么地方？好可怕！妈妈——妈妈！我要找妈妈！”
晏嘉瞳孔骤然微缩，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小女孩……是人类？
她判断不了，但可以知道的是，这个小女孩不会和这些无皮人是一个物种，因为没有皮的它们连头发都没有，但是小女孩现在还是普通的人类模样。
要救她吗？万一是个陷阱呢？
可万一，她真的是个人类呢？
她还那么小。
这时无皮人拥挤着要啃食晏嘉的手，她没再犹豫，迅速调整角度，轰然打出子弹。
被爆头的无头人松开了她的手。
晏嘉却没有及时跳下，主动将手扣在了窗边，撑起身体。
“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她对小女孩说。
小女孩泪眼婆娑盯来。
晏嘉朝她笑笑，伸出手：“别怕，来，搂住姐姐的脖子。”
话音刚落，这些无皮人就跟苍蝇似的赶走了又回来，她只好中断了和小女孩的交涉，又打了一枪。
“快，姐姐带你走。”晏嘉急得皱眉，“勇敢点儿。”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点头，慢慢站起身。
“先别动，闭上眼睛。”
听到晏嘉的命令，女孩乖乖闭眼。
黑暗中，她感觉身体两侧有热热的温度划过，带着浓郁的火药味。紧接着，就有冰冷的液体喷射在她脖颈。
“来吧，搂住我的脖子。”
晏嘉没有松开手里的枪，只是微展开手臂，容出了一个位置可以让小女孩挂住。
小女孩双手搂在了她的脖颈，一脚刚迈出窗外，才发现晏嘉那只扒在窗边的手全都是血。
靠着这些碎玻璃插进手掌，她才能保持着身体没有滑落。
“姐姐，你的手是不是很疼？”小女孩眼睛红红问道。
晏嘉怔了一秒，旋即笑意更深：“没事，不疼。”
小女孩的关切让她相信小女孩是人类，她庆幸自己没有选择错误，没有救错人。
她嘱咐小女孩牢牢抓紧自己，小女孩立即聪明的用双腿夹住了她的腰，旋即，晏嘉紧盯着马上要到达的站台。
晏嘉注意到站台边缘有凸出差不多一只脚的距离，如果能跳到那个位置，她和女孩都能安全。
她目光紧锁目标位置，倒数了三个数，在一落下的那一刻，她护着女孩的头猛然跳出。
刷——
车厢内，众多无皮人的手臂突然伸长，牢牢缠住了晏嘉的脖颈。
完了。
晏嘉的脚只是轻轻触到了站台边缘，没能站上去。
疾驰的地铁就在耳边呼啸，无皮人疯狂拽着她拉入铁轨下方。
如果现在落地，以她和女孩的姿势，上半身绝对会被压成肉泥。
电光火石间，晏嘉用力推开了女孩。
女孩眼睛瞪大，好像喊了一句什么，嘴巴开合了一下，但晏嘉已经听不清了。
她耳边全都是地铁的呼啸声。
奇怪，这趟地铁有这么长的吗？现在还在不停地飞速划过。
在她颠倒的视野中，地铁窗边的无皮人越积越多，好像在笑。
在笑她努力之后马上还要被这个大家伙压成肉饼，即将沦为了它们腹中的食物。
晏嘉呆住。
她要是死在这里，不就等于给其他四个人都宣布死刑了吗？
她一个人死了倒是没什么，但要是拖累了其他队友，她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在落地前两秒，她最后挣扎一下，快速将枪头瞄准身后车厢，爆了那些无皮人的头。
但身体还在不受控的坠落。
耳畔重新明晰时，她听见了砰地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
紧接着，她感觉腰间一紧。
一道鞭子飞来缠住了她，拉着她远离深渊。
晏嘉就像一个快要被湍急流水冲走的人，急忙就拽住了这个稻草。
她看清了来救她的人，是田南栀。
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了过来，还是气喘吁吁的样子。
这一刻，晏嘉终于体会到了陈依然为什么总是会提到她。
因为此时的田南栀好像一个英雄。
这份安心，让她甚至有点想哭。
晏嘉被鞭子带动，稳稳落在了站台。
刷——
地铁呼啸而过，带着怨气丛生的无皮人们，驶入无尽黑暗。
第94章合作课后题·时间（十）
空荡的站台, 一面站台门被田南栀捏得粉碎，地面满是玻璃碎片。
夜风从这个缺口灌入，像冰冷的刀子。
晏嘉瘫坐在地, 身体在颤抖, 刚才濒死的感觉让她全身肌肉都在抽搐, 久久说不出话。
田南栀双手撑着大腿, 大口大口喘着气。
查知到晏嘉的因果线波动后，她用尽了最大的力气跑了过来, 现在心脏还没有平稳。
因为在齿轮旋转的另一个方向, 晏嘉会被无皮人拉进地铁下部, 被压得粉身碎骨。
还好, 她及时赶上了, 避免了最坏的结果。
休整片刻后, 田南栀从光屏兑换了纱布和药品为晏嘉治疗。
牵起她手时，发现她的手冰得毫无温度, 肌肉都还处于僵硬阶段。
这是人在高度紧张时的应激反应, 她刚才一定是怕极了。
晏嘉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了声音：“谢谢。”
田南栀朝她笑笑：“不客气。”
在跑过来的路上, 她在因果线里她看了个大概, 此次晏嘉要在正确的时间点从疾驰的地铁中跃出，危险系数的确很高。
而且期间，她还要与这么多阻止她的人对抗。
所以晏嘉现在全身都是伤, 擦伤、撞击伤、扭伤、电击伤、锐器伤, 情况不容乐观。
田南栀扶着晏嘉起身。
“要不我背你吧？”她问道。
晏嘉看她这瘦弱的样子, 笑着摆了摆手：“没事, 我还能行，能活着我就阿弥陀佛了。”
说着, 她拖着那条没有知觉的腿向前跳了几步，“对了，得赶紧去银河购物城，好美味甜品店应该就在那儿。”
“你看这是哪儿？”田南栀扬头示意了一下站牌。
绿色的标识明确写着银河购物城。
在晏嘉跳出地铁后，地铁一直都是在这个地方打转。
“这个女孩是谁？”田南栀警惕侧目。
她刚才赶过来救人的时候还懵了一下，没想到晏嘉会抱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
晏嘉摇了摇头：“刚才在地铁上救出来的。”
田南栀哦了一声，抬手摸了下女孩的脖颈。
皮肤温热，有动脉跳动，应该是人类。
可答题区域里怎么会有人类？还这么小？
难道是题目的特殊设置？
晏嘉弯下腰询问女孩的名字。
女孩眨了下眼：“我叫嘉嘉……”
“佳佳？”晏嘉继续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嘉嘉摇了摇头。
“那你家在哪儿啊？”
“晨曦花园。”
晏嘉愣了一下，惊呼：“巧了欸，跟我家是一个小区的！”
此时田南栀反应过来：“你真没认出来她是谁？”
晏嘉有些脸盲症：“谁啊？”
“就是你啊，小时候的你。”
田南栀一直觉得小女孩眉眼有些熟悉，听她说自己的名字为嘉嘉后，才恍然大悟。
晏嘉歪了歪头，凑过去仔细瞧了瞧，别说，还真的越看越像：“你的名字叫晏嘉？”
嘉嘉点头。
这一刻，晏嘉终于明白这道题的特殊设置在哪里了。
题目把小时候的她放在这趟危险的地铁上，如果刚才晏嘉丢弃她不管，即便她自己一个人成功逃脱，留在地铁中的小时候的她若是被无皮人吃掉，她也就不存在了。
时间悖论。
是这道题对她的考点。
出了地铁站口，外面的世界更显荒凉，路灯孤寂的亮着，不知在给何人指路。
大抵是独属于她们之间的亲昵感，嘉嘉只黏着晏嘉。
她们在门口的路牌确认了好美味甜品店的位置，路上，晏嘉牵着小时候的自己，摸着嘉嘉软乎乎的小手，感觉这种跨越时空的接触真的好奇妙。
好像隔着皮肤，这份流动的相同温热在亲昵的交流着。
嘉嘉眼睛亮闪闪的，安心下来后，话也多了不少：“我很厉害的，我在我们班考试都是第一名呢。”
晏嘉不自觉露出姨母笑：“挺厉害的嘛。”
“那是，我以后可是要当科学家的！”嘉嘉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晏嘉平视着前方：“嗯，科学家啊，真棒。”
前方不远处的路灯下，排了一条很长的队伍。
田南栀在其中一根路灯上面发现了[好美味甜品店]的广告。
【20块钱就能为你实现梦想，你值得拥有！】
【一口甜品一口梦，今夜你甜蜜了吗？】
【累了吗？倦了吗？快来好美味甜品店吃一口美味的甜点吧！】
两人神色微妙，感觉这不像是一家甜品店的宣传标语，更像是贩卖不法商品的黑心商家在打着虚假广告。
字里行间，有种只要吃它家甜品什么都能如愿以偿一样。
路灯的尽头处，好美味甜品店的招牌亮着光，前方大派长龙的队伍应该都是要去好美味甜品店的顾客。
她们快要到达的时候，一个从前方跑来的男人急匆匆的横插了一杠子，排在了她们的前面。
看打扮应该是个普通的上班族，穿着特定的西装制服，肩膀夹着手机汇报着今天的工作成果，空出来的两只手还在调整着PPT的内容。
这个白领的头也是倒安在脖子上的，黑发变成了胡须，巴拉巴拉讲话的口水沿着它的脑门向外喷射。
“对对对，我马上改！一会儿就发给您！”
“好嘞，老板，您忙您忙。”
“我办事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嘟，挂断电话后，白领男立刻啐了一口痰，把笔记本一合。
“去尼玛有感觉的蓝，老子今天还就不改了！等老子今晚实现愿望当了老板，看老子明天怎么收拾你！”
反身卸包时，它注意到了后面的田南栀和晏嘉，下巴处的眉毛挤成了一条，有种嫌弃的感觉：“你们两个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两人：“？”
好像她们这个长相才是异类。
不过白领男没有过多纠结在她们的长相，重新将包背在肩上，又问：“你们也是去好美味蛋糕店的？”
晏嘉嗯了一声，顺便问道：“这家店这么火？”
“开玩笑！你们外地来的吧，本地人谁不知道这家店火啊！”白领男朝天的鼻孔突然瞪大，“20块钱，帮你实现梦想！傻子才不干呢！”
“一块蛋糕就能帮人实现梦想？”晏嘉挑眉，满脸写着不信。
白领男觉得她不识货，啧啧两声：“等你吃上，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梦想实现的幸福了。”
说着，它脑袋飞出转了一圈，又回到脖子上，“不过我看你们今天是没机会了，前面还有四五十个等着呢，还有几个拿着钻石卡的有钱人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田南栀的错觉，[有钱人]三个字被男人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钻石卡怎么了？”她问道。
“钻石卡拥有优先权啊，随时来随时进，哪怕店铺打烊了都能进，只有办不起钻石卡的人才在这里排队呢。”
说着，它又鼻孔扩张，愤愤地哼了两声。
晏嘉追问道：“那除了办卡，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早点进去？”
“答题吧。”
“？”
晏嘉和田南栀一懵。
从富豪手持钻石卡的优先权再到答题的优先权，这降级有点严重吧？
这就是答题学生的特权吗？
两人插队来到了队伍的前面。一直到达甜品店的门口，白领男不满的叫喊声才消失。
好美味甜品店的店主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黑色猫咪的玩偶装，礼貌接待着几位拿着钻石卡的大人物。
甜品店外停靠着豪车，这些手戴钻石珠宝的大人物们怎么看都和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甜品店很不相宜。
不像是他们日常会涉足的地方，他们却排着队一起来。田南栀感觉这家甜品店越来越可疑了，小声提醒晏嘉小心。
作为环节唯一的参与者，这一关只能由晏嘉单独完成。
似乎听见了她们的话，店主女孩合上店门，向她们看了过来，眉眼一弯：“好像是两个没见过的面孔呢，是来答题的学生？”
女孩很礼貌很和善，但让田南栀莫名有些不舒服。
她知道这里已经被老师构建了题目，学生们来答题也没有特别奇怪，但女孩笑起来的样子，总给她一种不安好心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女孩的这双眼睛，像波斯猫一样，是很奇怪的异瞳。
一只眼睛漆黑，一只眼睛银白。
女孩在看过来的时候，不像是在单纯的在看人，好像在透过她们看着什么别的东西，有些奇怪。
旋即，女孩进入店铺转了一圈，拿来了一张题目卡：“你们，谁来答？”
“我来。”
晏嘉伸手接过。
女孩路过田南栀面前时，她还特意盯向女孩的那只银白色的眼睛。
眼白和瞳仁全都混在了一起，在光线的照射下，这只眼睛是闪闪亮亮的，好像有许多碎玻璃堆积在了里面。
很漂亮，但很诡异。
一旁的晏嘉低头看着题目：
【已知好美味甜品店的蛋糕为20块钱一块，小明买了一个后，每5秒钟会吃一口，在他实现梦想前他一共吃了125口，请问，他在买下蛋糕后，吃了多长时间才实现了梦想？】
晏嘉视线落在题目里反复使用的[梦想]上，微微蹙眉。
答案是5秒乘以125口？
这么简单吗？
正思考着，店主女孩又走了过来，弯下眉眼：“怎么样，算出来了吗？”
“答案是625秒？”晏嘉不确定问，“要换算成分钟吗？”
女孩摇了摇头，拍着毛绒绒的小猫爪子：“恭喜恭喜，你答对题目了，现在可以进入我们好美味甜品店了。”
她亲自过去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晏嘉刚迈了一步，嘉嘉突然抱住她的腿，说什么也要跟着进去。
“可以一起进去哦……”店主女孩微笑。
想到这关可能就是这种题目考验，晏嘉只得牵着嘉嘉的手一瘸一拐进入。
路过女孩时，又听见她突然道了一句：“毕竟你们是一个人呢。”
可以一起进去哦，毕竟你们是一个人呢。
女孩看出了晏嘉和嘉嘉的关系。
晏嘉愣了一秒，重新再看女孩，女孩又表露出无辜样儿，歪着头。
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幻听。
晏嘉眼眸一凛，紧紧牵着嘉嘉的手，走进甜品店。
嘭！
店门合上。
下一秒，田南栀僵住。
缠在晏嘉手上的因果线，断了？
第95章合作课后题·时间（十一）
田南栀不知道是题目的特殊设置, 还是这间甜品店搞的鬼。
在店门合上的那一刻，仿佛一把锋利的剪刀闭合，斩断了晏嘉手上的那根因果线。
她感知不到晏嘉的行动, 也无法窥视到里面的情况, 进入这间甜品店后, 一切都陷入了未知。
店主女孩还在门外举着可爱猫爪与其他顾客交谈。
田南栀看向女孩时,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这道视线，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田南栀：“……”
她不动声色找了个偏僻的位置, 虚倚在墙边, 休息一般闭眼催动因果线探知。
一瞬间, 庞大的世界线脉络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 小到一颗石子上的线条, 大到附近的一整栋楼的线条, 都在她的视野之中。
但很奇怪，没有一根世界线进入到那间甜品店里。
所有的世界线都是绕着那间甜品店走的, 单独把它隔了出来, 像把它屏蔽了一样。
就连大世界线都是绕着走的，也难怪她的因果线无法进入。
*
甜品店内, 水果、奶油和砂糖的味道晕染了空气, 到处都是香香甜甜的。
地中海风格的装修风格配以可爱的小猫装饰，将顾客带入了一个十分安适童真的空间。
这里与普通的甜品店无异，橱柜里摆放着精致的蛋糕和点心。
唯一奇怪的地方, 就是这家店铺别有洞天, 与晏嘉预想的空间大小不太一样。
穿过这个店面, 视野前方是一条十分长的木质走廊, 走廊左右相对共有十几个房间，里面应该有不少人, 隐约还能听见他们交织的笑声。
似乎很快乐，是在实现梦想吗？
晏嘉在踮脚张望，旁边突然走过来了一个女人。
倒安着的头让晏嘉看不出是多大年纪，只能确定是个成年人。肌肉牵动涂抹了口红的唇角向下耷拉，露出八颗牙。
这个角度实在太诡异了，晏嘉一时都没有认出来她是在笑。
“你好，我是这里的甜品导购员。”
导购员保持着职业微笑，用着十分专业的手式，给新来的顾客介绍着这里卖得最火爆的一款蛋糕。
它带着晏嘉来到了橱窗最中间的位置。
玫瑰金的展示台上方摆放着一块十分精致的星空蛋糕。
由蓝色的奶油打底，银白色大大小小的糖粒点缀，配上深浅不一的紫色糖粉，呈现出一幅宁静夜空。
蛋糕切开的部位露出夹层，松软的蛋糕体夹着类似于草莓酱的红色，非常诱人。
上面写着的标语是[星空陪您如梦]。
晏嘉很少吃甜品，不是很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但在看见这一款蛋糕时也被吸引住了。
不愧是卖得最火爆的甜品，与其他款式的蛋糕相比，它真的过于耀眼了，放置在橱窗的C位高处，就像甜品界的女王。
但惊艳的还不止这个。
当导购员将这间橱窗灯光关闭的时候，星空蛋糕才现出了它应有的光彩，如浩瀚星空一般浪漫、唯美……是人们向往触碰到的星河。
瞬间，其他造型再艳丽的甜品都黯然失色。
晏嘉和嘉嘉一大一小趴在橱窗玻璃，双眸都写着惊讶。
“仰望的星空就在手边，您不来一份吗？”此刻导购员的声音好似释放着某种蛊惑，“完整购买一整块星空蛋糕只需要200元哦。”
它保持着八颗牙的微笑，通过橱窗的反光与晏嘉对视。
“不是20块吗？”晏嘉转过头。
导购员：“普通的分切蛋糕为20元一块，但星空蛋糕是不能分切的哦。”
晏嘉哦了一声，没忘记自己的任务：“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小美的顾客？”
导购员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都到这份上，这个女生还不掏钱买下，还在问她别的问题。但专业的她并没有因此表露出不满，返回到前台：“稍等，我可以帮您查一下。”
等待结果期间，导购员并没有打开这里的灯，仍然让这块蛋糕释放着魔力。
嘉嘉整张幼圆的小脸都贴在了玻璃上，眼巴巴盯向这块蛋糕。
没有哪个小孩子会不喜欢甜品，何况还是这块十分诱人的。
晏嘉感觉自己现在好像一个狠心的长辈，明明孩子把我想要三个字都写在了脸上，她就是选择了无视。
很快，导购员抬起头：“您说的这位小美，来我们店内消费过吗？”
“我不知道，应该吧。”
晏嘉拉着嘉嘉离开橱窗，走了过来。
导购员：“抱歉，会员名录里并没有查到这个名字。”
晏嘉皱眉：“可是她让我买一块她最喜欢的蛋糕带给她。”
“带？”
导购员表情闪过一丝不悦，好像晏嘉说到了这里的禁忌词。
“好美味甜品店只支持堂食，从不提供外卖服务。”
话正说着，前台突然来了一通电话。
导购员接起后，脸上的表情更不悦了：“抱歉，我们这里从不提供外卖服务，您要是想要品尝我们这里的蛋糕，就请亲自来到店里品尝吧。”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可能这就是火爆店铺的底气，无所谓有没有这些普通人的仨瓜俩枣。
这里的钻石大佬和外面排队的人就足以支撑这个店铺长期经营下去。
“您考虑好了吗？”
导购员很快调整好了语气，示意了一下那份星空蛋糕，“今日限量只剩这一份了哦。”
晏嘉：“你们这里卖得最火的就是星空蛋糕吗？”
“是的，很多顾客都是冲着它来的。”
晏嘉低头思考，那小美[最喜欢]的蛋糕会不会就是这个？
因为这里只能堂食不能外卖，这里也没有小美的消费记录，很有可能小美还没有吃到过这款蛋糕。
[最喜欢]也许就是心心念念的。
“那我要了。”她笃定道。
尽管这里规定不能外卖，但蛋糕到手还不是她说了算，实在不行就一枪轰开这扇门，把蛋糕带出去。
导购员重新露出了微笑，伸出两只手：“一共200元。”
“能扫码吗？”
晏嘉掏出手机。
导购员微笑歪头，似乎没听懂。
“……”晏嘉有种不好的预感，“能把你们这儿的现金给我看一下吗？”
导购员双手奉上。
它拿出了一张纸币，上面印着一个不知名的图案。
晏嘉：“……”
流通货币不同，等于她现在就是个穷光蛋。
导购员捕捉到了晏嘉不自然的神情，下耷的嘴唇渐渐变为平条。它二话没说向着走廊方向指了一下：“没钱付账的人可以进店打工，服务一位钻石会员，100元。”
也就是只要服务两个钻石会员，晏嘉就能拿走蛋糕了。
晏嘉同意了，牵着嘉嘉跟在导购员的后面，来到长廊。
这一刻，身份对调，晏嘉由尊敬的顾客上帝沦为了打工仔，只能受着导购员的大换脸。
长廊装饰得很温馨，香甜的气息源源不断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有点过于甜了，晏嘉感觉嗅着这个空气都跟吃了一口甜品似的。
每个房间外面都挂有一枚铃铛，铃铛尾部拴着的绳子延伸进房间，大概顾客和服务人员就是这么交流的。
很复古，这里没有很先进的技术。
导购员带着她站到了长廊的中部位置，用着气音嘱咐道：“在这里，说话声音一定要小，千万不能打扰到顾客们的美梦。”
晏嘉点头。
“还有，无论看见什么，都要保持安静。”
这两句话差不多是一个意思，但导购员又强调了一遍，就有些不正常了。
无论看见什么？能看见什么？
这里有什么特别怪异的地方吗？
晏嘉不动声色收紧机枪肩带，手挪到扳机位置。
叮铃叮铃。
突然，有一个房间的铃铛响了。
导购员立即拿了一块普通的蛋糕给晏嘉，让她进门去喂屋里的这名顾客吃下。
“记住，一定要很小声。”
临走前，导购员还这么意味深长的嘱咐着，随后就到了大厅继续招待其他客人。
还特意放下了门帘，有意隔绝大厅和长廊这两个空间。
晏嘉警惕端好蛋糕，让嘉嘉拉住她的衣摆。
手在拉动房门的瞬间，一种强烈不安的感觉忽然袭来。
就像运动场上的对手突然把枪瞄准了她的头，即将要破开她身体的重要领地一般。
条件反射的，她挪动机枪，迅速挡住了嘉嘉的眼睛。
晏嘉说不出来为什么会冒出来这个念头，大概是危险经历的多了，就会嗅到气息。
她笃定，她在打开这扇门的时候会看见一个十分可怕的画面。
晏嘉沉下心，缓缓拉开门。
刷——
一条紫色的东西快速向外延展。
晏嘉动作迅速护住嘉嘉，侧身闪过。
定睛看时，发现是条细细长长的花瓣，通身紫色，带有淡淡的蓝斑，端部呈卷曲状。
似乎在房间里关了许久，甜到发腻的气息从内部喷薄而出，将清透的空气顷刻染得雾蒙蒙的，弥散着梦幻的感觉。
一条花瓣就有一个人高，很难想象房间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到底是家什么甜品店？
晏嘉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但又不敢让嘉嘉离得自己太远，只能蹲下身安慰：“嘉嘉闭上眼睛好不好，我不说话就不能睁开。”
嘉嘉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我可以唱歌吗？”
这种黑暗让她恐惧。
“可以，不过要很小声很小声。”晏嘉望向前方。
黑暗的房间中，她隐约看见了这朵花的全貌，妖艳得像是一个异物，明明是朵花，体型却大得吓人。
在它根部，是一大滩肉色的肉团。
不，准确来说是一个人。
只是肉多到了离谱的程度，平躺在地面才会有一滩肉泥的感觉。
这朵奇特的花是从这个人的腹部生长出来的，源源不断地从这个人的血肉汲取营养，越长越高，越来越美，释放着甜美的气息。
你知道刺鼻的体臭味和浓郁的甜品味混合在一起是什么味道吗？
在晏嘉来到这里之前是完全想象不出来的，可是现在，这种恶心至极的味道就在牢牢包裹着她，直冲天灵盖。
尤其是想到，她现在的一呼一吸都是在闻着这个人身上长出来的东西释放的味道，她胃部就抽抽得不行。
她想屏住呼吸，但坚持不了多久。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嘉嘉在听话的闭着眼睛，很小声很小声的唱歌。
空灵的童声，在耳边萦绕，更加诡异了。
叮铃叮铃——
见还没有蛋糕入口，那人更加用力的活动线条，牵动铃铛。
晏嘉闭住呼吸，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磕哒。
合上房门。
第96章合作课后题·时间（十二）
滋滋啦啦——
自从晏嘉进入好美味甜品店, 实时转播就变成了一团雪花，无法知道她此时的行动。
红雾只能从房子边缘徘徊，无法进去, 像被有意屏蔽了一般。
围观的学霸们都急了, 有些都准备好瓜子零食观看呢, 现在却什么都看不见。
柳樱默不作声离开了教室, 回到办公室。
此时，宋西沉正站在资料柜前翻看着资料。
柳樱进门刚准备开口, 宋西沉突然先发制人, 头也不抬地问道：“这道[时间]的课后题是谁构建的？”
柳樱愣了一下：“不是秦柳吗？”
“出题人这里确实写的是秦柳……”宋西沉指尖敲了两下这个名字, 但他总觉得不太对。
刚才, 田南栀和白枫两人间的对话太微妙了, 口吻里好似隐藏着那个人的影子。
柳樱看了看他, 笑了：“你是不是太敏感了，管理员早已封闭了熙……”
宋西沉侧目。
柳樱读懂了他的眼神, 马上换了个词替代：“[那个人]构建的所有题目, 就怕她在里面藏了难以察觉的东西。”
“但游司还存在，这一点就已经超出了管理员的预料。”
宋西沉合上资料, 放进柜子里。
几十分钟前, 在田南栀进入答题区域后，他悄悄探查过她的光屏内部，不可思议的干净。
从图书馆拿走的某样东西, 和游司可能存在的差生骰子, 都不见了。
他猜想田南栀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建立空间把他们隐藏了。
没办法, 他只能以失败告退，清理了痕迹。
柳樱盯他两秒, 忽然想起来要问的事：“我记得这道题的通关率不高吧？”
宋西沉嗯了一声：“基本都折在了第二关。”
“就那个甜品店？”
“就？”宋西沉意味深长勾了下唇，“这可是目前无人通关的位置，所有进去答题的学生，没有一个出来的。”
柳樱皱眉：“连实时转播都没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宋西沉敛目飘了会儿神，笑着起身：“具体情况你应该去问秦老师，毕竟这不是我构建的题目。”
宋西沉从她身边走过。
“田南栀的体质是怎么回事？”柳樱突然开口。
刚才田南栀流血不止的样子真的吓到她了，明明田南栀之前的愈合力还是那么强，现在却给人一种随时会没命的感觉。
宋西沉下意识扫了眼光屏，他这里一直转播着田南栀的画面，看着她答题，看着她思考，看着她蹙眉……现在她正在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家甜品店。
他弯了下唇，回得模棱两可：“我只能说，她也是有弱点的。”
柳樱：“……”
宋西沉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柳樱一个人。
柳樱知道是自己问多了，关于田南栀……准确来说是关于[那个人]，在那一次大规模的战斗过后，就变成了这里无法提及的存在。
管理员抹去了她存在的一切痕迹，谁敢提及就会受到毫不留情的抹杀。
但不少人都记得，在心底深处悄悄记得。
[那个人]曾经将这片黑暗撕裂了一道口子，透进光来，像神明一般。
那次战斗，是所有人离[家]最近的一次。
差一点，他们就能回到和平的世界。
但不知为何，还是失败了。
窒息的黑暗终究拦住了光。
到现在柳樱都没有想明白，当初为什么会失败……
又是为什么，那个人变成了现在的田南栀。
*
*
甜品店房间。
晏嘉看见了这个“人”的全貌。
五官被肥厚的肉挤压在了一起，一时都有些分不清眼睛和嘴巴在哪里，只有当它说话时露出来一口黑黄色的牙，晏嘉才能准确分辨出喂食的位置。
长在这个人身上的花占据了整个房间，花蕊部分还结了几串晶莹剔透的红果实，是香甜味道的最终来源。
看上去很像是蛋糕里的红色夹心酱。
晏嘉在房间里找了一个小板凳拿给嘉嘉，安排她在相对安全的墙边坐好，面对着墙，确保始终在她余光的范围内。
然后拖着板凳来到头部位置，给这个“人”喂食。
不锈钢勺子舀了一勺蛋糕塞进它嘴里，拿出来时，拉出一道涎水。
晏嘉忍着恶心，又喂了一口。
离近之后，这里再香甜的味道都抵挡不住这个人身上的臭味，除了许久没有洗澡的味道，还有一种更加难闻的气息——
死亡。
晏嘉感觉这个人应该活不久了，身体的蛋白质在变质腐烂，散发出了一种腐肉的恶臭。
刚才在走廊，气味还算是微弱，现在坐在这里，她的鼻腔里满是这两种违和的味道。
蛋糕的香味和死尸的臭味。
晏嘉强忍着呕吐，继续喂食。
“嘿嘿嘿，过来，别跑啊，我有钱，我有的是钱！”
肉团吃得开心，突然说起了梦话。
它之前应该是穿着衣服的，肉越来越多崩开了衣服后，身上只是随意搭着几块破布。
看材质，只是普通的工作服，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
这个人在做梦，在梦中成为了有钱人。
“傻逼老板，你看清楚我是谁！不是你当初压榨我的时候了！给我舔，舔！把我的鞋底舔干净！”
晏嘉蹙眉，赶紧又往它嘴里塞了一口。
她感觉自己现在有点临终关怀的样子，她坐在这里喂不久人世的“人”吃蛋糕，旁边嘉嘉在轻声唱着送别曲。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晏嘉时不时在注意这朵奇怪的花，以防它突然有什么异动。
但目前看来，它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蓬勃的生长着，结着果实。
“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这一刻，晏嘉感觉到了异样的平和。
一种浑身肌肉都在放松的平和。
她坐在这里，只用单纯的、安静的喂蛋糕，旁边还有好听的童谣。
渐渐的，她嗅不到恶臭了，满满都是蛋糕的香甜。
身上的伤也不疼了，全身都是说不出的轻松和享受。
灵魂也仿佛得到了治愈。
这种感觉，好像挺不错的……
晏嘉双眸渐渐失去锐利，只是机械性地喂着蛋糕。
当最后一口蛋糕喂进肉团的口中时，肉团露出了一个十分幸福的笑容，好像此生无憾了。
它带着这个笑容永久的睡去。
磕哒。
晏嘉垂着眼眸，还在用一个空勺子往它嘴里塞。
然后拿出来，再从盘子里舀一口空气，再塞进去。
再拿出来……如此循环。
这时候，房门打开，两个被拉长的黑影投进房间。
晏嘉没有反应。
穿着猫咪妆的店主女孩走进观察，看着晏嘉背上的枪都滑落在了脚边，满意地勾起唇。
她走到那株艳丽的花朵下方，轻触了一下结出的红色果实：“再等一下吧，等到这款[肉土]的营养全部取净，熟透一点再摘。”
导购员微微点头：“好的老板。”
“这个房间就留给这个来答题的女生吧，这么细皮嫩肉，养出来的果实肯定更甜美。”女孩笑得狡黠，舔了下唇。
女孩注意到了角落处的嘉嘉，旋即蹲到她身边：“小朋友，姐姐带你去吃蛋糕好不好？”
“挂在天空放光明……”
店主继续追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好像许多小眼睛……”
店主：“……”
嘉嘉保持着闭眼堵耳的姿势唱着歌，没有理睬。
店主再度牵起微笑，银白色的眼眸亮起光：“你叫晏嘉对不对？走吧，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嘉嘉还在唱歌。
店主没了耐心，一把拽住她的手臂：“跟我走。”
“一闪一闪亮……姐姐，有人拉我！”
“姐姐！”
嘉嘉真的听话，即便这样都没有睁开眼，连叫喊都在尽力控制着小声。
她不知道晏嘉在哪里，她只记得晏嘉的所有的嘱咐：不可以睁眼，不可以大声。
“姐姐！”
七八岁的孩子，轻而易举就被导购员抱了起来。
嘭！
她条件反射抓住门框。
这个世界让她恐惧，她只相信晏嘉。
晏嘉似乎听见了声音，面无表情缓缓转过头，手还拿着勺子在往那团肉的嘴边伸。
羊角辫在门边一闪而过。
嘉嘉的嘴被导购员死死捂住。
两个人想要对付七八岁的小女孩简直易如反掌。
晏嘉呆滞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
有不安从心底升起，这是来自于运动员的警觉，她规划的领地被人打破了。
她丢了一样东西，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一样事关着生死的东西。
是什么？
是什么来着？
有股诡异的力量在屏蔽她的思考。
恍惚间，晏嘉指尖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她的枪。
教练曾说，子弹发射的声音是最能让人清醒的方式。
在子弹响起的那一刻，人类的神经会绷紧，全身的肌肉都会调动起来，不论是攻击还是逃跑，在那一秒都会拉到峰值。
想不起来，打一枪就好了。晏嘉深信着这句话。
她艰难对抗着身体动作，用大脑重新施展号令。
手指摸到扳机位置。
她不知道现在枪头在对准哪里，但打出去，就够了。
嘭！
一声巨响轰开了这片甜腻的烟雾。
子弹朝着斜下方打出，在黑暗中好像划过了一根带火星的火柴。
顷刻间，保持微笑的肉团被打成了烂肉，红色的果实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掉落。
晏嘉清醒过来了。
熟悉的枪声和火药味调动了记忆，告诉她现在还在比赛，任务还没有结束。
她持枪冲了出去。
导购员就站在走廊的正中间，被激怒的它五官扭曲在一起。
“我是不是说过，要保持安静！”
它叫喊着这句话，头颅朝她飞了过来。
嘭！
晏嘉迅速调整枪口下移，找准它的眉心爆头。
导购员的脑浆崩裂，剩下的半颗头狠狠摔在地面。
“嘉嘉！”
晏嘉收起枪，一脚踹开导购员的身体。
突然间，她双腿僵住。
大厅内，店主女孩朝她露出和善的笑。
那种，临终关怀的笑。
轰！
背后的长廊在不断塌陷，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钻出来了。
第97章合作课后题·时间（十三）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则。
学校里, 学生们要好好学习，公司里，职员们要努力工作, 地铁里, 乘客间要礼让有序。
在这里, 好美味甜品店也有规则要遵守——
那就是保持安静, 绝对不要破坏别人的梦（想）。
不然，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显然, 晏嘉的两声枪响破坏了其他房间里的人的美梦。
嘶吼声源源不断从她背后传来。
被打掉了半个头的导购员保持着八颗牙的微笑, 复读机似的重复着不要破坏别人的梦想, 有种在看着好戏的感觉。
片刻的沉寂后, “风暴”来临。
流淌的人肉同时冲破了房间的大门, 如海浪一般席卷而来。每个房间里的人跟没有骨头了一样融在了一起, 只有狰狞的头颅在不断跳跃嘶吼。
“你打扰了我的美梦！”
“你破坏了我的梦想！”
“我马上就能成为明星了！”
“钱，美女, 房子, 我的一切都没了！”
比视觉冲击更强的，还有它们的怒气和怨气。
黑影压下的时候, 晏嘉一瞬间以为掉入了深渊, 但她快速就做出了反应，反身唤出十几个枪头瞄准。
嘭！
枪林弹雨，轰开了这层肉浪。
霎时间, 碎肉爆裂翻滚, 可浪却没有停。
晏嘉只能翻滚向前, 避免被这滩肉浪席卷淹没。
她手里的这把枪能打穿厚厚的楼板, 却打不透这个由几十个人相融在一起的巨浪。
晏嘉被逼到了墙角，只能动用技能加大火力, 瞄准那些跳跃出来的头颅打去。
香甜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了，这片肉浪带出了几十朵妖艳的花，浓郁清甜的香气完全盖过了这些人的臭味。
它在释放着一种安心，告诉企图反抗的晏嘉，放下枪吧，这里很安全，你大可以不用这么拼命。
来吧，让身体放松，不要紧张。
晏嘉感觉身体在松懈，这对正在交战的她来说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哗。
肉浪袭来，只差一拳头的距离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晏嘉拼命活动着手指扣动扳机，在浪快要扑来的时候，用火药对抗。
但她知道，坚持不了多久。
大脑无法命令身体活动，她在缴枪投降的边缘。
店主女孩看见如此狼藉的场面，不急也不恼，蹲在晏嘉的身边：“干嘛这么挣扎，乖乖留在这里实现梦想不好吗？”
“我知道的，你儿时的梦想是想做一个科学家。”
店主用着两只毛绒绒的爪子托腮，异瞳弯下弧度：“甘心吗？现在是这个样子。”
现在这个样子，浑身是伤，浑身是血。
像个失败者，靠在墙壁角落。
在晏嘉儿时的构想中，现在的她应该致力于研究某样核心技术，游走在各个实验室内。
每日睁开眼睛是数据，闭上眼睛是研究。她会研究出世界上最厉害的技术，然后享誉全世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着一杆枪，嗅着火药味，每日每夜的只有湿透衣服的汗水和训练。
店主女孩：“嘉嘉要是知道长大的她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会失落的吧？你没能帮她实现梦想呢。”
“……”
女孩的声音仿佛咒语，晏嘉的目光开始变得黯淡，手指也渐渐失去力气。
嘉嘉会失落吗？
应该会吧。
长大后的晏嘉只是考上了一个最普通的体校，连比赛取得好成绩的时候也是偶尔。
明明在谈及未来的时候，嘉嘉的眼睛是那么明亮。
她毁了嘉嘉的未来……
她没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一瞬间，晏嘉目光变为呆滞。
店主女孩满意一笑，起身，眼睁睁看着这片肉浪将她吞噬。
一个刚才还是那么拼命挣扎的人，终于，还是被人群淹没。
*
*
店铺外，自从店主宣布今日打烊后，门口连排队的人都没了，从火爆瞬间变得萧条。
空荡的街道上，仅有田南栀一人。
她在这几分钟的时间内，反复试验催动因果线进入，但都没有用。
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在这儿干着急。
难道是她释放的因果线太多，力量减弱了？
田南栀集中精神，指尖轻点空气，将那些暂时没用的因果线收回。
缠在剧场外围的，缠在那些无脸观众身上的，缠在白枫手指的……
突地，那根绑在白枫手腕的线条被他猛地攥住。
田南栀愣了一下，看见这根因果线突然波动。
白枫将中年男人推到了一个没有灯的房间。
男人手里捧着那颗用心脏雕成的剧院，满手是血。他的男主角没有了，观众不再欢呼惊叹，属于他的荣光没有了。
于是，这个男人疯了。
变成了一个只会捧着心血傻乐的人。
白枫将男人带进了一个很黑很黑的房间，一如那个很黑很暗的剧院，然后居高临下看着这个男人。
黑暗中，那双魅惑的双眸释放着冷意。
猛兽的幼崽当然也是猛兽，只不过在猛兽面前，它会聪明的收起利爪，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在猛兽的致命位置一击毙命。
显然，白枫已经不需要再收起利爪，他只用轻声细语的伏在男人耳边，说：“如果还想要你的心脏，就乖乖听话。”
因为他现在，只用一只手就能捏爆这颗心。
白枫锁上了这道门，也许某天会打开也许不会，然后，踱步来到窗前。
隔着一道空荡街道，好美味甜品店闪着绚丽的灯光。
但更为绚丽的，是女生那双幽幽看来的眼睛。
田南栀没想到白枫家会离得这家甜品店这么近，只隔着一条街，现在他们两个能清楚的看着彼此。
白枫朝她笑了一下，消失在窗边。
田南栀看见他走下楼，穿过一条马路走了过来。
有了心脏运作后，男生的表情鲜活了很多，唇角挂着浅淡的笑，不再是一具冷冰冰的人偶。
可能知道田南栀会责问他，一来便解释道：“抱歉，这只是作为监题人的自觉。”
田南栀：“那现在呢，你来干嘛？”
头一次看见已通关区域的监题人还有返场的。
白枫不知道她在警惕什么：“我觉得你会需要我，我就来了。”
田南栀狐疑看他。
白枫指了下甜品店。
田南栀立即心领神会：“你知道这里的情况？”
白枫：“嗯，还是十五年前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没有被关在剧院里，偶尔站在窗边就能看见这家好美味甜品店。
这里外部的装潢和十五年前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他记得甜品店刚开始生意并不好，每天也就只有几个顾客，经常能看见店主夫妻俩坐在门口发呆。
突然的某一天，这里就变得异常火爆，顾客开始络绎不绝的进入这家甜品店。
然后，关键的来了。
白枫眸光一沉：“进入这家甜品店的人，没有一个出来的。”
起初是两个中学生，来到这家甜品店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后来是一个上班族，也没有出来。
但这也阻挡不了店铺的火爆，人们还是满心欢喜地进入。
田南栀蹙眉：“没有报警吗？”
白枫笑了一下：“这个世界，没有警察。”
田南栀懂了，这里应该是有另一套运行规则的异世界，没有日常维护治安的人员。
进入甜品店的人都没有出来，旁人也就无法知道里面的情况。要想知道里面的情况，就必须进入店内。
变成了一个难以打破的死循环。
所以在外面等到死也无法知道店内发生了什么。
田南栀：“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给我？”
白枫歪了下头：“什么？”
田南栀：“我看见你下楼的时候，拿了一张钻石卡。”
钻石卡是甜品店的超高级用户，白领男说过，只要有了这张卡，不用排队就能进，哪怕店铺打烊也拦不住钻石会员进入。
这道题，她虽然无法帮助晏嘉作答，但可以作为顾客进入查看情况。
白枫没想过她这么不客气，笑了一声，从口袋拿出那张连边缘都镶着真钻石的卡，递给她。
这是以前他在表演时富豪们跟不要钱似的扔上台的，因为值钱被养父好好收了起来，但是对他来说，这就是张模样精美的废卡，没什么用。
“你不怕惩罚？”田南栀示意一直跟着她的红雾，“已经实时转播过去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上道题的监题人给了她一张钻石卡。
白枫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反正应该遵守的监题契约他已经履行完成，今后他只是个自由人。
他虚倚着墙，看着田南栀走向甜品店。
田南栀拿着卡，敲了敲门。
很快，店门拉开一条缝，店主女孩露出一只眼睛：“是你？”
田南栀亮出钻石卡，活脱像个中了彩票的暴发户，把卡往门缝里一塞。
“把你们这里好吃的甜品都端出来！”
店主：“……”
女孩不知道这个答题学生是怎么能拿到钻石卡的，但看田南栀手上飘出来的线实在有趣，她不介意再仔细研究研究。
她拉开房门：“原来是我们尊贵的钻石会员，请进。”
田南栀走了进去，店门再次合上。
进入到店里后，糕点清甜的味道更为浓郁，甜得发腻。
女孩走来，脚踝处响着猫咪的铃铛，亲自招待田南栀坐下：“请您稍等，我们的店员正在打扫包房。”
田南栀嗯了一声，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
普通的甜品店，各色精致的蛋糕，表面看是没有什么异常。
田南栀注意到那条长得过分的木质长廊，似乎残留了一些战斗的痕迹，但很微弱。
这里实在太香了，干扰了田南栀的嗅觉，无法通过火药味判断晏嘉到底有没有在里面开枪。
田南栀默默催动因果线游走。
女孩抬眸看了一眼，为她拿来了甜品目录。
“这一款星空蛋糕是我们的主打款，因为您是我们尊贵的钻石客户，我们可以帮您现烤现做。”
田南栀漫不经心点着头：“可以。”
她发现这间甜品店果然奇怪，因果线根本无法落于任何一个东西上面，只能在空气中游走。无法查探过去的走向，更无法预测未来的可能。
时间结界，田南栀脑中莫名浮现了这个词。
这间甜品店隔断了[过去]，也屏蔽了[未来]。
这里，好像只存在[现在]。
第98章合作课后题·时间（十四）
这一点可以理解为时间暂停。
这家甜品店应该是将时间暂停在了时间长流中的某一天或者某一个时刻, 存在于店铺的一切事物包括人都会存在于这个时间点中，不断回转。
在这里，时间不会继续流逝。
没有时间, 也不需要时间。
外界时间的流逝与它无关, 十年, 二十年, 三十年，一生……这家甜品店包括甜品店里的店主, 都会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一家[没有未来]的甜品店。
店主应该不会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按照白枫给的时间推算, 现在这个看起来还很幼态的女孩, 应该有二十五岁了。
她的模样, 甚至是思想, 都被定在了十岁的这一天。
“在想什么？”
忽然，女孩悄无声息走到田南栀身后。
静悄悄的, 像猫一样, 连呼吸声都很微弱。
田南栀不动声色，问她：“蛋糕做好了么？”
“正在做。”
田南栀：“房间呢？打扫好了吗？”
“很快。”
田南栀哦了一声, 继续装作单纯的顾客, 看着四周。
她好像不小心来到了一个难对付的巢穴。
巢穴的主人正站在她背后，构划着要如何解决她这个自投罗网的食物。
因为借着橱窗的反光，田南栀发现背后的女孩在盯着这些斑斓线的活动方向。
女孩能看见这些线。
等于田南栀现在做什么都在女孩的监视之下。
但现在收回来, 更会引起女孩的注意, 她干脆放任不管, 就让线条在空中飘着。
不久, 一个倒长着头的女人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朝她鞠躬：“您好, 您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了。”
田南栀跟着导购员来到了一间干净宽敞的房间，榻榻米的木质装潢吊着黄色的灯，再加上安静的氛围，很容易就让人犯困。
导购员还细心为她整理好了垫子和毯子，方便她随时入睡。
四方矮桌放置在手边，一抬手就能触到，相信一会儿这里就会放置上香甜可口的蛋糕。
田南栀的手腕还被绑了一根线，用于有事时摇动门外的铃声，方便导购员能尽快做出反应，过来服务。
但她知道不止是这个作用，手上绑了铃铛，也是方便这里的店员监视。
相当于把她圈在了这一块可活动的范围，只要超出就会响铃，导购员或者店主就会马上过来。
于是在导购员离开后，田南栀最先就解开了这条碍事的东西，四处搜寻有没有因果线可以落住的东西。
只要不是属于这间甜品店的，任何一样东西她应该都可以查探过去。
忽然，因果线波动了。
她在脚下发现了一根头发。
晏嘉的头发。
应该是在大厅走过来时不小心粘上的。
刹那间，画面像电影一般在脑中放映，从晏嘉作为服务人员看见屋内骇人的那一幕，到人肉融合掀起的巨浪将她埋没，再到晏嘉被这滩肉浪卷入底地这根头发脱离的刹那，田南栀都看得清清楚楚。
消失的地方虽是在大厅，但那团肉那么多，不可能只存在大厅的下方。
田南栀蹲下，伸手触地，难道这下面也有？
突然，门外的灯光投射进房间。
导购员端着一盘流光溢彩的星空蛋糕走进，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层唯美浪漫。
导购员扫了一眼被田南栀解开的绳子，嘴唇下落的角度更深。
它是在笑，但在田南栀看来更像发怒，用着冷冰冰的口吻：“尊贵的客人，您只是一位来吃蛋糕的顾客，对吗？”
*
*
地底，有一片很狭窄幽暗的“花园”。
巨型的紫色花朵仿佛参天大树，将存在这里的人都变成了小巧玲珑的拇指姑娘。
在一株巨大的花瓣下，嘉嘉和店主女孩相对而坐，像一对关系很好的朋友。
“我真的可以吃吗？”
嘉嘉怯懦地望着女孩。
漂亮的星空蛋糕给她脸上染上了一层蓝色。
女孩用着毛绒绒的猫爪子托腮，眉眼一弯：“当然，这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嘉嘉：“那个姐姐呢？”
女孩：“等你吃完，我就带你找那个姐姐。”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片土地。
花瓣半掩的位置，晏嘉没有被这片[肉土]完全吸收，还露出一颗面无表情的头。
她还在顽强的挣扎，尽管身体已经被这香气诱惑得缴械投降，脑子却还在拼命保持着清醒。
仿佛大脑是她最后一个领地，拼了命也必须要守住。
店主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难融的人，以往来答题的学生，这个时候都已经完全成为了花朵的肥料，连同过去的自己一起，都永远封存在了这里。
她猜想晏嘉现在还存在一丝意志，一丝必须要逃脱的意志。
不过没关系，她最擅长击毁这不切实际的意志。
店主收回目光，重新盯向嘉嘉。
她发现这个小家伙也比以往那些孩子难搞，明明馋得一直在舔嘴唇，却还是能一直忍着不吃。
店主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嘉嘉以后是想当科学家的是吧？”
嘉嘉盯着蛋糕，点头：“嗯，我要研究出很多很厉害的技术！”
“那如果姐姐告诉你，你永远都做不了科学家，怎么办？”
嘉嘉愣住。
店主很满意小朋友这个表情，指了指自己闪着光的银白色眼眸，笑意更深：“姐姐的这只眼睛，能看见未来哦。”
一个人，一只杯子，一条虫子，只要是进入到这只眼睛的视野中，她都能看得见它们的未来。
就像现在，店主眼中的嘉嘉就有两个人，黑色的正常眼睛里是七八岁扎着羊角辫的嘉嘉，银白色的未来视觉里，她是二十岁留着清爽锁骨发的晏嘉。
“你在十岁的时候进入了体校，成为了一名普通的体校学生。”店主平静诉说着嘉嘉的未来。
中间虽然获得过几次奖项，也被教练夸奖过有天赋，但依旧是埋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
没有成为能为国家争光的运动员，也没有获得金牌。
普通的学校，普通的技能，普通的未来，普通的一生……晏嘉和她看见的大部分人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店主面无表情托着腮，看着嘉嘉的小脑袋越来越低。
最残忍的莫过如此，在小朋友们对未来满怀信心时，一盆冷水浇下，告诉他们：你们终其一生，不过也是平庸的人。
你们再努力，也无法拨动命运的齿轮转动。
你们没有实现梦想，也没有成为闪闪发光的大人。
你们会被生活击垮，埋没于人堆里。
你们没有明朗的未来。
就跟当初店主女孩自己一样，在镜子里，她用这只眼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看见了无论如何挣扎都始终碌碌无为的自己。
已知结局的生活，只剩无趣。
店主回头看了一眼晏嘉，意志有了裂痕，下巴已经渐渐沉进了肉土里。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和这片肉土一样，做着实现梦想的美梦，永远成为这些花的滋养品，供养这些花生长出来果实，又被做成香甜的蛋糕，带给其他人“梦想”……如此，循环往复。
好美味甜品店就是靠着这个循环，不断做强做大。
毕竟几十块钱就能做个完成梦想的美梦，傻子才不干。
感觉这里已经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店主站起身：“蛋糕免费送你的，吃了吧。”也算是她最后给出的一点临终关怀。
路过嘉嘉身边时，突然听见她嗫喏了一句话。
店主站住，狐疑侧耳：“你说什么？”
嘉嘉抬起头：“我妈妈说，陌生人的东西不要吃，陌生人说的话也不要听，他们都是骗小孩的骗子。”
店主嗤笑一声，弯下腰，用着银白色的眼眸直视她：“我没有骗你，你的未来就是刚才牵你进来的姐姐，她是什么样，你就是什么样。”
嘉嘉怔了一下：“那个姐姐？”
“对，她就是你的未来。”
嘉嘉瞪大眼睛：“我的未来居然会打枪吗？！”
店主不理解这个反应：“什么？”
嘉嘉挥动着小手：“那个姐姐很酷的，她拿着一把枪，就这样砰地一下，把我从那一大堆怪物手里救出来了！”
店主：“可她没有实现你的梦想。”
嘉嘉：“但她很酷啊！很酷就够了！”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喜欢和梦想这种东西都非常单纯，因为她觉得科学家很酷，所以她想要成为科学家。
因为医生很酷，她会想要成为医生。
工程师很酷，她的梦想也有可能是工程师。
经过今夜的跨时空会面，现在她觉得，晏嘉拿枪的样子一样很酷。
“……”
店主眉头抽了抽，轻哼，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孩，难怪人生会这么普通。
回头望了一眼，果然，晏嘉停止了下沉，她听见了这番话。
店主没了耐心，直接将嘉嘉把她带到了晏嘉的面前。
“你仔细看看，这还是你觉得很酷的人吗？！”
蠕动的肉色土地中，晏嘉只露出一颗脑袋，好像下一秒就要被这团恶心的东西吞噬，与埋在垃圾堆里的某样大型垃圾没有什么分别。
嘉嘉瞳孔一缩。
那个在地铁外向她温柔伸出手，告诉她勇敢点儿的姐姐，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了。
她拼命的大喊，试图唤醒晏嘉。
但晏嘉的目光仍旧呆滞，似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只有窸窸窣窣的肉浪在疯狂的想要吞噬她，发出滑腻恶心的动静。
晏嘉的大脑确实还在运转，能听见嘉嘉的哭声，她在试图唤醒自己，但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了，好像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对她说，沉沦下去吧，这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你会在这里编织的梦里实现梦想，成为闪闪发光的大人。
你在这里会拥有明媚的未来。
咚。
突然，晏嘉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还是在一次比赛中，当时她的状态不好，一直在被对手吊打。
教练让她放松下来，但她却越来越紧张，紧张得都无法顺畅得自主呼吸。
对手太强了，强得她害怕。
连拿枪的那只手都不自觉发抖。
也是在那一次，教练告诉她，缴枪投降百分之百就是输，只有打出这一枪，才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率。
强大的对手有很多，没有人能一直做到勇攀高峰。
在那个时候，射击运动员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瞄准红心然后打出子弹。
只用做出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其他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浮云。
现在她就碰到了一个强大得害怕的对手，破局的方法也是像以前一样，瞄准红心然后打出子弹吗？
那她的枪在哪里？
扳机位置在哪里？
她要瞄准哪里？
*
办公室内。
柳樱默不作声盯着屏幕，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十分钟。
距离晏嘉上报取得蛋糕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自从田南栀进入到甜品店后，画面里就只剩下了一座房子。
监视的一团红雾从上到下从右到左，始终无法进入到店铺的内部，看上去好像卡壳了，只能实时转播着一栋不能跑不能跳的房子。
柳樱就只能盯着这栋房子，盯着那扇门。
红雾相当于管理员的眼睛，连它都无法抵达的地方究竟藏了什么？
宋西沉曾说这一关是零通关率，那个叫做晏嘉的女孩能安全作答吗？
如果她失败了，相当于这五个人都失败了，管理员会怎么处理她们？
会怎么处理田南栀？
柳樱短暂沉思过后又看了一眼时间，一分钟的流逝很快，现在只剩九分钟了。
第99章合作课后题·时间（十五）
楼上房间, 导购员像是在看守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微笑看着田南栀。
田南栀没有吃这块可疑的蛋糕，借口犯困半靠在垫子上, 闭着眼睛。
感受着因果线不断向下延伸。
[蝴蝶界线]技能觉醒后, 即便田南栀闭着眼睛也可以清楚的看见周围。
房子、墙壁、盘子、蛋糕……甚至是那个奇怪的导购员, 都会以线条勾勒的画面出现在她脑中。
她可以看见漂浮的因果线在沿着地板向下渗。
仿佛蜘蛛构建的蛛网, 每一根蛛丝上面都有一只眼睛，她可以靠着这些眼睛看见地板的内部结构, 也能看见水泥与钢筋是如何构建在一起的。
此时此刻, 她是真的明白这里的可怕之处了。
房间里的香气越来越浓郁, 旁边的蛋糕在无声释放着诱惑, 田南栀的技能有点反应迟钝。
人在进入到危险地方往往会全身紧绷, 调动起各种警惕性以防未知伤害, 可在这里，这里的甜品会让你整个人都放松。
毕竟逻辑摆在这里, 都能慢慢享受蛋糕的地方, 会有什么危险？
身体会认可这个逻辑，然后慢慢放松。
田南栀她们从地铁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 没有时间指示后, 她现在对现在几点几分这个概念都很模糊。
一旁的导购员看着这位聪明的孩子终于变乖，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突地，乖孩子睁开了眼。
这种陡然锐利的眼神, 让导购员吓了一跳。
田南栀从地下的某个空间, 探知到了一声枪响。
*
砰！
砰砰砰！
晏嘉找不到枪头瞄准的位置, 手指只是在不断地扣动扳机。
每扣动一下, 就能离胜利更近一分。
霎时间，黏腻裹住她的蠕动肉土开始塌陷, 这些还存有痛觉神经的“人”在痛苦的嘶吼。
大脑在逐渐获得掌控权，晏嘉感觉身体渐渐恢复了控制，重新活跃了起来。
黏在她身上的肉开始松动退却，她又重新获得了喘息空间。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店主拽着嘉嘉站在她面前，小家伙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满脸花。
晏嘉朝她笑了下，从黏腻的血肉里面艰难抬起一只手，抓住了上方垂落的花瓣，然后借力将身体往外拔。
“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店主女孩脸青一阵紫一阵，没想到一个只差脑袋就能成为土壤的人，居然恢复了意识！
四周仿佛浓潭沼泽，晏嘉靠着一只手攀着花瓣的力量，勉强从里面捞出来了她的枪。
机枪上面吊着一些恶心的红色血肉。
店主女孩居高临下：“本来还想拿你当花肥的，看来算了。”
晏嘉举起枪口对准她，硬起声线：“你想干什么？”
“根据时间理论，我要是杀死了小时候的你，你也就将不存在了。”女孩活动了一下猫爪上的尖指甲，“就结果而言，我好像也算赢？”
女孩：“我手里有你自己在，你应该也不敢开枪吧？”
女孩得意笑了笑，伸出利爪瞄准嘉嘉细弱的脖颈。
相信下一秒，这里就会血如雨落。
刷——
砰！
血色按照预想爆发。
但不同的是，喷射出的是店主女孩的血。
她的两只手同时被晏嘉打断了。
不只是骨头断了，外层的皮肉也被打断了，现在两只毛绒绒的猫爪子像个废弃物，掉落在地。
店主女孩有一瞬间的愣神，看着自己的两只断臂哗哗喷血。
这跟普通人的思维不一样吧？知道她手里有着重要的人质，缴枪投降不才是正确的剧情走向？
可眼前这位刚从危险中爬出来的女生，真的毫不犹豫就开了枪。
是不怕伤到嘉嘉吗？
店主女孩狐疑抬头，眼前的晏嘉举着枪，双眸凌厉如狮子。
反应过来晏嘉不是不怕，而是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能够在不伤到嘉嘉的情况打中她。
晏嘉将哭着奔过来的嘉嘉护在身后，朝女孩挑衅一笑。
没想到吧，姐的子弹会拐弯。
在朝着地下烦人的肉土又补了几枪后，晏嘉趁着这个空隙抱着嘉嘉，拉着花瓣顺势荡到了一处稍微安全点位置。
然后用力扯下花瓣垫在脚底，她注意到了，脚下这些肉是无法融化这朵花的花瓣的。
嘉嘉听话牢牢抱住晏嘉的腿，晏嘉得以调用全部注意力瞄准店主女孩。
“把蛋糕给我，放我离开。”
此时晏嘉无所谓像个抢劫/犯，用枪来威胁老板，她只知道需要尽快拿到蛋糕完成任务。
店主女孩盯她两秒，面无表情捡起地上掉落的断手，抱在怀里。
“这是一家没有未来的店铺，一段时间后，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会保持原状。”
就连她的这两只断手，也能恢复。
说着，女孩顿了一下，歪头，“你觉得你用枪，能威胁到我吗？”
“那就试试吧。”
晏嘉下压枪支，收拢散开的枪头，精确瞄准女孩那只银白色的眼眸。
幸好当时她大脑还在活跃，女孩和嘉嘉说的那些话她都记了下来。
这只能看见未来的眼睛，应该就是关键，一枪轰开总能找出点破绽。
砰！
晏嘉打出子弹，在黑暗中闪过明亮的火焰。
店主女孩后退闪避，几下之后，她发现晏嘉瞄准的其实是头上的天花板。
晏嘉想要用天花板压住她。
轰！
一声巨响过后，上方的地板掉落了下来，正巧砸在了女孩的腰部。
随着天花板一同掉下来的还有田南栀，落下时，瘦弱的身体还被身下的垫子震得弹起来了一下。
田南栀：“？”
晏嘉：“？”
店主女孩：“……”
田南栀尴尬地移开眼，香气麻痹了她的反应，刚察觉不妙躲开时就已经晚了。
她没打算插手，只是起身坐好：“别管我，你们继续，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钻石会员而已。”
两手抱膝的乖巧坐姿很像是等待妈妈来接的幼儿园的小朋友，只等晏嘉完成这里的事情，就可以一起离开。
店主女孩却不敢放松警惕，她能看出来田南栀要比晏嘉强得多，很怕她突然出手。
现在她已经被天花板压住，前后夹击的话，她就算死不了也得四分五裂了。
下一秒。
晏嘉展开枪头，朝着上方天花板的大洞轰了一枪，紧接着，想要偷袭的导购员身体四分五裂的落下。
田南栀及时让开，才免于被这些血液弄脏衣服。
由花瓣铺路，晏嘉带着嘉嘉踱步走到放置蛋糕的桌前，确认蛋糕无损后，她又准备扣动扳机。
这次枪口就在女孩银白色眼眸的正前方，一击必中。
晏嘉冷着眼：“再给你一次机会。”
店主女孩很识趣，怒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放你们走！”
冷静下来后，她仔细想了一下，要是完不成任务，这两个危险分子也会被一直困在这里。
她都能想象这两个危险分子在这里作威作福的样子，还不如赶紧放她们离开。
闻言，晏嘉收起枪，拎起蛋糕：“早说嘛。”
田南栀起身跟着店主女孩走到楼上。
“你的这只眼睛是天生就能看见未来吗？”她突然问道。
店主女孩掀开地下室的帘子，冷着嗓：“不是，有人放进了一面镜子。”
一面能看见未来的镜子。
田南栀皱眉：“谁？”
“不记得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是男的女的？”田南栀继续追问。
店主女孩摇头：“只能想起来一个声音。”
一个很空灵很奇怪的声音，分不清男女。
在她十岁的时候，突然得到了这面镜子，现在回想起来，她其实连怎么能得到这面镜子的都不知道。
只记得那个声音在告诉她，引导她，这面镜子可以看见她的未来。
将镜子放进眼睛里，就可以看见所有人的未来。
起初，女孩看见的只是一年后的自己，她在全市的作文比赛中拿了奖，很光荣的站在领奖台上。
后来，她能看见的越来越多，两年后的自己，五年后的自己，全都与她的梦想背道而驰，每天都过得异常痛苦。
索性她就想，那就没有未来好了，永远停留在[现在]，也就不痛苦了。
然后，她就惊喜的发现她真的停留在了[现在]，永远是十岁，这家好美味甜品店也停留在了当初的样子，一点没变。
所以女孩很怕这只眼睛受伤，要是这里的时间重启，接下来的生活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
听完女孩的表述，田南栀觉得她这只眼睛的预知力要强于自己，她只能预知到某个人或者某样东西最多一天的走向，可女孩基本上都是以年来计算。
会是过去的她放的吗？
还是别的什么人？
得知女孩眼睛里藏有镜子，现在再看就能明白，为什么这只眼睛会是亮闪闪的银白色了。
店主女孩拉开门，叮铃一声，门铃发出清脆的撞击音。
晏嘉牵着嘉嘉最先走出。
“你的这些线能看见自己的未来吗？”田南栀路过时，女孩突然开口。
田南栀点头，坦言：“一天之内的，而且很微弱。”
正如算命的人从来不算自己的命，这是禁忌，她也很少用因果线探知自己接下来的走向。
女孩若有所思哦了一声，抬起断臂遮住了那只黑色眼睛，露出闪着光的银白，似笑非笑。
“那你要小心了……我的这只眼睛，看不见你。”
田南栀怔了一瞬，拥有预知未来的眼睛却看不见的人……意味着她活不到可以预测的时间吗？
活不到一年？
她在一年之内就会死？
田南栀皱了皱眉。
这种被预测结果的感觉真的很讨厌，明明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没做，就能接收到一个来自未来的死亡判决书。
她走出甜品店。
空荡的街道与这家甜品店只隔了一扇门，却恍惚得好像另一个世界。
任务完成后，晏嘉的手边也重新出现了屏幕。
她蹲在嘉嘉的面前，拿着纸巾为这只小花猫清理鼻涕眼泪。
嘉嘉：“我以后也能变得像姐姐你一样吗？”
晏嘉：“你愿意成为我这样吗？”
嘉嘉重重点头。
晏嘉微笑。
今天自从见到嘉嘉后，晏嘉就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现在的她，有完成小时候的期待吗？
她没有坚定朝着梦想的目标走去，而是突然走向了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这样的选择，会让小时候的她期待长大吗？
店主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毫不留情地撕裂开这道口子，让她在怀疑和犹豫中慢慢下沉。
直到晏嘉听见了嘉嘉的那句话，才得以从自我怀疑的囚牢中挣脱，重新清醒。
——但她很酷啊！很酷就够了！
晏嘉这才想起来，其实她从小到大都搞错了重点。
她的梦想从来都不是成为科学家或者别的什么职业，而是想要成为一个很酷的人。
当时她认为穿着科学家很酷，才会想要成为科学家。
但她偏离了重点。
成为科学家的她会很酷，成为运动员的她也依然会很酷。
重点是她，有没有在选择的这条路上走得很酷。
现在，晏嘉觉得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自己就是最酷的。
叮咚——
【恭喜！你拿到了小美最喜欢的蛋糕：星空蛋糕*1】
任务完成。
*
与此同时，204教室。
众人看着走出甜品店的两人，面面相觑。
有人瞧了眼时间，冷哼：“这运气真是顶天了，差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答题失败了。”
“还真的，就差四十六秒。”
刚才在田南栀进入甜品店后，实时转播的两面屏幕都变成了雪花，他们还以为这两个人真的会有来无回。
学生们都准备开始为这组默哀了，没想到晏嘉居然踩点交卷，推开店门走了出来，属实让人吃了一惊。
“感觉里面有一番激战啊。”大块头兴奋得抱起手。
晏嘉出来时和进入时完全是两个人，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身上还挂着一些红色的肉丝。
可惜画面没能实时转播，不知道她在里面都经历了什么。
与她相比，田南栀就要干净得多，好像真的只是进去吃了块蛋糕。
“快看她手里的东西！”有人指着晏嘉手里的蛋糕喊道。
画面里，漂亮的星空蛋糕眨眼间就化作了一滩灰黑色的不明物体。
田南栀和晏嘉提着蛋糕，在夜风中凌乱……
此时此刻，她们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甜品店只允许堂食了。
因为离开了店内后，十五年前的美味蛋糕有了时间的流逝，就会变成一滩腐烂的东西。
晏嘉：“你说，小美能认出它曾经是蛋糕吗？”
田南栀：“应该……不会。”
第100章合作课后题·时间（十六）
田南栀和晏嘉离开不久, 好美味蛋糕店又响起了敲门声。
店主女孩拉开门缝，看见了一张俊美的脸。
白枫没有被剜心前，他们只是在街上打过几次照面, 从未打过招呼, 今日这般敲门拜访还是第一次。
“你居然真的来了？”店主女孩似笑非笑虚倚着门框
田南栀临走之前, 特意将钻石卡留在了这里, 说让她帮忙还给白枫，当时她还觉得不可思议, 认为白枫不会来这里。
没想到这才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男生真的找上了门。
那个女生的预知能力还真准。
女孩递出钻石卡：“喏, 那个女生说还你的。”
白枫接过：“我听说, 你的眼睛能看见未来？”
女孩狡黠一笑：“你想让我帮你看看？怕再被关进某个未知的维度？”
白枫笑了下, 似是自嘲。
但他又是好看的, 哪怕这个笑没有温度，光是弯下眉眼女孩都觉得这个画面应该定格收藏。
女孩回神, 看出了他的目的：“你是想问那个用你钻石卡的女生？”
白枫嗯了一声, 举起清瘦的手腕：“我这里是不是绑着什么东西？”
他隐约感觉田南栀在他手腕缠了一个什么东西，但无法看清。
之前, 这个东西痒痒麻麻的飘过像是马上就要消失一样, 他心一急，便用手猛地攥住。
现在他不知道这东西还在不在，只能碰碰运气, 来问这位能看得见未来的人。
女孩扫了一眼, 一条斑斓的丝线在他手腕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嗯, 有一条线。”
细细飘飘的样子, 感觉很脆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就跟那个女生本身一样, 瘦瘦小小的，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就会死掉。
反正肯定不会超过一年。
主人死亡，这些线条肯定也就断了吧？
女孩不禁在心底唏嘘，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死吗？还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
但她还记得田南栀当时的表情。
田南栀笑了，是的，她笑了。本想以此换取些乐趣的女孩不知道她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田南栀笑着说：“要是一年后我没死，会回来砸掉你眼里这面镜子的。”
女孩能明白她的意思，预测不准的东西，没有留着的必要。
当时她故意的挑衅都被田南栀反过来压制了。
果然，这个女生很可怕，一般人得知自己活不过一年，肯定会恐惧会崩溃，会不断追问她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但田南栀从头到尾都很淡定，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好像无所谓，不知到底是不怕，还是有绝对的把握不会死。
哪怕女孩又严肃认真的补充了一句“我看的未来没有错过哦”，田南栀的表情也是平平，仅仅只是哦了一声。
相应的作为“回礼”，田南栀在关门之际还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供女孩思考。
田南栀：“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看见了未来，未来才无法改变的？”
莫名奇妙的一句话，但女孩当时真的被这句话镇住了。
她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还在思考中，然后不久，白枫这位不速之客就来敲门了。
女孩看着白枫。
自从听说有根线，白枫就一直没有动，沉默地看着空空的手腕。
得到确切的答案后，他心情平和了很多。
他不想直接问田南栀，因为他感觉田南栀想断掉这根线。会和当初那个女生一样，潇洒的出现又潇洒的离开，什么都不留下。
现在这样就好，一点痕迹就好，不要让他感觉自己只是在做一场梦。
他甚至希望田南栀能够忘记这条线，就让这根他看不见的线一直绑在这里。
白枫向女孩道谢，转身离开。
店主女孩犹豫两秒，叫住他：“你不想知道你的未来吗？”
她没想到白枫真的只是来问了那一根线。
白枫没有回头：“未来的事还是交给未来吧。”
他不想因未来发生的事情而束缚住现在的自己。
他好不容易才自由。
女孩靠在门边，一直看着那抹高挑的身影远去。
无趣。
女孩面无表情，脑中只浮现出了这两个字。
这个男生无趣，那个可以操纵线条的女生也无趣。
这个世界里，所有得知女孩能看见未来的人，都是清一色的想要巴结她。有权有势的人也不例外，他们会开着豪车提着钻石来到这么一个这么普普通通的甜品店，只为预测未来，实现梦想。
而女孩，只需要眨眨眼，就能拥有一切了。
不客气的说，她感觉自己变成了神灵。
女孩可以看见这里所有生物的未来，什么时候死，会以什么方式死，且寿命越长的生物越容易观测。
她站在这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就像一个旁观者，只需要看着这个世界如何运作。
然而，今日田南栀得知了死亡信号，波澜不惊。
白枫主动送上门，也只是为了问那一条看不见的线。
这一刻，女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女孩盯着白枫，用重新长好的手掌蒙住了黑色的眼睛。
白色视野中，白枫走在街上的背影瞬间消失无踪。
*
*
另一边。
田南栀和晏嘉来到了中心医院门口。
抬头看去，楼房毫不掩饰的散发着鬼气，窗户上贴着各种各样诡异的脸，张着猩红的大嘴，谁敢踏进就会立刻撕裂吃掉。
晏嘉手搭在田南栀的肩膀，浑身是伤的她只能以这个姿势站住：“苏谣跳转到了这个地方？”
医院不愧是恐怖片的最佳拍摄地，光是看着就毛骨悚然。
田南栀嗯了一声：“不过她已经离开了。”
因果线显示苏谣从医院跑出来后，就四处找寻着好浪漫鲜花店的地址，现在已经前往购物商场。
和晏嘉相比，苏谣身上的伤还算少，能够自己一个人走路。
但田南栀从未看见苏谣露出过这样愤怒的表情。
在她的印象中，苏谣从来都是和善温柔的，脾气很好，但此刻她看见的苏谣，却是红着眼睛，犹如一只暴躁的豹子。
*
苏谣走在街上，步伐很快。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兜帽衫，戴上宽大的帽子时，投下的阴影将她的脸隐藏了大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如果从路人视角看去，这个人绝对不能惹，因为很像是一个不法分子。
衣服的两只袖口位置都染了血，即便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也能露出一截触目惊心的红。
不过这滩血不属于她，而是属于一个怪物。
一个有着苏澄面容的怪物。
苏澄是苏谣的亲哥哥，十年前车祸去世。然而一个小时前，苏谣跳转过来的时候她就坐在苏澄的面前。
苏澄只是腿部受了伤，半靠在病床上温柔地看着她。
苏澄一直很温柔，苏谣从小就知道。
作为家里的小女儿，她从小就受到了爸妈的宠爱，还有苏澄对她的爱护，可以说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室友们一直说她脾气很好，每次苏谣听了只是一笑了之，因为她知道，苏澄在世的时候，她可不算什么脾气好的人。
不客气的说，她刁蛮又任性，仗着家里人对她的偏爱在家里作威作福。
苏谣要星星，苏澄绝对不会给她摘月亮。
苏澄车祸去世得很突然，突然到苏谣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你知道晴天霹雳的感觉吗？
就是明明你站在阳光下，头顶却有片乌云始终笼罩，落雷下来的时候你会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炸痛。
而且这个落雷不是仅仅一次，死亡对生者的摧残就是如此。
逝者未看完的一本书，逝者未追完的一部剧……逝者留下的任何痕迹，再看见时，落雷会不断击打在身上。
无情的提醒你，这个人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苏谣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苏澄那么好的一个人会永远定格在了他最好的年纪？
好人不都应该长命百岁的吗？
那个时候，苏谣发现世界上最无情的两个字就是节哀。
旁人用着一副感同身受的口吻，让你看开点儿，要坚强地活下去，说到底就是体会不到这份痛楚，才能轻松的说出节哀两个字。
苏谣讨厌这种戛然而止的感觉。
于是，她剪掉了长发，穿上了苏澄的衣服，只因为别人都说她有着和苏澄一样的脸。
她要扮成苏澄，她要苏澄活着，即便变成苏澄也无所谓。
她开始看苏澄爱看的书。
她开始追苏澄爱看的剧。
因为只有这样，苏澄存在的证明才能继续。
可就是这么一个活在苏谣心底不可触碰的存在，却还是被这里的题目重翻出来，让一个怪物用着苏澄的脸、苏澄的声音，困住她，混乱她，让她无法以正确的探视时间离开医院。
那个怪物牢牢抓住她的手，用着苏澄的脸露出诡异的笑。
在苏谣闯到医院门口时候，“苏澄”还拖着一条伤残的腿，牢牢抱住她的腿，让她不要走。
“苏澄”力量很大，苏谣只能捞起墙角的灭火器，一下又一下地砸着“苏澄”的两只手。
一次又一次，苏谣就在崩溃的边缘。
尤其是听着“苏澄”一遍又一遍地喊她：“谣谣，不要砸了，好疼……”
好疼啊，谣谣我好疼啊……
谣谣，我是哥哥啊。
等到苏谣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全是血，满眼是泪。
“苏澄”无力的倒在地上，他至始至终没有反击，让她苏谣有了一瞬间的错觉，会不会她砸得真的是苏澄？
这个想法让苏谣崩溃。
直到走出医院，隔着一扇玻璃门，她看见地上的躺着的不再是“苏澄”，而是一个倒长着头的怪物，才猛然清醒。
随即而来的便是难以抑制的怒火。
此时此刻，苏谣走在街上，还能看见各种长着倒头的人在嬉笑玩耍。这种笑声在她看来非常刺耳，恨不得现在让这些“人”都去死来图个安静。
但理智一直在压抑着她，告诉她现在找到好浪漫鲜花店，买到小美最喜欢的花才是重中之重。
苏谣平视着前方。
“喂，你是街道的保洁员吗？”
突然间，躺在路上的一只酒鬼看见了苏谣背上的扫把和拖把，伸脚挡住。
没有光屏之后，苏谣的清洁大礼包就只能全都挂在她身上，扫把、拖把、消毒剂、肥皂都在，看上去的确像个保洁员。
酒鬼指了指身边的一滩呕吐物，命令苏谣：“正好，过来给我打扫了。”
苏谣冷眼看着它这颗倒长的头，没有动。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酒鬼喝下一口酒，摇摇晃晃起身，人高马大的黑影投在苏谣的身上，像座山一样。
酒鬼一把揪起苏谣的衣领，面目狰狞：“你在看什么，想打架吗？！”
苏谣面无表情从衣服口袋抽出手，攥住酒鬼的手腕。
她戴着的白色手套也染了红。
酒鬼刚想嘲笑苏谣这轻飘飘的手劲，表情突然一变。
苏谣：“死吧。”
嘭！
酒鬼的脑袋好似熟到烂透的番茄，用力一捏就爆开了，喷射出许多红色的液体。
旋即攥着苏谣衣领的那只手也没了力气，整个身体像搁浅的鱼一样抽搐。
“妈妈，你看有喷泉欸。”
“真的，好漂亮。”
苏谣转头，发现不少行人都看了过来，清一水都是倒长的头。
虽然从这个角度一时判断不出它们是在怒还是在笑，但耳边咯咯的笑声却是骗不了人。
它们在笑，它们好像很高兴。
举着手机开着闪光灯对准这个酒鬼，拍摄着它脖间喷射而出的血液。
而两分钟前，这个酒鬼瘫坐在这里，根本没有得到任何一个人的眼神，现在却能以猎奇的死亡方式活在所有人的聚光灯下。
真是讽刺。
莫名一瞬间，苏谣甚至希望这里能有个警察过来询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以作为对某个生命消逝的尊重。
可是没有，自始至终只有围观者冷漠的欣赏，好似这里仅有一个奇景一个物件。
苏谣拉低帽檐，转身穿过人群。
她实在不理解这个冷漠的鬼地方，也不想理解，只想赶紧完成任务离开。
购物商城离得出事地点很近，很奇特的建筑方式，一根根灰褐色的钢体结构纵横交错，跟鸟巢很像，站在这里会有一瞬间要被这个建筑物吞没的感觉。
苏谣检查了身上的各个武器后，警惕走进。
下一秒。
一股奇异的芬芳扑鼻而来。
内有乾坤的商场内部场景让苏谣顷刻愣住。
那些是什么东西？
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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