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对视
“薰薰，醒醒。”
姜薄暮收拾好情绪，轻声唤醒顾予。
顾予依然闭着眼睛，嘟囔道：“干嘛呀？”
“去床上睡，这里不舒服。”
“可是抱着你很舒服。”
因为那个吻，顾予得寸进尺地往她怀里蹭了蹭，语气却伤感：“再过几天我就见不到你了，现在不能让我多抱会儿吗？”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顾予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是影后级别的了，下届奥斯卡小金人应该颁给她！
姜薄暮叹息一声，纵容道：“好，多抱一会儿。”
她会珍惜每一个和顾予相处的机会。
顾予不想让气氛这么沉重，闲聊道：“姐姐，你明天要参加什么活动？”
自从和姜薄暮同居，她就不太关注微博了，反正真人就在她面前，直接问不就好了？
“臻言珠宝，”姜薄暮食指微动，缠绕着她的发尾，“说起来你也是见过臻言的设计总监的。”
见过？顾予愣了下，仔细回想，她不认识什么设计总监啊。
“我表姐，”姜薄暮食指微动，挑起她锁骨上闪着稀碎的光的吊坠，“这个就是她设计的。”
顾予眨了下眼睛，回想起那天见到表姐的场景，脑海中只有四个字——冰山美人，表姐手腕上的红绳也让她记忆犹新。
“表姐真好看，”顾予由衷夸赞，“我见她的第一面，就觉得她是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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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
“就是一种感觉，”顾予想了想，“皎月之辉。”
姜薄暮弯唇一笑：“巧了，她的名字里就有月，薄时月。”
顾予恍然：“所以你名字里的第二个字是你妈妈的姓？搭配‘暮’字真的好绝啊！”
姜薄暮不欲多谈，淡淡道：“我明天早上去，晚上就能回来。”
“是不是有很多明星？我看看有没有我喜欢的。”
姜薄暮眯起眼睛问：“想让我帮你要签名？”
顾予奇道：“你怎么知道？”
“瞎猜的。”
其实是想起上次拍戏的时候，顾予让她帮忙要宋知薇的签名照。她不习惯做这种事，但是既然顾予想要，她还是说道：“一会儿让陶桃发你名单。”
“好耶！”
姜薄暮问：“现在可以撒开了吗？”
顾予哼哼唧唧：“不要，我还没睡醒。”
“可是我想去厕所。”
“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你去，”顾予指了指脸颊，“亲这里。”
虽然很想接吻，但是她怕姜薄暮害羞，刚刚的偷亲肯定已经耗费全部的勇气了。
要慢慢来。
顾予为自己加油打气，同时闭上眼睛，不给姜薄暮拒绝的机会。
可是那个吻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顾予有些无奈，都两情相悦了，怎么还这么害羞呢？而且亲一下脸而已，在国外的社交礼仪里很常见吧。
顾予决定以此说服她，正要开口，葡萄的清甜气息裹挟了她，下一秒，嘴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一触即离。
“你……”顾予睁开眼睛，瞠目结舌地望着她。
“这里太暗，不小心亲偏了，”姜薄暮镇定地站起身，闪烁不定的目光却暴露了她的紧张情绪，“好了，咱们出去吧。”
说完便走出房间，步伐略显急促。
顾予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刚被吻过的唇角上扬，翘起雀跃的弧度，原来她也会有小心思。
转念想到什么，顾予又觉得懊恼，当时她怎么没有反应过来呢，早知如此，她就直接亲上去了，趁机互相表白在一起不就行了？
错失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正惋惜着，陶桃发来微信，是明天珠宝活动的受邀名单，她微微扬眉，明天岂不是更好的机会，还能好好布置一下，营造一个浪漫的告白氛围。
顾予几乎是顷刻间便有了灵感，恨不得马上到明天。
可惜现在才五点，不过一想到明天这个时候姜薄暮就快要回来了，她们就能在一起了，顾予便觉得还能再忍一天。
她抱着晚安兴高采烈地出门，刚好遇见从卫生间出来的姜薄暮。
“怎么，有你最喜欢的明星？”
“最喜欢”三个字，咬字微重。
顾予笑眯眯地回答：“是呀！”
姜薄暮摸着晚安，状似随意地问：“是谁？”
顾予卖关子：“你猜。”
“无聊。”姜薄暮冷言冷语，接过晚安往猫爬架的方向走去。
顾予跟上，好心提醒：“她的名字是三个字。”
“不猜。”
姜薄暮撂下两个字，将晚安放在猫爬架上，又转身走向厨房。
“好吧，那我不说了。”
顾予无所谓地出声，心里却乐开了花，她假装不在意，其实心里在意的要死吧？
她倒要看看姜薄暮能坚持多久。
从1开始默数，数到7的时候，姜薄暮冷淡地开口：“你不说的话，我怎么帮你要签名？”
“也是哦，”顾予恍然大悟，郑重开口，“她叫姜薄暮。”
姜薄暮：“……幼不幼稚。”
脸上却带了几分笑意。
顾予蹭了过去，和她撒娇：“我就是没有你的to签嘛，你都给宋知薇to签了，那时候你们才见第一面！我白天做小助理，晚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我不管，我也要！”
姜薄暮有些脸热，不知是因为她的靠近还是她大胆的话，故作严肃地回：“注意言辞。”
“啊？”顾予装傻，“哪句话说的不对？姐姐，你能不能重复一下？”
“……”姜薄暮简直拿她没办法，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不说了，我要做饭了，你去洗菜。”
“不行，我说错话了，姐姐会生气的，”顾予假装无辜，“姐姐，你告诉我嘛。”
姜薄暮当了真，手足无措道：“薰薰，我没生气。”
“真的？”顾予轻声，“那你看着我的眼睛，三十秒，我就能判断出来。”
姜薄暮不疑有他，视线锁定顾予。
前十秒，她心无杂念，只觉得顾予的眼睛和乔奶奶很像。
又十秒，她望着顾予的眼睛，有些想逃避，因为她发现自己想要亲上去，微微垂眸，目光飘到唇瓣上，耳尖一热，视线立刻上移。
最后十秒，她试图放空自己，却收效甚微，面对顾予坚定的眼神，她无法忽视。
第三十秒，她缓缓靠近顾予。
鼻尖蹭鼻尖，唇瓣相贴。
交缠的呼吸如此令人着迷，紊乱的气息是动情的证明，不知是谁的手先揽住了对方的腰，她们贴近彼此，亲密无间。
顾予反复碾磨着唇瓣，心中尘埃落定，暮色终于奔她而来。
下一秒，暮色消散，挂在天际。
“姐姐……”顾予呢喃着，怅然若失。
“薰薰，我……”姜薄暮咬了下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明白，”顾予平复着呼吸，“还是一次意外。”
前几天简雅告诉她，陌生人对视30秒会产生喜欢上彼此的感觉，她活学活用，没想到这么成功。
虽然此刻的姜薄暮像个提上裙子就不负责的渣女，但想起明天的告白大计，顾予还是决定顺着姜薄暮的意思来，明天把一切都说开就好了，只要姜薄暮将所有的顾虑都告诉她，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抱歉，”姜薄暮低声，“薰薰，是我的错。”
“你明天早点回来，我就忘掉这个吻，”顾予笑盈盈地问，“好不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这个套路已经用过一次，但是她知道姜薄暮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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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姜薄暮有些意外地应了声好：“我尽量五点之前回来。”
“那也太早了！”顾予说完就后悔了，连忙补充，“七点吧，你不要太累了。”
“好。”
顾予笑得很甜，明天她们就能在一起了，可以正大光明地拥抱、亲吻。
四年前的期盼，明天就会实现。
第52章 冷静
第二天一早，顾予便迫不及待地赶人离开。
“姐姐快去吧，万一路上堵车就不好了。”
姜薄暮依然在看剧本，手捧一杯咖啡浅啜一口，这才开口：“不急，活动十一点才开始。”
“可是现在已经……”顾予点开手机，“七点了。”
说到时间，她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还有三个小时呢，不过片刻后她又理直气壮起来：“还要化妆换礼服呢。”
“一个小时就能搞定。”
顾予没办法了，坐在她身边撸猫。
“我还以为你会想让我多待一会儿，所以昨天特意告诉陶桃今天推迟半小时再去，”姜薄暮叹息一声，“没想到……”
“当然想了！”顾予诉衷肠，“我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你黏在一起。”
“那这次怎么这么着急让我去？”姜薄暮淡淡地问，视线却从剧本上移开，直勾勾地盯着她。
顾予的眉心狠狠地跳了下，没想到她这么敏感，三两句话就猜到了自己别有目的，可是被这样直白的目光望着，她一时想不出像样的理由，只好胡诌：“我就是怕你迟到。”
活动就在市中心举行，就算步行过去也只需要二十分钟，明显是说谎，顾予福至心灵地想起薄时月，笑道：“你也有段时间没见表姐了吧？你可以提前过去和她聊聊天。”
“她今天会很忙，闲聊几句就行了，而且……”姜薄暮翻过一页，话音也随着翻书声消散。
顾予好奇：“而且什么？”
“明面上我和薄家人不会太亲近，”姜薄暮低声，“娱乐圈里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顾予一愣，转瞬便想到这么多年以来她都没有在公众场合提过亲朋，也没有营销号或者粉丝去扒，是被压下去了吗？
姜薄暮解释：“原因很简单，我不想依靠任何人，表姐她们也尊重我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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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顾予点点头，感兴趣地问：“你有几个表姐？”
“一个，”姜薄暮道，“还有一个表哥和表妹。”
说到这三个人，她的话多了一点：“表哥是臻言的总裁，表妹马上上高中，她们对我都很好。”
顾予有些失神，什么时候能见见她的家人呢……其实今天就是一个好机会，但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想到这里，顾予便不觉得惋惜了，只要在一起，迟早都会有见家长的那一天！
“薰薰，你想去看看吗？”姜薄暮邀请道。
顾予还没从自己的雄心壮志里回神，闻言讶然地问：“怎么能这么快就见家长呢？”
姜薄暮：“……”
她假装没听见，回主卧拿需要带的东西。
顾予也石化了，怎么说话不过脑子呢！
九点，姜薄暮离开。
顾予依依不舍地和她道别，关上门之后眉眼立刻带了笑，先叫了个跑腿买些需要用的东西，然后便开始着手做蛋糕。
做蛋糕的食材和用具只用了一次便闲置了，眼看着她要去上学，下次再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刚刚还笑容满面的顾予立刻失落起来，一边打发奶油一边环顾四周。
这个开放式厨房里有很多回忆，喂葡萄、戴吊坠、煎鸡蛋……还有无数个不经意间肢体触碰的瞬间。
客厅也是一样，她曾陪姜薄暮对台词、一起撸猫、一起画油画……想起油画，顾予放下手中的打蛋器，看了眼快要完成的数字油画。
粉紫色的天空已经完工，还差几盏路灯没有点亮。
她将这件事记下来，准备吃完蛋糕之后将油画完成，她就告白。
想到告白这两个字，顾予有点热血澎湃，抓紧时间做蛋糕。
将蛋糕胚放进烤箱，跑腿小哥也送来了她需要的东西。
顾予在客厅里忙前忙后，抽空撸会儿晚安，心中羡慕，小猫咪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睡大觉！
“晚安晚安，”她偷偷告诉它，“妈妈今晚就要告白了，你说会成功吗？”
晚安什么都不懂，晚安只想睡大觉，“喵”了一声，又揣着手手闭上眼睛。
顾予摸摸它的小脑袋，为自己打气：“一定会成功的！”
忙到下午两点，客厅布置完毕。
摁亮开关，隐藏在鲜花之后的小彩灯开始交替闪烁，现在是白天，灯光并不明显。
顾予看了一会儿，已经想象到晚上会有多好看，到时候她们坐在小圆桌前吃蛋糕，窗外是万家灯火，眼前是迷离灯光与喜欢的人，和着抒情小调，告白便来得合乎情理。
阳光均匀地撒在身上，照的人暖乎乎的，顾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睡到四点，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懊恼地去做蛋糕，怎么睡着了，还没准备大餐呢！
抓紧时间裱完花，她小心将蛋糕放进冰箱，看了下食材，又查了一些教程，谨慎地选择了四道相对容易的菜和番茄蛋花汤。
虽然打下手很多次，有的东西看也看会了，但顾予还是紧张，小心翼翼地做好，虽然味道平平，但看起来还不错。
转眼五点半，顾予先将四菜一汤和蛋糕摆到小圆桌上，又打开准备好的BGM，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她皱着眉搜索了一下情侣约会的图片，终于明白还缺什么——酒。
小酌几杯，彼此都是微醺的状态，四目相对，情不自禁地亲吻，告白便是锦上添花。
顾予越想越激动，没叫跑腿，直接去了一趟超市，买了四瓶啤酒，想到姜薄暮可能不喜欢啤酒的味道，她又斥巨资买了一瓶红酒。
全部大功告成，时间接近七点。
绚丽暮色影影绰绰，只能看清些微橘色云彩，混着浅浅的粉紫色，让她想起来这里的第一天，也是这样的天。
那一天的黄昏最终变成了何种模样，她已经忘记，但是那一天会永远定格，顾予看眼依然绚烂的油画，再过片刻，暮色会落入她的掌心。
手机震动，顾予回神点开。
sunset：【快到小区了。】
她立刻回复：【我去接你！】
顾予最后看了一眼客厅的布置，确认没有什么遗漏，飞奔下楼，刚好在楼下遇到了刚下车的陶桃，姜薄暮还在车上。
她挽起笑容上前打招呼，又悄悄问陶桃：“一会儿你上楼吗？”
“嗯嗯！”陶桃低头查看手里的东西，“我得把这些送上去。”
“我来！”
陶桃一愣，朝她眨眨眼，好奇地问：“顾老师，什么情况？”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车门被推开，顾予来不及再说话，盯着准备下车的姜薄暮，红色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细长的腿在微暗的夜里泛着冷白的光，高开叉的人鱼姬色渐变亮片裙凸显曼妙身姿，黑色卷发与红唇处处魅惑。
她差点忘了要说什么，好半晌才开口：“总之你一会儿直接回去吧。”
姜薄暮只听到了后半句话，朝她点点头：“今天辛苦了，你回家吧。”
“好，”陶桃笑嘻嘻地摆摆手，“多谢顾老师让我早点下班，Goodluck！”
顾予会意一笑。
“打什么哑谜？”姜薄暮有些迷惑，随手拨了拨被温柔晚风吹到脸上的发丝，更添绝色。
顾予失神良久，终于出声：“没……姐姐，咱们上去吧。”
上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电梯开始运行，顾予望着身边踩着高跟鞋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姜薄暮，又默默低头看向自己的居家拖鞋，她怎么没换双鞋呢？既然要告白，她应该穿得正式一点。
顾予暗自懊恼，不过已经来不及再换了，她不再去想这些没用的，深吸一口气，走出电梯打开家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铛铛铛铛！”顾予笑容满面地拉着她来到客厅，“为姜薄暮小姐准备的烛光晚餐！”
等等，忘了点蜡烛！
顾予手忙脚乱地点上，又发现忘了打开音乐，连忙拿出手机找出早就准备好的BGM，舒缓的前奏响起，映衬得客厅一角更加温馨。
“姐姐，是我自己弄的哦，”顾予得意邀功，“还不错吧？”
她拉着姜薄暮的手准备入座，刚迈出一步，右手被狠狠甩开。
右手震得发麻，顾予的大脑宕机一秒，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却见姜薄暮的身躯微微颤抖，亮片礼服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光彩夺目，令人眩晕。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酒，”姜薄暮冷声，“我累了，去睡了。”
她毫不留情地转身走向主卧，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危险派对》的前奏。
“砰——”
关门声大的出奇。
顾予呆立在原地，一点一点地收回笑容，精心准备十个小时的烛光晚餐，对方却只施舍似的看了一眼。
她缓缓移步，坐在小圆桌前，静静望着马上就要燃到尽头的蜡烛，轻轻吹灭，缤纷的水果蛋糕上依然留下了一个小黑点，难看至极。
顾予伸手去拿，黑点消失，裱花却变得乱七八糟，她直接抓起蛋糕往嘴里塞。
真是奇怪，她将盐当成糖了吗？怎么这么咸？
顾予擦擦眼角，继续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烛光晚餐变得满桌狼藉，再也找不出一丝温馨浪漫的痕迹。
交替闪烁的小彩灯开始罢工，因为打开的时间过长而变暗，顾予一边倒红酒一边想，什么垃圾质量。
暮色彻底燃尽，客厅暗了下来，万家灯火却依然璀璨，施舍给顾予一分，落地窗前华美璀璨。
顾予摇晃着红酒杯，忽然悟出一个道理，姜薄暮这个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可望而不可即。
远在天边的人，怎能奢求她落入凡尘。
她抿了一口红酒，冷静地想，是时候离开了。
第53章 挽留
腐朽陈旧的气息混着腥臭的酒气袭来。
姜薄暮皱了下眉，起身离开书桌，反锁房门，继续写作业。
“李总好李总好……”
老房子隔音不好，纵然姜薄暮不想听，谄媚的语气和扬声器里的愤怒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她抿了抿唇，心中烦躁，下笔便重了些。
“欠您的钱我下个月就能还，您再宽限几天，我一定能凑够……”
姜薄暮揉揉眼睛，听着每天都准时开始的背景音犯了困，可作业还没写完，明天就要交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出去洗把脸清醒，直接合上练习册，准备明天早起半个小时去学校补作业。
检查门窗是否关严之后，她坐在镜子前梳头发，镜子里十四岁的女孩满脸青涩，却又拥有少女的轮廓，穿着校服也难掩清丽之色。
简单收拾一下，她躺在床上，随手拉灭了灯。
“是是是，您说的对……”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姜薄暮闭着眼睛叹了口气，想钻进被子里。
姜文德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讨债的人上门，姜薄暮总是不敢回家，那些男人看她的目光让她既害怕又厌恶。
“你实在拿不出来，我也不为难你，咱们来做个交易，你敢做，我就再也不提。”
“您说您说！”
姜薄暮瞬间神色紧绷，不会是违法的事情吧，她认真去听。
“你女儿模样还不错，还是个雏吧？”电话里的男人声音猥琐，“让她陪我一晚，旧账一笔勾销……”
姜薄暮没懂“雏”的意思，但是后面的话她听懂了，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滚你妈的！她才十四岁！”
幸好姜文德还有底线，姜薄暮放松下来，正为久违的父爱感动着，又听他轻飘飘地出声。
“我的意思是，等十六岁之后再说嘛，现在她还不懂事，李总再等两年，再等两年。”
姜薄暮浑身颤抖着醒来，灯光晃得眼睛酸疼，她坐起身，一滴泪掉在被子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她胡乱擦干眼泪，呆坐着不发一言。
那个晚上、那之后的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她的记忆出了问题，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房中再也没有关过的灯与依旧浓烈到刺鼻的酒味。
盘旋在鼻息、刻在大脑深处，经久不散。
不想再陷进回忆里，姜薄暮掀开被子准备去洗脸，却忘了自己还穿着束手束脚的礼服，随意一伸手，许是幅度有些大，“刺啦”一声，领口处豁开一道。
她闭了闭眼睛，将面前的长发拨到耳后，给薄时月打电话，却一直是忙音。
她准备放弃，对方却回了过来。
“小暮，我刚忙完，有事吗？”
姜薄暮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所以薄时月永远冰冷的声音带了点显而易见的意外情绪，像是机器人忽然有了人类的情感。姜薄暮被自己的脑补笑到，嘴角翘起，眼泪却率先席卷面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边似乎听出几声不对劲的呜咽，迟疑着问：“怎么了？”
“我不小心把礼服弄坏了。”姜薄暮不再掩饰，哽咽出声。
薄时月静了很久才开口：“你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你怎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总是这么轻易地洞察人心，姜薄暮咬了下唇才出声：“我……”
刚说一个字，电话里便传出一个女声：“总监，会议还有五分钟开始。”
姜薄暮垂眸道：“那我不打扰你了。”
她和表姐并不算熟悉，说话自然有些顾忌，虽然早就知晓彼此的性取向，但是从未聊过感情方面的事，一看打扰到对方了，她立刻退缩。
薄时月冰冰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继续说。”
姜薄暮却听出了几分藏在冰冷里的温柔。
她终于开口：“我做错了一件事，将她精心准备的晚餐踩在脚下。”
薄时月立刻猜到“她”是谁：“那个给我开门的女孩？”
“嗯，她喜欢我。”
“你呢？”
“我……”姜薄暮有些狼狈地吐露心声，“我不敢喜欢她。”
薄时月的话顺着电流清晰地传来：“哪有什么敢与不敢，相爱就可以在一起。”
姜薄暮有些激动道：“可她是乔导的孙女！”
薄时月声音淡淡：“所以呢？”
姜薄暮喃喃道：“乔导对我有恩，我不能诱骗她的孙女和我在一起，我会愧疚一辈子。”
“诱骗？”薄时月纠正，“是两情相悦。小暮，你就是想的太多了。”
“可是我不得不去想这些事，我二十七岁了，不是二十岁。”
那边静了很久。
“小暮，”她声音疲惫，“二十岁和二十七岁都是一样的，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不要等到三十七岁了才后悔。”
姜薄暮没有说话。
向来寡言的薄时月却有了聊天的兴致，一字一顿道：“送你四个字，及时行乐。”
“不要犹豫，去和她说清楚吧，好好在一起……不要像我一样。”
姜薄暮微怔，正要开口，薄时月已经掐断电话。
次卧，顾予正在给简雅打电话。
对面刚接通，她便笑嘻嘻道：“快恭喜我，我失恋了！”
简雅匪夷所思：“你什么时候恋过？”
“四年啊，”顾予认真地说，“我的四年结束了。”
简雅依然当她开玩笑：“拉倒吧，前几天不是还亲来亲去如胶似漆？说真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你爸妈出柜？让我取取经。”
“这次是真的，”顾予平静地笑笑，“或许她也有点喜欢我吧，但是我们没缘分。”
那边静了一会儿，随即便是挂断之后的忙音，转眼又打来视频电话。
顾予接通，却没将摄像头对着自己，她不想让简雅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眶。
“没缘分就没缘分，下一个更好，”简雅安慰她，“喜欢姐姐是吧，等明天姐们给你介绍十个成熟知性的姐姐，肯定比她好！”
“不会再有人比她好了，”顾予屈起双腿，下巴枕在鼓起的被子上，喃喃道，“我的一辈子已经过完了。”
这辈子最痛苦与最欢愉的时刻都发生在这两个月，她用这段时光交换了一生。
“说的是什么丧气话！”简雅有点慌，“薰啊，你不会寻短见吧？”
顾予因为她的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为爱不顾一切的人吗？”
“你是。”
“……”顾予吐出一口气，“现在不是了。”
她摸摸晚安的小脑袋，温柔出声：“我还得养晚安呢，小猫会治愈一切。”
见她还对生活抱有希望，简雅终于放心了，又问：“你现在在谁家里？”
“还在她家里，”顾予环视一圈，毫不犹豫道，“明天我就回家了。”
简雅问：“你舍得吗？”
“人家根本不在乎我，我舍不舍得有什么用？”顾予喝了一口红酒，自嘲一笑。
简雅体贴地不再问了，转移话题道：“我去帮你收拾一下？”
“不用了，我东西很少。”
来得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走得时候也会是这样。
唯一改变的，是来时怀揣着对姜薄暮的爱，离开时只有失望。
挂断电话，顾予双手抱膝，埋进自己怀里。
她们的关系本来就是不对等的，是她一厢情愿地暗恋了四年，因为对方偶尔的回应便忍不住索求更多，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亦是情理之中。
或许失去会更轻松，让一切都回到原点。
所以回到从前吧，顾予想，至少那时候是快乐的，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巨大秘密，时而看一眼可望而不可即的天边暮色，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顾予打开微博，准备删掉漫画。
可一条一条地看下去，她笑中带泪，清晰地回忆起点点滴滴，一条也舍不得删。
最后她发了一条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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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画停更，归期不定。”
其实已经断更一段时间了，最新的四宫格下有很多粉丝催更，她一更新，立刻有人评论问怎么回事。
顾予缓慢地打字，又快速删除，最后终于回复——
“结束了。”
就像姐姐和小孩那个故事一样，我和大明星的故事结束了。
顾予自欺欺人地想，如果当时她给姜薄暮讲了一个he的故事，她们会不会也有一个happy ending？
可是再怎么想要改变，也不能穿越时空，她们已经有了一个既定的be结局。
顾予拿起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高脚杯轻轻碰了下酒瓶，就当是碰杯，她一饮而尽。
断断续续地喝了半瓶红酒，意识开始不清醒，似乎还能听到敲门声，轻轻的、有节奏的三下，属于姜薄暮。
顾予怔了一会儿，立刻清醒，喝了几口红酒就开始幻听，也不用醉到这种地步吧。
没想到幻听还在持续，敲门声再次不紧不慢地响了三下。
顾予一脸不耐，放下高脚杯钻进被窝里捂住耳朵，试图将幻听赶出脑海。
似乎起了效，没再听到烦人的敲门声，顾予放松下来，将手放下，敲门声又起。
妈的，没完没了了。
她认命地捂住耳朵，心想这房子是不是闹鬼，知道她要走了，所以特意来吓吓她。
连鬼都和姜薄暮那个女人一条心。
敲门声又响，顾予一跃而起，跑去开门，她倒要去会会那只鬼。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姜薄暮，她已经卸了妆，换上那身黑色睡袍，斜倚着门，身姿曼妙。
顾予握着门把的手收紧，面色却平静，等着她开口。
“薰薰，你说过会一直哄我睡觉的。”
她的声线似乎混入了几分月色，带着清冷的气息，微颤着继续。
“我睡不着，那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第54章 回家
回应她的是迅速且巨大的关门声。
姜薄暮被那声音吓得一抖，下意识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自己刚回来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予已经朝她走了九十九步，如果她愿意的话，最后一步顾予会用跑的，可是她却直接关上了门，将顾予的喜欢隔绝在外。
那时候薰薰在想什么？
她不确定，但是她现在已然明白，薰薰已经绝望到心碎，再也不会将这扇门打开了。
一片黑暗中，姜薄暮靠着门站了很久很久。
她拿出手机，想发信息解释，点开顾予的聊天框，又猛然想起顾予并不喜欢这样，她喜欢当面说清楚。
不想再惹她厌烦，姜薄暮收起手机，抬眸，借着模糊的视线望见落地窗下的小圆桌。
她怔了下，走上前，顺手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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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小彩灯不再闪烁，娇艳的鲜花枯萎，精心准备的蛋糕一团糟，四菜一汤搅和在一起，几瓶未开封的啤酒东倒西歪。
不知是因为看见了啤酒还是这幅狼藉的场景，她有些呼吸不畅，匆匆别开脸，眸中含着泪。
她辜负了薰薰的一番好意，可是，这也是她曾经希望看到的——顾予不再喜欢她。
这样她就能和乔奶奶像从前那样继续相处，面对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伯乐，毫无愧疚之心。
所以她不该哭的，她应该笑。
及时行乐，终究只是一个最纯粹美好的愿望。
她坚决地转身回房间，没再往次卧看一眼。
次卧中，顾予安静地、缓慢地收拾着行李。
她以为和来得时候一样，一个行李箱根本装不满，可是她低估了自己，行李箱塞满之后，还有三分之一的东西。
顾予坐在地板上思考人生，明知迟早会走，她为什么将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家。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又将行李箱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准备断舍离。
这一次她收拾得更慢，可直到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敲门声也没再响起。
顾予嘲笑自己想多了，人家根本不会敲第二次，谁会像自己一样巴巴地往上凑，热脸贴冷屁股？
犯贱一次就够了。
她也该清醒了。
顾予定了一个六点的闹钟，关掉所有的灯。
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只有窗帘处晃动着几分冷幽浅淡的月光，顾予闭上眼睛，轻舒一口气。
迁就姜薄暮够久了，她还是更喜欢关灯睡觉。
以后啊，取悦自己吧。
这边一夜无梦，主卧却一直亮着灯。
姜薄暮躺在床上，静静地思索明天该怎么向顾予解释自己的失态，可总有一团乱麻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思考。
那团乱麻叫嚣着和顾予说清所有的事，可她却始终踟蹰不前。
就这样吧，让一切回到原点。
姜薄暮睁着眼睛直到天色熹微，终于沉沉睡去。
在她入睡后的一分钟，次卧的门“咔哒”一声，顾予带着晚安走出房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目不斜视地走到玄关处，躲在口袋里的晚安忽然“喵”了一声，她轻轻摸摸它，还是克制不住回望一眼。
真正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顾予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
弯腰换上自己的鞋，她将拖鞋放回原位，掸净灰尘。
这个家很好，这里的女主人很美，只是从来都不属于她。
走出电梯，太阳还未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尚有微风，轻拂过面颊，温柔的让人想落泪。
顾予将那丝伤感留在风中，毅然决然地走下台阶。
悦安府真的很大。
来的时候不觉得，因为有巡逻车，既快又方便，住在这里的时候也不觉得，她会和姜薄暮一起散步，总觉得这条路太短，昨天飞奔下楼去买酒的时候也不觉得，她在准备惊喜，就算有十万八千里，她亦从容踏步。
可今天拖着行李箱，却好似有千斤重，像吸满水的海绵整个落下来，沉甸甸地砸在她身上，每一步都迈得格外艰难。
终于走出这里，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开门、关门、驶离，始终目视前方。
司机问她去哪，顾予差点脱口而出悦安府，她自嘲一笑，一字一顿道：“云华府。”
那里才是她的家。
二十分钟后，顾予走进家中，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咳了两声，捂着鼻子开窗通风，花了一上午时间，终于收拾出自己的房间。
换了新环境，晚安不太适应，跳到毛绒玩具堆里瑟瑟发抖，不过最初的惧怕之后，它饿得不行，围着顾予喵喵叫。
顾予也饿，先随便点了个外卖，又跑到超市买了羊奶粉，晚安吃饱喝足睡大觉，她简单洗了个澡，外卖也到了。
吃饭的时候，微信有新消息，她的心跳空了一拍，犹豫着点开，是简雅。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她没有细想，点开语音。
“回到家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顾予简单回复：【不用。】
想了想她又给简雅打了个电话。
“过两天你来一趟吧，帮我养几天晚安，我妈对猫毛过敏。”
简雅当然答应，关心道：“但是我一直养着也不是办法，你回学校之后怎么办？”
顾予轻描淡写道：“我住校外。”
她的大学就在隔壁省，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爸妈就在学校附近给她买了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一直空着，现在住进去也不算浪费。
“好，到时候你直接告诉我，”简雅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你现在还好吧？”
顾予装傻：“不好，收拾房间有点累。”
简雅无奈，但是见她不想多提，闲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吃过午饭，顾予在家里走了一圈，处处都要收拾，可她不想再动了，想起那个两年没住过人的小房子更觉得棘手，直接联系本地的室友帮忙找保洁打扫。
离爸妈回到愉宁市还有三天，顾予每天打扫两个房间，终于在爸妈回来之前全部完工。
先将晚安交给简雅，她便马不停蹄地去机场接机。
远远地看见爸妈出来，她用力挥手，一人给了一个拥抱，调皮道：“恭迎父皇母后回宫。”
一个多月不见，爸爸胖了一点，妈妈却依然纤瘦，面容却没变，望着她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思念与欣慰。
“就属你嘴甜，”俞清亲昵地刮刮女儿的鼻尖，“妈妈快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顾予鼻尖一酸，眼眶立刻红了，哽咽道，“妈妈……”
“哎哟，这是怎么了？”俞清有些手足无措地抱住她。
顾予也发现自己太多失态，怕爸妈担心，赶紧擦擦眼泪，扬起笑容道：“没事，就是太想你了而已。”
俞清顿时心疼得不行，搂着她上了出租车，各种嘘寒问暖。
顾正霖看了眼女儿，却没开口，一言不发地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刚上车便听俞清问：“薰薰，你在你姜姐姐家里玩得开心吗？”
顾予借着擦眼泪的动作低头，扬起变得平直的唇角，用力点头：“当然开心！”
“我就知道，”俞清捂着嘴笑，“相处这么久，有没有喜欢上她？”
虽然知道妈妈说的喜欢并不是那个喜欢，但顾予不想回答，撒着娇岔开话题：“以后可以慢慢讲嘛，我现在只想抱着你。”
“好好好，咱们回去再说。”
顾予闭上眼睛，回去之后要怎么说呢？
她会忍不住哭出来吧。
不过让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爸妈在飞机上待了那么久，早就腰酸背痛得不行，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回去休息了，顾予松了口气，能躲一天是一天。
晚上，俞清提议让顾予下厨，刚好尝尝她的手艺。
顾予不想，她学会的每一道菜里都有姜薄暮的影子，她不想思念她。
于是故意委屈道：“我在家收拾好几天，正累着呢，不如咱们出去吃吧，我请客！”
俞清纳闷：“你还有钱吗？”
按理说，两个月的生活费早就花完了。
顾予抿唇，不得不提起姜薄暮：“在姐姐家里的时候，我没花过钱，都是她出的钱。”
俞清和顾正霖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里的愕然，叹道：“这怎么好意思。”
顾予嘟囔：“就当是我教她画画的学费了。”
虽然到最后也没上几节课，从剧组回来之后，她们都忘了这件事。
“你也住在她家里了，刚好相抵，”俞清过意不去，提议道，“你给她打个电话，邀请她抽空来家里吃顿饭吧。”
顾予愣住，下意识拒绝：“不行！”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连不远处的爸爸都看了过来，她绞尽脑汁解释：“她最近很忙，很多工作的，新电影又要开拍了，更没空了。”
俞清皱眉道：“不管她来不来，都要先问一问。”
顾予只好敷衍地应了。
接下来便一直提心吊胆，幸好爸妈没再提起这件事，他们在同一所大学任职，离家很近，眼看着开学日期临近，时常要回学校。
顾予刻意少和他们见面，相安无事两天，马上就要去学校了，她放松警惕，被爸妈抓了个正着。
俞清关心道：“问了吗？姜薄暮怎么说？”
顾予硬着头皮撒谎：“她有点忙，没空过来。”
其实她们已经三天没有聊天了，姜薄暮没有问她去哪里，她也没有解释，彼此都心照不宣。
“这样啊，”俞清想了想，“你把她电话给我，我再正式邀请一次，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顾予：“……还是我说吧。”
凌晨两点，她点开微信，终于鼓起勇气打字。
【你有空吗？我爸妈想邀请你来家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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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做客
自从顾予离开，姜薄暮已经失眠三天。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所以不管失眠到几点，她都很平静，并没有借助药物入眠，睁着眼睛等待睡意来临。
她开始日夜颠倒。
白天可以睡一天，等暮色降临，她起床欣赏日落，待黑夜吞噬光亮，她去洗漱，然后看会儿剧本或看个电影，给自己找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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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自己再正常不过，但陶桃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无措地问：“暮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三天前光彩照人的大明星，现在形容枯槁，双目无神，全是血丝。
姜薄暮淡定撒谎：“我只是在思索程之昕被性.侵后的状态。”
程之昕是下部电影的女主名字。
“吓死我了，”陶桃拍拍胸口，劝解道，“不过你也别急，还有二十来天呢，别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
姜薄暮“嗯”了一声，继续看剧本。
“不过我怎么没看见顾老师？她出去玩了吗？”
话音落下，剧本上的文字仿佛飘到半空，姜薄暮有些失神地盯着无字天书，轻声回答：“她回家了。”
“这么仓促啊？”陶桃有些遗憾，“我都没来得及和她告别。”
姜薄暮默默地想，我也没有告别。
她走得那么决绝，肯定已经失望透顶了吧？
“不过这些猫爬架之类的东西怎么办？”陶桃环顾四周，“就放在这儿吗？”
姜薄暮嗯了一声，这里这么空这么大，多添置一点东西反而显得有些人气。
陶桃提议：“放着也是放着，暮姐，我觉得你也可以养只猫，比如布偶，不仅长得漂亮，性格也很温顺。”
她脱口而出：“什么猫都没有晚安好。”
陶桃笑盈盈地接话：“也是，毕竟是你和顾老师养的第一只猫嘛。”
陶桃走后，姜薄暮放下剧本，翻看着手机相册。
她每天都会给晚安拍照片和视频，已经不下百张，来来回回地看了数遍，思念之情依然汹涌。
更多的时候，是在想念那个抱猫的少女。
像是自我凌迟，明知思念之后是更深的痛，她依然抑制不了。
是她活该，怪不了任何人。
零点，姜薄暮回到卧室，先练了半个小时瑜伽，又做了半个小时的冥想，待思绪沉淀下来，开始揣摩剧本。
她很看重这部电影，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让电影有任何不完美的呈现。
临近两点，她揉揉酸痛的眼睛，随手拿起手机，准备找一个舒缓的音乐帮助自己入眠，顶部却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今夜不眠：【你有空吗？我爸妈想邀请你来家里吃饭。】
姜薄暮愣了一秒，点开，确定是顾予发的消息，立刻打字准备回复。
只是回复什么呢……
删删改改两分钟，对面又道：【没空就算了，打扰了。】
姜薄暮不再犹豫，咬着唇回：【有空，什么时间？】
顾予忘了回复，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真的没睡，明明她一般十点就会睡的。
大概是今晚有事吧，顾予不想去细想，反正已经是陌路人了，这顿就是个散伙饭，她随手敲字：【明天中午十二点。】
她将地址发了过去，丢开手机睡觉，没管对方是否回复。
顾予一夜好眠，姜薄暮又失眠一整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昏昏沉沉地起床刷牙洗脸，不经意间望见镜子里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眉心一跳，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想起白天就要去拜访顾予的父母，她心里有些忐忑，这副模样怎么见人？
没再犹豫，她去了一家美容院，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或许是累了，她倒头就睡，半夜惊醒定了个闹钟，这才安安稳稳地睡去。
中午十一点，姜薄暮起床出门。
悦安府和云华府离得不远，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才十一点半，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
不过来得早总比来得晚好，她踏入小区，又收回了脚，似乎忘了带礼物了，空手而来不懂礼数。
她懊恼地转身，幸好附近就有个商场，匆匆买了些东西便过去了。
敲门的时候她看了眼时间，11:59轻轻一动，十二点整。
幸好没有迟到。
房门忽的“咔哒”一声，姜薄暮抬眸，对上顾予漠然的视线，她心一疼，匆促地露出一个笑。
顾予却没有多看她一眼，转身扬声喊：“爸！妈！你们盼了两天的大明星终于过来啦！”
“快请进快请进！”俞清从厨房里探出头，朝姜薄暮和善一笑，又嗔女儿一眼，“你不也盼着！”
姜薄暮飞快地瞥了眼顾予，可她脸上只有俏皮的笑，附和道：“是是是，我最想她了！”
俞清端了一盘菜过来，笑道：“你先随意看看。薰薰，好好招待。”
顾予立正敬礼：“遵命！”
等妈妈回到厨房，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仿佛姜薄暮并不存在。
姜薄暮抿了下唇，也没有搭话，静静地打量客厅。
客厅很大，放了两个木质书架，摆满了书，还有很多她叫不出名字的绿植和多肉，葳蕤茂盛。沙发是亮黄色的，摆满了抱枕，地上铺着柔软的白色圆形地毯，阳光均匀地撒下来，为温馨的客厅锦上添花。
厨房飘来红烧鱼的香味与女人的轻声埋怨，说火候过了，男人从从容容地回：“没事，依然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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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薄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烟火气的家。
她眼眶微热，匆匆垂眼，将带来的礼物放在一旁。
“这么客气？”
顾予的话微冷，带着尖利的刺。
姜薄暮轻声道：“这是礼数。”
再无二话。
顾正霖端着最后一道大菜走了过来，俞清跟在后面，姜薄暮笑着迎上去，柔柔地喊了一声伯父伯母。
“哎呀，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礼物？”俞清讶然，“薰薰在你那里白吃白喝两个月，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这……”
“一码归一码，”姜薄暮柔声道，“我和薰薰已经是朋友了，第一次来朋友家做客，当然不能空着手。”
话音刚落，手臂便被人亲昵地挽住。
“是啊是啊，我和姐姐是朋友，”顾予笑得灿烂，“既然是朋友，都别客套了，快坐下吃饭，我快饿死了！”
姜薄暮低头望着微凉的指腹划过肌肤，随即毫不留情地离开，心中怅然若失。
果然只是做戏。
差点连她都被骗了。
“我听薰薰说，你马上就要去拍电影了？”
姜薄暮回神，笑着回应：“嗯，再过半个月就进组了。”
“是不是很累啊，我怎么觉得你比电视上更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专心吃饭的顾予抬起眼睛，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姜薄暮，三天不见，她确实瘦了，可那张芙蓉面依然光彩照人，除了零星的红血丝，丝毫看不出颓靡的痕迹。
顾予垂眼咀嚼，她在期盼什么呢，难道瘦了就代表她在想她吗？
顾予，别太自恋。
她夹了一片笋，咬得嘎嘣响，听见妈妈提起她，她立刻笑容满面起来，和姜薄暮扮演姐妹情，一顿饭吃得她心力交瘁。
吃过午饭，顾父顾母都有事，要回学校一趟，姜薄暮趁机开口：“伯父伯母，那我也回去了。”
“你刚来，再坐会儿。”俞清挽留。
姜薄暮轻声道：“不用了。”
顾予并不欢迎她。
像是在印证自己的猜测，顾予笑着出声：“妈妈，人家是大忙人。”
只有姜薄暮能听出讥讽的意味。
俞清只当是女儿在开玩笑，瞪了她一眼，又朝姜薄暮道：“你和薰薰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多说会儿话嘛。行了行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关门声响起，那句话却仿佛有了回声，在客厅里反复回荡。
一片静寂中，姜薄暮将选择权交给顾予。
“薰薰，你想让我多待一会儿吗？”
第56章 留恋
午后的阳光落在顾予脸上，侧影斑斓。
她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没有关门。
空调温度适宜，驱赶所有的热意，姜薄暮的心却热烫着，随即跟上。
“现在太阳太大，不适合回家，而且我得跟我妈交差，”顾予半躺在床上玩着手机，没有抬头，“你再待会儿吧。”
姜薄暮轻轻应了一声，小心地坐在椅子上，安静打量着她的卧室。
莫兰迪色系的墙上挂满了东西，各个国家的旅游照、一家三口的合照、亲手画的画……将单调的墙壁装点得五彩斑斓，床头摆着大小不一的毛绒玩具，窗帘和地毯都是波西米亚风，落地窗下摆着木质的白色桌椅，各个风格糅杂，却显得格外和谐。
她看了一圈，目光被书桌上的东西吸引，有蜡烛、勺子、小炉子，还有各种颜色的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她借着这个东西搭话：“薰薰，这是什么？”
顾予抬眸扫了一眼，吐出两个字：“火漆。”
姜薄暮咬了下唇，继续问：“做什么用的？”
见她感兴趣，顾予多解释了几句：“以前寄信会用火漆密封，现在没什么用，就是好玩。”
想了想，她又说：“写情书的时候或许可以用到，但是现在这年头，谁还会用这么老土的告白方式。”
姜薄暮默默地想，土吗？她倒是觉得很浪漫。不过顾予心中有气，没必要因为这个起冲突，她没说什么。
顾予起身将自己做好的火漆印章指给她看，“都是我做的。”
语气是掩盖不了的骄傲，终于不是冷冰冰的语气，姜薄暮松了口气，认真去看。
粉色郁金香、小王子和玫瑰、曲奇饼干、猫猫头……像一枚枚形状各异的精致徽章。
姜薄暮有些讶然地问：“都是你画的吗？”
顾予忍不住噗嗤一笑，又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抿着唇从抽屉里拿出几个印章，让她看底部的图案。
“原来是这样，”姜薄暮点点头，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做一个吗？”
虽然已经闹崩了，但是她是客人，顾予没有吝啬到连这些小玩意儿都不让她碰的地步，于是点了下头，俯身教她怎么用。
“先把蜡烛放进火漆炉里，然后挑几个颜色放进火漆勺。”
火漆的颜色实在太多，姜薄暮看得眼花缭乱，心跳也因为顾予的靠近跳得更厉害，几丝长发似有若无地撩拨着颈侧的肌肤，她轻轻颤了下，又怕顾予看出来，慌忙抬起手指了两个颜色。
“这两个吧。”
“那印章呢？”
她毫无所觉，拉开抽屉，展示火漆印章，不过想要看清图案，要拿起来看，于是她极尽地主之谊，一个一个地拿起来让姜薄暮看。
“不用这么麻烦，”姜薄暮制止，“我随便挑一个就行。”
顾予垂眸望着被她握住的手腕，脉搏狠狠地跳了跳，立刻挣开背在身后，平静道：“你挑吧。”
姜薄暮的手举在半空中，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挣开的那一瞬间，她想握住的，下一秒，理智占据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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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个吧。”
她随手拿起一个，翻转手腕看了眼图案，彼此都有些沉默。
是一串葡萄。
顾予似乎还能闻到最后一个吻的气息，那天她涂了葡萄味的润唇膏，清甜撩人。
“换一个吧，”顾予不自然地开口，“没有蓝色或者红色的葡萄。”
“薰薰，我记得你是美术生，”姜薄暮笑着，“怎么连三原色都忘了？”
顾予恍然想起，蓝色和红色混合是紫色。
她觉得有点丢人，没接话，低头点燃蜡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火光映亮她的脸，姜薄暮也忘了自己是演员，看不出来她到底有没有生气，有些慌乱地解释：“薰薰，我只是开个玩笑。”
“可是我们的关系，已经不适合开任何玩笑了。”顾予将蜡粒放进火漆勺，“给你。”
姜薄暮神色黯然地接过来，注视着蜡粒融化的过程，只是直到彻底融化，也没有融合在一起。
就像她们的关系，明明此刻亲密无间，却又泾渭分明。
她怔怔地望着，一时忘了动作。
顾予抓着她的手将火漆倒在垫板上，蓝色和红色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变成大海的波浪，变成天上的云，每一个形状都不受控制。
印章稳稳地盖在椭圆形火漆上，片刻后轻轻揭下，蓝色的葡萄中混着少许红。
难看得要命。
姜薄暮有些局促道：“看来我的运气不太好。”
“我也觉得，”顾予叹气，“我第一次做的火漆都没这么丑。你要不要再做一个？”
姜薄暮点了下头，认真选了绿色和白色，印章是几片竹叶，怎么看都不会出错，最后的成品也很惊艳，有竹林深处的感觉，静谧而美好。
“还算有天赋，”顾予点评道，“可以出师了。”
“是顾老师教得好。”
此言一出，卧室里又陷入冷寂。
“有想过毕业之后的方向吗？”姜薄暮随意扯了个话题。
“有，”顾予将火漆勺里残留的火漆擦干净，“啃老。”
姜薄暮：“……”
明显不想和她有更进一步的交谈。
但她却想和顾予多说些话，就像伯母说的，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一想到这里，她的呼吸便有些重，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绞尽脑汁道：“伯父伯母的性格都很温和，对你也很好吧？”
“是啊，不然我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啃老呢？”
姜薄暮叹了口气，目光瞥见那枚布偶猫的火漆印章，试探着问：“晚安还好吗？”
顾予的话终于变多了一点：“挺好的，就是换了新环境又害怕了，最近在我朋友家，过两天我去接它。”
姜薄暮道：“可是过两天你就开学了，晚安怎么办？”
她在思索要不要提议将晚安放在自己家里，又怕顾予不答应，进退两难之际，顾予简单解释：“我住校外。”
“这样啊……”姜薄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伯父伯母答应了吗？”
顾予愣了下，这才想起还没告诉爸妈，随口道：“一会儿我和他们说一下。”
“好，”姜薄暮顿了下，还是问道，“你一个人住吗？”
顾予几乎要脱口而出“怎么？你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幸好脑子反应快，点了下头。
姜薄暮有些担忧：“似乎不太安全，你要不要找个同学合租？”
顾予哼笑一声，淡淡道：“算了吧，我怕我日久生情喜欢上她，毕竟有一个前车之鉴。”
她有些庆幸没有将自己十六岁就暗恋姜薄暮的事情告诉她，不然现在肯定想不出这句话刺她。
姜薄暮握着印章的手紧了又紧，复又松开，轻声开口：“挺好的。”
顾予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喃喃着问：“你说什么？”
“我说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挺好的，”姜薄暮仰脸朝她笑得温柔，“薰薰，我会祝福你。”
她可以和任何人谈恋爱，唯独不能是自己。既然她们不可能，何必耽误她的青春。
姜薄暮清醒地想着，指尖微颤。
“好啊，”顾予无所谓地笑着，“等开学之后，我找十个女人寻欢作乐，在家里开淫.趴。”
“你不会的。”
“确实不会，”顾予平静道，“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隐藏了四年的喜欢，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可对方却不会有一丝回应。
顾予却偏要一个回应，反正已经这样了，还不如破罐子破摔。
她直视着姜薄暮，想为自己的四年画上一个句号。
“你对我有过一分心动吗？”
姜薄暮一直没有开口，顾予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又是和以前一样避而不答。
是说了实话怕她伤心还是不想说假话？
顾予懒得深究，淡淡道：“算了，问这个也没意义。”
她将火漆勺放回原位，吹灭蜡烛
心里的光也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
十分钟后，姜薄暮离开。
顾予没有挽留，也没有送她，站在窗边注视着她离开小区。
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小区里没什么人，林荫小道上的人形单影只。
树影深深浅浅地落在她身上，时而有阳光撒在发梢，光影变幻中，她一直没有回头。
骄傲的大明星，永远只会向前看，不会为了某个人停留。
顾予曾经自负的以为，她会是特别的那个。
原来，她和芸芸众生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姜薄暮的身影消失在林荫深处，顾予随手抓起那两枚印章丢进垃圾桶。
远去的人，何必留恋。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予和爸妈说了自己的决定。
顾正霖第一个支持：“那很好啊，你是大姑娘了，独立一点没什么不好。”
俞清却有些犹豫：“薰薰才二十岁，还小呢。暑假的时候有人作伴我放心，但是你离那么远，一个人住……”
顾予不想听他们提起姜薄暮，无奈地打断道：“妈妈，你们以前给我买房子不就是为了让我自己住吗？”
“当时是那样想的，现在想法变了，总怕你出事。”
俞清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又焕发出几分神采：“你还记得你夏黎姐吗？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当初她和我们一起买的房子，就在你隔壁，听说她最近回国了，说不定就住在那呢！”
记得倒是记得，不过……
顾予：“你就非得找个人照顾我是吧？”
“那是当然，不然我不放心，”俞清马上微信联系对方，“我得好好问问。”
行吧，顾予无奈，反正不是住一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57章 比耶
“东西都带齐了吧？”
俞清细心地检查着后备箱里的东西，若有所思道：“要不要再带点水果？”
顾予摇头：“学校里都有。”
“路上吃嘛，”俞清说着便要上楼，“再拿一箱牛奶。”
顾予听见这两个字就觉得烦，立刻出声：“我不喝牛奶。”
“在你姜姐姐家里不是每天喝一杯吗？”俞清疑惑地看着女儿，“怎么忽然不喝了？”
“就是不想喝，”顾予不欲多谈，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妈妈，我回学校了，你也回去吧。”
她决定提前两天回学校，昨天就开始收拾行李，因为还带着一只猫，所以爸爸送她去，一会儿就出发。
俞清隔着窗看了眼航空箱里的小白猫，有些心痒，奈何自己不能碰，只好遗憾道：“好好好，你们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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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不提了，顾予松了口气，朝她挥挥手，笑盈盈道：“妈妈再见。”
检查了一下车窗，确定都关严之后，顾予将晚安抱了出来，爱不释手地又亲又摸。
顾正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问：“这猫是你捡的？”
“我亲生的，”顾予举起来让他看，“这是你的外孙女。”
顾正霖：“……”
等红灯的间隙，顾予忽然收到爸爸的微信红包，备注是“给外孙女的见面礼”，她讶然地点开，数额还不小。
顾正霖幽默道：“你带着娃上学不容易。”
顾予没推辞，笑嘻嘻地收下了，转念又想起姜薄暮那个每个月都给她要生活费的渣爹。
思索了一会儿，她问：“以后我工作了，要把工资交给你们保管吗？”
顾正霖毫不犹豫道：“当然不用，你留着自己花。”
也是，爸妈肯定不会的，说不定还会补贴自己，她又问：“如果父母一直给女儿要钱的话，出于什么心理？”
顾正霖言简意赅地问：“她有哥哥或者弟弟吗？”
这个顾予倒是不清楚，她犹豫道：“应该没有。”
她没听说过姜薄暮有兄弟姐妹。
“大概女儿有出息，父母没什么本事，又或者觉得赡养是义务，”顾正霖转过弯来，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予愣住，是啊，她问这个干嘛？她和姜薄暮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以后会如何，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胡乱扯了个理由：“就是忽然想起来一个朋友。”
“女孩子得把钱握在自己手里，”顾正霖透过后视镜看眼女儿，“记得劝劝你那位朋友。”
顾予敷衍地应了声好，摸着晚安的脑袋不再出声。
怎么劝呢，见一面都困难。
窗外，悦安府一闪而过。
顾予快速别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至少大多数时光是开心的，这就足够了。
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下午五点，顾予到达宜清市，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夏黎：【小薰薰，是不是快到了？】
顾予讶然地回复了一个“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包。
夏黎：【因为我和你心有灵犀，慢慢来，我在家等你。】
夏黎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逗她，顾予笑着和她插科打诨几句。
顾予的父母和夏黎的父母是旧识，只是后来夏黎一家移民美国，夏黎也跟着父母去了美国读书，今年才回国创业。
她们俩以前见过几面，顾予对她的印象是温柔可爱的大姐姐，所以虽然断联了几年，但加上微信之后很快便重新熟络起来了，彼此之间毫无距离感。
顾予原本还在排斥的，不想让人将自己当成小孩子照顾，但顾予一直将夏黎当成同龄人，所以那丝莫名其妙的隔阂很快便消散了。
等见到夏黎之后，顾予更觉得亲切，甜甜地喊人：“夏黎姐！”
虽然已经多年不见，但夏黎并没有什么变化，举手投足间变得更自信大方，直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久不见，薰薰，”夏黎又和顾正霖打招呼，“伯父好，您和伯母的身体还好吗？”
“都好都好，”顾正霖感叹着，“小黎都长这么大了。”
“就算长到五十岁，您也可以叫我小黎。”夏黎笑道，“外面挺热的，咱们先进去吧。”
顾予已经出了汗，进入房间之后顿时被凉风包围，毛孔里都沁着舒爽的冷意，她瘫坐在沙发上，立刻便有冰水送上来。
顾予接过来之前，夏黎体贴地问：“不是生理期吧？”
顾予举到半空的手顿住，忽的有些恍神，姜薄暮从来不会这样问，提起这些的时候，她总是难以启齿的，连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也要压低声音说话。
指尖碰到杯壁上的水珠，她猛的回神，笑道：“不是。”
怎么连这个都能想到姜薄暮，顾予叹了口气，冰水慢慢滑过喉咙，冷意蔓延。
她极力想要忘记姜薄暮，可身边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心，都在提醒着她不可能。
不过，她该学着忘记了，慢慢来。
送走顾正霖之后，夏黎帮她整理东西。
顾予有点不好意思道：“夏黎姐，你今天没事吗？”
创业公司应该都挺忙的，而且今天还不是周末，可夏黎似乎并不着急，慢悠悠地帮她挂衣服，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当然有事啊。”夏黎朝她笑。
顾予更不好意思了，连声道：“那你快去忙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薰薰，我不是正在忙吗？”夏黎歪头一笑，“今天的事情就是陪你。”
长卷发顺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发梢晃晃悠悠地荡着阳光，笑得俏皮。
顾予被她的话撩到，微微红了脸。
“薰薰，”夏黎凑近她一点，“告诉姐姐，这几年有没有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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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这个称呼，让顾予的呼吸乱了几分，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姜薄暮的脸，以至于没听清后半句话，半晌才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有没有谈恋爱啊？”
夏黎依然笑着，心里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没有，”顾予抿着唇，赌气道，“我准备孤独终老。”
夏黎了然地想，看来是刚分手，或者告白失败。
不过没关系，她像以前一样亲昵地摸摸顾予的头发，她们会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有了夏黎的帮忙，九点的时候顾予便整理好了所有的东西，虽然累，但她还是在夏黎的镜头里开心比耶。
夏黎礼貌地问：“介意我发个朋友圈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发吧，”顾予笑道，“记得把我P得好看点。”
顾予看过她的朋友圈，知道她喜欢记录生活，隔两天就会发个九宫格。
“我们薰薰天生丽质。”
夏黎编辑好文案，点击发送。
臻言珠宝的办公室里，薄时月揉着眉心拿起手机，回复了几条重要的消息后，随手点开朋友圈。
目光随即定在九宫格的正中央。
这似乎是……小暮喜欢的人？
第58章 惊喜
晚上十点，姜薄暮收到薄时月发来的微信消息。
【你是不是快去拍戏了？】
姜薄暮有些惊诧，表姐从来没有问过这些，不过她还是很快回复道：【半个月之后。】
隔了十分钟才收到薄时月的消息。
【那个女孩去学校了吗？】
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姜薄暮一头雾水，竭力不去想顾予，垂眼道：【大概吧。】
薄时月琢磨着“大概”这两个字，给她打了个电话。
“你们没有再联系了吗？”
姜薄暮很久都没有出声，片刻后才艰涩开口：“嗯。”
除了她和顾予，没有人知晓她们已经形同陌路了，但面对表姐，她还是承认了这个事实。
薄时月深深地叹了口气，问：“小暮，你喜欢她吗？”
电话那头只有微重的呼吸声。
“喜欢。”
“那你……”薄时月眉心紧蹙，“我劝过你的，要及时行乐，你怎么没有听呢？”
“因为我不敢。”
看着顾予的时候，姜薄暮总能想起乔奶奶，甚至晚上还会做梦，梦见乔奶奶指责她教坏孙女，一脸失望地望着她，她却只能泪流满面，一个字也辩解不了。
对她来说，乔奶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她不想让一位老人家为此事痛心。
薄时月不再提起这个，而是说道：“那个女孩在宜清上大学？”
姜薄暮茫然地问：“你怎么知道？”
她甚至连顾予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顾予在哪里上大学？
“看来我没认错，”薄时月给她发了张照片，“我在朋友圈里看见的。”
姜薄暮点开微信图片，二十岁的少女盘腿坐着，左手拿着一瓶喝了一半的水，右手开心比耶，脸上有几处脏污，但满满的都是活力四射的元气，抵挡不住的青春魅力。
很久没有见到顾予笑得这么开心了。
她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隔着屏幕轻轻抚摸了一下顾予的脸。
她放大看了看照片的角落，似乎是一间卧室，露出了四分之一的床，床上的绿色方格被子铺的整整齐齐，纤尘不染。
顾予房间里的被子不是这样的，所以她现在应该去学校了吧。
不过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薄时月主动为她解惑：“是我在美国留学期间的同学，名叫夏黎，我也没想到她们俩认识。”
这个世界真的很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薄暮垂眸不语，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涨，现在陪着顾予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薄时月声音淡淡，“夏黎几番回国，回来的时候都会告诉我，她喜欢的女孩又变漂亮了，至于是不是那个女孩，我没关心过。”
她言简意赅地说完，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
姜薄暮放下手机，托腮望着窗外。愉宁的夜景是会让人移不开眼的，灯火煌煌，如梦如幻。
她却没有欣赏的心思，直直地望着某一处，心里有些沉闷。
她很早就已经想通，顾予会和别人在一起，现在的一切都是她期望看到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肯定是因为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她还没做好准备，再过一个月……不，半个月就好了。
姜薄暮安慰着自己，却又一次失眠了。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梦里却出现了顾予。
她笑着上前打招呼，顾予同样笑容灿烂，甜甜地唤道：“姐姐！”
她张开手臂迎接，顾予却直接掠过她，毫不犹豫地奔向她身后的女人。
她们拥抱、接吻、见家长、结婚，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她泪流满面地围观了顾予的幸福余生，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勇敢一点。
醒来的时候，她还沉浸在懊悔与悲伤的情绪里难以自拔，枕头浸了泪水，沉甸甸的，漫过心脏、侵入四肢百骸，反复折磨着她。
从这一天起，同样的梦，她做了整整半个月。
顾予也度过了忙碌的半个月。
开学之后，大三不像大二那么悠闲，课程变多，顾予从不逃课，勤勤恳恳地上课的同时，还准备竞选话剧社社长。
当初她参加话剧社，就是为了姜薄暮，想了解演员这个职业，没想到话剧社很少参加活动，因为排演话剧费时费力，很难凑齐人，很多热爱话剧的人失望退社。
顾予虽然没什么演戏的天赋，却凭着一腔热血混成了骨干，是竞选社长的有力人选。
不过从前的室友们都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么忙了还要竞选社长收拾烂摊子。
顾予开玩笑似的回答：“因为还不够忙。”
其实是真心话。
每时每刻都有事情做，才不会去思念姜薄暮。
姜薄暮这个人，就像是旧时油画，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永远无法磨灭，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覆上灰尘，用回忆与思念混合而成的悬浊液小心翼翼地清洗，又会变得崭新如故。
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
那么就让她变成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永远悬于心中。
上完课之后，离社长竞选还有四个小时，顾予不想在学校待着，于是回了趟家。
没想到刚进小区便有人喊她，她诧异地回眸，笑着和车里的夏黎打招呼。
“薰薰，今天没课了？”
顾予坐上车，边系安全带边应了声是，好奇地问：“今天不是工作日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
“薰薰可真是乖孩子，马上就到停车场了。”夏黎笑眯眯地盯着她系安全带，这才回答，“我是老板嘛，谁敢管我翘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创业公司不是很忙吗？”
夏黎经营的是服装设计公司，她经常拿一些小礼服让顾予试穿，好看的话就直接送她了。为此顾予很不好意思，但是拗不过夏黎，只好收下，然后找机会送她一些小礼物。
“刚忙完一阵，让员工歇一歇，劳逸结合嘛。”
夏黎开进地下停车场，和她详细说了几句：“就是臻言那次活动，我和薄总监是同学，她给我面子，所以很多明星穿的都是我设计的衣服，然后带来一波不小的热度，又忙了半个月。”
顾予呼吸微顿，很多明星，包括姜薄暮吗？
她抿了抿唇，轻声问：“都有谁啊？”
“参加活动的大部分都是，最出名的就是姜薄暮了，我对她印象最深，”夏黎笑道，“我听薄总监说，她穿的那件礼服开线了，她过意不去，直接原价买了下来，其实可以给她打个折的……”
顾予在听到“姜薄暮”这三个字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背景音。
这半个月以来，她下意识逃避这个名字，不刷微博、不看剧、不关注明星八卦。她以为自己会慢慢地淡忘，可半个月之后被人提起，她才知道自己错的多可笑。
明知不该问的，谁让她自己嘴贱。
“薰薰，怎么了？”
夏黎忽然出声，顾予猛的回神，这才发现车已经停好了，连忙解开安全带下车。
“是不是不舒服？”夏黎贴心地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顾予扯了个理由：“不是，我就是有点紧张，晚上我要竞选话剧社社长。”
“大学生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啊，”夏黎感叹着，拥着她的肩上电梯，“有把握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予并不排斥这种亲密，而且对象是从小认识的夏黎姐，她没有生出半分杂念，笑道：“有一点把握。”
夏黎扬眉调侃：“一亿的亿？”
“倒也不是不行。”
两人嘻嘻哈哈地走出电梯。
分别之际，夏黎忽然问：“薰薰，我能去旁听一下未来话剧社社长的就职演说吗？”
顾予愣了下，笑道：“当然可以。如果竞选成功，我请你吃大餐。”
“虽然我现在在减肥，”夏黎摸摸肚子，又眨了下眼睛，“但是恭敬不如从命。”
在家里待到六点半，顾予和夏黎去了学校。
路上，顾予还有点紧张，不断地默念着竞选稿。
竞选要求脱稿，她已经会背了，只是担心自己紧张，到时候卡壳就不好了，不然在学弟学妹面前多丢人。
夏黎鼓励她：“大声说出来，先对着我讲一遍就不紧张了。”
顾予一想也是，又看了一遍稿子，终于开始了。
第一遍说的磕磕绊绊，夏黎递给她一瓶水，又开始了第二遍。
一连三遍，顾予终于有了亿点把握。
轮到她的时候，她自信从容地上台，台下的夏黎用口型说了句“加油”，她微微一笑，对着自己做的PPT声情并茂地开始了演讲。
接下来还有提问环节，顾予准备充足，虽然偶尔有停顿，但总体回答的不错。
下了台之后，夏黎悄悄告诉她，好几个评委都很满意她的表现。
又待了一个小时，终于要投票了。
顾予澎湃了好久的心反而不激动了，尽人事听天命，虽然她的运气一向不好，但情场失意，别的场子总该得意了吧？
如顾予所愿，最后的投票结果是她当选话剧社社长。
又说了一大堆场面话之后，顾予终于离开了。
“我们薰薰可真厉害，”夏黎语气骄傲，“等你演了话剧，一定记得请我去看。”
“好！”顾予笑道，“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想吃什么大餐？”
话音刚落，微信提示音响起。
她叹了口气，这才点开微信，本以为又是来自学弟学妹的道贺，没想到竟是陶桃发来的语音。
“顾老师你在哪？我在你学校门口。”
顾予的第一反应是她在开玩笑，可紧接着，陶桃又发来一段视频。
她定定地看了几秒，慢慢打字：【有什么事吗？】
陶桃又发来语音，声音欢快：“你来了就知道啦，一定给你一个惊喜！”
第59章 见面
顾予的第一反应就是姜薄暮也来了。
她怔怔地盯着聊天界面，下意识想要逃避，已经伤得够深了，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准备忘记，她不想再和姜薄暮有任何关系。
如果这次见面了，姜薄暮再次若无其事地离开，她又该用多久的时间疗伤？
可陶桃大老远过来，她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就当是一次普通的见面，就当姜薄暮不存在，她多和陶桃说话就行了，没什么好怕的。
顾予为自己加油打气之后，又和夏黎道歉：“抱歉啊夏黎姐，我朋友忽然来找我，我改天再请你吃饭吧。”
夏黎已经听到了那两段语音消息，闻言也不在意，边认真开车边问：“好，那我把你放在学校门口？”
“嗯。”
她的声音闷闷的，丝毫没有马上就要见到朋友的雀跃，夏黎分神看了她一眼，没多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车之前，夏黎体贴道：“有些晚了，你自己回小区不太安全，一会儿我来接你。”
顾予心中划过暖流，勉强笑道：“不用了，我和朋友应该会回我家。”
既然来了，姜薄暮肯定是要看一眼晚安的。
下了车，顾予没有四处张望，站在原地给陶桃发消息。
夏日晚风带着几分燥意，人声也喧闹，直到一道身影朝她走来，阴影落在她的身上，长发拂过她的手，吹来柑橘的气息。
她出现得太过于猝不及防，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薰薰，好久不见。”
风静树止，万物都成了陪衬。
顾予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手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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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机，说话的时候却卡了壳，暴露了自己的心此刻有多慌乱。
“我来看看你，还有晚安。”
像是知晓她要说什么，姜薄暮主动回答，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心里，搅乱一池涟漪。
顾予垂着眼睛没有出声，自顾自地往前迈步，有一道影子始终伴在身侧。
走了两分钟，顾予忽然想起陶桃，主动问：“陶桃呢？”
姜薄暮云淡风轻地回答：“她没来。”
顾予顿住脚步，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她，正要说话，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半个月没见，姜薄暮又瘦了，除了面容一如既往地白皙，每个地方都能看出变瘦的痕迹，眼窝凹陷，眼下乌青明显，她又穿着宽松的衣服，被风一吹，像迎风咳血的病美人。
怎么能瘦到这种地步。
“是我骗了你，我怕你不见我。”
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骤然听见姜薄暮说话，顾予回过神，冷嘲道：“见大明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事情，我可不敢不见。”
她刻意不再关注姜薄暮有多瘦。
姜薄暮可能是在为角色减肥，可能是为上镜更好看，可能是单纯觉得自己胖了。
唯独不可能的是为伊消得人憔悴。
顾予自认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嗯，是我想见你。”姜薄暮低低地出声。
顾予愣了下，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姜薄暮也没再说这个，问：“小区离得远吗？”
她闷声回答：“马上就到。”
再无二话。
两人安静地进入小区，又安静地上了电梯。
顾予所在的楼层比较高，电梯又慢，并肩站在一起，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幸好运行到十楼的时候上来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顾予松了口气，没想到阿姨却一直盯着姜薄暮看。
不会是认出来了吧？
她警铃大作，下意识挡在姜薄暮面前，笑眯眯道：“阿姨，您去几楼？”
阿姨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看人，忘了按楼层，连忙按了一下，又狐疑道：“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好像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
阿姨的眼睛还挺尖，幸好记性不大好，而且姜薄暮还戴着口罩，顾予镇定撒谎：“都说我朋友像明星，您说她出道的话能火吗？”
“哎哟，那当然咯！”阿姨笑呵呵的，顺道连顾予一起夸了，“你们俩都去拍戏，肯定能红！”
“谢您吉言，我们到了！”
顾予不敢耽搁，拉着姜薄暮走出电梯，径直回到家，终于松了口气。
她弯腰给人拿了双新拖鞋，忽的想起第一次去姜薄暮家里的时候，将她形容成九天之上不可亵渎的清冷神女。
她用两个月的时间证明，确实不可亵渎。
顾予自嘲一笑，忽然听到姜薄暮说话：“你好像长高了。”
“是吗？”顾予只当她是在找话题聊天，将晚安抱了过来，“这么久不见，它可能不认识你了。”
将晚安放下之后，它嗅到陌生人的气息，撒腿就跑，躲在角落里警惕地观察四周。
“晚安，你真的忘记她了吗？”
顾予语气惋惜，心里却在幸灾乐祸，活该！
姜薄暮便没有上前强行抱它，仔细看了两眼，道：“晚安的眼睛变颜色了。”
蓝膜褪去，逐渐过渡到浅绿色，像静谧的竹林。
不过何止是眼睛变了，体型也大了一圈，从小小的糯米团子变成棉花糖，以后还会继续膨大。
姜薄暮觉得遗憾，她没能参与晚安的成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予坐在沙发上用逗猫棒引诱晚安，才一个多月大的小猫，没什么防备心，完全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啪嗒啪嗒地跑过来，跳起来抓响个不停的逗猫棒。
姜薄暮默默看着，更多的时候在用眼角余光打量多日不见的顾予。
气色红润，唇边带笑，高高扎着马尾，一身学院风的衣服更显青春活力，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告白失败的影响。
姜薄暮却觉得心慌，半个月而已，她已经不喜欢她了吗？
“姐姐你看……”
室内陷入寂静，连逗猫棒也识趣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姜薄暮心底燃起一丝希望，她还在下意识地叫姐姐，是不是说明她们还有可能？
顾予咬了下唇，暗骂自己说话不过脑，她状似随意地继续：“刚刚晚安好傻。”
姜薄暮忍不住反驳：“我们晚安很聪明的，从来没有傻过。”
“我们”这个词，让顾予恍惚了一下，好像说了之后，她们就真的亲密无间了似的，像是回到了暑假的时光，我们的猫、我们的家、我们所共有的一切。
可惜“我们”只属于曾经。
想到这里，顾予看眼时间，下了逐客令：“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顿了下，她又问：“你怎么来的？”陶桃没来，那司机应该过来了吧。
没想到姜薄暮却道：“我自己开车。”
“你会开车？”
姜薄暮解释道：“我很久之前就拿到驾照了，就是开得不多。”
开得不多还敢上高速！
顾予的心突突地跳，有些后怕地埋怨道：“干嘛非要过来！”
因为想你。
姜薄暮却不敢直说，轻声开口：“马上就要进组了，我想看看晚安。”
呵，果然是和猫比较亲。
“还有你。”姜薄暮匆匆说完，立刻站起身，“那我走了。”
顾予愣住，刻意忽略前半句话，问：“今晚就原路返回吗？”
“嗯。”
“不行！”顾予打开APP，“我给你定个酒店。”
姜薄暮执意道：“不用。”
她往门口走去。
“可是你这么晚上高速我怎么放心？”顾予拦住她，见她坚决，下意识挽留，“不然今晚就睡这里。”
“好。”
姜薄暮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去。
顾予愣住，还没来得及思索她为什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忽然听见门铃声响起。
透过猫眼看了一眼，是夏黎姐，她连忙开门。
“薰薰，你今天忙了一天，还没吃晚饭，肯定饿了，所以我打包带回来了，”夏黎热情道，“你朋友还没走吧，咱们一起吃啊！”
第60章 喝酒
“不行，”顾予下意识拒绝，“她不太方便。”
姜薄暮是当红明星，性子慢热，似乎不喜欢结交朋友，也不喜欢吵闹的场合，而她是导演的孙女，知道她们关系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最近相处甚佳的夏黎姐，她也不敢轻易冒险告知这一切。
“没什么不方便的，”姜薄暮径直走过来，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姜薄暮。”
顾予有些震惊地偏过脸，她怎么就这么简单地过来了？
夏黎比顾予更诧异，怎么也没想到她的情敌是姜薄暮，明明车里的那个声音不是她……不过这不是重点，夏黎挽起笑容握住她的手。
“你好，夏黎。”
顾予只好将人请了进来，三人一起坐在沙发上。
只是这俩人像两尊大佛似的，一坐下就直视着对方一动也不动，顾予早就饿了，不再关注她们俩，默默动手将打包好的食材包装打开。
夏黎买的是烤肉，羊肉卷、牛排之类的东西摆了一桌子，还有几道解腻的爽口小菜，看着就很有食欲。
她咽了下口水，小声说：“看起来好好吃。”
两尊大佛终于动了起来，姜薄暮打开烤肉炉的开关，夏黎则将压在最下面的寿司拿出来，体贴道：“先垫垫肚子。”
“居然还有寿司，”顾予眼睛一亮，立刻拿了一个，“谢谢夏黎姐。”
“这家烤肉店的寿司还挺出名的，今天是迫不得已才打包，过段时间我带你去店里吃。”
顾予赞同地点了下头，笑道：“确实好吃。”
姜薄暮垂下眼睛，琢磨着“迫不得已”四个字，情不自禁地去想在她来之前，她们有什么安排。
而且她们聊得这么开心，语气熟稔，她倒像是个局外人。
“你也吃啊，”夏黎笑眯眯地看向姜薄暮，“就当是自己家，别拘束。”
又往她心上扎了一刀。
姜薄暮朝对方笑笑，却没去吃寿司，夹起羊肉卷放进烤肉炉里，滋滋作响。
“差点忘了，你晚上应该不能吃东西，”夏黎有些懊恼，“不然我给你倒杯水？”
她起身便走，姜薄暮根本来不及阻止，张了张口，只好算了，看着她打开冰箱，不假思索地拿了一瓶矿泉水和几罐菠萝啤过来。
“我和薰薰都喜欢喝这个，”夏黎将水放在桌上，又轻车熟路去取玻璃杯，“你要不要喝一点？”
“她不喝。”顾予摇摇头。
姜薄暮有多厌恶啤酒，她是知道的，虽然菠萝啤并没有什么度数，但依然带个“啤”字，何必惹人不快。反正今晚过后，她们就真的形同陌路了，体面一点没什么不好。
“这样啊，”夏黎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那就算了。”
转头又冲顾予笑：“薰薰，咱们干一杯。”
拉开拉环，菠萝的气息便开始弥漫，丝毫没有难闻的酒气，咕嘟咕嘟地倒进玻璃杯，颜色倒是有点像。
姜薄暮不再看了，专心烤肉。
“干杯！”
“干杯！”
玻璃杯相撞，清脆一响。
姜薄暮忽然不知道自己来宜清的意义了。
顾予有了更懂她的人，她和夏黎看起来更合拍，丝毫没有面对自己时的小心翼翼，在夏黎面前，她可以做自己。
只是，姜薄暮问自己是否可以做到将曾经唾手可得的爱情拱手相让。
答案是不可能。
爱是占有，不是放手。
她没有再去想乔奶奶会如何伤心难过，满脑子都是连续半个月以来做的那个梦，梦里她无法挣脱无形的枷锁，可这是现实，她有权决定自己的未来。
姜薄暮轻轻吐出一口气，将烤肉放进顾予碗里。
夏黎看了眼面前的空碗，揶揄出声：“姜小姐是不是忘了我？怎么厚此薄彼呢？”
姜薄暮歉声：“抱歉，我和薰薰待久了，忘了这不是我家。”
她立刻给夏黎夹了一片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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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黎被她的话惊到，忘了道谢，也忘了蘸料，拿起筷子直接将烤肉往嘴里送，有些食不知味。
待久了……有多久？
顾予看了眼姜薄暮，微微抿唇，好端端的提这个干嘛？
夏黎没有给她们交谈的机会，又举起杯子，笑道：“这一杯，祝贺薰薰成功当选话剧社社长！”
话剧社？社长？姜薄暮有些讶然地望过去，心里有欣慰有遗憾。
欣慰的是薰薰在闪闪发光，遗憾的是……她来不及参与。
如果当初在一起了，薰薰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吧？
可惜没有如果。
一瞬间，懊悔与绝望席卷了她，姜薄暮自嘲一笑，她该做出改变了。
“谢谢夏黎姐，”顾予碰了碰杯，“也有你一份功劳。”
她一饮而尽，放下玻璃杯的时候却见姜薄暮在拉菠萝啤的拉环，“噗呲”一声，果断决绝。
顾予下意识摇了摇那两罐已经打开的菠萝啤，明明还有不少。
“薰薰，恭喜你。”姜薄暮举起菠萝啤，指尖微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
“不打算和我碰杯吗？”
顾予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终于组织好了语言，直视着她冷淡开口：“你说过喝酒伤身。”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姜薄暮的手依然执拗地举在半空中。
顾予的神色松动了几分，掩饰般的快速碰了个杯，一饮而尽，随即便盯着她会不会喝下去。
姜薄暮嗅着菠萝啤的清爽味道，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入口却没有闻起来那么好喝，除了有点甜之外，只剩形容不出来的怪味，不过幸好不像啤酒。
实在有点接受不了，她浅尝一口便放下了。
顾予故意为难：“我都喝完了，你只喝一口？”
姜薄暮咬了下唇，不想让她生气，只好拿起菠萝啤，屏住呼吸继续喝。
顾予托腮望着她仰起的修长天鹅颈，吞咽时上下滑动的动作说不出的性感。
想吻上去。
顾予没出息地别开眼睛，余光却瞥见液体从她的嘴角滑落，流向下颌，将滴未滴的，抓心挠肝。
想吻去那滴亮晶晶的水，想吻上朝思暮想的红唇。
姜薄暮这个女人，总是撩而不自知。
顾予有些干渴，拿起菠萝啤小口小口地喝着，不解渴，反而像是有了极高的度数，烧的她晕头转向。
夏黎瞥着她脸上的那抹酡红与痴痴望向姜薄暮的迷醉神色，心中一叹，还是来晚了吗？
夏黎心里有些乱，不想再看她们在她面前你侬我侬，吃到一半便借口有事礼貌告辞。
门轻轻关上，房中陷入寂静。
姜薄暮像是喝上了瘾，又打开一罐慢慢喝着，视线始终落在顾予脸上，神色迷离。
“你不会真喝醉了吧？”顾予皱眉看了眼罐身，度数可以忽略不计。
“薰薰，你打算什么时候睡觉？”
说话还算清楚，只是说的话却像是暧昧的邀请。
“都行，”顾予没去看她，“我去铺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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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薄暮站起身，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她揉了揉眉心的位置，终于清醒了一点，简单收拾了一下餐桌。
顾予出来的时候便见她已经收拾好了，无奈道：“放在那里就行，明天我收拾。”
“我不想弄乱。”姜薄暮望着她，“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顾予“嗯”了一声，带她进入主卧，随即便要带着备用被子离开。
姜薄暮迟钝地问：“你去哪儿？”
“我睡沙发。”
她便跟上，语气软软道：“我也想睡沙发。”
顾予：“……那我睡床？”
“我也睡床。”
顾予的心弦颤了下，直言道：“你想和我睡一起？”
“嗯，就像以前一样，”姜薄暮轻声祈求，“薰薰，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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