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看，是正在收拾着东西的一个女孩，看着年纪并不大，现在虽然已经入秋，但是天气还是有点热的，但是她包裹得很严实，尤其是头和脸，就像是大日头要去田里干活，又怕晒伤的人。

而且明明是楚乐踩到了东西，但道歉的却是那女孩。

她没有抬头，嘴里不停说着抱歉，同时马不停蹄地收拾着摆放售卖的东西。

那垫在下面的布与其说是布，不如说是一个麻袋剪开来铺平，因为太小，东西都已经摆到了布的外面，而那个女孩，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乐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好意思，踢到你的东西了。”楚乐蹲下身去想要帮她捡。

“这里不让摆啊不让摆！”远处传来声音，那女孩身体猛地一顿，捡东西的速度更快了。

这下子楚乐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了，也动手帮忙收拾起来。

终于在那个挥着的男人冲过来之前，两人把东西收拾好，在街道穿来穿去，摆脱了那人的追赶。

停下来之后，楚乐撑着膝盖大喘气，她体力太差了，其实刚才她是不用跟着一起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紧张跟着跑，或许是想要知道她最后有没有成功跑走吧。

“谢谢你。”

刚才在车水马龙的路边，听着不真切，现在周围都没有人，女孩说话的声音楚乐就听得很清楚了，同时更让她觉得熟悉了。

犹豫了会，楚乐问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总觉得你很熟悉……哎？”

楚乐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女孩就忽然拿起了自己的东西要走。

但是这巷子只有一个出口，要离开势必就要经过楚乐，加上楚乐也想要搞清楚，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为什么要走？你是不是认出来我了？你到底是谁呀？”

楚乐清晰感知到自己握着的那个胳膊几乎没有肉，就像是硬邦邦的骨头被皮肤包裹着。

一个离谱又似乎合理的想法猛地从脑海里蹦了出来，楚乐微微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越看越像。

“你……你不会是赵盼娣吧？”

楚乐话音未落，就被女孩忽然捂住了嘴，“别，别说这个名字……”

这下子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但是也连忙点头，“好，我不说。”

女孩把东西放在地上，把自己头上围着的那条毛巾给解了下来，果然是赵盼娣。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离咱们村可有差不多一千公里啊！”陈济开着车，一路上照顾着她，她都觉得自己骨头要散架了，赵盼娣是怎么来的？

“我求了顾知青告诉我火车站的位置，拿着我偷偷存起来的钱，自已一个人坐车来的。”她说着似乎并没有多艰难，同时也是下意识不想让认识的人看到她的窘迫。

但是事实是她的钱并不够到这里，还有两站的时候不得不下车，走路过来的。

第44章 天下无双

“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要瞒着你，我是太害怕被认出来送回去了，都忘记本来就是你劝我，我才迈出了这一步……我不敢想，要是真的被抓回去，我会面临什么。”

楚乐连忙摆了摆手，“不用道歉，要是我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也会谨慎小心的。”

两人找了个稍微干净又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下。

楚乐看着赵盼娣脚底的那袋子东西，好奇问她：“你现在是靠着摆摊生活吗？你住在哪儿？”

“嗯，我也只能做这个了，现在就住在一个老奶奶家里，她看我自己一个人可怜，就把她家里那间杂物房收拾了一下放下一张小床租给我住，我每天睡醒了就拿着从批发市场买来的小玩意儿去摆摊，也能勉强维持生计，最起码有瓦遮雨有饭果腹嘛。”

两人难得这样坐下来说话，唯一一次也就是上回在楚乐家里，赵盼娣为了嫁人的事情来和她说话，在那之前别说坐下来心平气和说话了，就连远远看到也都默契绕路避免撞到。

楚乐觉得现在的赵盼娣才是展露真性情的，而不是之前那样每次见面没说几句就要吵起来。

“可是你摆摊的话为什么刚才要跑？”楚乐又有点不解了。

“你没有摆摊不知道也正常，现在没有经营许可的都不能做生意，尤其是路边摆摊的，时不时就会有人来赶，要是让他们抓住了东西直接就没收，损失非常大，而且摆摊只能去固定地点的市场里面去摆，但是市场里面的摊位都是要交月租的，我赚来的钱只够维持房租和日常吃饭，哪里还有多的钱去给摊位租金啊……”她说着叹了口气，脸上很无奈。

两人一时无言，片刻之后，赵盼娣开口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陈济他之前的事情平反了，现在官复原职就回来了，我也跟着他一起。”楚乐顿了顿又道：“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见面，在村里的时候我去过你家，知道你成功跑了，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我们以后都不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对啊，那个时候太急了，没能和你说上一声，我也是听顾知青说这里机会多，所以才决定来这里，不过我太天真了，想要在这里讨口饭吃也很艰难。”

楚乐看着她因为营养不良而比之前瘦了许多的脸颊，知道她过得也的确辛苦，但是没办法说出来感同身受或者我理解你这样的话，毕竟她并没有经历过这些，并没有说这样的话的资格。

坐了一会儿，又互相告知了地址之后，赵盼娣站起身来和楚乐道别，提起那袋东西就要重新找个地方继续摆摊。

毕竟今天还没有卖出去多少，要是还不多卖点的话，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上了。

只是走到了巷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楚乐。

“楚乐。”她喊了她的名字，脸上有不寻常的红晕，“忘了和你说，我现在自己给自己改了名字，虽然户口上还是原来的名字，但是我希望你叫我的新名字。”

“新名字，是什么？”

“赵无双。”

楚乐微微愣了下，心里有种不知名的震撼，同时鼻子也忍不住有点酸，“天下无双，独一无二。”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你好，赵无双。”楚乐露出一个笑容来，提高音量很自然地叫了她的名字。

赵无双眼睛猛地亮了，闪烁着碎金一般。

尽管是背着光，但是楚乐就是莫名看到了她眼底迸发的情绪，像是一株新生的壮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