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乐把红色热水壶从桌子底下拿出来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赵盼娣盯着面前升起水雾的杯子，愣神了片刻才终于开口：“我爸……他让我嫁人了，他说现在恢复高考，弟弟要钱去上学。”

她这个样子，村长让她嫁的人肯定不会是顾许秋，楚乐想要说什么，但是不太会安慰人，想了想，只能去五斗柜里翻出来一包糖。

那是他们领了结婚证的第二天，陈济去集市上买的糖，虽然大家现在经济好了很多，但是糖还不是随时都能吃的东西，加上陈济买的是包装精致的那种，还要格外贵些。

楚乐拿了些放在她面前，“吃点糖吧，吃了糖心情就能好些的。”

赵盼娣看了眼那喜庆的糖，犹豫了下还是剥开一颗放进了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散开，她却一点没能开心起来，反而感觉更加难受了。

“说实话，真羡慕你。”赵盼娣嘴里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与其说是在和楚乐说话，不如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一边讨厌你，一边却又羡慕你，羡慕你结婚前有家人的爱，羡慕你结婚之后有老公的爱，你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苦……”她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似乎是糖太甜了，嘴巴都黏糊糊，楚乐却直觉不止这样。

“我其实最羡慕，最羡慕你的名字，乐，平安喜乐，多好的寓意啊，和男孩一样都是被期盼着出生的孩子，不像我，一出生就被嫌弃不是个带把的，还取了个这样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偏心就算了，现在居然要为了弟弟嫁给一个老男人，真是……”

赵盼娣的声音越来越小，楚乐已经听不见了，但是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真的很难过，也很失望。

她端起那杯已经不烫的水喝了大半杯，情绪也咽下去了大半。

“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顾知青，只是我想和他离开这里，我想离开这个吃人的村子，我想到城里去，书上说，城市才有女人能站稳脚跟的地方，可是我……”

“那就去争取。”楚乐打断了她。

第15章 回家

“什么？”赵盼娣有点迷茫，但是迷茫中又燃起不易察觉的希望。

“我说，你既然想要离开这个地方，那你就去争取，不管是你自己逃走，还是向顾许秋证明你的价值，让他带着你离开，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离不开这个深渊？”

“可是要是我走了，我弟弟的学费……”

“他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一定要牺牲你的自由去给他另一片天？未来的路是要你自己走的，不争取，你只能后悔。”

楚乐看着赵盼娣，眼底是和她柔软外表很不符的坚韧。

上辈子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逃跑，也许方式不对，也许不够聪明，但是她就是不放弃，没有成功不代表她就放弃了，即便是死在那个小破屋之前，她想的也是，假死能不能离开。

总之，如果有生路，路的一头一定在自己的手心，如果只依靠别人，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看着赵盼娣离开的背影，楚乐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但是今天也算是了解到了不一样的她，原来之前总喜欢找自己麻烦的人，居然心里是这样想的。

雨下了两天，空气中的闷热被驱散了许多，陈济也开始找一些稍微厚一点的衣服出来洗，提前做准备。

楚乐把一件旧蓝色的外套挂在晾衣绳上，忽然问陈济：“要是我犯了个很大的错，你会怪我吗？”

陈济头也没抬，两手微微用力一拧，手里的衣服就被拧出来许多水，“不会。”

“超级大，大到离了谱的那种，也不怪我吗？”

“不怪，除了离婚，其他事情都没关系。”陈济说着，把手里那件拧干的衣服甩了甩，也晾到晾衣绳上。

楚乐咋舌，忽然意识到赵盼娣说的话好像是有道理的，陈济的确是对她好。

当晚，家里火光冲天，楚乐和陈济两人灰头土脸从里面跑出来，楚乐更是被呛得直咳嗽，陈济一边帮她拍背一边盯着火光，并没有要救火的意思。

她有点心虚，刚才陈济要抓着她往外跑的时候，她硬是回去把床底那包东西扒拉出来，在陈济不满的眼神中抱着跑了出来。

她不知道陈济看出来什么没有，只能扯出个笑来，“还好重要的东西都没有被烧到。”

没有被烧到的还有白天晾在院子里，因为还没有干所以没有收回去的稍微有点厚度的衣服。

手里的东西实在有点重，她不得不放了下来。

其实这里面大多都是陈济的东西，陈济的东西并不多，出于算计他所产生的愧疚感，楚乐尽量都装进去了，有些还是陈济说不重要的，至于自己的东西，除了非常重要的，就是钱了。

脸上痒痒的，她伸手抹了下。

很快有不少人看到火光跑了过来，大家帮着忙扑灭了火，但是房子已经烧了大半，尤其是那张算不得很宽敞的床，更是已经只剩下个架子了。

人群中有人调侃两人，不知道干了什么，居然能着起火来，陈济听了只笑，只是笑着笑着又不笑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村长迟迟赶来，见到那张床，忽然一拍手，“嘿，房子烧了，这样肯定是住不了了，还是回另一个家去住着吧。”

这话说出来，不少人才想起来楚乐那个被占了的家，人群中竟然有片刻的寂静。

楚乐率先开口，看上去一点心机都没有：“看来只能这样了，不过还好那儿也是我家，住着也很习惯的。”

于是当晚，他俩就搬着一袋子东西到了楚家。

睡眼惺忪的唐玫骂骂咧咧来开门，眉毛勾起就想要骂人。

一打开门她嘴里那些话就堵住了。

门口站着十来号人，站在最前面的是村长和楚乐陈济三人，后面大多是刚才来帮忙救火的，心肠都热，跟着一起过来。

“这是……”唐玫想挤出个笑脸，但是比哭还难看，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估计脸就要冷下来了。

“这什么这，楚乐回家呢，你还挡在门口。”

人群中有人忽然冒出来这句。

“对啊，搞得好像这是她家一样，人家主人回来还问来问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