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岸出神许久,一直等听筒里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声才回过神来。
他关了手机放到一边,再垂眼时,发现书页的边角不知何时被他揉皱了,正卷着缩在一起。
江南岸用指腹按住书?页的边角,想重新将它抚平,但纸张弯折卷曲的痕迹却无法消除,永远留在了那里。
小几上暖黄色的阅读灯映着纸张上油墨印刷的字迹,江南岸看了几页,却?发现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明明把那些字句看进了眼里,大脑却无法解析它们的含义,更读不进心里。
江南岸长舒一口气,索性?合上书?本,任身体?缓缓下滑,横躺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天?空。
言戒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不止一次这样觉得?。
江南岸觉得?言戒那种把人生当?成一部攻略游戏的心态很有趣,但这种想法?和体?验却?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想打电竞就打了,想退役就退役了,想读书?就去读了,想去哪里都能说走就走,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看起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其实懂得?很多知?识和道理,好像什么都会,还比谁都看得?透想得?开。
江南岸望着被暖光灯光照亮一丝的天?花板,出了许久的神,直到一缕困意漫上心头,他才合上书?本躺去床上。
睡觉前,江南岸没来由地想起了言戒很久前和他说过的话,于是鬼使神差打开手机,点?开了微信朋友圈。
微信对他来说大多时候都只有收发消息的功能,他好像从来没有特意点?开朋友圈看过。现在打开瞧瞧,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有在好好分享生活。
今天?是春节,连带着朋友圈的照片也?是红彤彤喜洋洋一片,大多是微信好友们在分享舞台趣事,或者家里的新春氛围。
照片拍得?都很好,那些温馨的画面也?很令人向往,只是江南岸账号里加的人太多太杂,大多都不怎么认识,只能走马观花似的翻阅一通。
直到他看见了言戒的动态。
言戒发了照片九宫格,里面有家里的新春布置、他和父母的照片,还有一只长得?像拖把似的潦草小狗。
江南岸慢慢地翻看着那九张图片,在这里停留许久。
离开前,还给言戒点?了他使用微信朋友圈以来的第一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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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映华在影视行业打拼了大半生,为人温和包容,结下很多善缘,逢年过节收到的祝福也?不是一般的多,大年初一一早就陆续有同行小辈上门拜年,家中?里里外外招呼着,忙得?不像样。
江南岸没想多打扰,和韦映华一起吃过中?饭之后就告辞准备回家,而韦映华忙着招待客人,就没有过多挽留他,只亲自把他送到小院门口,让他有空常来,还告诉他,如果他不嫌弃,未来所有节日都可以来家里和她一起过。
当?天?下午江南岸就回了上海。
推开家门,家里玄关处还挂着小孙送给他的红色中?国结。
江南岸摘了帽子和口罩,回房把行李该放的放了该洗的洗了,坐到躺椅上想在完全舒适又安全的状态下静下心来看会儿书?,但捧起书?还没几秒,他又莫名其妙拿起了手机。
微信里,他和言戒的交流还停在昨晚他发去的那句“新年快乐”。
言戒说今天?要过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他要留多久?家里倒是有客房,但真的没什么能吃的东西。
算了,反正他说自带口粮,实在没得?吃就点?外卖,总不至于把他一个大活人饿死在家里。
江南岸原本还打算发消息问问言戒大概几点?钟到,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来不来都无?所谓,几点?钟到也?无?所谓,反正他一直在家,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不来最好,省得?麻烦。
江南岸躺在软乎乎的躺椅里,听着舒缓的轻音乐,看着有点?难懂但字句很美的书?,这是他除演戏以外最喜欢的生活状态。
可能是太过放松,也?可能是对文字不够专心,又或许是昨晚没睡好,安逸间,江南岸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傍晚的浅眠总伴着光怪陆离意义不明、似碎片般的梦,不知?过去多久之后,他被一连串的门铃声吵醒,茫然地睁开眼,发现窗外已铺满晚霞独有的橙红色。
门铃还在响,江南岸放下书?,穿好拖鞋,揉着头发去开门。
刚睡醒,他大脑还没彻底开机,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直到他一把拉开门
外面站着多日未见的言戒。
还有他怀里一捧新鲜的红色玫瑰花。
言戒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外套,下身宽松长裤,显得?整个人肩宽腿长。头发好像精心打理过又好像只是随手一抓,帅得?随意又散漫。眼下挂着点?黑青,像是昨晚没睡好,但眼里看不见疲惫,只有江南岸最熟悉的盈盈笑意。
江南岸看看他,又看看他怀里那目测得?有99朵的红玫瑰。
这种花代表的意义太特殊了,江南岸大脑强制开机并且暴风运转,警惕地后退了半步:
“……你干什么?”
“给你拜年!新年快乐,吊老?师。”
说着,言戒把那捧玫瑰朝江南岸递去:
“还有,得?告诉你一件事儿。”
江南岸盯着那捧玫瑰花,不知?道是自己见识浅薄还是怎样,总之他没想通“拜年”和“红玫瑰”这两个词该怎么扯到一起,因此?一时没敢接。
迟疑片刻,他微一挑眉,大胆抛出了自己的猜测:
“是北京的传统习俗吗,用玫瑰拜年?”
言戒微微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想,没忍住乐了:
“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