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伶舟被那三人穷追不舍,已是心惊肉跳,惶恐至极,见着这赤马,心中一慰,不由得轻抚了下马首,低声道,“好马儿,唯幸还有你。”
他正将上马远逃,忽听得苏修靖的哭声远远传来,“夫人,你怎地又不要你的夫君了,夫君在家中做了饭,你快回来吃啊,我的夫人。”这哭声甚是凄婉哀伤,带着无尽的愁怨与伤心,教人不由得又怜又愧,不愿再负他心意。
晏伶舟怔了怔,说道,“我没有不要夫君,我现在回家吃饭。”说着将往回走去。
赤马见状,急鸣一声,晏伶舟立时回过神来,尚是惊魂未定,那三人已先后飘至他跟前。
汲明内力雄厚,宁玉轻功了得,最先飘至,苏修靖紧跟其后。
之前晏伶舟刚露真容,便急速遁逃,未能教人瞧个仔细,现下汲明猛地瞧见他右脸上的伤疤,心疼问道,“谁伤的你?”
晏伶舟立即指向宁玉,“是他!”
汲明大怒,一记九阴掌向宁玉呼啸拍去。
宁玉身形一晃,闪身避开,叫道,“我无心伤他!”
汲明根本不听,又是数掌拍去,九阴掌一掌二阴世,至第九掌,便是十八阴世,便如十八层地狱,可阴杀众凡灵。
宁玉根本无力应接,仗着轻功了得,连番闪躲,他暗运内力,闪避得极小心,稍有不慎,便将被阴杀,他的衣角沾上阴风,立时化为一阵白烟,只他身处这般生死险境,却犹神情自若,如若闲庭信步,风度潇洒,毫无狼狈之相。
此时苏修靖已奔至晏伶舟身旁,晏伶舟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又中了软骨散,气得叫了一声汲明。
正追避的二人忙循声望去,瞧见苏修靖正在晏伶舟腰间拨弄。
宁玉已猜出晏伶舟便是苏修靖所说的仇人,他推己及人,料想必是苏修靖爱而不得,徒生仇怨,见他欲趁机偷摸带走晏伶舟,心中大怒,亏我以为你品行端正,不想竟是个伪君子。
汲明更是怒气勃发,心道,你这只半脸蛤蟆,竟敢碰我家舟儿,真是找死。
这两人方才生死相敌,现下却同仇敌忾起来,同时飞身袭向苏修靖。
苏修靖丝毫不惧,将晏伶舟护在身后,笑着哭道,“夫人,别打了,夫君好疼,夫君好疼。”
这苏修靖因晏伶舟几次离弃,伤恨迸发,又受那牵心蛊噬心剧痛,心魂伤极,修出“千郎哭”这一摄魂之术,可惑人心魄,乱人神智。
晏伶舟被迷惑过一次,心中戒惧,他甫一开口,便撕下块衣角,扯搓成两团,塞入耳中。汲明忙暗念心诀,抱元守一,只无法凝神聚力,掌势不由得减弱四五分。
宁玉长于深府内院,听多了怨女悲哭,不受影响,伸指点出,苏修靖忙以桃木剑上化骨水气溶化指风,跃身闪过。
三人互相仇视,又互相戒备,立时乱斗起来,噗噗、嗤嗤、飕飕各武器声乱响,扇指如虹,阴风呼烈,悲哭切切,斗得极是激烈。
只这三人互相牵制,倒是一时难有输赢,却皆想置另两人于死地,皆不肯退。
正鏖战时,忽听一阵马蹄疾响,原是晏伶舟趁机翻身上马奔逃而去。
三人一怔,立时收手,发足去追。
这谷原沟壑甚多,一不留神便会摔得个人仰马翻,晏伶舟不管不顾,只催马一往无前地向前疾驰,所幸这赤马与主人一心,勇猛无惧,皆奋身跳过。
黑沉沉的天空突响几声炸雷,前面现出一条深谷,阔约数丈,谷底云雾缭绕,深不可见,一旦摔下,必是粉骨碎身。
赤马惊嘶一声,陡然收蹄。
三人在身后厉声大叫,“停下,不准前去!”
晏伶舟回头瞧见那三人飞速逼近,只离数十丈远,心一横,叫道,“好马儿,快,跨过去!”
赤马不满地用尾巴抽了下他的后背,仍是毅然决然地纵跃窜出。
与此同时,天空忽地轰隆隆打下一个霹雳,霹雷助阵,一人一马,拼命跃出,竟跃出了雷霆万钧之势。
赤马前蹄触上了对岸,只两边相距实在甚宽,未来得及踏稳,蹄身一滑,与晏伶舟一并跌坠向深谷。
苏修靖眼见晏伶舟将摔入万丈深渊,双足猛顿,借力扑在地上往前急滑,身子被砂石摩擦出血,却浑然未觉,半边身子滑出谷边,急伸出手往谷中一抓,险险抓住银蚕丝的尾端。
汲明与宁玉飞身赶来,毫不犹豫便将跳崖去救晏伶舟,忽见晏伶舟被一根银蚕丝吊在半空中,登时长吁一口气,收足探身去瞧。
原是汲、宁二人追斗之际,苏修靖趁机给晏伶舟腰间缚上根银蚕丝,只是还未来得及将另一端绑在自己手上,便被那两人发现相斗起来。
晏伶舟本是心中酸苦无限,闭目待死,忽感自己乍停半空,抬头去瞧,一道闪电打将下来,清清楚楚地照见三个探出谷外挨着的头颅。
他心中一窒,又听赤马长声哀鸣,忙低头瞧去,那赤马正留恋地看着他,四蹄翻仰往下急坠。
他不由得双手双脚同时往下伸,想去拉它,身子却被猛地往上一提。
他被提上崖时,瞥见那赤马已堕入云雾中,影踪全无,黄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打湿了脸,他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愤恨,身子还未落地,嗤嗤数声,袖中毒针已尽射而出。
汲明反手一掌 将那排毒针凌空拍向宁玉,宁玉暗骂一句,打开折扇,扇向苏修靖,苏修靖冷哼一声,以桃木剑挡开,那排毒针噗噗插入地里。
三人这一明暗交锋,只发生在两息之间,晏伶舟将巧落地。
汲明瞧见晏伶舟安然无恙,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后怕,再也生不出半分气恼,一掌拍开亦将上前搂抱的宁玉,将晏伶舟紧拥入怀。
人还未抱热,便被苏修靖扯着银蚕丝往后拖,又被宁玉牵着手往一旁拉。
晏伶舟反身挣扎,扬手间,苏修靖脸上的银面罩被打落,只见苏修靖左脸上坑坑洼洼,一片腐肉,且仍在糜烂,甚是扭曲骇人,不禁吓了一跳。
汲明见了不觉如何,宁玉嫌丑不肯多看。
苏修靖忙侧过头去,不愿让晏伶舟瞧见丑态,拾起银面罩覆上左脸。
他修“千郎哭”这一摄魂术,需以形修意,心伤恨念显在脸上,原本的正气凛然之貌便变成了这番模样。
真真是一岁一枯荣,两人初遇时,一个是俊朗侠士,一个是美玉无瑕,如今却是一个左脸腐烂,一个右脸带疤。
这三人心知无法甩脱另两人独自带走晏伶舟,又无法一时打杀另两人,皆担心再行缠斗,会教晏伶舟又趁机逃跑,又深觉另两人狡诈,恐其趁相斗时偷摸带走晏伶舟,是故僵持了一阵,倒是表面和谐了,未再相争。
只汲、宁二人不肯晏伶舟身上绑缚他人之物,一阵针锋相对后,苏修靖无法,只得取下了银蚕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