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糊涂吗 “杀过人了?”(1 / 1)

谢寒来得确实晚了些。

林安五月初找到他,今日已六月下旬。从泉州到济南路远,但若紧赶过来,至多二三十日也能到了。

但他并不是在路上悠哉耽误了时间。

他与旁人合力出海近一年,许多人同他出去,大部分人都回来了,自然也有人没能回来。

即便有天大的事,他也要把货物销算处理好,再将抚恤送到众死者家里,才能脱身一路赶来。

生意、人命都不是儿戏。他总要对得起人,不能把所有这些丢下就走。

出海一年,若一无所赚,他拿什么给姑娘添妆?

姑娘成婚的日子还早,若什么都不顾,只顾着跑过来,还怕林大人起疑,对姑娘不好。

可听到林大人这不酸不妒,带着客气,还稍有愉悦之意的一句话,再看到林大人说完这话后略显懊悔的神色——

都是男人,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林大人分明是高兴他没能见到姑娘。

他是怎么露出马脚的?什么时候,因为什么?

谢寒稍有些慌,但更担心姜宁。

——会不会影响到姑娘的婚事?

是,十年前他看着姑娘嫁与他人为妾而无能为力,十年后,他又要看姑娘嫁人为妻了。

他当然想娶姑娘,想和姑娘一生一世,双宿双飞。可姑娘不会想。姑娘不会舍得孩子。

就算不用脑子想,巡抚的夫人和一届商人·妻,哪个对姑娘更好,也是显而易见的。

几瞬之间,谢寒心中转过许多对策。

直接赔罪当然不可。他和姑娘之间清清白白,尤其姑娘几次劝他死心,态度早就很明白了。他也从没想过冒犯……他人·妻妾。赔罪就相当于承认他们做错了事。他伏低认错无妨,这些年违心认的错早不知几筐了。但他不能给姑娘揽这个错。

林大人发觉自己露意后显然是后悔了,但也有可能只是试探,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他想装出一无所知,毫无觉察的样子可能已经晚了。就像他很轻易就察觉出了林大人语气中的些微愉悦,林大人可能也已经从他短暂的犹豫中确认了某些想法。

但他仍然可以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看林大人究竟有什么打算。

谢寒一笑,才想赔罪——赔罪他来得太晚——林如海又唤了一声:“谢兄。”

他和林如海对视。

他可能不必再装了。

——林大人已经把疑惑、审视和……嫉妒,都写在脸上了。

但没有对他的恶意。

“请。”林如海侧身,请谢寒入内。

谢寒把袖一甩,几步上前:“承蒙盛情。”

……

“她本想认你做兄长,认桃嬷嬷做母亲。是我说,你若真成了我的舅兄,便不好扶你做皇商了,她才选了李家。”

半月灯烛把水亭照得如几白日通明。

林如海没再掩饰自己话中的酸意和嘲讽,隔着满桌酒菜,对谢寒举杯:“谢兄,请。”

他说这些,是会彻底打消谢寒的念头,还是会让谢寒更加舍不得,他懒得去细想了。

姜妹妹或许舍得他,但绝对不会舍得抛下绯玉和黛玉。只要他不死,谢寒有什么指望也是空想。

而遍数亲友,能与他聊一聊姜妹妹,还不会冒犯、玷辱了姜妹妹的,竟只有谢寒一个人。

黛玉和绯玉竟也和他那般亲近,一口一个“小舅舅”叫得好听,比去年才见他时还亲热。

可笑,可叹。

“姑娘一向看我如亲兄长。”谢寒笑,“是我没那个福气。”

“你的身份也确实差了些。”林如海中肯指出,“哪怕能早两年得皇商之位,我也不必写信叨扰李师兄了。”

可惜他出身太低,从前竟全无根基。

“大理寺卿之妹的身份才堪配姑娘。”不必人敬,谢寒又饮一盅。

“连我今日能得与大人同桌吃酒,也全是靠姑娘的颜面,我知道。”

林如海浅饮一口:“谢兄非池中物,不必妄自菲薄。”

“今日有幸得大人款待,若吃醉了,言行无状,还忘大人海涵。”不必再在林如海面前装相,谢寒简直把酒当水一样喝。

两人终究没有再提到姜宁。

天将二更了。

林安上来请示歇息。

林如海让他且去,看向大醉的谢寒。

呵,他倒坦荡起来了。

林如海克制地饮了最后一口酒,把酒杯放下。

“大人怎么不喝?”谢寒笑问。

“明日非休沐,还要去衙门。”林如海淡淡道。

不似谢寒无事,可以尽情醉一场。

婚期还有三个月,哪怕只算姜妹妹回到济南的日子也还早。

“大人……辛苦。”谢寒一手撑住额头,把手指插·入发间,露出一个意味复杂的笑。

林如海这才发现,谢寒身上竟有了一股匪气。方才还不显,酒醉后才在眉梢眼角流露出来。

“你——”林如海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直接问了,“杀过人了?”

谢寒抬头,看着林如海,似乎在评估说谎和说实话哪个好处更多,承认了:“是。杀过了。出海在外,怎么可能不见血。”

出海在外。

林如海突然觉得,有一件事可以托付给谢寒。

他原本都想回去歇下了,此时又安然坐好,笑问:“谢兄出海在外,可曾见过什么奇人、奇事、奇物……奇药?”

京城,李第。

林如海请的媒人——正是沈院判家——已经来过几次,六礼走完了前三礼,下一步就是男方送聘礼过来了。

姜宁也已在李家住足了一个月。

邓夫人已把婚期告诉了她,定在深秋九月二十七日。她会在八月三十这日,李家办完喜宴后被送上回济南的船,到济南后,再住进林如海准备好的宅子里,直到正式婚期被迎娶回林第。

步骤之繁多,程序之复杂,让姜宁想一闭眼把接下来七八十天睡过去算了。

但李家上到邓老太太、李大人、邓夫人,下到她的侄孙女们,全在为林如海这般郑重迎娶感到高兴。

在大家都高兴的时候她说败兴话是不对滴。

而且她也不是不高兴。

就是真的想想就很累。

如果算上她从济南过来那次,等婚事办完,她几乎是四个月搬了四次家。

也就是她身体好才经得起这么折腾。

也幸好李家比她想象中还好很多很多,她没耽误锻炼,不至于出来几个月,把功夫都荒废了。

姜宁在心里对八百里外的林如海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哼!

她小心翼翼画完邓老太太画像的最后一笔。

完成啦!

她放下笔,李令文立刻一手抱着小妹妹李令信,一手拉着七岁的二妹妹李令智凑过来了。

姐妹三个齐齐感叹:“哇!”

李令信指着纸边说:“真像!和太婆真像!”

姜宁也很满意这次的作品:“等干了再拿给老太太看。”

李令文把妹妹们领远了几步,怕污了这张耗费许久才画好的画。

姜宁示意碧薇守着画,和侄孙女们到卧房的临窗炕上围坐说话。白棠领两个小丫头过来端茶服侍。

这三间厢房是小了些,可确实够住。住了一个月,她也住习惯啦。

她在李家的生活也确实挺舒服的。

李家的“主子”数量是林家的两三倍,但下人总数只有林家的三分之一。人少事就少,规矩又严,在邓老太太院里更不见丫头婆子吵闹,竟显得比林家还清净。

全家都只有夫妻,没有妾,没有通房丫头,都是夫妻至亲,骨肉血亲,家里的氛围也比她和贾敏都在时的林家轻松多了。

她在李家仍是四点十分起床。邓老太太年高觉少,一般不到四点就醒了,西厢房住着李令文和李令智姐妹俩,也是四点出头就起来,她和四个丫头在院里习武锻炼舞刀弄枪不怕吵醒同住的人。

李大人和李世愈上朝的上朝,去衙门的去衙门,非休沐日,都只早早在邓老太太院外行礼请安。

晨练完大约是五点半。

正是盛夏,清晨也不凉快,剧烈运动后会出一身汗,一定要洗澡,不然一整天都不舒服。而李家虽不富,也没到洗不起澡的地步,姜宁就心安理得每天早晚各洗澡一次了。

——左右等请的师父来了,李家姐妹开始习武,也是要每天早晚洗澡的呀。

李大人和李世愈每天上朝回来第一件事,不也是洗澡更衣吗。

在她看来,李家的女人花钱已经很俭省了。就算多添个请习武师父的开销,还有练功穿的衣服洗澡水这些费用,也比男人们花得少。

她洗完澡去邓老太太屋里吃早饭,白棠、碧薇和江白、山青轮流抽空洗。

李家丫头的配置是邓老太太和邓夫人各四个,祝氏和女儿们各两个。姜宁带四个丫头正好符合她的辈分身份。连邓老太太都不是时刻有四个丫头簇拥着,她也没必要那么讲排场。

早饭后,如果不用出门或家里没客,她简直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家有邓夫人和祝氏两位能干的女人,也并不用她插手帮忙。而她在林家管家多年了,也不用再进行任何婚前培训。

——不用天天处理一堆杂事的日子简直太美妙了!

姜宁一般上午在邓老太太屋里看书,偶尔帮李令文教她妹妹们读书习字,下午回屋画一个时辰,零碎时间还能玩点小游戏。邓老太太活了六十八年,历经三朝,和丈夫经历过大风大浪,走过山南海北,一肚子故事。她说话又风趣,姜宁简直是有空就缠着她讲故事。

李家没给女儿请住家家庭教师,李令文的文化大部分是她爹娘李世愈和祝氏教导的。她出生时李世愈还没中举,时间比较空闲,李大人和邓夫人也曾慈爱教导孙女四书五经。

李令文长到快十岁,二妹妹李令智该开蒙了,她看长辈们日渐忙碌,便主动接下了这一职责。到现在李令信也三岁了,该读书识字,仍是她亲身教着。她自己要学,还要教妹妹们,简直手不释卷,时常二更睡前还在灯下看书,让姜宁真担心她的眼睛。

住了这么久,姜宁发现邓老太太确实没说假话,李家的女眷真的都不怎么做针线。

李令文忙着看书教妹妹们。邓老太太忙着享受人生,顺带照顾重孙女。邓夫人和祝氏忙着全家内外上下的事,忙着和丈夫亲热,忙着孝顺长辈,忙着闲暇时娱乐自身,哪还有给女红的功夫?

姜宁偶尔会觉得李家的男人很矛盾。他们认同男尊女卑,认同重男轻女,认同“男主外,女主内”,认同“女人不如男人”——哪怕李元成的两个儿子都被姜宁打得落花流水过。但他们对家里的女人也是真的不错——指在这个世界的标准上。可细究起来,这两面又并不冲突。对母亲、妻子、女儿好,只是他们还没有完全泯灭亲情人性,还是正常的“人”。

可能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矛盾的不是他们。只是她。

即便李家真把女儿和男子一样养大,让她们得到和男子完全一样的待遇,可不必等她们真正长大成人,只要她们稍稍接触到外界,就会发现美好只是镜花水月,她们和兄弟是不一样的。

绯玉和黛玉没有兄弟,也已经明白了世间对男女太不公平。

她既希望她们能早早认清所有的这些矛盾,又怕她们看得太清楚。

有时候糊涂点真的能让自己开心很多。

画像干了,姜宁拿去呈给邓老太太看。

邓老太太特别满意!

“好姑娘!你大哥今年能把你认回来,功劳比他办了多少大案都大!”邓老太太夸张地说,“怪不得你们一个个瞒着我,拦着我不许过去看,是不是就等着让我大吃一惊呢?”

姜宁笑嘻嘻地:“若叫您提前看见了,哪儿有现在这么高兴?”

邓老太太轻轻摸着画:“等我死了就用这张。可惜老头子没赶上见你。不然呐……”

不然,她也能多看几眼老头子了。

邓老太太的伤感一瞬便过去了,不用人劝便转了笑,命:“快把老爷太太大爷二爷大奶奶全都请来。”

又命:“去把那件东西搬来给二姑娘。”

她笑和姜宁说:“我早准备好给你什么了,怕你不要,特特等到你画完,这回可不许说‘无功不受禄’不要。”

不一会,两个丫头抬了一个高匣过来。真的是用“抬”。

邓老太太拄拐上前,亲自把匣子打开。

里面是一个非常、非常精美华丽的点翠嵌宝五凤冠。正中一只大凤,凤尾高高竖起,口衔五串挂珠,两边各有两支小凤,亦衔珠宝。凤周有祥云、牡丹、雀鸟环绕。门外阳光照射进来,冠上的明珠宝石一时流光溢彩,把屋内照得如同仙境。[注1]

姜宁见惯了金珠玉宝,也不免被这凤冠吸引了。

“你叫我一声‘娘’,我好歹得给你一份嫁妆。”邓老太太颇为满意,“总不能李家嫁女儿,嫁妆竟都是夫家置办的,那成什么了?这冠给你,你从家里出去时戴着,才是二品夫人的排场。”

姜宁想说这太贵重了,还是给令文她们留着罢。

邓老太太却似猜到了她的话,笑道:“家里以后谁再出阁,除非嫁入皇宫王府,不然都用不到这等凤冠。这是专给你打的,就是你的,不能让人。这是我的钱,没动他们的,你也不用替他们心疼。这些对我也不算什么,我留给你侄儿侄孙的还有呢。”

但姜宁还有顾虑,低声说:“前面贾夫人出阁时,嫁妆约六万。林大人给我置办的嫁妆也是六万。若添上这个,就越过她了。”

续弦的嫁妆与元配齐平还好,若超过了,是不是太——

邓老太太略一皱眉,又松了眉头:“林大人给你置足了六万,难道没想到李家会添妆么?”

姜宁:也是哦。

邓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笑道:“你呀,别想太多,就和寻常女儿家一样,安心在家里再住两个月,欢欢喜喜地出阁罢。”

一个月后。

八月三十。

姜宁戴着沉重的凤冠,身披流金嫁衣被簇拥到李第大门处,门外八抬喜轿正恭等她上去。

她真的像寻常女儿出阁一样哭得泣不成声!

没办法,她真的舍不得李家!

他们都像真正的亲人一样对她好。

李家来了客,邓老太太会亲自拉着她的手介绍“这是我二姑娘”。李家出去交际,邓夫人也会和每个人大大方方地说“这是我们家二妹妹,原姓姜,早年景文侯夫人做主娶过门的,和林大人有一女。如今林大人要郑重娶她,便宜我们家多得了一个好姑娘了!”

邓夫人和祝氏婆媳一左一右扶着邓老太太,也都偏头抹泪。

只有邓老太太洒脱:“好了,少哭罢!这一去要做二品夫人了,又不是去受苦!世凛,背你姑姑上轿罢!”

李世凛答应了一声,在姜宁面前蹲下身。

姜宁俯身上了便宜侄儿的背。

别说,感觉还挺可靠的。被她打了两个多月,好像结实了不少。

李世凛把姜宁背入花轿,回到长辈们面前。

邓夫人叮嘱:“你长了这么大,还从没让你单独出过门,这是头一回,就把你二姑姑出阁这么大的事托付给你了。你路上要小心、谨慎,一定要好生把你二姑姑送到,等她回门了再回来。你年轻,遇事要多听你二姑姑和管家们的话,不要逞强自作主张。家里等你回来报喜。”

若非世愈有职,不能轻易请假离京,很该让世愈送。世凛还是太年轻了。

李世凛把母亲的话一一应了。

邓老太太补充:“别忘了多看看你表妹们,说家里都想着她们呢。”

李世凛仍然认真应下:“是。”

李元成上前,拍了拍小儿子紧张到僵硬的脊背:“去罢。若他要留你,你也不妨多住几个月,那是二十一岁中解元,二十二就中了探花的俊才,能和他学到几分,对你有益。”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林如海。

李世愈揽着兄弟到马旁,笑道:“被二姑姑打了这么多天,你也算二姑姑半个徒弟了。可一定要尊长、敬师,不得违逆。跟二姑姑过去,还能得二姑夫这么好一位先生,真是便宜你了。”

李世凛轻哼一声,答应着上了马。

李家人看着自家二姑娘出嫁的队伍远去了。

当晚。

李元成翻来覆去睡不着。

邓夫人也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从前还嫌家里孩子太多,二妹妹一走,家里怎么冷清起来了。”

李元成:“成日不像个姑姑,和侄儿比划拳脚刀剑,家里岂能不热闹。”

邓夫人:“呦,就你我,还装起来了?”

李元成:“……我是怕她太过骄纵,锋芒过盛了!”

邓夫人:“有才之人谁不骄傲些?你就不骄傲了?看她那一笔好字——我看比你还强,还有给母亲的画像,有这么一身本事,怎么不能骄傲些?是我,早得意起来了!”

李元成:“女子和男子怎能一样。”

邓夫人“哼”一声:“又说这些。”

但她知道丈夫说的的确是事实。

“她是把这当成家了,在家里放松才这样。你没见过她跟我出门。我本以为她变了许多,可和我出去见人时,她还是和十年前在林老太太身边一样,万分谨慎小心,最守礼规矩不过。”

“哦——”她笑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放心二妹妹,是不是?”

李元成不答话。

邓夫人推了推丈夫,笑道:“你若有心护着她,她便骄纵些又能怎样。”

九月初十,姜宁回到了济南。

她当然没有再穿嫁衣戴凤冠了,穿的都是寻常衣服。

岸边有林安率人来接,引她和李世凛去临时布置好的“李宅”。

备嫁还是要低调些,姜宁再想骑马,也克制自己上了轿,听外面声音断断续续,是林安在给李世凛拜帖。

“二姑娘的奶兄谢老爷想上门拜会。”

李世凛知道“谢老爷”不但是二姑姑的奶兄,还是半个恩人,他也应尊敬,忙道:“烦管家带话,明日家中扫榻恭迎谢大叔。”

在舒适到有些过分的李宅歇过一夜,第二天早饭后,谢寒准时来了。

姜宁在后宅等着李世凛招待完谢寒。

没办法,现在便宜侄儿李世凛才是她的代言人。

作为待嫁女,她连绯玉、黛玉都最好不见,以免闲话。

林如海给她搭好了这么完美的背景,她不能浪费他的心意。

而且出门四个月就回来了,比她想象的至少半年还要快,不就再等半个月吗?

她能等!

姜宁琢磨起午饭。

——临时李宅的厨子是林家她最喜欢的那个,她昨晚一吃就吃出来了。

嘿嘿。

然后,不知道谢寒和李世凛怎么说的,李世凛放他到后宅来见她了。

姜宁:是谢寒这么出息了,还是小孩太好糊弄?

她二十六,谢寒二十七,李世凛才十五。

她和谢寒十五岁时都自认不是孩子了,但和现在的他们相比,李世凛确实还是小孩一个。

见到谢寒,姜宁不知道自己发出了和林安当日一样的感叹:“大哥怎么这么黑了!”

天呐,颜色有点像牛奶巧克力,和去年相比真是黑若两人。

——看得她想吃巧克力了。

话说国外是不是已经有巧克力了?

那她让谢寒帮忙找巧克力和西红柿吃算大材小用吗?

十多年没吃到巧克力和番茄炒蛋、番茄炖牛肉等一系列番茄菜了,姜宁真的很馋。

谢寒笑:“这已经白回来些了。”

门外李世凛还等着,没空说太多闲话,谢寒从袖中取出一叠单子:“这是我给姑娘的添妆,请姑娘收下罢。”

姜宁打开看:

金胎嵌画珐琅壶一个;

……

铜镀金自开门人打钟一座;

铜镀金嵌珐琅瓶式小鸟音表一个;

……

掐丝珐琅仙鹤式烛台四尊;

……

白玻璃花盆两个;

[注2]

……

水田六百亩;

旱地一千三百亩;

姑苏四进宅院一处;

金陵二进宅院一处;

……

黄金三百两压箱;

……

姜宁看完,很震惊:“你不做生意了?”

把钱全给她了?

怪不得李世凛会放他进来啊!这么大一笔财产!

谢寒笑:“生意当然还要做,姑娘放心,本钱还有。”

姜宁把单子塞给他:“这太多了,我不能收。你拿回去自己斟酌斟酌,想明白了再来吧。”

谢寒把单子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没说收,也没说不收。

他接下来说的事,一定能让姑娘忘了这份嫁妆。

他把声音放得极低,笑道:“林大人有一件事托付我:让我去寻避子药。”

他语气十二分感叹:“姑娘,恕我冒犯,我……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姜宁心中默念了数遍:有时候糊涂点真的能让自己开心很多。

她问:“他让你寻这药,是寻男子用的,还是女子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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