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过程中它?会不听话,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一旦它?察觉你的强悍与本心,它?就会由衷地被你驯服。这时的它?将会成为?无可比拟的护卫犬,向你献上忠心。这种效忠不是盲目的,而是被你折服后愿意?追随你一生、为?你牺牲一切的那种忠诚。”

傅声的呼吸不由自?主?放缓,要拿回协议的手都放慢了动作。可这一次顾承影主?动把那张纸放到傅声手中:

“这种恶犬越是过去扑过你、吠过你甚至咬过你,后来越会拼尽一切地补偿于你,只?为?证明自?己是永不背叛你的一条忠犬。那些蠢得冒泡的‘好狗’的忠心与它?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威力更是远不在?一个?层级。”

“所以?发现了吗傅先生,训犬的过程本来就是恶犬与其主?互相角力的过程,有时看似你输了,可你赢得了恶犬的心。”

他后退两步,缓缓走到马上就要失守的地下室门口?。

“你看,”顾承影冲着晃动的大门歪了歪头,“这条恶犬现在?为?了你,可是把所有獠牙都亮了出来呢。”

傅声的肩膀绷起一道平直的线。

“我不想要恶犬,更不想要明明付出真心却还要被迫与人勾心斗角,”他低声说,“我要的东西很纯粹,可他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那我也没必要陪着他耗下去。”

“当真如此吗?”顾承影挑眉,“真不知该说你口?是心非还是看不清自?己,不过大名鼎鼎的新党‘手术刀’真的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天真温良吗,‘猫眼’先生?”

傅声瞳孔一震:“你”

“别这么惊讶,你们那位裴参谋长当初为?了讨好我,可没少和我透露过你的秘密,”顾承影笑着,“当初我说过,那是我特意?挑选的南国上好的猫眼石,它?与你真的很相配。”

傅声面上的震惊很快消失,眼里的光一点点沉下来。

“你知道我和裴野之间的事。”傅声说。

顾承影泰然颔首:“不过知道裴警官与你的过往反而导致了我的误判。我以?为?他一直都把你当成他在?新党一步步往上爬的垫脚石、牺牲品,不过现在?看来……”

他觑起眼睛,“新党有这样一号人物,当真是危险而不自?知。不过我没有向那位参谋长提醒的义务,毕竟他也对我使了绊子,我总该礼尚往来一下,你说是吗?”

傅声沉默了。顾承影转身就要将快要撑不住的大门打开,这时他忽然听见傅声问:

“你说我口?是心非,指的是什么?”

顾承影停下手头的动作:“傅先生,我在?医疗行业多年,见过许多疾病之下暴露出人性的丑恶,你知道人类有一种什么样的怪癖吗?”

“人都是恋痛的。人之所以?无法成神,就是因为?他们总是被感性支配,而不理性的本源就是恋痛。从?刚刚你对我提出那个?条件的时候我就知道,即便是你这么耀眼的人,也果真不能?免俗。”

傅声眼里的光忽的一散,像是陷入思考,又像是挣扎着想要反驳他:“顾总是觉的你可以?通过刚刚我们的交易就可以?揣测我的想法?”

“答案藏在?题面里。”顾承影回道,“你是视敌人如草芥的新党阎王,杀戮和鲜血滋养了你,这样的人真的会甘于岁月静好、安稳平庸吗?就算有,那也不过是你作为?一个?强者渴望一个?同样势均力敌却能?够给予你安慰逃避的桃源乡罢了。”

“你之所以?恨他,就是因为?你知道自?己还会被他打动;你越是恨就越在?意?,其实你最恨的是这个?失去理性失去控制的自?己,对吗?”

傅声眼神黯了黯,全身肌肉因为?抗拒而变得紧张,别过脸去。

顾承影把手搭上门把:

“看起来你坚持不住太久了,也是时候放你出去了。”

“真遗憾我们两个?没有缘分,而我的理想恐怕也要被你和裴野毁于一旦了。”顾承影语气莫名地温和起来,“祝你也有和我一样迎来破灭的那一天,傅声。”

说完,他转过身,将反锁的门打开。

光线从?门外倾泻进昏暗的地下室,咣当一声,拆除装置被扔在?地上,裴野逆着光站在?门口?,戴着指虎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滚烫的血液一滴滴顺着攥拳的手背掉在?脚边的地面。

顾承影就站在?门内,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落了几?绺,本该体面合度的西装外套皱了,领带也被歪斜地扯松,可这幅狼狈落在?裴野眼中却被解读出了另一层含义,对方?脸上登时染上浓重的阴霾,不顾手上的伤上前就要薅住顾承影的衣领:

“你对他做了什么”

顾承影后退半步,意?味深长地一笑。

“别急,”他说,“你要的人在?那呢。”

裴野的手猝然停下,回过头。

逼仄的地下室在?持久的震动中早已落下大片积尘,一股空气流通不畅的味道弥漫在?四周,门外楼梯上方?的光线一道道打下来,照亮了灰尘四散的空气,一排排矗立的铁架,以?及站在?地下室中央那个?青年的身影。

裴野险些连呼吸都忘了,放下手,唤了一句:

“声哥!”

傅声站在?原地没动,遥遥地看着裴野的眼睛。他衣着比顾承影整洁,只?是面色雪白如纸,浅栗色的长发凌乱,高束的马尾松了,鬓发微微汗湿地贴在?清瘦的侧颊。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沉静如水,望向他时甚至丝毫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裴野只?是什么路边的一件死物。

“你没事吧声哥,”裴野不再理会顾承影,转而向傅声走来,“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可他刚走了一步,傅声也迈开脚向裴野的方?向走去,只?是步子肉眼可见地不稳,骨肉匀停的一双长腿明显在?发颤,每走一步都愈发沉重。

裴野这下子不敢动了,眼睁睁看着对方?走过来,咽了咽口?水:

“声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傅声似乎在?看他,眼神却放空得很,他一步步走到裴野身旁,没有停下的意?思,裴野听见他颤抖的呼吸,忍不住伸手去扶他。

下一秒,傅声抬起手,啪的一下把什么东西拍到裴野胸前。

裴野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捂住胸口?,这才?摸到什么东西,他抓住低头一看,又是一阵错愕:

“这是什么……协议?什么时候”

傅声没有侧身,停下来。

“你哥哥交待我的任务,完成了。”

裴野恍然大悟刷的仰起脸,傅声阖了阖眼,微微垂下头,修长洁白的后颈抵出一段颈椎骨突起的流畅而脆弱的弧度。

“拿着它?去交差吧,”傅声语气平稳,可单薄的后背却开始瑟瑟发抖,“我和顾总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裴警官,多虑了……”

他抬脚想要迈过门槛,可忽然间身子一软,整个?人抽了骨头般向前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