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好耐性啊,”他哑声?道,“为了让鱼上?钩,真是舍得下血本,差一点就?得逞了。真是可惜。”

顾承影一手被铐住,行动不便,另一只?手捂着受伤的腹部往后挪了挪,靠着床架坐稳,脸色也没比看似虚弱的傅声?好到哪儿去。男人的西装外套在方才的挣扎中扯开了,衣着皱皱巴巴的,狼狈不堪。

他深知自?己不可能是傅声?的对手,扶了扶歪掉的眼?镜,却还是笑了,只不过笑意中多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抵抗得过那?药效,”他嘶哑道,“我亲眼?看着你喝下了它……你是怎么做到的?莫非你早就?发现?了?”

傅声?阖了阖眼?。

“没错,从你自?作?聪明带我去顾氏的工厂参观时我就?发现?不对了,”傅声?道,“像你这种极度自?信又追求刺激的人,一定很享受那?种让我这个‘局外人’无知地看着你表演的感觉吧?”

顾承影面部肌肉一僵。

傅声?道:“从见到‘极夜’是无色无味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有所怀疑了。来君庭豪苑之前,我曾经问过裴初,为什么他们会在首都的众多企业家中选择你,也正是他的顾左右而言他,反而坐实了你在我心中的嫌疑。”

他冷冷地向顾承影看去,唇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顾总,”傅声?一字一句道,“其实你和新党准确来说是和裴初之间?早就?有了交易,而交易的内容正式有关于‘极夜’,也有关于我,我说的对么?”

片刻的沉默过后,顾承影呵呵地笑起来,边笑边垂下头?,低沉的笑声?在封闭的暗室内回荡,说不出的阴冷瘆人。

傅声?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看着,直到顾承影抬起头?来,眼?里划过一丝狞厉:

“……傅警官,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欣赏了。”

他点点头?:“你说得对。‘极夜’最开始确实是想要研发出来用以治疗精神疾病的,不过后来它的效果越发不可控,就?像打开的潘多拉魔盒,越来越多的实验数据表明,除了让病人在服药后产生幻觉、被人洗脑而丧失自?主意识之外,它没有任何正面作?用,只?会让人坠入无尽的深渊……”

“一开始我非常失望,可渐渐的我发觉,极夜虽然不能满足治愈病人,可它意外唤醒了我内心深处一直以来被压抑的某种更加隐秘的需求。”

“我渴望寻找一个实验体来证实对于自?己的这种猜测,可是极夜在这个圈子里的名声?已经烂掉了,不会有家属同意让病人当顾氏的小白鼠,更何况我需要的不只?是一个听话的存在,而是一个称我心意,值得让我‘收藏’的珍品……”

傅声?蓦地打断了他:

“这个时候,裴初找上?了你,对吗?”

“对,新党上?台后,那?位裴参谋长私下确实找到过我,希望可以借我的‘极夜’一用。”

顾承影闭上?眼?睛,仿佛陷入回忆。

“他告诉我,他需要一条拴住某个人的枷锁,而据他所知极夜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药物……作?为回报,他承诺有一日会让我验收这个人,并且向我保证他一定会是我满意的,最完美的实验品。”

他慢慢睁开眼?睛,露出疯狂的笑意。

“这个人就?是你,傅声?。”他的声?音里染上?隐隐的痴迷,“从在露台上?看见?你的一刻我就?明白,裴初没有骗我。你果然是完美无缺的,我需要的就?是用极夜让一个强大、冷静、理智而美丽的人臣服于我,为我专属。你正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件无价藏品!”

暗室内没有窗户,常年不见?阳光让这里的空气?都弥漫着一丝诡谲的陈腐气?味。傅声?慢慢皱起眉:

“难怪你豪掷千金也从不手软。”

“这点恐怕你会错意了,”顾承影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抛开即将迎来你这个完美试验品的兴奋和期待,即便是对于你这个存在本身,我也愿意花上?一点小钱助助兴。不过……”

他叹了口气?:“你不再是我理想的实验品了。”

“傅声?,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摆脱极夜的控制的?要知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在书房里给?你的可是极夜目前的最终版本,效力强悍无比。”

傅声?终于幽幽一笑,抬起左手,将袖口挽起两圈。顾承影顺着他的动作?将目光移过去,随即微微怔住了。

就?在方才袖口遮掩的地方,傅声?的手腕内侧已是一片鲜血淋漓,黑色打底衫的内侧布料上?全?是干透了的暗红血迹。

傅声?并没把这骇人的伤口当一回事,放下手,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反倒是顾承影先说话了:“……不,即便这样也不可能!极夜不是那?种普通的劣质迷药,仅靠这种方法想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男人陷入迷茫的自?言自?语,傅声?则一直冷漠地凝望着他。

半晌。

“顾总的猜测没错,这种逼自?己恢复意识的方法只?是暂时的。”傅声?低声?说。

顾承影闻言抬眸。

“只?不过有一点顾总到底棋差一着,”傅声?垂眸看着他,声?音沙哑道,“在别?院的那?些?日子,极夜这药我日日喝、夜夜喝,早已经产生抗药性了。”

话音刚落,顾承影的瞳孔猝然放大!

“什……”

“顾总大概想不到还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吧?”

傅声?自?嘲地轻柔一笑,“即便是你也清楚频繁、过量服用极夜会带来什么后果,可裴初不在乎。方才在书房我只?是喝了一小口,那?药效根本不足以让我变成丧失自?我的那?般程度,在这之前,钻心剔骨、肝肠寸断的疼痛我已经熬过多少个日夜了,一口毒药又算得了什么。”

顾承影看向傅声?的眼?神变得从未有过的错愕:

“裴初居然强制让你每天?服用极夜……你就?不怕自?己有一天?精神错乱而死?”

灯光下傅声?的脸色毫无血色的惨白,他垂下眼?睫,莞尔一笑。

顾承影愣了愣。不知是不是刚服过极夜的缘故,傅声?彻底放松下来时的神态里已经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些?迷离涣散,有种平静的疯感。

“无所谓,我不怕死。”傅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一双长腿交叠,“顾总,倒是你,现?在应该担心一下自?己公司会不会被起诉到破产的问题了。”

顾承影脸上?的惊愕慢慢褪去,恢复一贯的冷静。

“就?凭你一个人,一张嘴,想颠覆顾氏医疗?”男人又变成傅声?熟悉的那?个自?大狂妄的顾承影,“且不说顾氏的法务部不是吃醋的,就?算没有他们,你又有何证据指控我?”

傅声?八风不动地端坐在椅子上?,慢慢弯起唇角。

“想造谣顾氏医疗当然是妄想,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证据呢,顾总?”他轻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