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一大圈子,我们终于还是不可?避免要谈论这个话题了?,”傅声微微挑了?挑眉,“……不过也是,顾总一开始就提出想要用我作为答应给予新党政治献金的附加条件,咱们之间?除了?这个本来也没有额外的交集。您大可?以开门见山和我商谈的。”

“那是生意的谈法,与傅先?生可?不能相提并论。”

顾承影笑?着,却不赞同道,“您应该也知道,最开始我就明确说过不想要强迫您做任何事,所以今天我邀您出来也是想把我的诚意展示给您看,这一天下来您总能看清楚我没什么危险意图了?吧?”

傅声没有笑?:“真的不是强迫,就不会?把这事摆到新党人迫不及待要拿到竞选资金的这个节点?上来,只不过是把强迫的施加者?换成党内的人罢了?。顾总说不是生意,不过这商业博弈、转嫁责任的思维倒是刻在了?骨髓里,简直是天生的商人。”

顾承影依然没有被冒犯的模样?,笑?意未减分毫。

“我就把这当做夸奖了?。”他说。

一阵沉默。长桌上的空气渐渐冷下来,餐厅角落站着的几个预备伺候的佣人把头埋得更低,仿佛这样?就能表示自己不在场也什么都没听见。

顾承影倾身向前,胳膊肘搭在桌边,目光在傅声领口露出的一截细长锁骨上滑过,停在青年那双素淡无波的琥珀色眼珠。

他道:“您应该也知道,商人最讲究契约精神。我可?以向您保证,只是一晚上而已,不会?有任何让您不舒服或者?过分的举动。”

“从第一次见到傅先?生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您会?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不可?多得的知己,您的学?识、素养和种种品质比顾某在全世界搜集来的所有珍品加在一起还要珍贵千万倍……”

顾承影顿了?顿:“我们双方都不会?有什么损失,这是一个双赢的交易。当然,如果您不同意,损失倒是很大,您的组织和我都会?为您的决定感到遗憾的。”

傅声一瞬不瞬地望了?顾承影片刻。

“……我需要考虑一下。”仿佛过了?很久,傅声认输似的吁了?口气,“原谅我也是第一次见过这种不寻常的‘交易’。抱歉顾总,我没办法当下给您什么允诺。”

顾承影表情明显放松了?几分:“不要紧。我说了?,我可?以慢慢等。”

他一挥手,刚刚退出去的管家像彩排好似的又捧着一个红木盒子走过来。傅声以为今天终于要在普通的共进晚餐中?结束这个普通自然也是相对的,与顾承影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让他的第六感警铃大作这时管家忽然停在傅声座位旁,捧着盒子面向他。

傅声微怔。

“这是……”他不确定地问,“菜?”

顾承影又笑?了?。早上他乍一看到傅声头发?凌乱语气迷糊的样?子时也这样?笑?过。

“这是我送给傅先?生的一件礼物。前几日在露台上看见傅先?生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把这东西赠予傅先?生了?,它与你非常相配。”

顾承影盯着他的眼睛,“您不想喝顾某的酒,我可?以理?解,所以也希望您能理?解我,不要再一味拒绝了?。不论最后我们有没有达成一致,这份礼物都是我心甘情愿送您的,请务必笑?纳。”

这一番话以退为进,傅声根本没有说不的理?由。

他只好点?头,顾承影搭在桌边的手指抬了?抬,管家将盒子打开,傅声侧过脸向里面望了?一眼,眼神顷刻间?僵住了?。

有那么一秒钟,傅声的眼底闪过迷茫的光,仿佛不认得那里头的“礼物”是什么东西一般。他抿了?抿唇,没有接过盒子,凛然一抬眸与顾承影对视。

方才那点?虚与委蛇的客气消失了?,傅声嗓音沉下来:

“我不明白顾总的用意。”

顾承影看着青年冷俊的面容,一丝愉悦逐渐爬上男人镜片后的眼角眉梢。

傅声早上没吃药,可?现在用过餐血色恢复了?几分,尽管从脸到脖颈还泛着素白的象牙色,唇瓣却透出恰到好处的红,现如今那薄唇抿着,模糊了?唇峰的弧度,只剩下直线般的锐利棱角。

顾承影对那背对自己打开的盒子下巴一挑。

“您自己来,还是我给您戴?”

话还没说完,某种恶趣味的色彩已经遮掩不住地令顾承影嘴角上翘起来,恶劣心思促使男人终于露出真面目,傅声冷笑?,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又往盒子里看了?一眼。

“这就是您打的小主意?”傅声问。

顾承影耸耸肩;“您刚刚可?答应了?要收下的。既然收下,戴上它也是‘收下’的一部分。”

傅声阖上眼,似乎再多看一眼盒子里的东西都让他倒胃口。他搭在桌边的手攥起又松开,最后探进盒子,纤长五指慢慢将里面的东西抓住。

顾承影对于傅声这副默默吃瘪的神情满意极了?,他看着傅声把东西从盒子里拿出来,扶了?扶金丝眼镜,语气温柔,近乎循循善诱。

“这就对了?,傅先?生。”他说,“您会?明白我的用意的……这世界上只有您与它,相得益彰。”

*

钺江作为首都乃至整个联邦北部最大的江河,其干流穿过首都市区,水流湍急,同时也担当起整个城市的航运枢纽角色。

入夜,科尼塞克如贴地潜伏的夜魅,沿着河畔无人的车道慢慢行驶而来。

车内,傅声向副驾驶窗外望去。

这是钺江的一条支流,与均深数十米的钺江干流相比,这里更像是一条汇入江河的小溪。事实?上这里也确实?是被按照绿化?公园的规划来建设的,车道旁只铺设了?简单的护栏,傍晚没什么车辆驶过。

他收回视线,转过头看向正前方。

“顾总,”傅声说,“这里好像不是回别院最近的路。”

顾承影双手握着方向盘,脸没有动,侧目看了?傅声一眼。

“……还是被傅先?生发?现了?。”顾承影叹气,随后大方承认,“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只是想和您再多待些时间?罢了?,请原谅。”

傅声不置可?否,搭在大腿上的手却慢慢握拳。

今天他一整天都没有服药,用餐的时候其实?有些病情就初现端倪。他专心致志对抗逐渐发?作的焦虑症状,这时顾承影蓦地笑?道:

“其实?我刚刚就觉得,叫您傅先?生有点?太见外了?。您身边人平时都会?怎么称呼您?”

傅声压下一股生理?性的烦躁:“……我们本来也没有非常熟吧,顾总。”

“一回生二回熟嘛,”顾承影得寸进尺地把车速又降下来一点?,倒是浪费了?这豪车的顶配发?动机性能,“我应该比你大不了?几岁,你身边的同龄人都怎么叫你?”

傅声只想赶快让顾承影闭嘴,脱口而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