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掌掴(1 / 1)

沈知鹤腿一软,王爹爹也扶不住他,他便直直跌坐在地上,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清楚明白,原来是绝望和后悔。

因为他在自己一向温和带笑的妻主眼里看到了淡漠。

应宁问这是不是他期待的,他只想摇头。

但又不可否认,把小九送去前院服侍,确实默认带了这样隐晦的,但又是众人心知肚明的意思。

王爹爹的话和家书不可否认对他影响很大,虽然心里抵触,但他确实又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很理智的开始物色人选。

瘦马自然是不愿意考虑的。

身边的沉书沉墨虽然虽然也是长相清秀,但是他总觉得缺了一些味儿,应宁对他们仿佛也只是寻常,也就没选中。

于是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容貌性情出挑的小九身上。

小九容貌出众,身世上面又无依无靠好拿捏,从这方面来说十分合适不过。

再加上这人体贴可人心意,之前办事也沉稳入了眼,应宁还夸过,沈知鹤就询问了小九的意愿,然后将人安置到前院了。

他知道迟早有一天小九会和妻主亲亲密密,但总觉得这样的时候还远,毕竟妻主看着也不是这样急色的人,打的是温水煮青蛙的法子,让自己习惯,也让应宁习惯。

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早,这样猝不及防。

他忐忑不安想过来为之前的事情道歉,就听到了屋子里小九的惊呼,话语里的指向性实在太明显了,他忍不住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天色已经不早了,院子里早早的挂起灯笼。小九抱着自己的手臂低头垂泪。

沈知鹤在门前跌倒,身边的王爹爹和沉书沉墨惊惶失措。

应宁冷漠的看着,一切都仿佛是个闹剧。

加上白日里的不欢而散,她现在确实难以遏制自己心底的恼怒和对沈知鹤的失望。

为他的不坦诚,为他反复被人拿捏,也为他的自以为是,擅作主张。

成亲到现在,她反反复复养沈知鹤的性子,包容,纵容,刻意引导。想着他不懂,他被十几年教育束缚,她就慢慢教,并一直告诉他妻夫之间有什么问题沈知鹤都能来找他。

但是没想到最后的费心经营最后竟会是这样的一塌糊涂。

也许,观念冲突,她是不应该成亲的,成亲也不该天真的幻想妻夫之间的感情的。

相敬如宾也许才是最好的。

是她太理所当然了。

她垂下头,不看沈知鹤和费心安慰沈知鹤的王爹爹,而是伸手指向坐在地上哭泣的小九,淡淡问道:“是不是经过主夫同意开脸就可以?”

话落,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望过来,仿佛不相信这是一向温和的二小姐能够说出来的荒唐话。

沈知鹤唇都在颤抖,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王爹爹欲言又止:“二小姐。”

应宁冷笑一声:“王爹爹,我是在问主夫!你只是一个管库房的爹爹,我想这种主子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手吧。”

“来人,妄自插嘴,不分主仆尊卑,掌嘴二十!”

她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谁来?”

沈知鹤身边的沉书沉墨自然是不忍心动的,但门口已经远远的聚集了几个侍女家仆,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来。

闻言,仲守率先挤进人群,伸手就要去拎王爹爹。

王爹爹脸色一白,全是惊恐:“主夫,公子救我!”

不出意外,经过今日的事,他以后会是沈知鹤最倚仗的人,荣华富贵又体面的度过后半身,但若是今天被当众打嘴,那就什么脸面就都没有了!

沈知鹤下意识去护他,哀求着看向应宁:“妻主,爹爹只是为我……”

应宁轻笑:“为你好嘛,我懂的!你说了很多遍。可是他不是为我好啊。”

“况且,一个贱奴,妄图插手主子的事情,改变主子的决定,就是错了,就是越矩!”

她声音蓦地一厉:“仲守,打!”

仲守没有了平时笑眯眯的模样,冷着脸一丝不苟的执行应宁的命令。

沈知鹤拉也拉不住,只听见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院子里。

一时间院子里的众人噤若寒蝉,都被应宁镇住了,看向应宁的目光带了畏惧。

他们没想到平日里懒洋洋笑眯眯的二小姐也有这样凌厉的手段。

果然,到底是长乐亲王府出来的,身上怎么会没有皇室杀伐果断的一两分血统?

下人们暗暗敬畏,应宁却懒得听了,笑问道:“阿鹤,可以吗?”

沈知鹤下唇都咬破了,沁出血迹,最后颓然落泪道:“可以!”

应宁笑着抱起小九:“这样征求一下意见就很好嘛,我也不是不经过主夫同意就擅作主张的人,更不是喜欢强求的人。小九,现在可以了吗?主夫同意了。”

她笑看着小九。

小九紧紧抿着唇,低着头,瑟缩着身子,不答话,却也没有拒绝。

“不拒绝啊,那也是同意的,行,今晚就你了。”应宁将人抱着往前走,经过沈知鹤身边时,忽然停顿了一下,偏头看他。

沈知鹤目光一亮,拉住应宁的裙角,含泪抬头:“妻主。”

应宁轻轻一笑:“阿鹤作为主夫,一向办事妥帖周全有主张,我就先带小九回内院了,剩下的事情阿鹤会办好吧?”

沈知鹤目光里的亮度一下熄了,手也落下来。

应宁也不等他回答,抱着小九径直去了别的房间。

仲守的二十个巴掌打完,前院的闹剧也宣告结束,沈知鹤带着人回到了正屋,只是他目光无神,脸色难看的紧。

沉书沉墨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心里焦虑的慌,当然,也有对今天发生的事情的不可思议。

两人只能不提应宁,绞尽脑汁的转移自家主夫的注意力,只是什么话题都显得乏善可陈。最后只能偃旗息鼓。

这沉寂中,被扶下去上药的王爹爹来求见了,沉书沉墨一时间是目光一亮,然后就是为难。

毕竟公子一向最是听王爹爹的劝,但是王爹爹被打了巴掌扶下去,与今日的事情又有关联,还适合这时候来见公子吗?

沈知鹤听见外间的动作,死寂却是目光一亮,期盼的看过去:“是妻主来了吗。”

沉书一时无言,却只能戳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主夫,是王爹爹。”

他有点忿忿的想:现在小姐肯定在小九床上风流呢,哪里还记得主夫呢?

果然天下女子都薄幸,之前情浓时你侬我侬,现在一吵架争执有了分歧不满就有了新欢,毫不留情。

沈知鹤眼里的一点希冀摇摇欲坠的破碎了。他自嘲一笑:“让王爹爹进来吧。”

他其实内心也知道应宁今夜无论如何也不会来了,但是人最绝望的时候也最容易幻想且放大自己的渴望,所以下意识就说出来了这样的话。

王爹爹双颊红肿,蒙着一层素纱进来,一进来他就给沈知鹤跪下请罪:“主夫,老奴来请罪了。都是老奴罪该万死,害得主夫和二小姐发生争执!请主夫责罚老奴!”

他说话时因为脸颊肿着,语气有些含糊不清,但是里面的自责愧疚和语句几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话落,更是倔强的看着沈知鹤,仿佛等不到他的原谅誓不罢休。

沈知鹤没说话,真的全都是王爹爹的错吗?

沉书沉墨也沉默着,王爹爹见几人不说话,垂下头,抬起手就狠狠往自己脸上打去。

几个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跳,沈知鹤回过神来,忙拉住他的手,无力苦笑道:“爹爹,这件事情也是经过我的首肯了的。”

妻主带人离开后,他确实怨怼出主意的王爹爹,但是现在自省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他那些怨怼就有些可笑了。

如果他自己内心坚定,敢做一个妒夫,敢将一切开诚公布的和妻主讲清楚,小九会被安排去前院吗?

是不是今日会有另一种结局?

说到底,他才是在这件事里那个拍板敲定的人,妻主说的那几句话不是说的清楚明白了吗?

这就是他期待见到的一切啊,明明只是时间提前了。

甚至妻主这时候对他尚有一丝回护,掌掴了擅自插手主子事情的王爹爹。

他苦笑,按住王爹爹的手:“爹爹,你回去吧。”

虽然这件事不怨怼王爹爹,但他这时候也不能坦然面对提起这个建议并且促使他达成这个建议的王爹爹。

王爹爹身形一僵。

虽然今日的事情发生时就有了这个预感,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心生惶恐。

他不敢继续呆在这里了,应宁毫不留情的掌掴提醒了沈知鹤他的撺掇。

现在的沈知鹤对他是怨恨的,不然主仆两人的情谊,他不会对他脸上的伤视而不见。

这时候也是沈知鹤怨气最深重的时候,如果在这里无异于时时提醒他,妻夫间的感情破裂,主夫的面子被当众落了是因为什么。恐怕以后的主仆两个人隔阂会更深,更难弥补。

想到这里,他对小九和应宁都恨极了。

恨应宁的决绝和急色,还有当众掌掴的不留情面。

无论如何,他是主夫身边最为倚重的老人了,这些年的服侍也是尽心尽力。

也恨小九这个贱人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如此急不可耐的勾引主子!

明明当时都说的好好的,要循序渐进,结果才第一天出入前院,就勾搭的女主人情不自禁!

只是恨意翻涌,最后都要压抑在心底,他重重的给沈知鹤磕了一个头,然后垂着头弯着腰出去了。

只是绕过屏风退到门口,他还是抬眼,透过绣屏看见了沈知鹤一动不动的身影。

他目光一闪,心尖略过一抹晦涩的心疼,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到底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是真的疼他爱他,他也是真的想要他堪破女子不值一提的情谊。

但是,他也有不可言说的私心。

男子一旦陷入爱欲,身边信重的人都会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他之前就知道这个道理,但孤独留守长乐亲王府的时候,更是切身体会。

他不能容忍自己在沈知鹤这里变的无足轻重,甚至被疏远。

没有主子信重和倚靠的下人,只会成为下人里的下人,而且他也不全是私心,至少他出发点是为沈知鹤好,不是吗?

等沈知鹤以后老了,他会感谢他的,知道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才是正确的。

他再度垂下头,摸了摸脸颊,然后退出去了。

等王爹爹走远,脚步声也听不见了,房间里又陷入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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